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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明鑑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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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八零印記I
“一生坎坷,二兄早亡,三次結婚,四處幫閒,五車學富,六親皆散,七年冤獄,八試不售,九番自殺,實堪嗟嘆!“
徐文長的一生可以用這首十字歌來概括,這位明朝的才子堪稱”中國梵高“,生時寂寞,死後為後人頂禮膜拜。
徐文長年少即以成名,六歲日誦千餘言,九歲即可作文,十歲時作《釋毀》,轟動全城。神童之名遠近聞名,被時人比之為劉晏、楊修。
這樣一位天才,在科舉之路上去屢遭挫折。二十歲那年,才勉強考中個秀才,此後一次又一次參加鄉試,直到四十一歲,考了八次,始終也未能中舉。
這也並不是偶然的,當時以八股取士。而徐渭年少時便喜歡博覽群書,討厭八股文字,加之個性張揚,很難寫出合格的,死板規矩的八股文來。
雖然明知八股文毫無用處,對一些科舉出身而無才學的官僚一向嗤之以鼻,但畢竟是當時文人在政治上的唯一出路。屢試不第,前途無望,對一個心高氣傲的讀書人人來說絕對是最大的打擊。
而他命途多舛的經歷,更是讓人唏噓:
三個月時父親即病故。
四歲時,二嫂楊氏去世,他便要像大人一樣迎送弔唁賓客。
十歲家道中道,生母被遣散出門,僅僅十歲的他與逃跑的僕人對簿公堂。
十四歲,嫡母去世。
二十歲,入贅潘家。
二十一歲,二哥去世。
二十五歲,大哥去世,家產被無賴霸佔。
二十六歲,妻子潘氏去世。
他就像個天煞孤星一般,親人接二連三去世,家境陷入困頓,縱然才華橫溢卻無處施展,心情跌到了谷底。
而接二連三的打擊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使他逐漸在放浪狷狂的路上漸行漸遠。
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對徐渭來說,是一生中最幸運的短暫時光。在這之前,東南沿海遭受倭寇的頻繁侵擾,由於兵備檢弛,官吏無能,給人民的生命財產帶來慘重損失。徐渭一方面寫詩歌對此進行尖銳的抨擊,一方面滿懷熱忱地投入到抗倭戰爭中。
他雖然身無一職,卻幾次換上短衣,冒險隨軍隊來到前線,觀察形勢,然後記錄下戰事的經過,分析成敗的原因,向有關官員提出破敵的方略。
這些文章大多數寫得比較切實,不同於一般的書生議論。當時總督東南軍務的直浙總督胡宗憲讀了這些文章,又聽說了他的才名,便將其招入幕府掌文書。
布衣文士依傍軍事大員謀取名利,是嘉靖以來的普遍社會風氣。徐渭在窮困潦倒之際,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機會。
入幕之初,憑著自己素來對抗倭戰爭的關注,親臨抗倭前線的實踐,以好奇計喜談兵的性格,為報胡的知遇之恩,他向胡宗憲獻計獻策,運籌帷幄,屢出奇計大破倭寇,為胡宗憲所賞識。他也希望藉助胡的力量,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負。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胡憲宗後臺嚴黨趙文華死。胡宗憲是由嚴嵩義子趙文華的舉薦而屢屢升遷的,在很多大臣的眼裡,胡屬於嚴黨。趙文華已死,嚴嵩失寵,胡宗憲的處境也就岌岌可危,眼看胡宗憲的抗倭大計即將毀於一旦。
就在胡宗憲絕望之際,舟山捕獲白鹿,徐渭為胡宗憲代撰《進白鹿表》、《再進白鹿表》、《再進白鹿一品俸謝表》等並獻於朝中,得到嘉靖的賞識,視為祥物。胡宗憲因此獲得嘉靖的支援,保住了地位,繼續抗倭大業。自此,胡宗憲對其更為倚重,對他放蕩不羈的性格,也格外優容。
據史載,徐渭常常與朋友在市井飲酒,總督府有急事找他不到,便深夜開著大門等待。有人報告胡宗憲,說徐秀才正喝得大醉,放聲叫嚷,胡宗憲反而加以稱讚。
當時胡宗憲權重威嚴,文武將吏見其都不敢抬頭,而徐渭戴著破舊的黑頭巾,穿著一身白布衣,直闖入門,縱談天下事,旁若無人。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時期。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在朝廷多年曾經炙手可熱的首輔嚴嵩被免職,徐階出任首輔。在徐階的策動下,胡宗憲受到彈劾,並於次年被捕至京,後因平倭有功,只受到免職處分,徐渭也就此離開總督府。
到嘉靖四十四年,胡宗憲再次被捕入獄,死於獄中,他原先的幕僚也有好幾人受到牽連。
