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爾拜因的畫像

在對這幅作品進行分析之前，我們可以簡要介紹一下藝術家的生平。小荷爾拜因（1497-1543年）是一位生於奧格斯堡的德意志畫家，也是北方文藝復興的代表人物。小荷爾拜因曾經為馬丁·路德、伊拉斯謨等著名人文主義者的作品繪製插圖，後來他在伊拉斯謨的推薦下結識了托馬斯·莫爾。從1526年起，小荷爾拜因移居英格蘭，為亨利八世和其他英格蘭貴族畫過不少肖像，1543年因病逝世於倫敦，年僅45歲。荷爾拜因繪畫的特點是高度的寫實性和構圖的嚴謹性，他對衣物、裝飾品等細節的處理尤其令人稱道，堪稱16世紀最傑出的肖像畫家之一。《大使們》（下圖）便是他的著名代表作。

油畫《大使們》創作於1533年，是一幅長209.5cm、寬207cm的巨幅油畫，現藏倫敦國家美術館。得益於龐大的畫面空間，畫中的兩位人物的身高几乎與真人等同、小荷爾拜因也能夠從容地在畫中描繪自己希望表達的內容。畫面左側倚靠著地球儀的人物是法國大使讓·德·丁特維爾（Jean de Dintville, 1504-1555年），當時他正在倫敦進行外交任務；畫面右側則是法國的拉瓦爾主教格奧吉斯·德·塞爾維（Georges de Selve，1508-1541年），他同時也是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的外交使臣之一。兩人中間的兩層方桌上擺滿了文藝復興時期的代表物件——地球儀、六分儀、日晷、數學書、詩集等，體現出典型的人文主義特徵。此外，畫中的其他細節同樣耐人尋味、有著極為深厚的內涵。比如：

1、讓·德·丁特維爾手中的匕首上，刻著數字“29”，這表明他當時29歲。

2、格奧吉斯·德·塞維爾壓著的書頁上寫著數字“25”，表明他當時25歲。

3、畫面左上角的基督受難像只露出一角、其餘地方被幕布遮蓋著，這象徵著16世紀的歐洲正陷於天主教和新教的宗教論爭中、導致基督被人遺忘的結果。

4、桌子的第二層上擺著一把斷絃的魯特琴，這一不和諧的意象表明，兩位法國使臣與倫敦宮廷的談判未能達成共識。

5、兩位使臣腳下的地板圖案，與威斯敏斯特宮的地板圖案完全相同，這表明了他們前來英格蘭進行談判的事實。

當然，這幅畫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地面上用二次透視法繪製的骷髏頭。關於這一骷髏頭的寓意，主要有以下幾種說法：

1、象徵死亡的骷髏體現了中世紀基督教的死亡觀念，是對靈魂救贖、天國地獄等經典宗教問題的反映。在藝術史中，通常用拉丁語Memento mori概括此種創作思想，含義為“勿忘人終有一死”，有感慨命運無常、人在死亡面前無助而渺小的意味。另外，骷髏頭也象徵著生命流逝和人生危機，具有重要的神秘學含義。

2、由於構圖角度極為特殊，觀眾只能從右上方或左下方看到骷髏頭的本來面貌。有人猜測，這可能與畫的懸掛位置有關。一般來說，掛在樓梯間的畫最適合右上或左下的觀看角度，小荷爾拜因或許是知道了畫作的擺放位置、出於方便觀眾觀看的角度才有意為之（下圖即為右上方觀看畫作的效果）。

3、考慮到這一技法的創作難度，小荷爾拜因也可能是為了炫技而刻意為之。他有意向委託人展現自己的高超技藝、以建立自己的藝術聲譽。小荷爾拜因曾在1528-1532年間短暫地在瑞士巴塞爾居住，直到1532年初才返回英格蘭。為了恢復自己因離開英格蘭而減退的影響力、併為重新在英格蘭立足奠定基礎，畫家在這幅重量級的作品中偶有炫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過，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恐怕已經永遠埋藏在畫家本人的內心深處、我們無從知曉。總之，這個骷髏頭既可以被視為對死亡觀念的反映、對命運無常的感慨，也可以被視為挑戰傳統繪畫構圖的離經叛道之舉，更可以將它視為畫家炫耀技巧的典型表現。無論如何，關於骷髏頭內涵的爭論還會持續下去、這個問題也並不存在標準答案，讀者們不妨各自思考、各抒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