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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佐書妍

    在“五四”以來的現代作家中,丁玲就以擅長心理描寫聞名。在幾十年的創作中,丁玲的創作思想和表現物件雖然發生過很大變化,但她注重人物的心靈探索,善於作細膩深切的心理描寫的特點是始終存在的,並構成了她藝術風格中一個不可忽視的特點。總體而言,她小說中的心理描寫特色主要有以下幾點:

    1、直接的坦露性:憑藉語言的描寫長驅直入到靈魂的深處,直接去展現人物的心靈;

    2、情節的開展性:情節的開展性:心理描寫不但是刻畫心理、塑造性格,而且還構成了作品的情節因素;

    3、妥帖的深蘊性:擅長捕捉人物稍縱即逝,甚至是朦朧潛伏的意念感受

    我將從這三點出發,結合具體的作品回答問題。

    01 直接的坦露性:憑藉語言的描寫深入到靈魂,直接去展現人物的心靈

    如果說捕捉一系列富有特徵的細節動作,並結合對話、肖象描寫等手段借形傳神,是作家們在心理刻畫時通常運用的手段,那麼丁玲則有所不同。

    她常常不借助上述手段以表現,而憑藉語言的描寫長驅直入到靈魂的深處,直接去展現人物的心靈。這也是丁玲的心理描寫中最為鮮明的特色:直接的坦露性。

    “我抬起頭去,呀,我看見那兩個鮮紅的、嫩膩的,深深凹進的嘴角了。我能告訴人嗎,我是用一種小兒要糖果的心情在望著那惹人的兩個小東西。”

    “我把他什麼細小處都審視遍了。我覺得都有我嘴巴放上去的需要。”

    丁玲直接坦露式心理描寫的魅力不僅在於它的真率性,而且在於它的委婉性。丁玲最為擅長運用細膩的筆觸,頗具深意地寫出處於矛盾糾葛之中的人物起伏漲落的心靈潮汐。

    比如,在早期創作中,丁玲曾描畫過眾多處於矛盾旋渦中的小資產階級女性,如夢坷、伊薩、麗婀、美琳、瑪俐等的曲折心理,其中對於莎菲心靈歷程的刻畫最為出色,今人歎為觀止:

    “這是愛嗎?也許要愛才會有如此的魔力,不是,為什麼一個人的思想會變得如此不可測?當我睡去的時候,我看不起美人,但剛從夢裡醒來,一揉開睡眼,便又思念那市儈了……。”

    “當我明白了那使我愛慕的一個高貴的美型裡,是安著一個如此卑劣的靈魂,並且無緣無故還接受過他的許多親密……真使我悔恨到想要哭了!”

    “我應該怎樣來解釋呢?一個完全癱狂於男人儀表上的女人的心理!自然我不會愛他,這不會愛,很容易說明,就是在他丰儀的裡面是躲著一個何等卑醜的靈魂!可是我又傾慕他,思念他,甚至於沒有他,我就失掉一切生活聲義的保障了,並且我常常想,假使有那末一日,我和他的嘴脣合攏來,密密的,那我的身體就從這心的狂笑中瓦解去,也願意……”

    “我應當發癲,因為這些幻想中的異跡,夢似的,終於毫無困難的都給我得到了。但是,從這中間,我所感得的是我所想象的那些會醉我靈魂的幸福麼?不啊!”

    從莎菲這一系列坦率的表露中,看到了她的一顆癲狂迷亂的心彷彿一葉扁舟,正在靈與肉激烈衝突的汪洋大海中顛簸掙扎,時而被拋向浪巔,時而又跌入波谷,跌宕起伏,瞬息萬變,堪稱靈動多姿。

    捕捉細緻多變的感情,自然得力於作者敬感細膩,善於體察的個性,而這種深刻的體察,使她準確地抓住了複雜心理所以發生和藉以展開的主要紐結,從而緊緊圍繞這個紐結去施展她的才華,進行有聲有色、波瀾起伏的精彩描寫。

    而在《莎菲日記》中則是理智和感情的矛盾糾葛。作品的主人公莎菲是一個受過“五四”新思潮啟迪而又頹喪彷徨,企圖在愛情生活中使苦悶得到排解,精神有所寄託的時代女性。

    但是她所愛的風度翩翩的南洋少爺並不是一個“理想的化身”,而是一個十足的市儈。於是理智和感情便尖銳衝突,小資產階級的倔強孤傲和軟弱狂熱相互交戰。

    她既竭力拯救自己“被一種色的誘惑而墮落”,又發狂地迷戀那個“高貴的美型”,既狂熱地愛慕南洋少爺的外形美,又極端鄙視他醜惡的靈魂,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矛盾之中。

