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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透明流動虛無

    在談論藝術的時候我們經常會提到,空間中的藝術,又或者藝術中的空間,空間也許是除了時間之外當代社會我們最常接觸到的抽象概念,《牛津詞典》對空間一詞的定義超過17種,20世紀有關空間的哲學最早關注的也是關於時間,福柯便認為,對時間的關注使得空間範疇隨之貶值。

    我們談到藝術作品中的空間表達的時候,自然會首先想到一系列平面化的技術,例如透視,利用平面中畫面元素的構成來表達實在的“空間概念”。但在當代語境下,空間在藝術中自然有複雜得多的表現,如果說傳統觀念中,藝術的最小單位是藝術品,那麼在當代藝術的語境下通常最小單位成了藝術展覽,展覽是一個整體,包括一系列的藝術作品或表演在特定時空裡的藝術性表達,又或者是一系列物或關係在空間之間的聯結。

    第一個例子,抽象大師蒙德里安在他的工作室,這張照片裡有意思的正是空間關係。蒙德里安著名的方塊畫布裡,橫平豎直的空間和平面創造了一系列的空間關係,而分開擺放的畫作又相應地產生了新的空間關係,在室內空間的背景上綻放開。

    我們常提到的雕塑作品便是最常見的空間作品,雕塑的物性佔據著實在的空間,而觀者則在將身體作為審美關係的主體,在不斷地移動過程中產生審美經驗。於是展覽場地,也就是雕塑所在的空間也很重要,這決定了觀眾在什麼樣的條件下創造觀察目光。

    上圖是我在法國南部的FONDATION DE MAEGHT所拍攝照片,賈科梅蒂的雕塑被擺在慵懶舒適地中海花園中,在開放空間中的雕塑提供了新的審美視角。善用空間的藝術家中有許多喜歡在展覽中將作品與空間的關係推到極致,比如雕塑家Richard Serra的作品,巨大的體量和規定好的行進路線像是被戲劇化的逛展經歷,直接作用於“審美髮生場”——觀眾的身體。

    與之相似的藝術家有Anish kapoor,同樣強調作品的體量,強調物質的材料屬性,他們延續了極簡藝術的部分精神,形式上尋求簡約極致,將一種對物的執念透過放大和空間佔據上升到莊嚴,這樣的作品常常需要非常考量展覽空間與作品的配合,如何將空間、作品、觀眾甚至時間的關係考慮進去。值得一提的是,在公共空間中這樣的雕塑也往往備受青睞。

    在公共空間中我們時常能見到類似於上圖中Kapoor著名雕塑作品的空間佔據物,其中很多是一些抽象形式的物理空間表達,公共雕塑並不是什麼新東西,人類一直以來有在公共空間塑造紀念性形象的習慣,現在只是將部分轉換成了抽象符號。比如,Louise Bourgeois的“蜘蛛”,這並不是一個具象精確寫實的蜘蛛,但從它的結構我們能很好地辨認出形象。象徵性有時候不是首要的。公共雕塑專案自然也需要結合公共空間原有的狀況,天地無邊,藝術家們需要的是在“有限”和“無限”的邊界中創造新的審美體驗。

    例如韓籍日本藝術家李禹煥,物派的代表人物,曾在巴黎附近的凡爾賽宮花園中舉辦了一次展覽。在法式皇家花園中展示一位東方藝術家有些像兩種空間哲學的碰撞,東西方對於園林空間本就有不同的哲學思索傳統,利用材料,利用新的空間關係,在不同的歷史視線的交匯處裡尋求一種恰合。凡爾賽花園時常與當代藝術家合作,“開發”凡爾賽花園這一公共空間的新可能性,李禹煥之前,義大利貧窮藝術的代表人物Giuseppe Penone曾用他的代表性元素重構過花園。

    又例如另一位雕塑家Antony Gormley,與Serra的不同是,面對巨大的、超越人類的、沒有靈魂的金屬材料,Gormley關注的是人的身體空間的各種表達。強調物質的材料性和存在感是一種方式,但藝術家更願意儘量將觀者目光控制在真實而自然的層面——正常人的空間佔據,人對於“人”的直接觀感。

    也有很多藝術家擅於空間的轉換,將冰冷的、看似客觀的、腐朽的展覽空間轉換成藝術家自己場域,當代藝術展中時常會提到這一形式,並叫做“浸入式”(沉浸式)藝術。日本藝術家鹽田千春和池田亮司都屬於製造場域的藝術家,但二者使用的媒介和表現形式卻截然不同,一個強調材料,一個強調視覺以及再造的空間。

    我們簡單地介紹了圍繞建築物之內外——展覽空間和公共空間——所展開的一系列空間關係的可能性,而在公共空間之外我們還可能遇到如“城市空間”,甚至“自然空間”的概念,城市空間涉及到將城市視做不同部分的整體組合,有藝術家做過公共裝置,使得兩個城市的街景跨越物理距離展示在相互的城市空間裡,又或者像Brad Downey2010年的作品,用一個小小的舉動(將地磚顛覆成牆)調動了整個城市的集體記憶(柏林牆)。

    在城市之外,在自然中,LAND ART,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大地藝術也會涉及到空間和時間的問題,很多藝術家還是從視覺構成,空間錯覺,無序與有序中去挖掘創作手段。

    除了面對自然甚至宇宙等“實體”三維空間外,資訊時代的我們每天也在面對虛擬空間的問題,最常見的表達如“我的手機空間不足了”,蘊含了當代人對空間有限性的侷促。自然藝術家也不會放過對虛擬世界中空間概念的探索和試驗,隨著VR、AR等新視覺技術的軟硬體逐漸成熟,在全球化和後真相的大濾鏡後,更深遠和廣大的未來空間理論,也許就在不遠處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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