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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子之歌》

    聞一多

    《澳門》是聞一多1925年3月在美國留學期間創作的一組組詩《七子之歌》中的首篇。其餘六篇分別為《香港》、《臺灣》、《威海衛》、《廣州灣》、《九龍》和《旅順,大連》。詩人以擬人的手法將這七處“失地”比作遠離母親懷抱的七個孩子,用小孩子的口吻哭訴他們被迫離開母親的襁褓,受盡異族的欺凌,渴望重回母親懷抱的強烈情感。

    寫作這組詩篇的時候,正值聞一多在美國紐約藝術學院留學期間。在美國已經生活了將近三年的他,多次親身體會到種族歧視的屈辱,他所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激發起他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加上三年背井離鄉的經歷,使他更對祖國和家鄉產生了深深的眷戀,也使他更加深了對民族傳統文化的理解和熱愛。因此,在這段時間裡,他創作了大量的愛國主義詩篇,一方面懷念和讚美祖國,一方面抒發對帝國主義列強的詛咒。而這組《七子之歌》就是在這種背景中誕生的。就在寫完《七子之歌》的第二天,聞一多就在寫給好友梁實秋的信中將之稱為“國家主義的呼聲”。

    《七子之歌》原詩如下:

    邶有七子之母不安其室。七子自怨自艾,冀以回其母心。詩人作《凱風》以愍之。吾國自尼布楚條約迄旅大之租讓,先後喪失之土地,失養於祖國,受虐於異類,臆其悲哀之情,蓋有甚於《凱風》之七子,因擇其與中華關係最親切者七地,為作歌各一章,以抒其孤苦亡告,眷懷祖國之哀忱,亦以勵華人之奮興云爾。國疆崩喪,積日既久,華人視之漠然。不見夫法蘭西之Alsace-Lorraine耶?“精誠所至,金石能開”。誠如斯,中華“七子”之歸來其在旦夕乎?

    澳門

    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的真名姓?

    我離開你的襁褓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肉體,

    你依然保管著我內心的靈魂。

    三百年來夢寐不忘的生母啊!

    請叫兒的乳名,叫我一聲“澳門”!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香港

    我好比鳳閣階前守夜的黃豹,

    母親呀,我身分雖微,地位險要。

    如今獰惡的海獅撲在我身上,

    啖著我的骨肉,噯著我的脂膏;

    母親呀,我哭泣號啕,呼你不應。

    母親呀,快讓我躲入你的懷抱!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臺灣

    我們是東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群弟我就是臺灣。

    我胸中還氳氤著鄭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點染了我的家傳。

    母親,酷炎的夏日要曬死我了;

    賜我個號令,我還能背城一戰。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威海衛

    再讓我看守著中華最古的海,

    這邊岸上原有聖人的丘陵在。

    母親,莫忘了我是防海的健將,

    我有一座劉公島作我的盾牌。

    快救我回來呀,時期已經到了。

    我背後葬的盡是聖人的遺骸!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廣州灣

    東海和州是我的一雙管鑰,

    我是神州後門上的一把鐵鎖。

    你為什麼把我借給一個盜賊?

    母親呀,你千萬不該拋棄了我!

    母親,讓我快回到你的膝前來,

    我要緊緊地擁抱著你的腳踝。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九龍

    我的胞兄香港在訴他的苦痛,

    母親呀,可記得你的幼女九龍?

    自從我下嫁給那鎮海的魔王,

    我何曾有一天不在淚濤洶湧!

    母親,我天天數著歸寧的吉日,

    我只怕希望要變作一場空夢。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旅順,大連

    我們是旅順,大連,孿生的兄弟。

    我們的命運應該如何的比擬?

    兩個強鄰將我來回的蹴蹋,

    我們是暴徒腳下的兩團爛泥。

    母親,歸期到了,快領我們回來。

    你不知道兒們如何的想念你!

    母親!我們要回來,母親!

    寫完《七子之歌》後不到兩個月,也就是1925年5月,聞一多就踏上了歸國的旅程。他提前結束學業,就是為了早日投身到報效祖國的行列當中。6月1日,他乘坐的輪船停靠在上海碼頭,聞一多踏上了祖國的土地。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天前這裡剛剛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上海的馬路上仍然血跡斑斑。一個滿懷熱情回國實現理想的青年就這樣被巨大的失望乃至絕望所籠罩著。7月4日,《現代評論》雜誌上發表了聞一多回國後的第一組愛國詩作,其中,就有這組《七子之歌》。

    《七子之歌》發表的時節,正值華人民反帝反封建鬥爭的高潮期。因此,它一問世立刻就引起了強烈共鳴。一位名叫劉湛恩的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的教育總幹事將這首詩收入他編輯的《公民詩歌》。還有一位署名“吳嚷”的青年在讀了此詩之後十分激動,將其轉載於《清華週刊》上,還特地撰寫了附識。在附識中他這樣說:“讀《出師表》不感動者,不忠;讀《陳情表》不下淚者,不孝;古人言之屢矣。餘讀《七子之歌》,信口悲鳴一闕復一闕,不知清淚之盈眶,讀《出師》、《陳情》時,固未有如是之感動也。今錄出聊使讀者一瀝同情之淚,毋忘七子之哀呼而已。”但是,詩人自己未曾預見的是,《七子之歌·澳門》在74年後的今天產生了如此巨大的影響,而且還被譜成歌曲,作為迎接澳門迴歸的主題歌到處傳唱。

    更有意義的是,今年11月24日是聞一多百年誕辰紀念。全國各地及港臺、海外都在舉行不同形式的紀念活動和學術研討活動。而再過26天,也就是12月20日,是全華人民喜迎澳門迴歸的日子。《七子之歌·澳門》也將唱出它旋律中的最強音。這不僅是聞一多個人幾十年宿願的實現,也是以聞一多為代表的幾代愛國知識分子夢想成真的一天。對於那些與祖華人民患難與共、風雨兼程,為理想的實現付出青春乃至生命的人們來說,這兩個紀念日碰在一起決不僅僅是個巧合,其象徵意義遠遠超出了事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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