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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閱讀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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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萬卷縱橫眼欲枯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俠骨柔情賀方回
賀鑄,字方回,號慶湖遺老,北宋著名詞人。他長相奇醜無比,臉色青黑如鐵,眉目聳拔,所以人稱“賀鬼頭”。
賀鑄出身豪門,是宋太祖賀皇后族孫,所娶的妻子也是宗室之女。但他為人耿介,不願意依附權貴,一生頗不得意。他喜歡讀書,博學多才,豪爽善飲,很有古代俠客之風。程俱在《賀方回詩集序》中說:“少時俠氣蓋一座,馳馬走狗,飲酒如長鯨。”
賀鑄十七歲時離家去汴京,先後擔任右班殿直等職位。但他十分苦悶,因為宋朝重文輕武,他擔任都是一些低階武官,並不被人重視,即使受到欺辱,也只能低聲下氣地忍受。後來他得到了李清臣、蘇軾的推薦,改任文職。但因為性格原因,依然鬱郁不得志。《宋史》說他“任俠喜武,喜談當世事,可否不少假借,雖貴要權傾一時,小不中意,極口詆之無遺辭。”有兩件事最能體現他的性格。
據說賀鑄有一次到鎮江去,鎮江知府是他的好朋友毛友。毛友對他盛情招待,並大加讚美他的詩作,說他簡直就是當今杜甫。第二天,又有一位好友陳克到了鎮江,毛友宴請陳克時請賀鑄作陪。酒席上,毛友又誇陳克是杜甫再生。第二天一早,賀鑄就來和毛友告別,毛友很驚訝,問賀鑄為什麼急著要走,賀鑄答道:“一個鎮江城,怎能容下兩個杜子美。”
還有,賀鑄和書畫家米芾是忘年之交。《宋史》裡講:“江淮間有米芾,以魁岸奇譎知名,鑄以氣俠雄爽適相先後,二人每相遇,瞋目抵掌,論辯鋒起,終日各不能屈,談者爭傳為口實。”兩個人見面就辯論不休,誰也不肯服輸,一說就是一整天,成為了當時人們的飯後談資。
賀鑄晚年對仕途徹底灰心了,辭職後歸隱蘇州,閉門校書,以此終老。
賀鑄少年時就有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可惜一生始終沉淪下僚無所建樹。他的滿腔英雄豪氣,得不到施展,只能化為一首首詩詞。他的詞不僅包含了人生失意的悲憤,還有對國家民族命運的憂慮,可以說開創了南宋詞人直面現實、直面憂患的先河。比如這首《六州歌頭》: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斗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似黃梁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鶡弁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嬰,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絃桐,目送歸鴻。
詞的上片展示了少年豪俠的雄姿氣概,下片抒發了悲壯激越的情懷。龍榆生評說此詞:“全闋聲情激壯,讀之覺方回整個性格,躍然於楮墨間;即以稼軒擬之,似猶遜其豪爽?” (《論賀方回詞質胡適之先生》)詞中的豪俠精神和悲壯情懷,在宋代詞史上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激情的爆發,怒火的燃燒,具有強烈的震撼力和崇高感。
當然,賀鑄的詞作不僅有英雄豪氣,同樣也不缺兒女柔情。他和妻子趙氏自少年時就結為夫妻,感情非常深厚。趙氏很賢慧,常冒著酷暑為他縫補冬衣。後來趙氏亡故,賀鑄悲痛不已,為她寫下了一首《鷓鴣天》: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這首詞後人認為能和蘇軾悼念亡妻的《江城子》相比。詞人追念了與亡妻在長期的同甘共苦的生活中所培育出來的深厚感情。“梧桐半死”“鴛鴦失伴”等形象化的比喻,表達出了內心深處的悲痛;“舊棲”、“新壠”、“空床”、“聽雨”,既是寫眼前淒涼的景狀,又抒發了孤寂苦悶的情懷,哀怨悽婉,動人肺腑。
他的另一首《青玉案》更為著名: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詞透過對暮春景色的描寫,抒發了作者的“閒愁”。上片寫路遇佳人卻不知所蹤的惆悵,其實含蓄地表現了自己一生沉淪下僚、懷才不遇的感慨。下片寫因相思愛慕而引起的無限憂愁。
這首詞看似在寫相思之情,實際上卻在抒發自己的鬱郁不得志。全詞立意新奇,能引起人們的無限想象,是古今傳誦的名篇。尤其是“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三句,連用三種意象表現出愁思的廣度、密度和長度,化抽象無形的情思為具體可見的形象,構思奇妙,堪稱絕唱。賀鑄也因此而得到了“賀梅子”的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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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長相不過關以外,賀鑄應該是一切瑪麗蘇小說裡,始終在YY的那種男主本主。
你很難想象,賀鬼頭和賀梅子是同一個人,很難想象“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和“立談中,死生同”是同一個人寫的。能文能武,能豪放能婉約,出身貴族、性情清Fluence月、對亡妻一往情深,看,瑪麗蘇小說呼喚的男主,還敢要求更多嗎?
