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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5454小腦斧

    尋找幸福

    淡去了滿天星辰,取代絲綢般稠密深沉的墨藍,清爽的水晶藍從天邊向沉睡的金波宮靠近。直至那昭示新一天來臨的Sunny,將冰冷的殿堂在瞬間點亮。

    光,越過五彩的琉璃窗,靜靜的對映在寢宮沁涼的地板上,閉合的雙眼輕輕顫抖了幾下,景麒習慣性的轉向左邊,卻令他意外地感受到一絲冰涼。

    “主上?”他坐起身,尋找那抹溫暖的紅色身影。迴應他的是空曠寢宮中的迴音,空洞而悠遠。

    離了自己,她怕是又在偷懶想出宮吧。景麒想。

    每次出宮,她總會掛些彩,可望著她那張臉,他就是氣不起來。為了不再令自己提心吊膽,他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在那之後,她反而變成了整日不安的那個,自己那見不得血腥的體質,便是她所擔憂的。也是在那時開始,他才真正開始瞭解她的世界,她的想法。

    多久之前的事情?好像是800多年前了?為何會突然想起這麼久遠的事?

    景麒人已站在大殿那扇專屬於他的側門前。門“吱呀”一聲開了,空曠的大殿哪裡有人影?高高玉座下,偏僻角落裡的一扇窗安靜地開著,帷幔隨著雲海吹來的風,有節奏地飛舞著。

    腳下沒有遲疑,景麒轉身離開了金碧輝煌的大殿。她會在御書房批閱奏摺嗎?慶雖有近前年的安定,但很多事情她還是必須親理——正因為如此,她才被譽為十二國有史以來最勤政的王。

    “有時候想想,覺得命運真是玄妙,我在蓬萊,卻成為景麒的主上,景麒在常世,卻成了我的半身。這讓我感到很溫暖幸福。景麒會一直在我身邊,對嗎?”曾幾何時,她站在御書房金色夕陽鑲嵌的窗前,用一種讓他覺得陌生卻也溫馨的語調,輕輕陳述著。心底有一種莫名的喜悅在發酵,一點一點,直到他的心再也承載不下。

    “是的,我會一直在您身邊,主上。”他許下承諾,同時在心中暗暗祈禱。

    她笑了,自信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靦腆。

    行走在無盡的長廊上,海風吹起他耀眼的金髮。她在嗎?在那兒嗎?他竟有一絲不確定。為什麼呢?那並不遙遠的王氣不正是她在宮中的證明嗎?擔這憂慮到底從何而來?

    “國公,您有事嗎?”御書房前的小宮女試圖阻下行色匆忙的景麒,卻是徒勞。

    門被推開了,卻也是空空蕩蕩。御書房陰暗而寂靜。只有鑽過厚厚布幔的零星光點,在堆滿奏摺的書案上佈下溫柔。

    “怎麼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景麒緩緩轉身,看見了一個著裝樸素的女子。

    “天官長,國公他……”

    “你知道主上在哪兒嗎?鈴。”他平靜的語調打斷了小宮女的話。鈴卻怔住了。

    “臺輔在找主上?”回過神來的鈴柔聲問道。

    “是的,她在宮中,我卻找不到她。”一如既往的平淡。

    鈴笑了,笑得有些落寞:“臺輔,您是主上的半身,只有您才能瞭解她的心情與眼淚。倘若連您也找不到她,那麼天下間便無人知道她的去向。”

    鈴已經帶著小宮女消失在長廊的盡頭,景麒卻依然出著神——為什麼這話如此熟悉?是誰曾經說過?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聲音?

