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宋四家”，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詳。隨著近些年人們對傳統文化越來越重視，“宋四家”中蘇軾、黃庭堅、米芾的許多事蹟也都逐漸被大家所熟知，他們的作品在拍賣市場也是一路水漲船高，然而大家往往忽略了“宋四家”中的——“蔡”。究其原因，主要是後世對“蔡”到底指的是“蔡京”還是“蔡襄”頗有爭議。其實說起來結論也簡單，“蔡”就指的是蔡襄，和蔡京完全沒有關係。

要說沒關係，其實也有關係，唯一的關係是，蔡京是蔡襄的堂弟，有血親關係。有一些人認為宋四家中的“蔡”原本應該是蔡京，後人不齒其為人，所以把蔡京換為蔡襄。但在筆者看來，這個觀點是立不住的。蔡襄為人正直忠厚，為“宋四家”中最長者，宋朝文人對其仰慕頗深。蘇軾就在《東坡題跋》中指出：“獨蔡君謨天資既高，積學深至，心手相應，變態無窮，遂為本朝第一”。能讓心高氣傲的蘇軾這樣誇讚的人可真不多見。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臺北故宮藏

歐陽修對蔡襄書法的評價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歐陽修說：“自蘇子美死後，遂覺筆法中絕，近年君謨獨步當世,然謙讓不肯主盟。”；黃庭堅也說：“蘇子美、蔡君漠皆翰墨之豪傑”； 米芾則言“蔡襄勒字”。這樣看來，蔡襄成名較早，在宋朝俘獲了包括其他“宋三家”在內的大批粉絲的芳心，換句話說，其他三家誰又願意與大奸臣蔡京為伍？所以說如果真的要在當時選“宋四家”，蔡襄一定當仁不讓。最重要的是，蔡襄還有一位重量級粉絲——當朝皇帝宋仁宗。

宋仁宗是宋朝為數不多英明神武的帝王，正是在他的統治期間，蔡襄才正式登上最高政治舞臺，得以在大宋王朝施展拳腳。與他的堂弟不同，蔡襄生性剛烈，敢於對社會的陰暗面直言批判。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冬，范仲淹因彈劾宰相呂夷簡獲罪，降職饒州（今江西鄱陽），歐陽修、餘靖、尹洙論救，結果三人分別步入范仲淹後塵被貶出京城。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當時，年輕的蔡襄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西京留守推官，職低言微的他卻公開站出來仗義執言，並作了一組詩《四賢一不肖》，稱頌範、歐、餘、尹為“四賢”，臭罵在范仲淹被貶官時推波助瀾的諫官高若衲為“不肖”。蔡襄這一組詩洋洋千言，氣勢磅礴，當時京城內外計程車人爭相傳閱，一時洛陽紙貴。

宋仁宗慶曆三年（1043年），蔡襄受歐陽修等人舉薦，被宋仁宗補點為知諫院。出任諫官，這給正直無私的蔡襄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也迅速把宋仁宗吸收成為自己的粉絲。《宋史·蔡襄傳》說：“襄工於手書，為當世第一，仁宗尤愛之。”許將《蔡襄傳》也說：“公於書畫頗自惜，不妄為人，其斷章殘稿人悉珍藏，仁宗尤愛稱之。” 可以看出宋仁宗是蔡襄的頭號粉絲已經是公認的事實。

宋仁宗像

宋仁宗喜愛蔡襄，因為其淵博的學識，因為其書法的造詣，因為其正直的性格，還因為蔡襄張了一臉讓人羨慕的大鬍子。中國古代男人有蓄鬚的習慣，講究鬚眉堂堂，鬍子漂亮，一要長得長，能在胸前飄拂；二要濃密，且修長，根根獨立，絡腮鬍子就不夠儒雅；三要修飾整齊，不可任其滋蔓。蔡襄的容貌就符合“美鬚髯”的標準，而宋仁宗的鬍子就不是很濃密。

