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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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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書林外傳
王熙鳳個性要強,不肯落人褒貶,另一方面她確實也有難言之隱。
在《紅樓夢》第七十四回,王夫人因為發現一個繡春囊,下令讓王熙鳳帶領一幫媳婦們抄檢大觀園。可是在抄檢完之後,王熙鳳當天夜裡“又起來兩次,下面淋血不止”,第二天“便覺身體十分軟弱,起來發暈,遂撐不住”。王熙鳳病倒了,一般人都以為是勞累過度,其實她是心裡受了刺激,思慮傷心過度導致的。
有人會疑惑:王熙鳳在賈府八面玲瓏,心眼會那麼小嗎?心眼小不小,那得看受了什麼刺激。在第七十一回,王熙鳳因為幾個婆子怠慢了尤氏,把邢夫人的陪房——費婆子的親家捆起來,交到馬圈裡派人看守,費婆子就去邢夫人處求情,說了這句話讓邢夫人很不受用:
“不過和那府裡的大奶奶的小丫頭白鬥了兩句話,周瑞家的便挑唆了咱家二奶奶捆到馬圈裡,等過了這兩日還要打。求太太——我那親家娘也是七八十歲的老婆子——和二奶奶說聲,饒她這一次吧。”
邢夫人自從賈赦討鴛鴦之後一直受賈母的冷淡,又有人平時在旁說什麼王熙鳳“把這邊的正經太太倒不放在心上”,還說“老太太不喜歡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璉二奶奶挑唆的”。邢夫人就對王熙鳳深惡痛絕。在賈母壽誕,族中子侄輩慶賀散席後,邢夫人就故意當著許多人的面陪著笑向王熙鳳求情。王熙鳳當時就“又羞又氣”,但是又強忍著不讓人看出來,這不但勾起了她以前的病,又添了新的病症。
這次抄檢大觀園,不排除王熙鳳病情沒好利索又勞累了那麼長時間的緣故,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探春的一句話勾起了她內心深處最痛的地方。探春是這樣說的:
“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王熙鳳嫁到賈府後因為姑母王夫人的舉薦,她挑起了管理榮府的重擔,為此她很受賈母的賞識。王熙鳳自己也不負眾望,為了鍛鍊自己,她還答應了賈珍協理寧國府中秦可卿的喪事,主子們提起她人人都豎起大拇指。
然而近幾年,賈府日漸衰落,自己的婆婆邢夫人時不時地就給自己使個絆子。眼看自己病魔纏身,王夫人也動不動就拿自己動刀。那次為了替賈府送禮,透過鴛鴦偷了賈母的東西當了一千兩銀子,王夫人就想打劫二百兩。這次抄檢大觀園的前奏是王夫人懷疑那個繡春囊是自己的——即便是親姑母,也不能這麼懷疑自己,不尊重自己。不然王熙鳳怎麼會拖著病身子操那份心呢!
探春流著淚說那些話的時候,王熙鳳“只看著眾媳婦們”。探春的話刺痛了她,她不忍心看探春那痛哭流涕的樣子,自己何嘗不是趕鴨子上架被迫來的呢?要不是為了澄清自己的清白,這麼黑更半夜的何苦呢?
醫生說王熙鳳是“憂勞所傷”,自家人對她的傷害,使得她更加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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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五十五回正月剛過就小產,因不知保養引發了下紅之症。不想小病症持續了半年多,到八九月份才好轉。其後時有反覆,到七十二回從平兒和鴛鴦口中爆出“血崩”二字。紅樓夢一貫草蛇灰線伏延千里,王熙鳳最後十有八九就是死於血崩。那麼是什麼原因造成王熙鳳的病屢治不好?曹雪芹用十二個字講了出來。
剛將年事忙過,鳳姐兒便小月了,在家一月,不能理事,天天兩三個太醫用藥。鳳姐兒自恃強壯,雖不出門,然籌畫計算,想起什麼事來,便命平兒去回王夫人,任人諫勸,他只不聽。誰知鳳姐稟賦氣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養,平生爭強鬥智,心力更虧,故雖系小月,竟著實虧虛下來,一月之後,復添了下紅之症……誰知一直服藥調養到八九月間,才漸漸的起復過來,下紅也漸漸止了。此是後話。
任人勸諫、他只不聽;不知保養。這十二個字將王熙鳳強撐著身體輕傷不下火線,重傷咬牙堅持的情況說的清清楚楚。而她之所以如此堅持,與王夫人做的一件醜事分不開。
王熙鳳作為榮國府的管家,名義上大權獨攬,實際上不過是王夫人的經理人。王夫人的長子賈珠早逝,兒媳婦李紈成了寡婦,不能拋頭露面管家。不得已王熙鳳從長房借調到二房代為管理榮國府。這背後其實有兩點值得說。
第一,榮國府本是敕造,沒有皇帝的旨意賈家內部無權分配。賈家下一代爵位繼承人必然要收回來。不可能一直把持在二房手中。但作為榮國府下一代爵位繼承人(賈璉),六十一回平兒和王熙鳳說:“依我說,縱在這屋裡操上一百分的心,終究咱們是那邊屋裡去的。”可見長房徹底失去了榮國府。哪怕賈璉襲爵也不可能再接管榮國府。
第二,榮國府長房和二房分裂明顯。王熙鳳借調應該是賈母藉以彌合長幼兩房分裂的苦心。有賈母在,王熙鳳都會擔任榮國府的管理人。王熙鳳對此非常珍惜,符合她對權力的追求。
王熙鳳輕傷不下火線,懷孕六七個月還在張羅,就怕到手的權力旁落,而她流產後依然把持權力不知道保養,同樣還是怕權力旁落。事實證明,王熙鳳一撒手,王夫人就安排人搶了她的權力。
如今且說目今王夫人見她如此,探春與李紈暫難謝事,園中人多,又恐失於照管,因又特請了寶釵來,託她各處小心……
王夫人搶班奪權無所不用其極。王熙鳳流產管不了家,王夫人安排李紈賈探春管家沒問題。但委託薛寶釵不但過分,更是醜聞。賈家事憑什麼要外人管?王夫人明顯是迫不及待的培養薛寶釵,促成金玉良姻,進而讓薛寶釵取王熙鳳而代之。
王熙鳳正是洞悉王夫人的意思才一直咬牙堅持。先是懷孕六七月不休息;流產後也堅持謀劃,任人勸諫,她只不聽!最終下紅之症演變成血崩,拋開病理因素,王熙鳳最後的悲劇,與王夫人帶給她的危機有絕對關係,尤其請薛寶釵管家這種丟人事,對王熙鳳刺激最大,也證明王夫人為人之道、管家能力都值得商榷,不怪榮國府終結在她手上!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