    丁玲緊緊抓住了莎菲內心矛盾的紐結,施用重彩濃墨,描繪出一幅氣韻生動的意識流程圖。

    情緒的起伏一時三變,心理的節奏越來越快,騰挪起伏,大開大合,看似變化無常,實則始終為一個矛盾中心牽引,呈現出搖曳多姿卻又有條不紊的鮮明風貌。

    “唉!我能用什麼言語或心情來痛悔?他,凌育士,這樣一個可鄙的人,吻我了!我靜靜默默地承受著:但那時……我心中得到的是些什麼呢?我不能象別的女人一樣會暈倒在她那愛人的臂膀裡!我是張大著眼睛望他,我想:‘我勝利了!我勝利了!’因為他所以使我迷戀的那東西,在吻我時,我已經知道是如何的滋味—我同時鄙夷我自己了衛於是我忽然傷心起來,我把他用力推開,我哭了”。

    強烈的悔恨藉助直接的坦露,像尋隙而射的山溪不可遏止地進發出來,深蘊著沉痛和自悼,產生出一種特殊的感染力,同時也深化了人物的內心世界。

    真率性、婉曲性和盡情性,三者如同水乳,融化體現在丁玲的作品中,使她的心理描寫無隔靴搔癢之嫌,而有淋漓酣暢之快,無平鋪直敘之弊,而有變幻曲折之美,煥發出鞭辟入裡而又委婉有致的風采。

    02 情節的開展性:心理描寫不但是刻畫心理、塑造性格,而且還構成了作品的情節因素

    心理描寫在丁玲的創作中具有多方面的作用,它不但是刻畫心理、塑造性格的重要手段,而且往往還是構成作品的情節因素。這便是丁玲的心理描寫的第二個特色:情節的開展性

    首先表現在丁玲對於作品主線的構思處理上。丁玲不追求敘事的離奇曲折,她的作品的謀篇佈局通常也不以事件發展為中心,而致力於表現“二種情感思想怎樣向著另一種情感思想發展”的過程,並以此發展脈絡作為作品情節開展的主要線索。這一特點貫穿在丁玲的一系列作品中。

    如同《莎菲日記》一樣,一部《自殺日記》即是一部主人公伊薩內心矛盾的發展史。不僅自我傾訴的日記體作品具有推動情節的特點,而且在第三人稱的一些作品中也同樣可以看到心理歷程的變化軌跡成為作品的主幹。

    從短篇小說看,《夜》和《阿毛姑娘》都較為鮮明地體現了這一特點。《夜》通篇由主人公一夜之間的心理變化組成,描繪了一個剛剛走上解放道路的農村基層幹部如何從個人感情痛苦中擺脫出來,昇華到階級、集體的闊大精神境界。

    《阿毛姑娘》則是主人公在一段時間內,由“天真爛漫的人”到“接觸到文明就不再是天真爛漫”的逐漸變幻的心理過程。

    長篇《太陽照在桑乾河上》也體現了這一特色。作為一部反映土改的作品,它沒有驚心動魂、曲折複雜的故事情節,也沒有著力去反映這場具有歷史意義的社會變革的各階段的程序,而是頗具匠心地把中國農民的精神翻身、精神成長作為藝術構思的樞紐。

    從全書完整的結構中可以看到作者鮮明的表現意圖。

    如果說“膠皮大車”、“婦聯會主任”、“盼望”、“第一個黨員”、“訪董桂花”、“好象過節日似的”等章節透露出農民對於翻身的熱切盼望。那麼“會後”、“獻地”,“徘徊”、“敗陣”等章節則表現出他們的誤會,猶豫和擔憂軟弱。

    及至“果樹園鬧騰起來了”並獲得了清算地主江世榮的“初勝”,但“光明還只是遠景”,在確定主要鬥爭物件上,農民階級還在猶豫觀望,同時也更為焦躁、急切,直到“解放”,“決戰之前”“決戰之一”、“之二”、“之三”,農民階階才開始從重重思想束縛中解放出來,堅定勇敢地和幾千年來沉重地壓迫自己的封建勢力作殊死的鬥爭。

