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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暮有文化

    青州有個叫畢安的人,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可外貌卻並不出眾,身材臃腫,滿臉胡茬,但此人風評頗好,在青州多有人結交。

    就這樣每天如此,許多天過後,他正在案桌旁看書,突然一陣風吹過,一名40多歲的婦人從門外走進來。畢安心中大驚,內心有疑,可能這婦人就是傳說中的狐仙。

    未等畢安開口,那婦人蓮步輕挪,向畢安行了一禮道:“公子多日惦念,內心頗為感激,特此來道謝。”

    這婦人雖年老色衰,但風韻猶存,畢安心中大喜,便對她開起了玩笑,那婦人含羞低頭道:“我年齡大了,即使你不嫌棄,我也自行慚愧。我有一女兒現已成年,如果你願意,晚上不要在屋內留人,我讓他來服侍你。”

    畢安聽了非常高興,送走了婦人,便等待著傍晚的到來。

    到了晚上,那狐仙果然帶著女兒來了,只見她的女兒長得俊俏,步態輕盈,面容嬌羞可愛。畢安見到這個女孩便喜歡上了她。忙上前想要拉那小女兒的手。

    狐仙對著自己的小女兒說:“淑兒,你和畢安前世就有緣,如今你也長大了,今晚就由你服侍他吧,但是切記不可貪睡,明天天亮之前就得回去。”

    說完後,狐仙就走了,畢安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進了帳子親熱了起來。第二天,天還未亮,那姑娘便走了。

    到了傍晚,淑兒又來了,只不過,她這次來卻對畢安說:“我那些姐妹聽說咱倆在一起後想見你,為我們恭賀。明天就委屈你和我一同前去吧。”畢安點頭答應,心想:我和這姑娘有了夫妻之實,便是見見她的那些姐妹也無妨。

    第二天,畢安想著今天要去見淑兒姐妹們,便無心讀書,焦急地等待著那姑娘的到來,等著等著便覺得有些睏倦了,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就在這時,那姑娘終於來了,見到畢安後緩緩行了一禮道:“久等了,現在我們就去吧。”於是拉起畢安的手就往外面走。

    二人步履匆匆地趕路,不久之後便來到一座庭院中,這庭院張燈結綵,看著非常氣派。庭院中,僕人在忙前忙後的準備東西,二人剛走到院落門口,主人便出來迎接了,那主人是一個20多歲的姑娘,非常漂亮,打扮的也很得體。

    二人被主人領進房內,房內是一桌宴席,席面上擺滿了美酒佳餚,畢安和淑兒落座。

    沒過一會兒,聽到僕人喊道:“二娘子來了。”畢安聞聲看去,見一位十八九歲的姑娘從門外走進來,那二娘子邊走邊說道:“妹子,看來你已經和這新郎親熱過了。”

    淑兒嘟起嘴巴,狠狠的瞪了那二娘子一眼,那二娘子也並不在意,又說:“我記得小時候妹子和我一同玩耍,你還給我說過,將來一定要嫁給某個國家的小王子,當個王后呢,我當初還嘲笑你,肯定會嫁給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看來還真被我說中了。”

    淑兒聽這話有些生氣,氣鼓鼓的低下了頭,也不和那二娘子說話,只是用手緊緊的攥著畢安的衣角,畢安不知是什麼情況,自然不敢輕易搭話,於是就用手輕輕的拍了拍一下淑兒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宴席準備的差不多了,便開始吃飲了起來,眾人在席間談的很歡快,彷彿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一番交談下,畢安也終於弄清楚了這些姐妹的身份,原來淑兒有同父異母姐妹四個,她排行老三,剛才進來調侃說笑她的人,是她的二姐姐,舉辦這次宴會的則是他的大姐姐,還有一個小妹年方十二,今天並沒過來。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抱著一個花貓進來了,那少女十二三歲的模樣,雖還未成年,但生得一副美人坯子,年紀如此小,便媚到了骨頭裡。畢安一看,心道:這大概就是淑兒的小妹吧?

    大娘見少女進來,說道:“小妹不是不來嗎?看來也是想見見你姐夫了。這裡已經坐滿了,沒有你的位置,說完將那少女抱著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拿起兩個果子遞給她。

    過了一會兒,又把它放到二娘子的懷中,二娘子說道:“你如此小,便有幾百斤重,可真的是壓酸了我的腿。既然想看你姐夫,你姐夫身材魁梧,應該能抱得住。”於是將那少女放到了畢安的懷中。

    此時的畢安只覺得美人在懷,柔弱無骨彷彿感覺不到重量,哪有二娘子說的那麼玄乎,畢安就這樣抱著那小少女,二人用一個杯子喝酒。這時二娘子又說話了:“小妹可不要過分飲酒,醉酒後失了態,怕要讓你的姐夫恥笑呢。”

