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的故事
三十幾年前，因為種種原因我從一個古鎮的中學轉學到另一古鎮的中學。如果非要問原因的話～那就是失去了希望。我入學時前三屆沙溝中學每年好像都只有一個過錄取線的，這讓我這個心懷夢想又不自律的傢伙失去了自信，那個唯一肯定不是我。失去了動力如同高飛的風箏失去了風又沒有線的牽引，慢慢墜落下來。
沙溝中學在沙溝古鎮最東面，古鎮四周都是水。鎮西邊一條河南北向，水面窄一點，水很清，漁碼頭在鎮西邊河邊，碼頭停滿了大大小小的漁船，當然還有運貨船及水鄉家用的小船，沿著漁碼頭上岸，穿過一條長長的老街，路上的鋪的條石經千萬萬鞋底踩踏，已經滑溜，甚至有了光澤。老街兩邊都是鋪子，賣農具如鋤頭、釵子、巴斗等，賣漁具絲網、漁護、魚叉等，賣船上用品靠球、救生圈、纜繩，門口放著大大小小的鐵錨。林林總總的雜貨鋪，並著路邊擺攤賣魚蝦、蔬菜的一路排過去，大概兩里路就到沙溝中學。學校青磚圍牆，斜穿過圍牆西門繞到東偏北的門，出門就是個磚頭鋪就臺階碼頭，既可以泊船還可以洗菜，那時沒有自來水，學校食堂裡的師傅淘米、洗菜都沿臺階下到水裡。圍牆外面一條南北向的大河，沿圍牆外面窄窄的路向南繞200米左右，就是鎮上人出行的輪船碼頭，一天有幾班鹽城開興化輪船，都經停沙溝。坐在教室裡聽到輪船的汽笛聲，我們都知道是哪裡來的船。古鎮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蕩，幾條河彎彎曲曲的穿過，遠看像幾條發亮的飄帶。沙溝就是個孤島，出行全靠船走水路，當時並沒有陸路通向小鎮外，更不要說公路了。
輪船碼頭很乾淨，下晚自習，別的同學仍在挑燈夜學，我和高同學偷偷溜到碼頭，坐在水泥地談天說地，有時兩人脫光衣服跳進水裡遊兩圈，水清涼，舒服極了。偶爾父母多給了幾塊錢，買瓶白酒，買點豬頭肉，也不用筷子，拿瓶子輪流吹，豬頭肉用手抓，沒錢就只買花生米。談山口百惠、談法卡山、老山，也談哪個女生漂亮，也談將來幹什麼，於是忘了學習的失敗，生活又有了點希望。酒後回到學校裡，看到亮燈的教室，心裡又有點失落。
還好父母並沒有放棄我，初中屢次考第一曾是他們最大的希望。託關係轉到臨澤中學，那時臨澤中學如日中天，一個班能考八九個人，除了縣中它最好。
臨澤也是古鎮，也有兩條河，與沙溝不同的是這兩條河都是東西走向，前河在南邊，是條航運河，後河有水但漸漸廢棄。從西校門出來經鎮醫院門口向北一轉，過撟就是中街，左手邊小巷有個汽酒廠，生意火爆，拖貨的板車來來往往，車子走在不平石板路上叮叮咚咚的響，空氣中並沒有酒香。再向北走，巷子裡隱隱飄來酸溜溜的醋味，很好聞，醬醋廠就在右邊。據說他的創辦人後來去了鎮江，就有了聞名全國的鎮江恆順香醋。中街中段有個中街菜館，斜對門是個藥店，裡面玻璃櫃臺，玻璃櫃臺裡放著幾種西藥，櫃檯後面靠牆一大排木櫃子，上上下下都是木抽屜，裡面都是中藥，其實不進門，走在街上也知道這是藥店。中街菜館包子很好吃，據說炒菜跟它北邊十字路口國良飯店也有得一比，可惜大家都沒錢，炒菜的香味倒是免費的。中街和后街被一條東西向寬巷子分開，向西不遠就是影劇院，東向有做秤的、理髮的、打燒餅幾家店鋪。后街兩家照相館很出名，一家叫茂豐，另一家是紅星？我不確定。茂豐的男老闆永遠笑咪咪的，給人拍照時輕聲細語：“頭正一點，好的，下巴抬點，好的，看我手，好的。。。”，頭髮也梳得滑滴滴的。后街石板路與沙溝的一樣，也光滑了，再走過一座小橋就到了後河，過了後河一條東西向的路兩排房子，房子北面就是農田，冬季綠油油的麥苗和油菜地，清明時節，菜地油菜花正開得旺，連麥田田埂也金黃，Sunny下黃燦燦一片，亮得刺眼，嗡嗡的蜜蜂忙亂著飛來飛去。
臨澤周邊都是農田。
