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槃

[ 現代·郭沫若 ]

序曲

除夕將近的空中，

飛來飛去的一對鳳凰，

唱著哀哀的歌聲飛去，

銜著枝枝的香木飛來，

飛來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白雪紛紛何所似？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賞析：

這是一則千古美談，體現了女文人謝道韞超卓的詩歌才調、對事物詳盡的調查和具有靈敏想象力。

據《晉書·王凝之妻謝氏傳》及《世說新語·言語》篇載，謝安寒雪日嘗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許久雪驟，安悵然唱韻，兄子朗及兄女道韞賡歌（詩即如上），安大笑樂。

謝安所樂，在於裙釵不讓鬚眉，侄女之詩才，更在侄子之上。按謝朗少有文名，《世說新語·言語》篇引《續晉陽秋》稱他“文義豔發”，《文學》篇引《中興書》說他“博涉有逸才”。所以叔父出韻起題，侄子即為唱和，正見其才思敏捷也。公私分明，“撒鹽空中”亦不失為一種比如，雪，以其粉白晶亮飄散而下，謝朗就近取譬，用撤鹽空中擬之，雖不高超，也差可描述了。

可是，聰明的妹妹並不迷信兄長的才名。她覺得，以鹽擬雪當然不錯，但沒有描述出雪花六瓣，隨風飄動，紛紛揚揚，一望無垠的底子特徵。所以，對於兄長的原句，她作了斗膽的批改：“未若柳絮因風起。”

柳絮，作為春時景象，有似花非花，因風而起，飄忽無根，滿天飄動的特徵。晉伍輯之《柳花賦》曾描述：“揚零花而雪飛，或風回而遊薄，或霧亂而飆零，野淨穢而同降，物均色而齊明。”謝道韞將此來比較冬風吹起漫天飛雪，可謂符合無間。取柳絮可比其形言其大，點明其時的“雪驟”之景，而“因風起”更指出它隨風飄動，漫無邊際的天然特色。（宋代的賀鑄《青玉案》詞有“滿城風絮”句。）由此較之，雪花柳絮，可謂是異跡而同趣了。如此再看“撒鹽空中”的比如，則不免有短促見肘之誚了。

清人沈德潛說：“事難顯陳，理難言罄，每託物連類以形之。”（《說詩晬語》卷下）比方是詩篇的根本修辭手法。其要在於恰當逼真，新穎入妙。這正是謝道韞此句高於他兄長的當地。

可是，真實的佳句名句之所以千古撒播，播傳生齒，更重要還在於它能經過形象傳達出作者心裡的思想感情。謝道韞的這句詩，其佳處不只在工幹設譬，還在於透露出女文人酷愛生活、酷愛天然的情懷。她將冬風飛雪的嚴隆冬景，比作東風吹綿的溫暖春色，正體現出女作者開暢達觀的胸襟以及對夸姣春色的由衷神往。

據《晉書》本傳，謝道韞的聯句不只得到她叔父的稱賞，並且還遭到在場嘉賓的共同讚賞。這次聯句，遂傳為一時美談，謝道韞從此也贏得了“詠絮才”的美名。後來南朝梁劉孝綽寫過一首《對雪詩》，其中有“桂華殊皎皎，柳絮亦霏霏。詎比咸池曲，飄颻千里飛”。也許是遭到謝道韞的啟示。

需要闡明的是，謝道韞的超卓聯句。並不是一時之功，片刻創意，而是有她平常深沉的文學涵養作根底的。《世說新語·言語》篇引《婦人集》稱她“有文才，所著詩、賦、誄，頌傳於世”。惋惜絕大部分沒有儲存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