(唯一不過關的硬體,是賀鑄長的不好看)
山陰賀氏先說出身。賀鑄才不是什麼寒門子弟,而是標準的貴族後代,宋太祖賀皇后的祖孫,自稱是山陰賀氏後裔(唐賀知章)。雖然出身有了,但賀鑄這個人性情狷介的狠,和李白一樣的狂生。
跑去京城以後diss這個diss那個,幾年下來什麼像樣的官職都沒有謀到。
後來是蘇軾舉薦,賀鑄才外放做了個小官。
和很多蘇門才子一樣,賀鑄仕途並不順暢,“古之傷心人”秦觀是悲傷大於志向、悲愁有餘、入世不足,而賀鑄是一生肝膽、俠氣豪雄、不容於世。
與其說賀鑄的慷概激昂接近辛棄疾,不如說賀鑄雖然生在宋朝,氣象卻更接近大唐。
賀鬼頭重兵壓境、山河破碎風飄絮的悲愁,在賀鑄這裡,並不像辛棄疾“四十三年,望中猶記”那麼悲涼坎坷,也不像陸游“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那麼死不瞑目,賀鑄是少年氣的。
寫《六州歌頭.少年俠氣》的時候,賀鑄已經36歲,回憶往昔、他早已過了少年年紀。
可你很難看見中年頹唐與負重之感,他縱使感慨“似黃粱夢”,縱使“恨登山臨水,手寄七絃桐,目送歸鴻”,希望“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依舊莫名有浪漫的遊俠氣。
大概只有“十步殺一人”的李白有這種調性。
大概金庸先生《白馬嘯西風》的武俠名起,和“劍吼西風”有某種精神血脈。
賀梅子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劍吼西風、立談中、死生同的賀鬼頭,婉約起來,絲毫不輸秦觀、晏幾道。
他的名句“一川煙雨、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真是煙雨朦朧、情志婉約、似有幻無,讓他一舉從賀鬼頭成為“賀梅子”。
而剛柔之間,賀鑄又最深情。有宋一代最負盛名的兩首悼亡詞,一是蘇軾的千古名篇《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一是賀鑄的這闕《鷓鴣天》。
重過閭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真正的夫妻情深、半世難忘,語言都是非常日常、甚至細碎的,蘇軾說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而賀鑄只問了一句“誰復挑燈夜補衣”。
梳頭也好、補衣也好,都是非常家常的舉止,所謂語淡情深。
而他又絮語“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和“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一樣,讀之泣下。
結語無論是劍吼西風,還是空床臥聽南窗雨,賀鑄無意驚豔誰或感動誰;賀鬼頭也好,賀梅子也好,都不是潦倒貴族N代賀鑄的人設,那是他的人生,且行且歌,且嘆且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