臨澤我不熟悉，在沙溝學會的籃球和乒乓球很快讓我和不認識同學們熟悉起來。開學初，一天中午，天熱，幾個男同學光著膀子穿個褲頭正在球場打得熱火朝天，朱定宇老師悄悄走到場邊，大家一見一鬨而散。下午第一節物理課，朱老師是班主任，"中午有幾個精光（指脫得只剩褲衩）大元帥在打球，下午你們能有精力聽課？。。”乾瘦乾瘦的他語調緩慢，一字一句，他眼光慢慢掃過，胡姓同學和我還有幾個心知肚明都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這麼多年他的神態語調還刻在我的腦海中。
學校吃飯要訂伙食，自己帶米過秤交食堂，還一個月交三塊錢菜金。吃飯時八個人一桶飯一臉盆青菜湯，桶上有編號，週五多加個餐，一小盆蘿蔔燒肉之類。訂夥要編組，大家自由組合，食量大的總喜歡與食量小的搭。輪流值日，兩人去搬飯桶、菜湯，分好大家站著就吃完了。加餐時總有心眼活的同學偷拿其他桶上的蘿蔔燒肉，沒了菜的又去跟食堂吵，食堂只好補。後來食堂專門派人看，但丟菜的事時有發生，都知道是哪些人乾的，奇怪的是沒人去打小報告。分肉都很公平，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呢，分完喜歡吃肥肉總要與喜歡吃瘦肉的同學換。
學習苦，生活苦，但仍有美好的期待。臨澤影劇院週末經常放電影，逃票看電影成了最大的樂趣。電影院門前幾十米有個檯球室，可以先去化一毛錢打檯球，門外的幾張花實球檯子，室內斯諾克，老闆夫妻倆都不高，還有點胖，有兩個的男孩，呆呆萌萌的，據說夫妻倆是姨兄妹。化一毛錢買包報紙包好的瓜子，再買瓶汽水就有點奢侈。上了劇院門口的水泥臺階，大門用欄杆圍著，只開一扇，大家手持票亂哄哄擠在一起，一個檢票員聲撕力竭：不要擠！不要擠！可沒人聽他們的，檢票員只好從伸出一雙雙手中飛快撕掉票的一角，算是完成了檢票，隨他們擠。先進去的把廢票又偷偷從東邊的鐵門遞出來，於是一幫人又一擁而過。後來影劇院加派了人手，用欄杆圍成長長的通道，排起隊來，廢票混不進去了。方法總比困難多，又有人透過觀察發現，男廁所不高的圍牆直通外面的小路。於是買票進去兩個把風的，廁所外的人聽到訊號就一個個翻牆而入，有人過來大家都裝著尿尿。有時進來的看到滿廁所的人，只敢皺皺眉。劇院經理偶爾進劇場看看，就覺得賣的票與進場的人數有點對不上，百思不得其解。後來這條路也斷了，有人專門看廁所！這時班上又有個腦子特聰明晏同學，愛琢磨，他發現一天黃色一天藍色電影票的顏色與兩種作業本封面顏色一樣，紙質居然也一樣，畫電影票又悄悄流行，這是個技術活，只有晏同學畫的票，在劇院門口昏黃的電燈下可以亂真，模仿票上印刷體字費時，少數與他關係交好同學才可以免費看電影。
校門口擺攤現炸的油端子味道不錯，條件好了一點，也能偶爾吃一個，但油端子並沒有帶來成績的突飛猛進，雖然止住了成績下滑，玩的慣性還在。玩過了頭就自責，認真學習兩天又去玩，週而復始。日子一天天就過去了，心動的女生並沒有理睬自己，老師們對我們幾個特別會玩的也搖頭，但不影響我們，一下課仍飛快衝出教室搶佔乒乓球檯，臺子是水泥的，連中間網子也是水泥的，經常上演兩個班的爭霸賽，三個球定勝負。3班楊同學是頭號，我們班吳同學是第一，我能排第二，但籃球是我的最愛，儘管有時也在沙土足球場踢幾腳足球。
班主任常批評，我也真愧疚，愧疚完了認真兩天，兩天之後學習又恢復了原樣。
畢業時，認真讀書的去了大學，有礦的吃商品糧的同學都回了家，等待頂替上班。也有回家就結婚的，幾個同學去當了兵，部份同學回家去學手藝，剩下的還心存夢想的都進了學校東南角的補習班。顧老師成了班主任，我們的眼中瘦瘦小小的，也不兇，語文教得極好。
補習班號稱東南大，故事更多，還是以後再說。。。
其實我們真的感覺老了！