    不難看出,在這些迴旋起伏的章節中,貫穿著一條無形的線索,那就是反映中國農民在推翻封建勢力,走上解放道路中的曲折心靈的深切用意。

    情節開展性不僅體現於整體構思中,而且也表現在某一心理片斷的具體描寫中。丁玲往往會把人物特定情境下的一點心理情緒,通過一定的藝術描寫充分點化開來,從而擴充套件成為一段較為完整的心理片斷。

    比如,《阿毛姑娘》中被物質文明侵蝕了心靈的阿毛姑娘,由於她視作範本的理想人物的病死,便產生了一種虛無思想:

    “宇宙間真正到底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到頭來終得宛去。”

    就是這點虛無情緒的因由,促使她最後走上了自殺的道路。一個尚有強烈追求的農村姑娘如何會產生如此出格的心理並導致最後的悲劇?作品在結尾處圍繞阿毛的虛無情緒所作的渲染描繪,揭示了阿毛自殺心理的形成。

    丁玲用琴聲來渲染表達阿毛的感傷心緒,那歌調在那弦上是發出那樣高亢的、激昂的,又非常委婉悽惻的聲音,阿毛又想哭了。她從前懂不了那音節的動人處為什麼會抓著一個人,現在她覺得那音調正諧和於她的曼聲的長嘆,她想到:

    “在那音調裡面所頗揮著的,是不是也正同於她的那顆無往而不傷的心呢?”

    對於音調的特殊感受是阿毛特定心情下的產物,而織入音樂的描繪則又恰到好處地襯托和渲染了她的虛無感傷情緒。就在這哀婉欲絕的音樂中,阿毛的灰暗心理越發濃重,人生的懷念愈益加深,原先已縈繞胸際的悲觀哀怨變得更為強烈決絕了。

    渲染的描繪揭開了阿毛自殺心理之迷,同時也正是這種描寫本身,使本來彷彿“羚羊掛角”的一點情緒因由、一片心理感受發展成為一個心理段落,構成了一個情節。

    丁玲心理描寫具有開展情節的特點還在於,她善於抓住本身具有內在推動力、能夠引起下一心理展開的內心活動進行描寫。

    《太陽照在桑乾河上》中自顧湧從八里橋拉回一輛膠輪大車在全村引起風波後,“賽諸葛”錢文貴進行了一系列密謀活動,又是支派媳婦、侄女打聽虛實,又是指使小學教員任國忠造反面輿論……而這些陰暗心理都是從前一心理中派生出來的,是先前某一心理的延續。

    他不相信顧湧的車是借來的,他:

    “聽見別人說顧湧借了胡泰的車子,他心裡好笑,你顧老工是個老實頭兒嘛,也學扯什麼謊?……這裡面一定有講究。錢文貴既然發現了,他就一定要知道,他喜歡打聽。要是有事情瞞著他,而他一時又鬧不清楚,他是不舒服的。”

    正是這種心理狀態促使他處心積慮地玩弄陰謀。如果錢文貴和大夥一樣對顧湧的話毫不生疑,或者雖有所猜疑卻不一定要打聽清楚,知道有事瞞著他也坦然無益,那麼就不會產生上述的四處打聽,焦躁不安的心理了。

    然而錢文貴又為什麼會“要有事情瞞他”,就“不舒服”呢?這是和他另一原為隱蔽的心理活動聯絡在一起的。他雖然妄想著“天下事也不會那麼容易”,但又不得不承認“如今世界不同了”。

    由於丁玲抓住了具有內在聯絡的心理活動,所以她的心理描寫便自然地獲得了情節開展的特點。情節的開展性是丁玲心理描寫中的一個要點,它詳盡而有效地揭示了人物的心理邏輯。

    當然,心理活動的歷史不等於性格歷史,而優秀的藝術作品都應該是性格的開展史。這就不但要倚仗心理描寫,而且還必須調動其他藝術手段,如提煉和組織典型情節和生動的細節以撞擊出人物的性格火花。

    丁玲不太注重情節的組織提煉,因此有時她的作品未免平淡,人物也末能在多方面的鍛鍊中凸現出來。然而她的心理描寫所具的情節開展性的特點,則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以上的不足,加強了人物性格的立體感和作品的節奏感。

