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清脆的女聲傳來，林子棋頓了一頓，略帶驚喜的轉身，卻僵在了原地。

眸中的少女依舊是當年的模樣，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熟悉的……令人害怕……

“夭夭？”

桃夭一臉不解，卻也是迅速的回過神來，只當是這雖然老了些卻依舊帥氣的男人當做認錯人了，“喂！你腰間的桃花佩，是誰的？”

林子棋有些恍惚，當年，她也是這樣問他的……咄咄逼人，卻可愛至極……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卻並不覺得她可愛了呢？

“咳！小姑娘，可是認的我腰間這桃花佩？”

桃夭皺眉，她可以肯定沒見過這東西，可是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如果她讓這個人離開了……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沒有了……“不認識！”

林子棋，“……”

“不過我好像認識你！”

桃夭皺著一張臉，苦巴巴的問，“你這玉佩一看就是女兒家家的，你一大男人帶這個幹什麼？”林子棋一臉神秘，“姑娘想知道嗎？”惡寒的抖了抖，桃夭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我拒絕！”林子棋眼中顯而易見的失落觸到了桃夭心裡的軟肋，心下一軟，“那……你說說吧……”

林子棋捧著玉佩，一臉懷念，從林子棋的嘴裡，桃夭知道了一件前朝的事……

大明王朝有一棵桃花樹，據說已經生長了上千年，有了靈性，林子棋是欽天監，而當時，桃花樹就是上天的象徵，所以，林子棋三天兩頭就往桃花樹那裡跑。

一次，林子棋準備走的時候，寂靜的桃花樹突然傳出一陣哭聲，林子棋順著聲音，找到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孩，等了許久沒人來找，便帶回了家，取名“桃夭”，帶回去了才知道，桃夭不是人類，不過幾天時間，桃夭就從一個嬰孩成長為了娉婷少女，桃夭成為了林子棋的小跟班。

桃夭跟著林子棋，度過了安然無恙的三年，這三年裡，桃夭已無數次的失蹤，又被林子棋找了回來，每次回來的時候，桃夭都會問他一個問題:你是誰？直到一天，林子棋跟著桃夭來到了桃花樹邊，林子棋親眼看著桃夭掐了一段咒語，消失了……

不多時，桃夭又重新現身，只是，來時的感情……已經不復存在了……果不其然，桃夭又問了他:你是誰？

林子棋趁著桃夭還沒出府，便一個人來到了桃花樹這裡，“桃夭不是人吧？”桃花樹沙沙作響，“咳咳，小兒好眼力，桃夭確實不是人類。桃夭是我的精魂所凝結而成的，畢竟上千年的精魂，總是具有靈性的。”“可為什麼桃夭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我是誰？”林子棋不懂，妖不應該比人類記憶能力更強嗎？“桃夭是我的精魂，但卻是不完整的，其實你當初應該也知道了，桃夭的生長速度很快，按道理，她應該在活了三個月之後便會消失，但精魂是什麼？等她活到極限，她便會逆生長，重新成長為嬰孩，再重新成長為少女，她的生命無止境，唯一的代價就是，重生的那天，她會忘記曾經所有經過的記憶，與新生嬰兒無異。”

林子棋皺眉，不解，“可是桃夭已經維持少女三年了啊……”“那是因為桃夭親自來找我，每過一段時間她便會來我這裡清除記憶，這樣，她便會永遠保持少女樣子……小兒啊……桃夭我瞭解，她選擇繼續在這大千世界煎熬，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

林子棋的心，毫無預兆的觸動了下。

可等他跑回府邸，看到的，卻是焦急尋找的僕人們……“你們在幹什麼？”

“回……回大人……桃夭小姐……失蹤了啊！”

林子棋從那以後，便辭官了，二十出頭的年紀，帶著那塊桃花佩，找了消失的桃夭十年……

“站住！”

林子棋:我找到她了……可是……她又把我忘記了……

“站住！”龍玉冰冷的又說了一句。“主子還未說完話，許公公這是惱了？”龍玉回頭看了看上首龍椅上的黑衣男子，眼裡閃過一絲精光，輕笑的對著殿中央的老太監說到“許公公何不想想，太后如今硬要和我家主子反目，無非是因為九皇叔在遼城的寶藏而已。可您應知，九皇叔可是最喜歡我家主子了，這寶藏說白了，以後還不是我家主人的！”殿中央跪著的老太監依舊低著頭不說話。上首龍椅上的黑衣男子卻低低的笑出了聲“許明，你說朕真的在意麼？”老太監突然抬起頭，灰暗的眼底說過一絲慌亂，低啞的說到“皇上，老奴已老，太后看在老奴服侍太后多年的情份上，已經允許老奴出宮了！”帝王突然哈哈大笑“所以你便想著換個身份，或者換個樣子去遼城是麼？”不理會驚訝的老太監，帝王站起身，緩慢的走到老太監面前，啞著嗓子輕笑到“許公公，如朕是你，一定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出宮。”抬頭朗聲說到“龍玉，送許公公回去吧！”

