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緣分？家長往往回答孩子非常簡單，“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這是我在11歲時，問家裡的大人，而且那天是年三十的晚上。其實有些事情當我長大了，仍處在一知半解，將信將疑的朦朦朧朧之中。反而11歲看見的東西，彷彿離我很近，給了我最初的知覺，最初的快樂，最初的恐怖懼。

那個年三十的夜晚很特別，親眼目睹著常海坐在雪堆上痛哭不止，他是把自己灌醉後，大徹大悟，又依舊懷念。

常海的姐姐常欣一直在守候，常海說:“緣分就是個狗屁，一分錢也不值。”我們圍觀的孩子鬨然大笑，笑過又感覺索然寡味，似懂非懂的醉話，不如放鞭炮來勁，紛紛離開。我並沒有走，而且朝前挪動腳步。

常海的姐姐是一名小學教員，說起話來工工整整，有板有眼，她說：“世上真有緣分，你必須相信!”常海說：“這幾年我為師妹家出了多少力，結果呢？”他姐說：“那你就隨緣好了，求不來的東西何必強求。”

如果把零零散散的碎片重新組合一回，起因是常海工廠裡的師傅。師傅是一片真心，師傅百分之一百地認定，常海和師妹是天生的一對，師傅曾當著兩個人的面，仰望天空說:“這是上天賞給的緣分。”

這樣常海就發自內心地愛上了師妹，如果趕上節假日，師妹回鄉下老家，常海就岀現了一種焦渴，一種孤獨，待師妹返回工廠那天，常海早早就等候在長途汽車站，似乎有一種酸不溜嘰的味道。

對常海而言，緣分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境界。常海穿著打補丁的褲襪，師妹鄉下的老家要翻蓋房子，常海既出錢又岀力。有一次師妹的父親右腿骨折了，他就把未來的岳父接到自己家，每次去夏氏接骨院尋醫換藥，常海背上背下，豪無怨言。

緣分又藏著未知的東西，廠供銷科新調來一個小白臉，小白臉一眼就盯上了常海的師妹，而師妹也在第一眼看好了小白臉。

常海糟心了，師傅蒙圈了!沒有多久，師妹就和小白臉在工廠小禮堂舉行了隆重的婚禮。

年三十的鞭炮遠遠近近炸開，我見坐在雪堆上的常海已經起身，姐姐給弟弟拍打身後的白雪。他兩走了，而且那樣急促，轉眼間消失在夜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