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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9410742675101

    母親榆”是我給老院榆樹起的名字,只有我知道的名字。她歷經半個多世紀風雨,寵辱不驚地俯視見證了我家歷史,承載我對母親的所有記憶和思念。

    父親兄妹多,住房緊張,因此父母自打結婚,一直輾轉寄居別家屋簷下。有些積蓄後,才開始建屋,婚後八年,才終於建好簡樸整潔的宅院,寄居人籬的日子終於結束。搬進新家,在擺好預示日子蒸蒸日上的頭一鍋發麵饅頭時,母親興奮得親了父親又親我,親了我又親弟弟。

    院裡有棵樹幹挺直的小榆樹,母親不捨得砍:“榆樹也是一條命,落生在咱家也是緣。”

    母親活潑開朗,一家四口常打鬧一團,嬉戲身影從屋內追到院裡,摟著榆樹轉一圈又追回到門口,在笑聲尖叫聲中,小樹被拉拽得一通亂晃。街坊四鄰都羨慕地調笑說:“看看這家子人,爹孃沒個爹孃的樣,孩子沒個孩子的樣!”每逢放假和週末,父母下田,我們姐弟倆和同學圍攏在榆蔭下寫作業或玩遊戲。

    我們和榆樹在歲月中磨礪成長。

    清貧卻溫暖的日子隨父親患病而漸遠去。他不能再任生產隊拖拉機手,我們不再期待從外面帶回的江米條和蝦皮的驚喜。目不識丁的母親開始帶精神萎靡的父親到省會和外省的大醫院看病,用小拉車拉著不能走遠路的他尋鄉野村醫找偏方。三年多里,母親心血耗盡,傢什賣光,父親還是走了。

    六畝多責任田是衣食所依,我們還小,母親就獨自支撐這個家,白天晚上地忙,有時累得能在灶膛前坐著睡著。有次夏日中午放學後,我做飯時,一陣嘈雜闖進院子:母親早上趕著幹活沒吃早飯,接近晌午時中暑暈倒在田,被鄉親送回家。母親說,閻王不收她,讓她回來好好養活我們。

    父親走後,一雙兒女是她最深的牽念。

    母親放心我,經常向人誇耀我不用操心,可那次意外卻讓她受了驚嚇。讀初三時,一天我寫完作業,告訴母親去別村找同學。我們看瓜地,邊說笑邊編柳條筐,渴了就砸開個美味西瓜。夏天天氣愛變臉,傍晚時剛才還晴朗,突然就大雨驟至,直到晚上雨勢才小了。我和同學踩一路泥濘,步步拔腳捱回她家。天色已晚,路遠難行,雨落不停,我夜不歸宿了。怕母親擔心,第二天一早,我飛一樣趕回家。卻見柵欄門敞開,一菜刀斜插在榆樹下泥土裡。母親單薄的身子縮在正屋門檻上,手裡握著剪刀,眼圈發黑滿臉倦容。看我進院,她一臉慍色,目光卻柔和起來:“回來就好!以後有事要捎信回家。”那晚雷雨交加,閃電似想把那棵榆樹削斷。母親拎起菜刀,掄圓膀子朝院裡擲去,恫嚇那些看不見的黑暗邪惡,警告它們不許傷害女兒。那夜她徹夜未眠。

    弟弟打小就淘,母親說,弟弟是她上世冤家,討債來了。

    為了弟弟前程和生活輕鬆點,也為了躲閒言碎語,母親等我考上學後,帶著弟弟再嫁去了一座城。長大成人的弟弟依然不安分,做出許多出格事,招來不少白眼怨責。母親每每面對他人或明或暗的奚落譏諷時,總淡淡說:“誰腦門上也沒掛著無事牌。”引得被說護犢子。但沒旁人時,母親會狠狠教訓弟弟,甚至動手相向。母親悄悄對我說,莊稼別家的好,孩子自己的親,兒子再不濟也是她兒子。

    我畢業工作了,母親張羅著給我辦了婚事。幾年後,又拼盡全力給弟弟舉行了婚禮。人生大任基本完成,本該頤養天年,她卻住進了醫院。一年多里,癌細胞貪婪吞噬母親的健康。那個濃霧籠罩的清晨,我和弟弟給母親擦洗乾淨後,母親在病床上神態安詳地離世。

    我將父母親合葬,給父母立了一塊潔白的墓碑,墓碑上刻著我和弟弟的心聲:“風雨同舟夫妻情深似海,養兒育女父母恩重如山。”

    母親走了,老院徹底空置了,時日侵蝕著泥牆青磚。不到兩年,正屋坍塌了,配房傾頹了,豬棚零落成了一堆泥土,滿院子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只有那棵榆樹更加高大粗壯,筆直的樹幹搖曳滿頭的茂盛。

    每年上墳祭奠,我都回老院看看,撫摸榆樹皴裂面板的滄桑,默默吟誦余光中先生《鄉愁》的那句“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裡頭”,淚水在哽咽中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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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全麥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