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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5070927692683

    妙玉也是寶黛(沒有釵)一類人,他們都有“玉”。先看看人設。妙玉之身世才華就是另一個黛玉,都是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買了許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這姑娘入了空門,方才好了,所以帶髮修行。”這分明就是黛玉三歲時,癩頭和尚上門安排的路,這裡的暗示非常明顯,黛玉另一條可能道路(出家)的失敗。所以,妙玉之寶玉實質上與黛玉之寶玉是同道之人,她們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至情之人,可以成為知己,只不過用了不同的方式。區別是,年輕女兒,可能有情愫,但並不是愛情,黛玉看的很明白,所以並不生氣,還有所鼓勵之。

    第四十一回“品茶櫳翠庵”,是妙玉真正出場,與寶黛直接接觸的第一次正面描寫,有幾個非常關鍵的細節。寶玉拒絕用妙玉的綠玉斗時說出的理由,寶玉笑道:“俗說‘隨鄉入鄉’,到了你這裡,自然把那金玉珠寶一概貶為俗器了。”妙玉聽如此說,十分歡喜。憑寶玉這句話,妙玉立刻確定了寶玉是同道之人,說出了她的品茶論,實為論男人品女兒,順勢將男人分為三等:一等為品,二等是解渴的蠢物,三等是驢牛。這其中,二等、三等都是隻知道滿足自己需要,唯有“品妙”是顧及物件本身的需要。被品是妙玉心中極深處的東西,在她看來,能品“妙”不是件容易事。以對方的感覺為感覺,以對方的需求為需求,這就是意淫。接著,妙玉正色向寶玉說:“你這番若是自己來,是沒得茶吃的。”這話看似拒人門外,實為正話反說的誘惑,鼓勵寶玉品味她。其實,妙玉真正請的是寶玉,黛釵實際都是幌子。寶玉喝了茶,算是確定了兩人的知己關係。最後,為烹茶用的梅花上的雪水,妙玉當面說黛玉“你這麼個人,竟是個大俗人”,伶牙俐齒的黛玉卻一語不言。妙玉明知寶黛之關係與眾不同,還要在寶玉面前這樣表現,佔黛玉的上風,是因為妙玉認為她與寶玉的關係,是可以靈魂相交的知己,可以互相欣賞,但這種機會太少了,所以急於引起寶玉的注意,借事譏諷來反襯自己才華,感情直接、鋒芒畢露,這與前回中黛玉得罪周瑞家、寶玉的李奶孃方式風格完全一致。對於靈魂格外深邃的人,知己是個奢侈品,太難得,與愛與被愛無關。黛玉是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卻不生氣,不只是因為涵養,既反映出對寶玉愛情的堅定和信任,也反映出對妙玉的瞭解。兩人命運類似,同病相憐,不管表面還是內心,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所以有共鳴和默契。這裡的寶釵,完全是局外人,可見她的不認同感。

    第五十回中寶玉雪中訪妙玉乞紅梅,李紈命人好生跟著,黛玉卻道:“不必,有人跟了反不得了。”寶玉回來,說了一句“你們如今賞罷,也不知費了我多少精神呢。”言外之意,又有一番知己間的印證。但在黛玉眼中,妙玉對寶玉的行為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是紅顏知己,無關愛情。

    《訪妙玉乞紅梅》是寶玉七律詩裡寫的最好的,水平與寶玉作海棠、菊花詩天上地下,讚美妙玉而詠自己未來。“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比妙玉為大士、嫦娥,不求瓶中只為檻外,黛玉認為還沒有到這一步,所以搖頭。“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割紫雲來”是很好句,入世、離塵直寫自己的來歷與歸宿,只為完成使命,只為美。末聯都在檻外,與妙玉殊途同歸,所以說是紅顏知己。此詩直寓寶玉未來出家,可能與妙玉發生極大關聯,可惜無有後文了。