    03 妥帖的深蘊性:擅長捕捉人物稍縱即逝,甚至是朦朧潛伏的意念感受

    如同丁玲擅長細緻地考查人物逐步變化的心理過程,丁玲也善於敏捷地捕捉人物閃現稍縱即逝,甚至是朦朧潛伏的意念感受。雖只用寫意畫的筆墨隨意點染,但卻能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韻外有致”,“弦外有音”的境地。

    這就給丁玲的心理描寫帶來了妥貼蘊藉的風韻,形成了她的心理描寫的又一特點,即描寫的深蘊性。

    短篇小說《夜》最好地體現了丁玲體察人物意識體貼深透,勾勒人物心靈細緻蘊籍的特色。短短的篇幅,凝鍊而雋永,把一個朦朧而又明朗、理想而又現實的新的精神世界表現得玲瓏透剔,堪稱一篇心理探索的傑作。

    《夜》的主人公何華明是一個剛走上解放道路的農村基層幹部。他揹負著舊生活的因襲重擔,婚姻的痛苦又常常攪擾他的思想。

    何華明走遠看見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十六歲的姑娘是該嫁人了呀,什麼不夠法定的年齡!”

    他感到出奇的高興,腳步也輕快起來。但突然他又想到、並幾乎說出聲來:

    “這女人就是落後,連一個月的冬學也不去……!”

    隨後,他有意地搖了一下頭,像抹去一片看不見的思緒那樣又抹了抹頭髮。這裡思緒的跳躍似乎有一點“意識流”的味道,而人物的心理變化卻發掘得十分深透,在隱隱跳躍的意識火花中蘊含著豐富的心理內涵。

    無疑,一個發育健康,周身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對於一個老婆長他十二歲、並已開始禿頂的年輕男子是具有吸引力和誘惑力的。可貴的是,他不僅是布有七情六慾的活生生的人,而且也是一個有一定的思想覺悟的農村幹部,因而他又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階級地位和工作責任。

    從他冒出這姑娘“是該嫁人了”的念頭到幾乎說出“這女人就是落後”,這裡沒有更多的心理語言,卻不難窺見他內心的隱祕和活動,從感到高興、腳步輕快到抹一抹頭髮,這裡也沒有更多的細節描寫,卻真切地瞭解到在他的內心曾進行了一場靈與肉短兵相接的鬥爭。

    “一定要把小說中所出現的人物考慮詳細”,然後“試想在那時應該具著哪一種態度,說著哪一種話”,“爬進小說中每一個人物的心裡,替他們想。”

    正是在對人物性格全面把握的基礎上,丁玲才敏捷地捕捉到內涵豐富的意識火花,從而把它含蓄地表現出來。

    這種蘊籍妥貼的風韻還來自一定的表現手法。通過人物的直覺來透露心理,是造成深蘊性的手法之一。

    “她覺得表姐、強哥,毛弟,連站在桌子邊的丫頭都在望她了,她很難過,但又非常高興,她拿感激的眼光去望舅舅和舅媽。只覺得舅舅仍然很尊嚴、很大、高不可及,只呼吸都表示出有與凡人不一樣的權威。舅媽呢?則也仍然是好看,笑臉、能幹、和氣,卻永遠藏不住那使小苗害怕的冷淡的神情。”

    沒有直接詳盡的心理內容的揭示描寫,而一顆稚弱傷感的心躍然紙上。透過小苗把此時此地對於周圍環境人物的特殊感受,正可以發掘出那小小心靈的複雜內涵。

    那寄人籬下的悲哀,飽受冷淡的委曲,希冀母愛的渴望和麵對威嚴的懼怕,種種感受彷彿一股春水在剎那間湧起,衝擊著那穎稚小的心。這種脈脈不得語的含蓄表現,有時可以比直接的描寫獲得更為出色的收效。

    如果說酣暢之美是丁玲心理描寫的鮮明風貌,那麼蘊藉之致也是她的特色。深蘊的表現增添了丁玲心理描寫的風采。

    綜上可以看出,無論是心靈綿長曆程的細膩刻畫,還是某一意念情緒的蘊藉表現,流於丁玲筆端的都極為傳神。敢於撥動心靈的琴絃,並將人物的心曲諳熟流暢地演奏出來,乃至準確細膩地表現出每個音符特有的音質,這是丁玲的高超技藝,也是她的心理描寫最鮮明的藝術特色。

    回答完畢。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請問長期失眠應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