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得男人愛的並不是美人，我們該防備的倒是相貌平常，姿色中等的女人。見了有名的美人，我們只能仰慕她，不敢愛她…………反過來，我們看見普通女人，至多覺得她長得還不討厭，往來的時候全不放在眼裡，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糊里糊塗地，不知什麼時候讓她在我們心裡作了窩。”

——錢鍾書

這學期蹭現當代文學課的時候，課後作業，分到個“如何看待圍城中的孫柔嘉”課題，讓我後來對《圍城》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我並不鍾情於這個角色，卻無比地喜歡揣摩她。

因為偶爾細思極恐地覺得，現實生活中有那麼多“孫柔嘉”。

以下是正文。

不同於對蘇文紈、唐曉芙出場的濃墨重彩的描繪。對於孫柔嘉的出場，作者只是借用趙辛楣之口，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唉！這女孩兒人滑得很，我帶她來，上了大當———孫小姐像那條鯨魚，張開了口，你這糊塗蟲就像送上門的那條船。”與此相適應，小說中是這樣描述孫小姐相貌的：“孫小姐長圓臉，舊象牙色的顴頰上微有雀斑，兩眼分得太開，使她常常帶著驚異的表情，打扮甚為素淨，怕生得一句話都不敢講，臉上滾滾不斷的紅暈。”

孫柔嘉甫一出場，就是一副普通青澀內斂的女子形象。

比起唐曉芙，她的外貌實在是太寡淡了。

但錢鍾書在《人·獸·鬼》裡曾說過一段話：

“最能得男人愛的並不是美人，我們該防備的倒是相貌平常，姿色中等的女人。見了有名的美人，我們只能仰慕她，不敢愛她…………反過來，我們看見普通女人，至多覺得她長得還不討厭，往來的時候全不放在眼裡，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糊里糊塗地，不知什麼時候讓她在我們心裡作了窩。”

就是這麼一個看似普通的女人，用她縝密的心思編織情網，最終把方鴻漸拉進了自己婚姻的圍城。

孫柔嘉其人，一直都是專橫、善妒、敏感且富有心計的。

在赴三閭大學的途中，她在方鴻漸面前表現出的是一個天真幼稚 、充 滿 好 奇 心 的 小姑 娘 ：“……我什麼事都不懂，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商量……我太不知道怎樣做人，做人麻煩死了！方先生，你可以教我麼？”

但在婚後，她便視丈夫為自己的私產,一結婚就要對方時時守著自己,不能再有自己的世界。她曾多次追問方鴻漸在她之前和蘇文紈、唐曉芙的關係,雖聲言自己不會吃這種陳年老醋,但方鴻漸從她的臉色上還是慶幸自己藏匿了一大部分。

結婚之後,夫妻口角,她有不講理的時候。如在香港遇蘇文紈,無端地受了氣回來和方鴻漸大吵大鬧,逼得方鴻漸也說了很絕情的話。

再比如，方鴻漸在街上遇到他過去認識的沈太太,回去告訴孫柔嘉。孫柔嘉立刻警覺地說他可能還會遇到另一個人,那就是唐曉芙。

孫柔嘉堪稱聰明，但卻又短視，她自己真切地意識到了悲劇命運危機的存在，並且也擁有了透過主動抗爭贏取人生幸福的勇氣。她其實是比較勇敢的，大膽突破傳統觀念的禁錮，主動追求個人的人生幸福，這是她的積極的一面。而她的失敗，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她的思想境界過於狹隘，抗爭帶有明顯的盲目性。

其實方鴻漸與孫柔嘉還是曾經“幸福”過的。方鴻漸和孫柔嘉在桂林過了一段“快樂得不像在過日子、倒像日子溜過了他們倆人”的歲月後，方鴻漸稱心如願，孫柔嘉卻已經原形畢露，其誘惑力連鮑小姐那“區域性真理”的力量也喪失了。方鴻漸身心疲憊，就是那“最好的葡萄”唐曉芙在他眼裡也失去了往日的神往，並且猜她早做了媽媽，把自己忘了，自己也把她忘記了。形式上的結婚已失去了任何意義。他得出這樣的結論“現在想想結婚以前把戀愛看得那樣鄭重，真是幼稚。……倒是老式婚姻乾脆，索性結婚以前

誰也不認得誰”。

其實孫柔嘉並不理解方鴻漸。孫柔嘉的世界是以自己為圓心，以自己的實際功利為半徑劃出的圍城。她無法走進方鴻漸的精神世界，她只是想法設法地將對方封閉在自己的圍城裡。

方鴻漸這人對社會、對人生及自己的生存狀態還有一種形而上層面的觀照，只不過他雖有一種形而上的痛苦，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所以覺得愛情婚姻如圍城，人間萬事如圍城了。

這使得他們在精神的最深層次就互相隔閡，彼此都覺得對方不是自己婚前想要的那個人了。

於是，方鴻漸的也是孫柔嘉的婚戀悲劇徐徐落下。

年輕時代的錢鍾書

錢鍾書真的是極偏愛唐曉芙的，說她：“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

這不就是說唐曉芙素顏顏值都可以吊打眾女妝後嗎？

並且文學崑崙錢鍾書先生，一向筆下尖銳刻薄，《圍城》裡偏偏到了唐曉芙他不捨得下狠手。

錢鍾書在《圍城》中把對初戀的回憶給唐曉芙，把婚後的感受給孫柔嘉。

清華大學中文系的藍棣之教授認為：“唐曉芙換成了孫柔嘉，孫柔嘉是‘另外一個’唐曉芙。……孫柔嘉是唐曉芙的本相，戀愛時收斂起來的本相。因此，唐曉芙與孫柔嘉的關係是: 一個是表相，一個是本相，她們二人是二而一的。”