《鐵圍山叢談》就記載了一段蔡襄與宋仁宗關於鬍子的軼事：“伯父君謨，美髯須。仁宗一日偶顧問曰：“卿髯甚美，長夜覆之於衾下乎，將置之外乎？”君謨無以對。歸舍，暮就寢，思聖語以髯置之內外，悉不安，一夕不能寢。蓋無心與有意，相去有間，凡事如此”。說宋仁宗一天偶然回頭問蔡襄說：“你的鬍鬚非常漂亮，晚上睡覺時把它蓋在被子之下嗎，還是把它放在外面呢？”。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然而蔡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良久蔡襄無法回答。回到家後晚上睡覺時，蔡襄還在思索宋仁宗的話，試著把鬍鬚放在被子裡面，又掏出鬍子放在被子外面，結果都感到不適，一整個晚上無法睡著。這段軼事雖看起來像段子，但寫此書的人蔡絛，正是蔡襄的侄子，蔡京蔡太師的小兒子，所以是有相當可信度的。當然，這只是蔡襄與宋仁宗君臣之間的小插曲，更多的時間，蔡襄還是那個正直不阿的蔡襄。

宋仁宗執政期間並非太平年景，災情頻發，京東旱災、江淮蝗災、秦州地震等，百姓生活甚為疾苦。針對這些災難，蔡襄向宋仁宗上《言災異》奏章，直言不諱地指出：“不顓聽斷，不攬威權，使號令不信於人，恩澤不及於下，此陛下之失也”，他認為災害連連，是因循守舊、人事不修的結果，因此，他要求宋仁宗自我反省，更加勤政務實，來樹立朝廷威信。此奏一出，把當時朝廷內外的大臣們都嚇出一身冷汗。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慶曆四年，開寶寺發生火災，把安放佛牙舍利的靈感塔燒燬，朝野震驚。當時許多宮人甚至燒炙手臂，剃去頭髮，以表示對佛的崇敬。宋仁宗也信佛，深感惋惜，他命人把靈感塔地宮所藏佛牙塔移入內宮，並計劃重新建塔安置。

蔡襄聽到後，極力反對，他上書說：“非理之福，不可繳幸。今民生困苦，四夷驕慢，陛下當修人事，奈何專信佛法？或以舍利有光，推為神異，彼其所居尚不能護，何有於威靈。天之將災，以示儆戒，顧大興功役，是將以人力排天意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如果舍利真有靈性的話，那它為什麼連自己居住的房子都保護不了呢？還嘲笑宋仁宗重修佛塔，不修人事，專信佛法，那是以人力逆天意，本末倒置，勞民傷財而已。作為一個大臣如此指責宋仁宗，好在宋仁宗果真是心懷仁慈，除了繼續潛心佛法，關注舍利外，對蔡襄的話，到也沒怎麼計較。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如果說上面是蔡襄直言進諫，那麼下面這件事可是蔡襄公然抗旨。朱長文《續書斷》：“蔡襄書頗自惜重，不輕為書，與人尺牘，人皆藏以為寶。仁宗深愛其跡……及學士撰《溫成皇后碑》文，敕書之，君謨辭不肯書，曰：‘此待詔職也。儒者之工書，所以自遊息焉而已，豈若一技伕役役哉？’ ”。

宋仁宗皇祐六年（1054年），宋仁宗最為寵幸的張貴妃病逝，仁宗悲痛不已，高規格地為其治喪，比如追封她為溫成皇后，後來要在墓前立《溫成皇后碑》，碑文也已經擬好，需要找一位書法高手來操刀，仁宗自然想到了蔡襄。然而，蔡襄本來就對皇帝如此高規格地為張貴妃治喪心懷不滿，曾多次上諫阻止。如今皇帝讓他書寫墓碑，他以“此待詔職也”一口就回絕了宋仁宗。這也多虧是宋仁宗，不然違抗聖旨蔡襄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蔡襄　大研帖（致彥猷尺牘）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後來，蔡襄出任知制誥，即當上了宋仁宗的秘書，負責起草詔令。參知政事梁適因結交內侍而當上了宰相，遭到御史馬遵、呂景初、吳中復的多次彈劾。梁適的同黨上書宋仁宗，說如今御史濫用職權，而宰相卻動輒被免，以後誰還敢當宰相？左右為難的宋仁宗，一面聽從御史的建議，免去梁適的宰相職位，又以彈劾材料中有風聞之詞為由，把三位御史貶出京城。