龍玉掩蓋住眼裡的困惑，低著頭送走了老太監。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許明暗啞的說到“龍玉。當年太后雖然下了斬立決的旨意給龍丞相，但是卻未誅九族，不光是為了保住龍家的血脈，也是因為不希望如今日這樣和皇上反目。她終是個女子，想的，希望的，都沒有皇上的多。老奴老了，但是看的卻明白。太后終是養了帝王數年，怎會沒感情？”龍玉冷笑到“可我爹不也是因為太子的任性而死的麼？當日的太多事，太多人都因為太子的任性而消散。許公公怎還做那人的說客？”許明搖了搖頭，暗啞的嘆到“龍將軍，當年如不捧殺太子，您覺得皇上他會坐到那個位置麼？太后的苦心又有誰懂？”龍玉一愣，微微低下頭不再說話。許明仰頭看了看遠處有些灰暗的天空苦笑到“帝王登基那日，太后笑著站在輕羽殿的院子裡，笑著把身後所有的勢力交給了長白，笑著接了頤養天年的聖旨，哭著笑到‘他終是長大了！’龍將軍，太后怎會真的去和帝王反目？嗯？唉！”許明彎著腰緩慢的離開，風中傳來他沙啞的嘆息聲“雖不是親母，但也是親母託付的人呀！”龍玉愣了愣，還是轉身回了內殿。

和許公公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上座的帝王，帝王扶著額頭，揮退了龍玉。龍玉低著頭走到門邊，輕聲苦笑到“主子，龍家終是皇家的奴才，也是棋子。但，可否容奴才有一日死的明白！”頓了頓，帝王平靜的嘆到“龍玉，朕身邊不會再有人死去，朕怕冷，也怕孤獨！”龍玉紅著眼眶未回頭，卻大步離開。

殿門“嘭”的關上。帝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淺綠色的荷包，輕輕握著，久久才低聲對著空氣嘆到“輕羽殿的暗衛都回來吧！”

輕羽殿裡，一白衣女子安靜的坐在院中的涼亭裡看著書。一個粉色的身影快步走到女子身旁，低聲說到“蘿姑姑，暗衛都撤了！”女子抬起頭，絕美的面容上淡淡笑意，微微點了點頭，揮退小宮女，女子緩步走進內殿。

內殿裡，一位老者安靜的跪在佛像前，嘴唇微動，無聲。“太后！”女子清冷的說到。老者低聲說到“都走了？”女子回到“剛剛撤走。”老者放下手裡的佛珠，慢慢站起身，看著面前的佛像，低聲嘆到“又剩下這殿裡的幾個女子了。蘿兒，出宮吧！”女子猛的跪下，哭到“您不要我了？”老者未回頭，低低的嘆到“當年姐姐把你交給我時，我發過誓此生都不會讓你入帝王家，可恨我？陪著我這個老太婆，連自己的哥哥都看不到，不值得！”女子哭到“值得，值得，蘿兒的心這幾年平靜了不少，您別趕我走，出去了就蘿兒自己，我，我，要是想您了怎麼辦？”老者慢慢的轉過身，年輕時清麗的面容如今全是褶皺，走到女子面前，輕輕撫摸著女子的臉頰，似是懷念的笑到“看到這張臉就像看到了姐姐。蘿兒，哀家也許陪不了你多久了！”“太后！”女子哭著叫到。老者慢慢扶起女子，苦笑到“爵兒雖然撤了暗衛，但是早年他的毒卻在不停啃食著我的意志。蘿兒，你的哥哥恨我呀！”女子低著頭，低低的嘆到“他錯怪了您，所以蘿兒不走，蘿兒陪著您，就當賠罪了，可好？”“傻丫頭，何苦呢！唉！”

天恆五年，太后重病。蘿兒跪在太后的床前哭到“他們一個都不來看您，我去求了皇上，可連他都不來見您！為何您不說？為何呀？”用力睜開眼，太后愛憐的摸了摸蘿兒的手笑到“哀家驕傲了一世，如今帝王已經長大，哀家也對得起姐姐了。走也走的安心了！”

天恆六年，沒熬過冬天，太后便永遠的離開了。蘿兒哭著收起太后的遺物，身後站立的黑衣男子清冷的說到“出宮後的事情，太后已經安排妥當，您可以隨時離開。”蘿兒紅著眼眶說到“我去御書房，你亥時在宮門等我。”

不到亥時，蘿兒便站立在了宮門口。龍玉紅著眼睛喃喃的說著“您還活著，您居然活著。公主，留下吧，求您！”蘿兒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未回頭，語氣清冷的說到“龍將軍，夜深了，回去吧！皇上以後就託付給您了！”龍玉的眼淚輕輕流下，“公主，皇上需要您！”蘿兒上馬車的身子一頓，清冷的說到“不，他真正需要的那個人被他遺棄了。如今那高坐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看著遠去的馬車，龍玉跪在雪裡久久不動。帝王走到龍玉身旁，暗啞的嘆到“起來吧，陪朕回去吧！”

那夜，雪下的很大，很快馬車的痕跡就被淹沒了，就像從未有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