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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斷腸曲,此生難再續
江城子 · 記夢 蘇軾 (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我們都知道,這首《江城子》是蘇東坡為悼念其亡妻所寫。其妻王弗,十六歲嫁給蘇軾。王弗年輕美貌,且侍親甚孝,夫妻二人恩愛情深。可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只可惜天命無常,王弗在二十七歲就去世了。髮妻去世,給了蘇東坡絕大的精神打擊。
公元1075年,蘇東坡來到密州。這一年正月二十日夜,他夢見了愛妻王弗,便寫下了這首傳誦千古的悼亡詞。曾經恩愛夫妻,突然撒手永訣,逝者如斯,轉瞬已十年。“不思量,自難忘”,人雖亡,但過去美好的情景卻歷歷在目“自難忘”!
蘇東坡生性倔強不屈,為官場所不容,因此一貶再貶,仕途艱難。“茫茫”二字,也正寄託了其對人生政治理想的“迷茫”之感。也正因“茫茫”,才讓蘇東坡看淡仕途,醉心田野。燒菜、飲酒、養生、詩詞無一不精。
因此,蘇東坡在夢見亡妻時,回首昨日之美好、感嘆如今之失意,才會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蘇東坡這首《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是1075年正月在山東諸城寫的,當時諸城叫密州,大蘇在此做知州。
蘇軾髮妻王弗是一個聰明活潑的女性,生子蘇邁,與大蘇感情十分融洽,在蘇軾被派遣去山西鳳翔府判官時一路相隨。但是在蘇軾任職三年期滿回京述職的路上,王弗偶感風寒,竟於公元1065年回京後不久病歿 ,令年輕的蘇軾十分傷感,只能暫時將亡妻葬於京城之西。第二年,父親蘇洵亦病逝。蘇軾與弟弟蘇轍就只好僱船帶著兩口棺材回家安葬。
蘇軾與岳家親戚相處一直十分親密,在丁憂期間,經常去岳家探望親人,其間經人說合與王弗堂妹王閏之結合,繼妻亦是明白事理的賢惠女性,為他生下蘇迨、蘇過二子。如果說王弗陪蘇東坡度過了激情飛揚的青春年華,王閏之則是陪蘇東坡度過了坎坷多劫的後半生,她確實是與乃姐風韻相近的一個不錯的女子,為蘇東坡的詩酒人生將盡心盡力做著幕後的鋪墊。
儘管如此,對於亡人的思念還是會不經意冒上心頭吧。這個也許蘇軾並不好只接寫詩詞告白。但是,對於夢的到來,他就沒必要遮掩了。這個夢給了他一個正當的表達思念的機會。當年結縭時,他十九,她才十六,最鮮美的青春,一幕一幕的回憶都還在眼前,可是伊人離去一晃已是十年。歲月如梭,人生如夢,最打動人的還是那份最純潔的感情吧!“小軒窗,正梳妝”,回頭一見,該是怎樣的驚喜 !但是分明相別已久,其間經歷何可勝道?自己已經是“塵滿面,鬢如霜”,而她,則在千里以外的孤墳中,淒涼可以想見。想到此,兩個人就不由得“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有淚也好,可惜醒來知道不過是一個夢!
這一閃而過的夢境,其實並非偶然,它是“不思量,自難忘”的結果。最親近的人,活在你的心上,血脈已經相融。所以蘇東坡這一首悼亡詞,正是真情至性開出的一朵花,在蒼涼人世搖曳生姿,提示著深情的樸素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