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的肉飛了。

千里迢迢坐動車從桂林的一個山角里到北流去報名考教師，總共跑了六七次，從報考，領准考證，面試，體檢，考察送材料去，因材料要補字又要跑一趟，本來也信心滿滿，為了這份工作，我已辛苦準備了兩年。眼看事情就成了，誰知拿去簽字居然被扣住了我的材料，說我超生，但我知道呀！所以在這方面我等了七年，並且在兩年前就去代著課，而且教得很好，我自己也喜歡上這份職業，但偏偏要來無情的虐我的心呀！

在思想上我認為我沒有違法。國家的所有政策我都配合去做，檢查帶環都去，可意外懷孕，甚至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婦科病還拿了幾次藥吃，後來不見好去鄉里檢查才知道。於是我違法生下孩子，計生的立即找了，窮呀！老公為了給小孩說上戶口，借了點錢去交上了戶口，誰知當時沒開發票。時至今日計生局扣住我的材料說我違法。千辛萬苦爭來的工作，就泡湯了，計生的還要來追錢，說我們沒交社會撫養費。在我心裡我是交了的。北流那已經讓我去上班了，我生活用品也買好了。可這一切都是徒勞了。

對生活的絕望，絕望到自己沒有任何目標可以去奮鬥。

對父母的失望，失望到自己和他們沒有任何親情，明明是親人，卻活著想仇人。

對老公的絕情，絕情到以前多麼戀愛，分開就多麼的痛苦。

對身邊的親戚嘲笑。明明不是你做的不好，就是看不起你，讓你產生自卑感。感覺任何都是錯的。小時候會讓自己是不是真的無能，親戚的嘲笑往往害了人的輩子。可是他們卻不覺得。

對自己的無能，無能到你自己什麼都不會，沒本事，沒技術，明明家裡沒有讓你有很好的條件，從小就缺失比別人慢。沒別人強。長大後。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幹著最低的生活。或者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充滿著無賴。

說一件自己的親身經歷，每每想起，仍覺得內心刺痛。

大二的時候，因為入黨事宜，我需要回老家辦理相關證明手續，於是那年冬天，我從學校所在的城市坐車趕回老家。

老家在一個偏遠的鄉鎮，我到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那時候，我爺爺住在我小叔家裡，前面是我大爺的家。老人嗜睡也怕冷，一般都睡得比較早。所以我到了之後就直接去我大爺家裡借宿了，並沒有去看爺爺，想著明天還有時間，再去看望。

只是第二天天沒亮，大爺就叫醒我，說是證明手續要去相隔兩三個村子的大隊支書家裡辦，為了不耽誤事情，現在就要出發。我當時沒有多想什麼，簡單收拾一下就跟著大爺出發了。

鄉間小路在冬天的景象還是很美的，不遠處還有耕牛，一條條小溪上飄著薄霧，像奶滑的絲帶……到了大隊支書家裡時，天已經亮了，我們順利地辦完了證明手續。因為第二天是週一，要上課，不方便請假，我就直接跟大爺告別坐車離開了。

那時候，我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沒有看望成爺爺，還有下次呢。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回到學校後的第二個月，老家那邊打來電話：爺爺離世了。

而更為令我吃驚、痛心且愧疚得難以言表的是，那天清晨我和大爺走在去大隊支書家裡的路上的時候，爺爺駝著背來到大爺家門口，看到門鎖了，就蹲在門口等。路過的大爺家的鄰居看見了，問我爺爺在這裡幹嗎，爺爺說：“我家孫女兒回來了，我等著看她一眼。”

這些是後來聽我媽媽轉述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我甚至能想象出，一個年邁的老人，是怎麼步履蹣跚地挪著步子走到大爺家門前，又是以何種姿勢蹲坐在門口，在冷風中抽著旱菸，等待著看我一眼……

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我的懊悔和愧疚絲毫不曾減退。如果有來生，我希望對他老人家說一聲：對不起，孫女兒讓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