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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閱讀後遺症

    眾所周知賈寶玉最愛女孩子們的胭脂水粉,尤其是姐姐妹妹們自制的或者用過的。

    抓周時便一把抓住脂粉,將賈政氣得當場發作、日後始終對這個“沉迷胭脂的沒出息兒子”心有芥蒂。

    此後的寶玉,對胭脂水粉更是非常有研究、相當記掛,去上學之前特意囑咐林黛玉“制胭脂也等我回來”;事實上他所做的化妝品,質地確實可圈可點。

    平兒在王熙鳳生日當天受辱、被襲人拉來怡紅院,寶玉拿出胭脂膏平兒暗暗納罕,果然和尋常貨色不同。試想,平兒平素跟著王熙鳳,見過的好東西數目驚人、勢必眼界頗高;當天又當眾被羞辱,本無心情細看胭脂;但縱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賈寶玉的高階胭脂水粉、依舊引起了她“果不其然”的觀感,可見寶玉的心思和東西品相都很不凡。

    如果不是日後賈府沒落,如果不是當時的輿論環境不允許,賈寶玉或許早已經成為一個出色的美妝博主、擁有自己的知名品牌。

    這樣一個寶玉,能做出“搶著用史湘雲二手洗臉水”的事情,也便不奇怪了。

    《紅樓夢》中賈寶玉幾乎時時刻刻逾矩,鬧出人命的比如拉著金釧兒手說“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掩人耳目的比如和襲人悄悄的初試雲雨情,刻骨銘心的比如和林黛玉告白“你放心”,看似無關痛癢的比如死活要用史湘雲剩下的洗臉水、還拒絕了使用新香皂表示“水裡的就夠了”。

    通常情況下,誰會搶著用別人剩下的洗臉水?

    彼時翠縷端著水預備倒掉、卻被寶玉攔下,要求“放著我來洗”;而翠縷的反應“還是這麼著”說明,這也不是寶玉第一次提出類似要求,驗證他曾經數次要求使用史湘雲或者其他女孩剩下的洗臉水。

    這樣的“怪癖”是怎麼回事呢?

    第一點,與常規模式不同的新鮮感。

    寶玉一大早未曾梳洗便急忙跑到林黛玉和史湘雲休息之處,這既是少年人懵懂好感的驅動,也帶著孩童常有的“別人家的東西比較好”的誤讀。

    不論是史湘雲用過的洗臉水,還是黛玉這裡漱口用的鹽,都讓他覺得和日常不同、因而有“新鮮感”。

    這種模式在成年人的行為中多被解讀為喜新厭舊、沾花惹草,往往都是負面的;但在介於孩童和少年之間的年紀,還保留著幾分天真心性的單純好奇感。

    第二點,媒介的工具感,賈寶玉喜歡“脂粉”是假,借脂粉拉攏、靠近女孩是真。

    鴛鴦前來向寶玉傳話,寶玉一言不合就上前摟住“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賞我吃了吧”,重點在胭脂嗎?當然不,重點在親密動作。

    賈政找寶玉來訓話,進門之前金釧兒逗他“我嘴上的胭脂你要吃嗎”,重點也同樣不在於胭脂、而在於“親密”。

    寶玉素來愛和美貌姑娘們建立舉止親暱的關係,胭脂水粉就是他最好、最便捷、最直觀的橋樑之一;腦補一下“吃嘴上胭脂”這個說辭和親吻究竟有何區別?從動作完成度來說並沒有本質差異,從話術上來說反而更有脫罪、脫敏餘地。

    同樣,寶玉執意要用史湘雲用過的洗臉水,央求史湘雲幫他梳頭髮,都是在伺機尋求和史湘雲更接近的相處機會,也正因為如此,一旁的林黛玉才會冷哼、前來尋找他的襲人才會發動大規模冷戰。

    歸根結底,對於寶玉而言,核心要點不在於胭脂水粉多好、不在於洗臉水多獨特,而在於用的人值得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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