即使是作為方鴻漸“夢中情人”的唐曉芙，在婚後也會變成孫柔嘉的。唐曉芙和孫柔嘉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她們是兩種觀念的載體，唐曉芙承載著初戀的美好記憶，孫柔嘉承載著婚姻的全部感受。這恰恰印證了林語堂關於愛情是理想的、婚姻是現實的的說法。

理想與現實在愛情婚姻中往往呈現出極大的反差，這就是殘酷的生活本相。

楊絳說的“我們仨”

在中國儒家文化中，對於女子的教義就是“溫良恭惠”，孫柔嘉的武器，便是柔和嘉。她身上的特質，是中國封建傳統禮教的產物。

她那種“羞縮緘默”的外表與“專橫善妒”的個性，正是中國婦女為應付一輩子身陷家庭糾紛與苦難培養出來的。哪怕她曾受過高等教育，仍擺不脫傳統文化的束縛。

其實試想一下，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女性不正是這樣嗎？

她們以家庭為中心，以婚姻為職業，忽視對社會問題與心靈世界的關注，在世俗生活中凝聚了全部心計與智慧，這種思想代代延傳，已經成為集體無意識滲入到血液裡去了。

與其說，這是孫柔嘉一個人的悲劇，倒不如說是中國傳統女性的悲劇，中國封建文化的悲劇了。

錢鍾書的《圍城》寫了不少女性，如果認真計較一下，應該有十個，其中有四個是主體人物，分別是鮑小姐、蘇小姐、唐小姐、孫小姐，還有六個女性，其地位和性質或比較虛，或比較外圍，這六個女人一個是方鴻漸的望門妻周小姐，另一個是妓女王美玉，還有個蘇州小寡婦，還有一個是汪太太，最後是劉小姐和范小姐。

後面這六個女人雖然不甚重要，卻都在不同情節中起著不同作用，其中周小姐雖然喪亡，但其父母弟弟俱在，方鴻漸回國後就被周家以女婿身份強行留住；第二個是妓女王美玉，這個女人不尋常，黑白通吃，拿下濟南許大隆，傍靠兵痞侯營長；第三個是蘇州小寡婦，小寡婦和僕人阿福搞曖昧；第四個汪太太是已婚少婦，容貌俊美，是趙辛楣的夢中情人，小說暗示，如果趙辛楣膽子再大一些，汪太太很有可能會跟他私奔；最後的劉小姐和范小姐都是趙方二人的校友，二人被汪太太分別介紹給方趙二人相親，結果均無疾而終。

重點說說四個主體人物，這四個女人，與小說主角方鴻漸均有著極親密關係，第一個鮑小姐堪稱床頭貨，受西方思潮的腐蝕影響，鮑小姐在性關係上非常主動，而且其過程完全與金錢不發生聯絡，用現在話說就是隻圖一樂。

第二個蘇小姐就嚴謹多了，這是個大家閨秀，而且還是個有文化、留過洋的大家閨秀，但她的專業有些可笑，研究中國文學史，著有《中國當今十八家白話詩人》論文，這麼個研究領域，卻要跑到西方去領畢業證。她挖空心思想嫁方鴻漸，但方鴻漸卻不愛她，我感覺是她身上那種世俗和虛偽引起了方鴻漸的反感。

最好的是唐小姐，這是方鴻漸的夢中情人，容貌美麗，性格開朗大方，思想健康，但她把愛情看得太過神聖，容不得方鴻漸與鮑小姐的汙史，所以兩人只能崩散。

最後是孫小姐。孫小姐並不算是優秀的，比之前兩位，但她卻是最聰明的，她聰明在她把方鴻漸做為一個目標來征服，同時又把自己放在弱勢的位置，努力使自己顯得人畜無害。

方鴻漸選擇孫小姐是無奈之舉，很多東西年少輕狂不懂珍惜，過後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唐曉芙，蓮花，可遠觀不可近玩（褻玩）焉，唐曉芙是屬於童話世界裡的人物，在天堂，不該食人間煙火，人不配她。作者筆鋒就不允許唐嫁給方。

二、蘇文紈，牡丹，人們喜愛卻高攀不起，羨慕有餘，花之魁首，傲視群芳。方鴻漸有真知識分子的清高，自然不喜歡俗世的虛偽和浮華，所以彼此近了傷害，遠了吸引，因為畢竟他們的經歷接近。

三、鮑小姐，玫瑰或者桃花，只為所謂的“情愛”，卻也“上流”。不好評說！不予提倡。（上層交際花）

四、孫柔嘉，梅花，不起眼，卻暗香，某種意義上是現實婚姻裡的唐的繼續。傲而不俗。正因為此，也註定與方有隔閡和矛盾。

五、周小姐，菊花，另類隱逸的恬淡清高。彷彿世外高人。即是如方也時常牽掛一下。難能可貴。能被人記掛的人其實不多。

六、汪太太，薔薇，高傲、孤冷、其實熱情似火，又機智刻薄。

七、王美玉，楊花（下層交際花）

八、蘇州小寡婦，杏花

九、劉小姐，百合花，難能可貴，就如同你我身邊的人一般。

十、范小姐，石榴花，至於為什麼是石榴花，你懂的~

至於其他非小姐就不再論述。比如銀行家十八歲的女兒等等。如今好好的小姐一詞，已經漸漸和先生一詞變成貶意詞了。

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海棠依舊，桃花難覓！希望從不同的視角給友以啟迪。人無完人，花無百日好，萬紫千紅總是春，世間百態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