徐渭對胡宗憲被構陷而死深感痛心,更擔憂自己受到株連迫害,於是對人生徹底失望,以至發狂。他寫了一篇文辭憤激的《自為墓誌銘》,而後拔下壁柱上的鐵釘擊入耳竅,流血如迸,醫治數月才痊癒。後又用椎擊腎囊,也未死。
徐渭自殺的場面,是極其慘烈的。據《明史》記載,他曾九次自殺:一次先以利斧擊自己頭部,“血流被面,頭骨皆折”,幸而不死;又一次似鬼神附體,他以三寸長的柱釘刺入左耳數寸,然後用頭撞地,把鐵釘撞入耳內,繼續絲毫不覺得痛苦,又不死;後又用椎子擊碎自己的腎囊,仍不死。這些殘酷、極端的自殺方式,遠遠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和做得出來的。
雖然屢次自殺未遂,但他的“心疾”並未緩解。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徐渭在又一次狂病發作中,因懷疑繼妻張氏不貞,將她殺死,因此被關入監獄。
在監獄裡,徐渭身帶枷鎖,滿身蟣蝨,冬天雪積床頭,冷得發抖,連朋友送來的食物也被搶走。後來他的許多朋友為解救他而四處活動,才使待遇有所改善。
其中援助最為有力的,先是禮部侍郎諸大綬,後是翰林編修張無忭,他們都是徐渭的至交,又都是狀元出身,頗有聲望。在這些朋友的解救下,徐渭坐了七年牢,終於借萬曆皇帝即位大赫之機獲釋。這一年是1573年,徐渭已經五十三歲了。
經歷瞭如此眾命途多舛,形影相弔,落魄狷狂,斑斑血淚,徐渭已不再有什麼人生理想及政治上的雄心,這時他才真正拋開仕途,四處遊歷,開始著書立說,寫詩作畫。
徐渭先在江浙一帶遊歷,登山臨水,結交了許多詩畫之友。命運的困蹇更激發了他的抑鬱之氣,加上天生不羈的藝術秉性,“放浪麴櫱,恣情山水”,一洩自己內心的情感,悲劇的一生造就了藝術的奇人。
他的苦難與狂狷化成巨大藝術的能量迸發而出,他將自己的悲憤和懷才不遇之感融注於筆端,創造了一幅又一幅驚世駭俗的水墨名畫。
他筆下的墨竹,枝淡葉濃,逸筆草草,竹枝氣勢勁,竹葉俯垂含情,雖屬竹枝而高潔清爽之氣不減。這正是畫家身處下層,懷才不遇,品格高法,絕世獨立人格的光輝寫照。
他的潑墨牡丹,不拘於牡丹的高貴高雅特徵,色彩絢爛,他卻常常以水墨繪之,有意改其本性,其目的是賦予牡丹清雅脫俗的格調和神韻,所謂“從來國色無裝點,空染胭脂媚俗人。”
徐渭的書法和明代早期書壇沉悶的氣氛對比顯得格外突出,他最擅長氣勢磅礴的狂草,但一般人很難看懂,用那如椽大筆向世人展現出其高超的用筆、結構以及章法技巧,筆墨蒼潤相間,滿篇點畫狼藉,筆畫跌宕起伏而從容不迫,筆意奔放豪邁,有如狂風暴雨,酣暢淋漓而蒼勁渾厚,飛揚恣意而又不失法度,令人歎為觀止。
他對自己的書法極為喜歡,自認為“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他的才氣還表現在戲曲創作之中,他的雜劇《四聲猿》曾得到湯顯祖等人的稱讚,在戲曲只上也佔有一席之地。他的詩文書畫處處瀰漫著一股鬱勃的不平之氣和蒼茫之感。
晚年鄉居的日子裡,他越發厭惡富貴者與禮法之士,對權貴從不獻媚,也從不為當政官僚作畫,所交流的大都是過去的朋友和追隨他的門生。
他一生不治產業,錢財隨手散盡,此時只得靠賣字畫度日。但手頭稍為寬裕,便不肯再賣,實在是一位性情中人。倒是一班門生和晚輩的朋友,或騙或搶,常常得到他的傑作。
最後幾年,他幾乎閉門不出,身患多種疾病,大約畫也不能常作,生活更為貧苦。《徐文長文集》中有《賣貂》、《賣磬》、《賣畫》、《賣書》諸詩,顯示出這位大文學家、藝術家淒涼的晚境。
明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窮困潦倒的徐渭貧病交加,最後在自己破舊的小屋中以73歲的高齡離開人世,門口的對聯是自己寫的“幾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死前身邊唯有一狗與之相伴,身下是雜亂無章的稻草,床上連一鋪席子都沒有,極度悽慘。
他是詩人,是畫家,是書法家,是軍事家,是戲曲家,是民間文學家,是美食家,是酒徒,是旅行家,是歷史學家。
他與解縉、楊慎並稱為“明代三大才子”。他讓鄭板橋自稱是“青藤門下走狗”,令齊白石“恨不生三百年前,為青藤磨墨理紙”。
他死後二十年,“公安派”領袖人物袁宏道發掘並大力宣揚他,讓這位才子能永久地名垂青史,讓無數後人追隨並仰慕。
梵高,只不過是西方的徐文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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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閩總督胡宗憲堅持使用他做軍政大業的幕僚,其才能可見一斑。
其本人在詩文、書畫、曲藝等方面造詣也很高,難得的人才。在整個大明朝來說,有他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