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有兩個童年玩伴，是親兄弟兩個，每每想起他們，都覺得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為了敘事方便，就叫這兄弟倆為大華小華吧。雖為親兄弟，但兩人的外貌相差很大，大華是面板白皙丶五官分明丶身量欣長，擱現在就叫＂小正太＂，長大了就是個大帥哥；而弟弟小華則是面板比較黑、小鼻子小眼睛，又不善言辭，雖然算不上醜，但比起他哥，確實遜色不少。

其實他們的外貌分別遺傳了他們的父母，他們的母親，是個標準的美人，美則美，但卻沒有絲毫的內涵(或者說是教養)只是因為農村戶口，才嫁給了城市人的華爸，華爸其貌不揚，但卻比較能幹，早年間在工廠上班，後來又下海做點小生意，雖未大富大貴，但也保障了一家人衣食無憂。

華媽從未工作過，在家相夫教子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華媽卻從未滿足，在我的記憶裡，她總是罵罵咧咧，口吐穢言，也許她覺得憑自己的相貌，嫁給華爸是很憋屈的事，她完全可以過上更富貴的生活，於是她總是在抱怨丶在罵人，罵自己瞎了眼丶罵老公沒本事且又矮又醜丶罵小華像他爸，看到就煩；和鄰居也經常為了點雞毛蒜皮吵丶弄得大家對她敬而遠之，不敢招惹。

但對大華，她卻是百般溺愛，千依百順。也許在她心裡，大華就是另一個她自己。

曾經有人說.。一個家庭中的母親，決了這個家庭三代的命運，我覺得這個說法在大華他們家，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大華讀書成績一般，父親叫他努力，爭取進步。而母親卻說：讀書有個屁用，憑你那個相貌，以後在社會上也一樣吃得開。於是大華中學畢業了就開始打工。打工時華媽又說.：那些老闆都不是好人，你別巴心巴肝的幫他幹活，能偷懶就偷，反正也是那麼多工資。大華找了個女朋友，她嫌外表配不上她兒子，嫌人也是打工的，女朋友一來家就摔盆打碗。

後來大華工也不打了，當起了小混混，錢多了，衣服也光鮮起來，每次看見大華，華媽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而小華則是老老實實的上學丶踏踏實實的工作，她媽向來不聞不問，現在看來，他媽對他的不聞不問，也許是他的一種福氣。

時光流逝，轉眼間兩兄弟都成了家。大華混社會，有錢，自己買了房子住，他的老婆也是社會女，濃裝豔抹丶打扮妖嬈，潑辣絲毫不輸她婆婆。小華找了個郊縣的姑娘，雖然相貌家世均一般，但卻禮貌內斂丶持家有道。因為經濟實力所限，只能和父母住在一起。

每次大華兩口子帶著孩子回家，大包小包的禮物提著。華媽總是遠遠地迎接，陪著笑，一口一個乖乖地叫著，恨不得十里外的鄰居，都知道她的富貴兒孑回來了，又來給她送禮物丶送錢了。

而她眼面前的小兒子一家，在她眼裡猶如空氣一般，就連兒媳坐月子丶孫子上幼兒園，她都視若無睹，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跳廣場舞丶打麻將。全靠已經退休了的華爸幫忙。

後來老房子拆遷了，大家不再住在一條小街上。以前的老鄰居，也分散住在了我們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

其實從小到大，我們一條街上的七八個年齡相仿的孩子都十分要好，小時候在一起淘氣，大華年齡最大，也是我們的頭兒，他從不以大欺小，反而是保護我們丶一有錢還請我們吃東西，大家都很喜歡，甚至是崇拜他。長大了雖然各自成家丶工作，沒有成天在一起玩，但一兩個月聚一次，或者其中有人結婚擺喜酒丶孩子滿月丶家裡老人做壽等，見面的機會還是比較多，但大華剛開始還來，以後漸漸就不參加了。也許是他有錢了吧，看不上我們這些草根朋友。但小華每次都是逢請必到，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憨憨的，言語不多，臉上掛著笑。很多次我們問他大華的情況，他都說不清楚，只知道大華越來越發達了，住別墅丶開豪車。但他從不去找他哥從他哥身上拿好處，因為華媽總是罵他沒本事，不及大華的千分之一，我們不知道小華有沒有去找過他哥幫忙，而小華也從來沒有一點突然變有錢的徵兆。

突然有一天傳來個驚人的訊息，大華被公安局抓了，而且已經判了死刑，有人說是因為販毒丶有人說是涉黑，反正我們知道的時候，大華已經被正法了，大華的財產被沒收，老婆也同時被捕，孩子扔給了華爸華媽和小華。

大家一商量，都一致決定這件事不要去找小華求證，畢竟這是他家的家醜，人家不提，我們就不提。

過了大概一年多，我們中的最後一個剩女（大概當年35歲），終於出嫁了，婚禮前夜，我們一群發小聚在一起，調侃嘻鬧丶喝酒發瘋，小華那天也來了，也喝了不少酒。當我們玩得最高興的時候，小華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並且哭得很傷心，淚涕橫流不能自巳，邊哭邊說：我哥哥不在了⋯我再也見不到我哥哥了。

等他哭完了，主動向我們說起了他家裡這些我們想問，又不敢問的總總事情。

大華確實是因為販毒被正法的。大華在二十幾歲時混社會認識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毒梟(生意很大，不能稱之為毒販）那女的看他長得帥，便追求他，最後招至麾下當了一名干將兼男朋友。後來女毒梟死了大華便接了她的一部分生意，雖娶妻生子但也始終身陷其中，再也不能歸於正途。雖然生活富貴卻是遑湟不可終日。小華並不知道這些，也曾經幾次去找過他讓他幫忙提攜，但大華始終不同意，也沒給過小華一分錢。其實他心裡明白，他不願意拖自己的弟弟下水，也明白他的錢丶他的家業，也最終會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大華臨刑前，拒絕見任何人，除了小華。託付小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兒子。不能讓別人，尤其是華媽，去管教自己的兒子。

聽到這些，我們所有的人，無論男女，包括那位新娘，都流淚了。

現在已經快五年過去了，小華的孩子，今年以600多分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本大學，大家又聚了一次，恭喜他丶祝福他。大華的兒子，大一歲，家裡出事前讀的是七八萬一年的貴族學校，小華根本負擔不起，只能轉學到普通公立中學，學習成績一般，去年高考完，小華求爺爺 告奶奶地把他送進一所三本院校，只圖他能正常地生活，不要走他父親的老路。

至於華媽，窮盡她半生的強勢，只換來了老公的憤恨丶小兒子的淡漠。去年中風了，言語不清，生活不能自理。我們開玩笑說：＂這下該輪到華爸收拾她了＂。

可小華卻說：你們覺得以我爸的性格，可能嗎?。

兒時最讓我難忘的就是我的好兄弟，大熱天一起中午12點一起出去找燕塘洗澡，然後耳朵裡面進了水，兩個人不知道怎麼把水弄出來，就躲進一個小櫃子裡面，想用熱量把水蒸發了，然後兩個人在裡面滿身汗水的呆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有把水從耳朵裡面弄出來，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現在他依然是我的好兄弟，從小玩到大，23年了，小時候生都是在一個病房裡出生的，出身社會，利益越來越重要，真心朋友越來越少，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