學校裡的故事
三十幾年前，因為種種原因我從一個古鎮的中學轉學到另一古鎮的中學。如果非要問原因的話～那就是失去了希望。我入學時前三屆沙溝中學每年好像都只有一個過錄取線的，這讓我這個心懷夢想又不自律的傢伙失去了自信，那個唯一肯定不是我。失去了動力如同高飛的風箏失去了風又沒有線的牽引，慢慢墜落下來。
沙溝中學在沙溝古鎮最東面，古鎮四周都是水。鎮西邊一條河南北向，水面窄一點，水很清，漁碼頭在鎮西邊河邊，碼頭停滿了大大小小的漁船，當然還有運貨船及水鄉家用的小船，沿著漁碼頭上岸，穿過一條長長的老街，路上的鋪的條石經千萬萬鞋底踩踏，已經滑溜，甚至有了光澤。老街兩邊都是鋪子，賣農具如鋤頭、釵子、巴斗等，賣漁具絲網、漁護、魚叉等，賣船上用品靠球、救生圈、纜繩，門口放著大大小小的鐵錨。林林總總的雜貨鋪，並著路邊擺攤賣魚蝦、蔬菜的一路排過去，大概兩里路就到沙溝中學。學校青磚圍牆，斜穿過圍牆西門繞到東偏北的門，出門就是個磚頭鋪就臺階碼頭，既可以泊船還可以洗菜，那時沒有自來水，學校食堂裡的師傅淘米、洗菜都沿臺階下到水裡。圍牆外面一條南北向的大河，沿圍牆外面窄窄的路向南繞200米左右，就是鎮上人出行的輪船碼頭，一天有幾班鹽城開興化輪船，都經停沙溝。坐在教室裡聽到輪船的汽笛聲，我們都知道是哪裡來的船。古鎮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蕩，幾條河彎彎曲曲的穿過，遠看像幾條發亮的飄帶。沙溝就是個孤島，出行全靠船走水路，當時並沒有陸路通向小鎮外，更不要說公路了。
輪船碼頭很乾淨，下晚自習，別的同學仍在挑燈夜學，我和高同學偷偷溜到碼頭，坐在水泥地談天說地，有時兩人脫光衣服跳進水裡遊兩圈，水清涼，舒服極了。偶爾父母多給了幾塊錢，買瓶白酒，買點豬頭肉，也不用筷子，拿瓶子輪流吹，豬頭肉用手抓，沒錢就只買花生米。談山口百惠、談法卡山、老山，也談哪個女生漂亮，也談將來幹什麼，於是忘了學習的失敗，生活又有了點希望。酒後回到學校裡，看到亮燈的教室，心裡又有點失落。
還好父母並沒有放棄我，初中屢次考第一曾是他們最大的希望。託關係轉到臨澤中學，那時臨澤中學如日中天，一個班能考八九個人，除了縣中它最好。
臨澤也是古鎮，也有兩條河，與沙溝不同的是這兩條河都是東西走向，前河在南邊，是條航運河，後河有水但漸漸廢棄。從西校門出來經鎮醫院門口向北一轉，過撟就是中街，左手邊小巷有個汽酒廠，生意火爆，拖貨的板車來來往往，車子走在不平石板路上叮叮咚咚的響，空氣中並沒有酒香。再向北走，巷子裡隱隱飄來酸溜溜的醋味，很好聞，醬醋廠就在右邊。據說他的創辦人後來去了鎮江，就有了聞名全國的鎮江恆順香醋。中街中段有個中街菜館，斜對門是個藥店，裡面玻璃櫃臺，玻璃櫃臺裡放著幾種西藥，櫃檯後面靠牆一大排木櫃子，上上下下都是木抽屜，裡面都是中藥，其實不進門，走在街上也知道這是藥店。中街菜館包子很好吃，據說炒菜跟它北邊十字路口國良飯店也有得一比，可惜大家都沒錢，炒菜的香味倒是免費的。中街和后街被一條東西向寬巷子分開，向西不遠就是影劇院，東向有做秤的、理髮的、打燒餅幾家店鋪。后街兩家照相館很出名，一家叫茂豐，另一家是紅星？我不確定。茂豐的男老闆永遠笑咪咪的，給人拍照時輕聲細語：“頭正一點，好的，下巴抬點，好的，看我手，好的。。。”，頭髮也梳得滑滴滴的。后街石板路與沙溝的一樣，也光滑了，再走過一座小橋就到了後河，過了後河一條東西向的路兩排房子，房子北面就是農田，冬季綠油油的麥苗和油菜地，清明時節，菜地油菜花正開得旺，連麥田田埂也金黃，Sunny下黃燦燦一片，亮得刺眼，嗡嗡的蜜蜂忙亂著飛來飛去。
臨澤周邊都是農田。
