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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6月2日,中國近代史上的著名學者,清華國學院的四大導師之一王國維先生,抱石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一顆學界巨星就此隕落。
1927年6月1日,王國維參加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第二班畢業生師生敘別會,午後訪陳寅恪。6月2日上午,獨自來到頤和園內的魚藻軒前,自沉於昆明湖。在其內衣口袋內發現遺書:“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王國維是中國近代一位大師級的著名學者,他涉獵廣博,在教育、哲學、文學、戲曲、美學、史學、古文學等方面均有深詣和創新,連一向待人苛刻的魯迅先生都曾說“要談國學,他才可以算一個研究國學的人物。”但是就在1927年6月2日,距離今天90年前,王國維在頤和園昆明湖投湖自殺。儘管他留有遺書,但是對於他的死因,時隔這麼多年,仍然是撲朔迷離、莫衷一是。
對於王國維大師的離世,一直以來有殉清說、逼債說、驚懼說、文化殉節說等等。殉清說是指王國維為清朝遺老,以秀才的身份破格成為“南書房行走”而深感溥儀的知遇之恩。1924年,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溥儀被驅逐出宮。王國維引為奇恥大辱,曾與羅振玉等前清遺老相約投金水河殉清,因阻於家人而未果。從動機來說確實有可能,這種觀點曾佔主流地位,時任清華校長的曹雲祥、好友羅振玉、吳宓甚至魯迅都支援這種觀點。但是當時的人也都認為,王國維不至於愚忠至此,從他後半生的情況來看,基本上全身心投入學術創作中。
逼債說是來源於溥儀,他曾在《我的前半生》裡,繪聲繪色描述王國維曾經欠過羅振玉一大筆錢,甚至將溥儀的下人交給他幫忙變賣的字畫都抵債所用。因為無法交差,又愧有急之下,跳湖了卻殘生。這種說法由於溥儀的特殊性,影響很大,後來郭沫若先生也支援,廣為宣傳,也幾乎成為定論。但從王國維的遺囑安排和家人的生活情況來看,沒有什麼重債需要償還。
驚懼說和文化殉節說簡單說一下,前者認為王國維作為遺老,懼怕北伐軍進入北京城後誅殺有辮子的。必須說明,當時王國維的辮子早已經剪掉,也不過是戴了個假辮子,何況連跳湖自盡都不怕,對於將來的死又豈會恐懼?後者是王國維在清華的親密好友陳寅恪先生提出,認為是文化衰敗之時,從事該項文化的人會心灰意冷,生無可戀。說實在的,大師的情懷咱們不懂,但就像本篇開始說的,王國維涉獵太廣,豈能文化都衰敗,即使衰敗,他還怕找不到能研究的熱門嗎?
時代在進步,對於王國維的跳湖之說,現在有了新的說法。王國維跳湖自盡,源於他有著重度的抑鬱症。現代醫學表明,抑鬱症產生的原因非常複雜,但總的看來,一是內向而情緒悲觀的人容易得抑鬱症,這類人遇事悲觀,自信心差,對生活事件把握性差,過分擔心;二是受外界過度刺激容易得抑鬱症,親人的離去,人際關係緊張,經濟困難,或生活方式的巨大變化,這些都會促發抑鬱症。
王國維內向,他的父親王乃譽就稱他“老實得像一隻火腿”,王國維平時不苟言笑,不善於情緒表達,喜怒不形於色;同時王國維的自尊心極強,不願受侮辱,自殺前一天還跟他的學生說:“亮夫!我總不想再受辱,我受不得一點辱!”他始終展現出知識分子的清高和倔強,跟社會現實保持距離。
另外王國維的生活過得並不幸福,自幼喪母,後來妻子又離世,他再娶了小妾做正房。就在自殺前一年,他最疼愛的大兒子在上海病逝,他親自趕赴上海操持喪事,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個打擊應該是最嚴重的。另外時局的不斷動盪,從小長到大、兒女親家的羅振玉與他翻臉等等因素,彙集起來成為致命性的衝擊。
抑鬱症是一種心理疾病,往往越是優秀的人才,越追求卓越和完美,而世間很多事情,卻往往難如人意,他們容易產生幻滅感,容易被抑鬱症糾纏。近年來患有抑鬱症自殺的名人層出不窮,只是在民國時代,對這種心理疾病缺乏認識。不管如何,王國維是一代大師,他的死留下了遺憾,但也許就是他寫過的,最是人間留不住吧。
他的人生三種境界,點醒了多少人: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裡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人間詞話》
他的“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理論,將千古詩文分析個透徹。他說作詩無外乎“以我觀物”、“以物觀物”: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有我之境也;“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
他不只對國學有深刻的認識,對於讀書也有自己體會:
讀書的三重境界,符合古學的小學,大學的通義。
古人治學講究“厚積薄發”,所以第一階段,重點在於“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是看,要博覽;其次的階段就是要思考,論語中講“學而不思則罔”。看了那麼多東西,就會互相比較,和自己的經歷比較,就有所得,就外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然而,最終的成就要返璞歸真,也是大學中說的“在明明德,在止於至善”、也是老子中的“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學習的最後是體悟自然的規律,順應於這個規律“隨心所欲不逾矩”。
初能望文生義,死記硬背,可小成。
進能變通運用,能說會道,有一得。
終能深入淺出,知行合一,方大就。
——《讀書的三重境界》
讓我們永遠紀念這個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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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4月,國民革命軍在長沙槍斃了“找死”的光緒朝進士、舊文人葉德輝,此事對王國維的內心衝擊很大,他覺得時局壞了,他很憂懼。
同年6月1日,清華大學宣佈提前放假,學生們宴請導師。席間,王國維憂憤地說:“我總不想再受一點辱,我受不得一點辱!”
