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論劍中的“劍”代表的是什麼？這個問題很值得探討。

一.

真正意義上的華山論劍有兩次，但第一次華山論劍只在眾人的口中提及，參考第二次華山論劍，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華山論劍，論的其實是各參與者的“武學修為”。

不過這個“劍”字在華山論劍中的意義，實際上發生過變化，這是因為金庸先生的《射鵰英雄傳》這部小說，前後出版過三版，從最初的連載版和後來的修訂版（三聯版）、新修版，金庸先生賦予“劍”的意義和境界是不盡相同的。

我們先來看看前後版本中，金老對“華山論劍”這件盛事的描寫。先看連載版。

周伯通道：“那時是在寒冬歲盡，華山絕頂大雪封山，他們五人口中談論，手上比劍，在大雪之中直比了七天七夜，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個人終於拜服我師兄王重陽的武功是第下第一。你可否知道五人因何在華山論劍？”連載版《射鵰英雄傳•第五十四回洞中奇人》

從這最初的版本中，我們可以看出，金庸先生一開始的設定，五絕在當時論劍時，手中的兵器的確是劍，因而這裡的論劍所說的“武學修為”應該可比較簡單的稱為“劍法”和“劍術”上的修為。五絕的武功（對武理的認識）透過手中的劍招，彼此之間的剋制與破解，論出高低。（這樣說，那洪七的降龍十八掌不是很吃虧？哈）

再來看看其他兩版，這兩版中對這段的描寫一樣。

周伯通道：“那時是在寒冬歲盡，華山絕頂，大雪封山。他們五人口中談論，手上比武，在大雪之中直比了七天七夜，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個人終於拜服我師哥王重陽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可知道五人因何在華山論劍？”新修版《射鵰英雄傳•第十六回九陰真經》

很明顯金庸先生用一個“武”字代替了“劍”字。這一改，整個意義與境界完全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武”字可以囊括了劍法在內的所有武學。因而這裡面的論劍可以定義為“總體上的武學修為”，從其境界來說，可分為“武理修為”（對武功理論的認識）、“內功修為”和“外功修為”。論劍也是從這三方面論出了最終的高低。

二.

王重陽一身之學，多為自己所悟所創。他出家為道，多讀經籍，在經卷中不止參透了清淨虛無的妙詣，更是感悟出一套道家武學理論，融會貫通。從這方面講，在射鵰三部曲中只有後世的張三丰才能達到此境界，自創武學方面老頑童、黃藥師與楊過次之。因而，王重陽的武理修為，在當時的五人之中最高。經多番理論，王重陽針對其餘四人所說，一一辯解，他的武學之理，歐陽鋒、段智興和洪七三人聞所未聞，也折服了一向自命不凡的黃藥師。實際上這也是為何後來黃藥師自信只要王重陽一死，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原因。

外功的比試，洪七他應當是從中勝出的，因為“降龍十八掌”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的掌法。不過內功比拼中，洪七在當時五人中，他的內功修為是最低的，這也是他在“降龍掌”上的威力達不到喬峰境界的原因。

其他幾人中，段智興的“一陽指”雖然能剋制歐陽鋒的“蛤蟆功”，但他的內力肯定是在歐陽鋒之下，因而打了個平手，而黃藥師因為他的內功心法實際上並非來自逍遙派，他此時的境界也不高（這就是為何他學了逍遙派武學，不能比擬虛竹的原因），不過他用智也能與歐陽鋒打成平手。

內功修為講的是年深日久的修煉之功，每一寸內力都是來自於經年累月的修煉。當其時，王重陽在眾人中的年齡最大，他的內功修為足有三十多年，這是其他四絕所不能比的，歐陽鋒修煉講究蓄力的“蛤蟆功”，他的內力在當時其他四絕中應是最高。不過王重陽為了剋制歐陽鋒，不惜動用先天真氣，使出“先天功”，最終力壓歐陽鋒。歐陽鋒此時的“蛤蟆功”雖已有成，但尚不到臻化，王重陽在此前的理論中高出他不知多少，因而他認為王重陽所修煉的內功肯定高深至極，心存畏懼。不過他卻不知道王重陽的先天真氣並非源源不竭，取之不盡（注：也只有後世的九陽神功有此功效），所發之功的威力雖然無比，但耗去的真氣卻是一去不復，反而會傷及自身。這也是為何這一戰之後，重陽真人內疾凸顯，陽壽不久之因，這一戰在歐陽鋒身上耗去了他大半先天真氣。

前期回顧：

第九十四期《陽頂天武學修為的探究》

關於這個問題，金庸在新修版《射鵰英雄傳》第十回《往事如煙》的後記中解釋過這個問題：漢語用詞比較文雅，常用指代之類，用虛指代替實稱。所以華山論劍的“劍”也是虛指。

我舉幾個例子：

比如說，你說請人吃飯，難道請人吃幾碗白飯嗎？這樣絕對會被人揍的。請人吃飯，可能是雞鴨魚肉，生猛海鮮，火鍋烤串，美酒佳餚，說不定根本不會吃米飯。

揚州人說“吃早茶”，其實主要也不是喝茶，而是吃各種早點，如三丁包子、湯包、乾絲等等。

我們說當年日寇的鐵蹄蹂躪了中華大地。難道日本人真的全騎著馬來的嗎？

朋友出遠門，我們會祝他“一帆風順”。但是說不定人家是坐火車、坐飛機，哪怕坐船，也沒有帆啊。

我們說談天、聊天，難道談的真的是“天”嗎？顯然也不可能。

我們現在打錯字了，會說“筆誤”。可現在大家不用筆了，都用鍵盤，也沒人會說“鍵誤”。

“諸葛亮舌戰群儒”，難道真的用舌頭跟人打架嗎？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所以金庸說：“‘論劍’乃雅稱，並非當真須長劍短劍，口論舌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