    “酒未開樽句未裁”,黛玉寫了,搖頭笑道:“起的平平。”湘雲又道“快著!”寶玉笑道:“尋春問臘到蓬萊。”黛玉湘雲都點頭笑道:“有些意思了。”寶玉又道:“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黛玉寫了,又搖頭道:“湊巧而已。”湘雲忙催二鼓,寶玉又笑道:“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割紫雲來。槎枒誰惜詩肩瘦,衣上猶沾佛院苔。”

    早潮才落晚潮推,潮去潮來複幾回,潮去不能將我去,潮來可肯送君來。妙玉寶玉,只能是這樣了,她在櫳翠庵,遠望牆外的花紅柳綠,在流年中,守住自己那顆如蘭比仙的心。在寶玉生日到來之時,提筆在粉箋上給他寫“放誕詭僻”的賀詞,還好,寶玉看到得雖晚了點兒,發現的時候卻是“直跳了起來”,然後大張旗鼓、激動深情的去回覆,因為他也明白他倆也是兩個“玉”兒。

    寶玉不在場時,妙玉的行為、說話方式都不同。譬如後面黛玉、湘雲聯句,妙玉忽然出來點評,系真心將詩從奇險中拉回來,並顯示其於藝術創作的見地。這是她善良、溫暖的一面,不比初出場時鋒芒畢露。最後,“妙玉送至門外,看他們去遠,方掩門進來。”對黛湘的關切與前回送賈母“賈母已經出來要回去。妙玉亦不甚留,送出山門,回身便將門閉了。”完全兩種態度。

    如果說的簡單點,妙玉給寶玉用綠玉斗是想證明是否可為知己,而且是拿自己為誘惑,未免太過,所以,寶玉以“金玉珠寶一概貶為俗器”為由不用方是正理,這才是同道之人!你想,劉姥姥用過的成窯五彩小蓋鍾,妙玉:“這也罷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沒吃過的,若我使過,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給他。”“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不近人情、不合常理,往往是內心之掙扎,並與命運之抗爭,“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為何還必須遁入空門了此餘生,也想有情有知己,但是抗爭的結果依然“無瑕白玉遭泥陷”而薄命。

    妙玉在十二釵中,排位靠前,但前80回出場不多,與黛玉人設如此一致、如此重要的人,後面一定有更多更重要故事,可以猜測的是,命運必然對妙玉的摧殘極為過頭,其抗爭必然悲壯,其結果太過慘烈,想而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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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充點自己的想法:按照曹公的寫法,黛玉應在80回不久就逝去,妙玉的故事應該才開始,都說晴雯是黛玉的影子,但她們都已經逝去。所以,我感覺妙玉才是真正的替代著(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所以有與晴雯一樣的判詞“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緣?”當然了,與寶玉的愛情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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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補充:

    葉紹袁《午夢堂全集·序》:“丈夫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而婦人亦有三焉,德也,才與色也。”那麼作為一個有才有貌又有德的女子,她應該把自身這些美好的東西交託給誰啊?男子當然是要交託給皇帝與朝廷,而女子呢?那就要交託給一個真正欣賞或者愛她的男子。當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美好的德才和顏值有了一個覺醒的時候,當她為自己美好的感情沒有一個可以交託的物件而心緒繚亂的時候,她是孤獨的和寂寞的,她的行為也是怪誕詭僻的。這方面,就是妙玉怪異性格,如哈姆雷特一般,認識自己、自我覺醒乃是主要原因。

    岫煙笑道:“他這脾氣竟不能改,竟是生成這等放誕詭僻了。從來沒見拜帖上下別號的,這可是俗語說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個什麼道理。”他常說:‘古人中自漢晉五代唐宋以來皆無好詩,只有兩句好,說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所以他自稱‘檻外之人’。又常贊文是莊子的好,故又或稱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稱‘畸人’的,你就還他個‘世人’。畸人者,他自稱是畸零之人;你謙自己乃世中擾擾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稱‘檻外之人’,是自謂蹈於鐵檻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檻內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其實,這個對於黛玉,甚至於晴雯等何嘗不是如此呢,看看黛玉愛情確定前的小性、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晴雯撕扇子行為的誇張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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