“總不想再受”說明老先生此前沒少受辱;“受不得一點”說明老先生的心理確實脆弱到了極限。
參加完學生宴請,次日上午八點,王國維來到清華研究院辦公室,聊了會天,之後突兀地跟人借了五塊錢,然後就走掉了,從此再沒有回來。
老先生的不歸路是這樣走完的。
從清華園出來後,他僱了一輛車去頤和園。“魚藻軒”是他選定的自盡地點,這地方他此前從未來過。
為什麼要在這個叫“魚藻軒”的地方投湖自盡呢?
東漢經儒大師鄭玄是這麼解釋的:“藻,水草也。魚之依水草,猶人之依明王也。”
說的再透點,“魚藻軒”就是“忠君軒”。
如此說來,國學大師選在這個地方投湖自盡,是在殉亡清的節。
這種說法,有人認同,有人持異議,暫且不說,還是先說一說老先生自盡的情景。
特別蒼涼。
老先生走到“魚藻軒”後,停下來吸完了一支哈德門香菸,之後就一頭扎進了水裡。當時的湖水僅能沒過膝蓋,但水下的淤泥積得很深,這情景大傢伙可以想一想,沒有決絕之心,這地方是淹不死人的,除非一頭扎進淤泥中。
真的很蒼涼!老先生就是這樣倒栽進淤泥裡的,等園丁發現後拖他上來的時候,他的內衣還沒有完全溼透,只是口鼻讓淤泥堵死了。
投湖自盡時,老先生身上是帶有遺書的,那遺書開頭便說——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上面說老先生此前沒少受辱,絕沒有調侃之意。老先生這一生受了太多的坎坷命運之辱,甚至都有些餘華《活著》裡福貴的意思——四歲喪母,繼而喪祖父、父親,成家後又喪妻,八個女兒跟著又夭折了六個,後來還有暮年喪子。
他之所以走上哲學之路,就是對命運充滿了疑惑,他想拷問命運。
留在歷史影像中的王國維是清高、憂鬱,甚至有些淒涼的,他不是個會混世事的知識分子,魯迅就曾說過:“要談國學,王國維才算一個研究國學的人物。不過,老實得像火腿一樣。”
正是因為這種老實,王國維的人生之路才會顯得那麼孤寂失意。一身才華,考舉卻總是名落孫山。被迫去做私塾先生,又見不慣僱主的庸俗氣。跟著好友羅振玉討生活,做學問,又總給人寄人籬下的感覺。
看過這些經歷,才能理解他對亡清的“殉節”心理。是溥儀破例將他提拔成了“南書房行走”,是溥儀賞了他“紫禁城騎馬”。對此,王國維是感激涕零的,他說,以布衣身份享受這種禮遇的臣子,有清一朝,他是第二例。
所以,當馮玉祥帶兵將溥儀驅逐出宮的時候,他才會幾次要跳御河自殺。
但細細品讀老先生的遺言,除了殉節之意,似乎還能讀出他對現實俗世的厭倦和決絕。有的說,真正導致老先生自盡的其實是俗世,他遭受了一生摯友羅振玉的羞辱。
一種說法真實性較強。
羅振玉不僅是王國維的摯友,也是兒女親家,羅振玉女兒嫁的王國維長子。
1926年,王國維長子病逝,在對待王家兒媳婦這一問題上,兩人產生了矛盾。王國維希望喪夫的兒媳婦能留在王家,但羅振玉沒同意,他把女兒接走了。
王國維去信想兒媳婦能回來,羅振玉一怒,給王國維回了封絕交信,信中指責王國維“知恩不圖報”、“自私自利”。
另一種說法謠傳的意味重一些。
兩人合作做生意,不知怎麼弄的,最後王國維在羅振玉那裡欠了不少債。在錢財面前,摯友再不是摯友,只剩下逼債。
後來更不地道。
滿清遺老紹英託王國維賣畫,羅振玉得知此事後說可以代勞,可當畫脫手後,羅振玉竟給王國維撂下了這麼一個說法,賣畫的錢應該抵欠他的債。
老實像火腿的王國維能怎麼辦!只能以死埋辱。
還有的說,摯友失和,逼債之辱不是關鍵,為亡清殉節也不是根本,是老先生對時代絕望了,覺得中國的傳統文化死了,洶湧而來的洪水猛獸太暴虐。
或許,壓死老先生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就是幾股痛苦纏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