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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很穩重的老白

    父母是傳統文化的堅定倡導者。

    父親堅信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響鼓更要力錘,不打不成材,不錘不成器,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

    從小到大,稍有讓他不如意,便是拳打腳踢,耳光交加。

    他前一刻和別人談笑風生,後一刻看到我衣服玩髒了,臉色就變了,衝上來就是一嘴巴,把我打在地上,如果沒有別人拉住,他就會一邊怒吼,一邊拳打腳踢在地上滾爬的我。

    記憶很深的那一年,我八歲,在一個池塘旁邊,我和其他的幾個小孩玩耍,我不小心腳一滑,把旁邊的一個男孩抓了一下,才穩住。那個被我抓了一下的男孩,故意叫起來,裝作失去平衡的樣子往池塘旁邊倒。看見我呆住了,他哈哈笑著站起來,手舞足蹈,結果沒料到,他後面有個小女孩正埋頭走路,幾秒鐘後,被他揮舞的手給正好打到那個小女孩的頭部,那個小女孩尖叫了一聲,跌到了池塘裡。

    我們都呆住了,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女孩浮在水面上,哭喊著,掙扎著,慢慢地飄向了池塘的中央。還好,旁邊有個大人,他連忙衝下去,那個池塘水不深,大概到他胸口,他把那個小女孩拉著,上了岸。

    那個大人是手舞足蹈的男孩的父親……

    回到家裡……

    對著臉色鐵青的父親,我結結巴巴解釋,不是我弄的,是那個男孩推的。

    你是不是先抓了那個男孩,父親問。我點點頭,但是……父親猛地一腳踹到我肚子上,媽的還撒謊,就是你抓他,害他失去平衡,把那個女孩推到池塘裡的。幸虧他爹救了她,要不然就要你償命。我倒在地上,疼得打滾。他冷哼著,把我的脖子後的領子抓住,把我像條死狗一樣地往外面拉。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被拖拉在地上多久,直到被拖到那個小女孩的家門口,鞋子都被拖掉在半路上,腳上都拖破了皮。

    他把門敲開,把我往門裡面一甩。

    我頭暈眼花,渾身疼地蜷縮成一團。聽見他說,對不住了,兄弟,你要出氣,就狠狠打他,只要打不死就行。

    那個女孩的父親,在旁邊依舊氣呼呼,幸虧某某(那個推小女孩的父親)當時在場,否則,我的丫頭就沒了。

    我父親,聽到,猛地上前,把我拎起來,正手反手兩個大耳光,又把我狠狠甩到地上。

    終於忍不住痛,我暈了過去……

    後來,母親說為了我,父親花了大半個月的工資,一半賠了那個女孩的父親,另一半作為那個救人的父親的謝禮(推小女孩下去的男孩的父親)。

    我卻再也不敢開口解釋……

    以至於後來,我九歲的時候,不小心頭被工地掉下來的磚頭砸破頭,血流滿面,即便把衣服脫下來,都堵不住傷口。那時候,眼前漸漸變得血紅的我,心裡充塞的不是即將死亡的恐懼和無助。而是驚駭,父親看見這樣的我,會不會打死我的驚駭……任憑流血,卻始終不敢回家……

    …………………………

    母親是個高中老師,她堅信,批評使人進步,讚揚讓人退步。只要出錯,就得抓住機會,全力批評打擊。她相信只有不斷地給予挫折,打擊,只有這樣的逆境教育才能讓人成長。

    從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即便我考試成績出色,即便我運動成績出眾,即便我參加競賽獲獎。媽媽從來都是板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數落我犯的微小錯誤,如果是她,她會怎麼樣,才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而如果偶爾考砸了,或者發生了什麼遺漏的事情,她更是要歇斯底里地說我。

    有次,初二的時候,我不小心把考試的卷子留在了教室。而本來,這個卷子要給家長簽字。那次,我考得很好,接近滿分,卷子成績是班上第一名。我晚自習後回來,已經超過八點半了。我說,我考得還可以,明天和那個老師說下,可以不要家長簽字的,家長簽字主要是讓家長知道成績的。

    媽媽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什麼考得好,偶爾才班上第一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學校,多少好學生,本來你學習能力一般,智力一般,還不知道努力,到後面,拿什麼養活自己,你找得到工作嗎?你以為我會養你一輩子嗎?你這麼沒用,還一點不知道上進……

    我心裡滿是憤怒,我去拿,我去拿,我衝出家門。學校離家不遠,但白天腳踏車來回也得接近一個小時,而去往學校的路上,很長一段是沒有路燈的,漆黑一片。我回來的路上,為了趕時間,騎得太快,不小心從腳踏車上摔了下來,膝蓋蹭破了,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裡,已經超過了10點。

    當然,破了皮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和家裡人說的。

    不僅在家裡,在外面,母親依舊堅持著她的原則。

    過年,親戚聚會,有的親戚知道我成績可以,就會誇獎我兩句,聽說你又考了年級前十,不錯啊。母親聽到了,會急忙糾正,哪裡好了,就一般而已,真的只是運氣,發揮得好,他那水平,他那學習能力,還差得很呢。你不知道他以前有次考得多差……才班級十幾名……如果不是熟悉我母親的親戚,往往都會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估計從來沒見過,在外人面前如此貶低自己孩子的媽媽。

    即便到了後來,我工作了,工資逐漸漲高,她依舊在親戚面前,精準打擊我的缺點,對我嗤之以鼻,說我沒用,沒有什麼能力,引來親戚陣陣尷尬的笑聲。

    ……………………

    一直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我有時候還會夢到我孩童時刻,然後出冷汗,驚醒後半天無法入睡。

    只是,隨著我年齡增加,閱歷變多,發現我們那個時代的父母,多多少少,教育理念都是這樣。

    不能誇,不能贊,需要打,才能成長,才能適應這個社會。

    也因為如此,我對我孩子的教育,也趨向了平和、積極,而沒有繼承他們的想法。

    正如同我父親,一天一包煙到兩包煙,到如今已五十年的煙齡。

    而我,自始至終,一根菸都未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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