臨澤我不熟悉，在沙溝學會的籃球和乒乓球很快讓我和不認識同學們熟悉起來。開學初，一天中午，天熱，幾個男同學光著膀子穿個褲頭正在球場打得熱火朝天，朱定宇老師悄悄走到場邊，大家一見一鬨而散。下午第一節物理課，朱老師是班主任，"中午有幾個精光（指脫得只剩褲衩）大元帥在打球，下午你們能有精力聽課？。。”乾瘦乾瘦的他語調緩慢，一字一句，他眼光慢慢掃過，胡姓同學和我還有幾個心知肚明都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這麼多年他的神態語調還刻在我的腦海中。
學校吃飯要訂伙食，自己帶米過秤交食堂，還一個月交三塊錢菜金。吃飯時八個人一桶飯一臉盆青菜湯，桶上有編號，週五多加個餐，一小盆蘿蔔燒肉之類。訂夥要編組，大家自由組合，食量大的總喜歡與食量小的搭。輪流值日，兩人去搬飯桶、菜湯，分好大家站著就吃完了。加餐時總有心眼活的同學偷拿其他桶上的蘿蔔燒肉，沒了菜的又去跟食堂吵，食堂只好補。後來食堂專門派人看，但丟菜的事時有發生，都知道是哪些人乾的，奇怪的是沒人去打小報告。分肉都很公平，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呢，分完喜歡吃肥肉總要與喜歡吃瘦肉的同學換。
學習苦，生活苦，但仍有美好的期待。臨澤影劇院週末經常放電影，逃票看電影成了最大的樂趣。電影院門前幾十米有個檯球室，可以先去化一毛錢打檯球，門外的幾張花實球檯子，室內斯諾克，老闆夫妻倆都不高，還有點胖，有兩個的男孩，呆呆萌萌的，據說夫妻倆是姨兄妹。化一毛錢買包報紙包好的瓜子，再買瓶汽水就有點奢侈。上了劇院門口的水泥臺階，大門用欄杆圍著，只開一扇，大家手持票亂哄哄擠在一起，一個檢票員聲撕力竭：不要擠！不要擠！可沒人聽他們的，檢票員只好從伸出一雙雙手中飛快撕掉票的一角，算是完成了檢票，隨他們擠。先進去的把廢票又偷偷從東邊的鐵門遞出來，於是一幫人又一擁而過。後來影劇院加派了人手，用欄杆圍成長長的通道，排起隊來，廢票混不進去了。方法總比困難多，又有人透過觀察發現，男廁所不高的圍牆直通外面的小路。於是買票進去兩個把風的，廁所外的人聽到訊號就一個個翻牆而入，有人過來大家都裝著尿尿。有時進來的看到滿廁所的人，只敢皺皺眉。劇院經理偶爾進劇場看看，就覺得賣的票與進場的人數有點對不上，百思不得其解。後來這條路也斷了，有人專門看廁所！這時班上又有個腦子特聰明晏同學，愛琢磨，他發現一天黃色一天藍色電影票的顏色與兩種作業本封面顏色一樣，紙質居然也一樣，畫電影票又悄悄流行，這是個技術活，只有晏同學畫的票，在劇院門口昏黃的電燈下可以亂真，模仿票上印刷體字費時，少數與他關係交好同學才可以免費看電影。
校門口擺攤現炸的油端子味道不錯，條件好了一點，也能偶爾吃一個，但油端子並沒有帶來成績的突飛猛進，雖然止住了成績下滑，玩的慣性還在。玩過了頭就自責，認真學習兩天又去玩，週而復始。日子一天天就過去了，心動的女生並沒有理睬自己，老師們對我們幾個特別會玩的也搖頭，但不影響我們，一下課仍飛快衝出教室搶佔乒乓球檯，臺子是水泥的，連中間網子也是水泥的，經常上演兩個班的爭霸賽，三個球定勝負。3班楊同學是頭號，我們班吳同學是第一，我能排第二，但籃球是我的最愛，儘管有時也在沙土足球場踢幾腳足球。
班主任常批評，我也真愧疚，愧疚完了認真兩天，兩天之後學習又恢復了原樣。
畢業時，認真讀書的去了大學，有礦的吃商品糧的同學都回了家，等待頂替上班。也有回家就結婚的，幾個同學去當了兵，部份同學回家去學手藝，剩下的還心存夢想的都進了學校東南角的補習班。顧老師成了班主任，我們的眼中瘦瘦小小的，也不兇，語文教得極好。
補習班號稱東南大，故事更多，還是以後再說。。。
其實我們真的感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