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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吃暴躁多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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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使用者7443832395706
那是一隻星期日午餐享用的母雞。才上午九點鐘,所以它還活著。
它看上去平靜如常。從星期六起它就蜷縮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裡。它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人注意它。即使是緊緊抓住它的身體,把它挑出來時,人們仍對它無動於衷,說不清它是肥還是瘦。人們從不會猜想它有什麼祈求。
因此當人們看見它張開翅膀,做短距離飛行,看見它鼓足了氣,三下兩下飛上露臺的圍牆時很是吃驚。伴隨著女廚子的尖叫聲,它在那裡徘徊了片刻。很快它躥到鄰居的露臺上,從那裡艱難地飛上房頂。就像一件被誤放在房頂的裝飾物,它在兩隻爪子間搖擺著。全家人被緊急召集起來,他們沮喪地看著他們的美食正靠在一支菸囪旁。為了家人的午餐,同時達到健身的目的,男主人穿上了一條閃亮的游泳褲,按母雞的逃亡路線進行追蹤:他小心地跳躍著登上房頂,在那個緊急關頭,母雞戰戰兢兢地改變了逃跑方向。追捕行動變得更加緊張激烈,從一處房頂到另一處房頂,足足穿越了一個多街區。從未有過如此殘酷求生經歷的母雞,只能自己決定逃跑路線,得不到任何來自其它同類的救助。而那個年輕的男人卻是個潛在的獵手。不管獵物是如何的微不足道,獵獸者的吼叫聲響徹四周。
它在世上孤身一個,沒有父母。它氣吁吁地、默默地、聚精會神地奔跑著,時而會停落在房簷上。與此同時,年輕男子正艱難地跨越著其它屋簷。母雞得到喘息,可以重拾自己,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
它愚笨、害羞、卻自由自在。它在逃跑時不能像公雞那樣傲視周圍。它的軀體內究竟有什麼能讓它的生命獲得尊重?母雞是一個生命體,人們的確不能視它為無物。但它卻不把自己當回事,它無法像公雞一樣信賴自己的雞冠。它唯一的優勢在於世上有很多母雞,一隻母雞倒下了,在同一時刻會冒出另一隻與它一模一樣的母雞,讓人無法分辨。
終於,當它又一次停下享受逃跑成果時,年輕人追上了它。在喊叫和哀嘆聲中,它被捉住了。它被主人以勝利者的姿態,抓著一隻翅膀穿過瓦頂,然後幾乎是被摔在了廚房的地上。它暈頭轉向,晃動了幾下,嘶啞地、迷惘地叫著。
就在那時,因不堪重負,母雞忽然間產下一個蛋。也許那只是個早產蛋。它受了驚嚇,又精疲力竭。但很快,彷彿生來就是為了行使母愛,它宛然成了一個習慣於生兒育女的老母親。它坐臥在蛋上喘著粗氣,兩眼睜開又閉上像解釦係扣一樣。它的心如果被放進菜盤是那麼的不起眼,它卻用這顆心托起羽毛,把溫暖帶給那隻根本無法孵出小雞的蛋。這家的小女孩兒在現場帶著驚恐目睹了所有這一切,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叫喊著跑開了:
“媽,媽,別殺它了,它下了一個蛋,到這會兒它還想著咱們!”
所有人跑進廚房,圍著年輕的產婦,一言不發。它在用體溫暖化著孩子,它既不溫柔也不剛烈,既不快樂也不悲傷。它什麼也不是,只是一隻母雞,不足以煥發任何特殊情感。父親,母親和女兒望著它一段時間,腦間一片空白。他們還是頭一次撫摸母雞的頭。父親終於粗聲粗氣地表態說:
“如果誰下令殺了這隻母雞,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吃母雞肉了!”
“我也不吃!”女兒信誓旦旦地附和道。
母親聳了聳肩。她累了。
母雞成了這家人生活中的夥伴,它意識不到它的生命是被賜予的。小女孩兒每天放學回來,總是把書包遠遠一拋,腳下不停地跑到廚房。年輕的父親還時常感嘆:“你說我怎麼能讓它在那種狀態下拼命奔跑!”母雞變成了家中的女王,只有它自己感覺不到。它依舊生活在廚房和露臺之間,施展著它的兩樣本領:冷漠和驚恐。
然而當家裡所有的人都回歸平靜後,彷彿忘記了它。那次大逃亡殘留下來的、小小的勇氣似乎又膨脹起來——它在磚地上轉悠,身體跟著頭移動著,然後就像在田野裡一樣停歇下來。它的小腦殼背叛了它:總是帶著它那個物種與生俱來的驚恐,急速地顫動著。
偶爾地,儘管次數越來越少了,母雞會讓人想起它木呆呆地立在屋頂的邊緣,面對著空氣,準備啼叫的情景。在那段時間,它呼吸著廚房裡汙濁的空氣,即便上天賜予了它歌唱的本領,它也不會唱出來,但它依然很快樂。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刻,它那空腦殼的形態都不會變化。無論是逃跑,休息,下蛋或是啄食玉米——母雞的腦殼始終是母雞的腦殼,千百年來都一成不變。
終於有一天,他們把它殺了,吃了,日子照樣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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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克拉麗絲的《一隻母雞》,描寫了普通人的情感糾結,筆調輕鬆、幽默。
文中,為了避免被殺的命運,母雞用盡一切方式逃逸,但終於被捉,無法豁免被端上餐桌的命運。然而她在匆 忙之中下了蛋,一隻潔白的完美的蛋。這蛋成了她的拯救。
克拉麗絲用一生的逃逸接近了這隻母雞。創造是一種拯救。創造拯救了創造者本身。這種創造是完全無意識的:“如果她(母雞)知道體內有蛋,會自我拯救嗎?如果她知道體 內有蛋,會失去母雞的狀態”。而且,要求創造者完全的鬆弛狀態,因為“如果不是這般漫不經心,而是全神貫注於體內創造的偉大的生命,她們會把蛋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