    小少女並未說話,只是抿嘴輕笑,不停的用手逗著那小貓,小貓子喵喵叫個不停。

    大娘說:“還不將它扔了,也罷,不如今天就拿這小貓做一個傳酒令吧,一會我們相互傳遞筷子,傳到誰的手中,那小貓若叫誰便喝酒。”眾人都點頭答應了。

    傳酒令開始了,筷子不停地在人中傳遞,可不知是故意,還是今天畢安確實運氣不好,那筷子一傳到畢安手中,小貓就喵喵叫個不停,於是乎,必然就連喝了幾大杯酒。

    過了會兒,大娘說道:“還不快回去,壓壞了你姐夫,你三姐又該怪你了。”那少女抱著小貓,對著畢安行了一禮,緩緩的走了出去。

    大娘見畢安善於飲酒,於是拿下頭上的一個髻子,斟滿了酒,讓他飲,畢安看那髻子大概能裝一升酒,並不在意,拿來飲,只是喝了好一會兒,也未喝完,心道:這怕都有一斗了吧。

    二娘子說:“既然不勝酒力,那便表示一下吧,飲了我這一杯便可以了。”只見她拿出一個脣膏的盒子,那盒子並不大,只有巴掌大小,畢安喝下,都喝了幾百口了,可卻怎麼也喝不完。

    淑兒趕忙用一個蓮花一樣的杯子把那脣膏盒子換下,說道:“莫要被奸人騙了。”畢安定睛一看,這哪是什麼脣膏盒子,原來是一個大缽。

    畢安端起那蓮花一樣的杯子一飲而盡,喝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手中竟然是一個裝飾極為精巧的冰絲襪子。

    二娘子連忙一把奪去,說:“真是狡猾的丫頭,什麼時候竟然偷走了我的襪子,難怪我腳上如此冰涼。”

    又過了片刻,畢安已經酒醉。於是淑兒便將畢安送了回去,畢安走進村莊,推開家門,就恍如夢醒一般,抬頭一看,原來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剛才的那一切都是在做夢。但畢安又覺得自己嘴中有些酒味。

    到了晚上,淑兒來了,畢安拉起她的手,淑兒說道:“我怕帶你去,你不勝酒力醉死了過去,於是便和姐妹們想了一個夢中飲酒的法子。要說,是夢也不是夢,你在夢中的一切,也曾發生過罷了。”

    畢安是一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不經意間便洩露了淑兒的事,淑兒很生氣,說道:“我多方交代,讓你保守祕密,現在可好,你的那些朋友們都知道了我。”說著,生氣的往外面走。

    畢安攔著道:“此事是我做的不對,請原諒我,以後定不說了。”

    畢安拉著淑兒的手不讓她走,淑兒說:“說就說了吧,反正也要分別了。”

    畢安大驚道:“為何會說這種話。”

    淑兒說:“我和四妹妹,被王母娘娘派去當花鳥使,咱們日後恐無法相見了,我知你和蒲松齡的關係很好,你如果遇見他,可將我的故事說與他聽,我想千年之後,應該會有人和你一樣喜歡狐仙吧。”隨後輕輕的靠在畢安的懷裡,眼神中頗有些不捨。

    二人又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淑兒就對畢安說:“你送我到村口吧。”於是畢安拉著淑兒的手走向了村口。

    微風吹拂著,此時此刻,樹邊的花,林間的草都沒有了顏色,天地之間彷彿就剩下畢安和淑兒兩個人,二人在村口依依不捨,最終還是含淚分別了。

    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畢安是我蒲松齡的好朋友,此刻他就和我腳對腳相睡,在深夜向我講述了這個故事,他想讓我為淑兒寫一篇小傳。我想,有了他的這個故事,聊齋也該豐富不少吧,只可惜的是,畢安終究是沒有能和淑兒長相廝守。

    暮有話說

    文中的畢安是蒲松齡的好朋友,他將自己和狐仙相知相愛的故事,告訴了蒲松齡,蒲松齡也為他寫下了這篇小傳。

    《狐夢》這篇小說,是聊齋志異中非常好的一篇,它讓我們知道了狐仙和凡人之間的愛情也是如此美妙動人,狐仙的世界也是如此善良美好的。

    很多人對狐仙都有偏見,甚至到了談狐色變的地步,他們認為狐狸精生來就是為了吸食凡人的陽氣升自己的修為,狐仙個個都是陰險狡詐之輩。

    蒲松齡的這篇文章是正好從側面反映出狐仙美好的一面,這大概就像淑兒最後對畢安所說的那句話:也許在千年之後,也會有人像你一樣喜歡狐仙吧。我想,在座的讀者不正是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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