蔡襄 《澄心堂帖》 臺北故宮藏

當宋仁宗安排蔡襄起草貶三位御史的詔書時，蔡襄卻認為風聞之言亦可參考，御史不必擔責為由，竟然拒絕起草詔書，致使宋仁宗做出的決定，竟然無法完成誥命的正式手續。

宋仁宗面對這樣的一位處處與自己作對的諫官，表現出了真正的“仁”，仁宗非但沒有貶蔡襄的官，反而對他格外厚遇，仁宗曾感慨地說：“有子如此，其母之賢可知！”

蔡襄 《澄心堂帖》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嘉祐五年（1060年），宋仁宗還提拔蔡襄為翰林學士、權三司使，掌管了全國的財政大權，由此可見宋仁宗對他的賞識。可惜的是，嘉祐八年（1063年），宋仁宗因病去世，宋英宗繼位，按宋朝慣例，翰林學士、權三司使是參知政事（即副宰相）的熱門人選，當時蔡襄與歐陽修齊名，然而，宋英宗畢竟不是宋仁宗，他起用了歐陽修為參知政事，沒有提拔蔡襄，只因為蔡襄太敢說太敢做。

蔡襄 《澄心堂帖》區域性 臺北故宮藏

蔡襄也意識到環境已經大不如前，不禁心灰意冷，他向宋英宗請求外調杭州，宋英宗立刻就批准了。當時的宰相韓琦覺得非常奇怪，他詢問宋英宗為何蔡襄第一次請求即批准了？禮數是不是過於簡單了？宋英宗卻反問了一句：“使襄不再乞，則如之何？”是啊，倘若蔡襄不繼續請求外調了，作為新皇帝該拿這樣一個正直的蔡襄怎麼辦？曾經宋仁宗眼中蔡襄的那一縷美須，終有一天成了英宗心中無處安放的鬍子......

宋仁宗喜愛蔡襄，因為其淵博的學識，因為其書法的造詣，因為其正直的性格，還因為蔡襄張了一臉讓人羨慕的大鬍子。中國古代男人有蓄鬚的習慣，講究鬚眉堂堂，鬍子漂亮，一要長得長，能在胸前飄拂；二要濃密，且修長，根根獨立，絡腮鬍子就不夠儒雅；三要修飾整齊，不可任其滋蔓。蔡襄的容貌就符合“美鬚髯”的標準，而宋仁宗的鬍子就不是很濃密。

《鐵圍山叢談》就記載了一段蔡襄與宋仁宗關於鬍子的軼事：“伯父君謨，美髯須。仁宗一日偶顧問曰：“卿髯甚美，長夜覆之於衾下乎，將置之外乎？”君謨無以對。歸舍，暮就寢，思聖語以髯置之內外，悉不安，一夕不能寢。蓋無心與有意，相去有間，凡事如此”。說宋仁宗一天偶然回頭問蔡襄說：“你的鬍鬚非常漂亮，晚上睡覺時把它蓋在被子之下嗎，還是把它放在外面呢？”。

然而蔡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良久蔡襄無法回答。回到家後晚上睡覺時，蔡襄還在思索宋仁宗的話，試著把鬍鬚放在被子裡面，又掏出鬍子放在被子外面，結果都感到不適，一整個晚上無法睡著。這段軼事雖看起來像段子，但寫此書的人蔡絛，正是蔡襄的侄子，蔡京蔡太師的小兒子，所以是有相當可信度的。當然，這只是蔡襄與宋仁宗君臣之間的小插曲，更多的時間，蔡襄還是那個正直不阿的蔡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