    “景麒你哪裡用得著找我?只要你閉上眼睛,順著感覺走,就能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我了。”她笑得燦爛,一點也不為自己讓他辛苦了兩個時辰而愧疚。殷紅的髮絲在他眼前飄蕩。

    “因為景麒就是景麒,你能知道我對周圍一切的感覺,你能感受我時時刻刻的心情,所以,你找得到我,我也找得到你,我們早已同化。這與我是王,你是麒麟沒有關係,只是我們彼此瞭解罷了。”她拉起他的手,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聽,我們的心跳都一致。”

    他走出御書房,急匆匆地奔向那個地方,那裡有斑斕天空和明淨雲海——積翠臺。

    旭日的光芒照向金波宮的每一個角落,照出了雕樑畫棟,也照亮了角落的晦暗他不顧一切地狂奔著,奔向那個一草一木都由她親手栽培的地方她在那兒,她應該在那兒,她一定要在那兒!

    “景麒應該多笑,放鬆一下自己,才能更好的去完成每一件事情啊。”

    “景麒的眼睛好漂亮,像紫水晶一樣,從景麒眼中看到的國度,便是我想創造的慶國。”

    “不知道慶的百姓是不是能感到幸福,我想大家幸福,想景麒幸福,那樣,我就能幸福,很貪心吧?”

    “景麒你知道嗎?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呢。我想身邊有你,有幸福。但沒有不死的王朝,終究有一日我會失道,你會得病,到那個時候我也是無力迴天。我不要你死在我之前,一刻也不行,我會上蓬山去退位,但,我想你自己來找我,給我幸福,可以嗎?”她的雙手輕輕圍上他的腰,人卻躲在他身後,於是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那不停顫抖的手洩露了懼意。

    “景麒能給主上幸福嗎?”他拉她的手,試圖消去她的不安。

    她倔強地抬起頭,看著他額後的金髮:“我不要你喊別人主上,你是我的半身呀!”

    他含笑頷首,眼中盡是寵溺。

    他在害怕!他本能地知道,他遺忘了一件他絕不能容忍自己遺忘的事情。是什麼?是她嗎?

    “主上!”偌大的金波宮在一瞬間變得如同牢籠,Sunny依舊和煦,卻將他的心壓抑得更加冰冷。

    “主上!”他驚慌失措地喊著,顧不得自己被樹枝劃破的傷口,淡淡的血腥瀰漫在空氣中,如同嘲笑他的驚恐。

    終究是到了,林蔭道的盡頭,他遠遠地望見積翠臺的涼亭裡有兩個忙碌的身影。卻沒有他期待看到的火紅溫暖。

    “臺輔?你怎麼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景麒抬起頭,紫色的眼眸印進一個身著白衣的儒雅男子。

    “桂桂,你見到主上了嗎?她把我丟了,我卻找不到她……”景麒怔一怔,終於想起眼前的男子是被冊封為太子的和州之亂遺孤,主上的義子玉桂。

    玉桂臉上的笑卻在聽完他的話後僵住了,他不回答,只是望著他。

    “國公在找主上嗎?她不正站在您面前嗎?而且國公您怎麼可以直呼主上的名諱呢?”一個帶著稚氣的聲音忽然響起,說話的是個金髮如Sunny般燦爛的男孩。

    瞳孔在望見小男孩身影的瞬間急劇擴大,景麒忘了他在尋找什麼,眼睛死死地盯著小男孩那頭張揚的金髮。

    “國公?”小男孩開始意識到什麼,有些害怕地低下頭,輕輕喚到:“思成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景麒突然失控了,他不管玉桂如何阻攔,只是一味地想過去,想看看,在積翠臺上,他遺忘的是什麼?是不是他絕不容許自己忘卻的東西?

    “臺輔!”玉桂試圖拉住他,他踉蹌一步,碰翻了放在涼亭石桌上的錦盒。

    “哐當!”清脆的金屬聲響起,如血一般鮮豔的火絲散落在石地板上,靜靜的,卻又像是流淌的火焰。

    記憶的空缺剎那間被添滿了薄薄的紗帳,身體腐爛的味道,自己虛弱的呼吸,以及……在紗帳那頭的她……

    “我說過的,我不要你死在我前面。所以,我要去了,即使身邊不可能再有你。”她開口,聲音裡是濃濃的枯澀。

    “不……我……不……不讓……”他拼盡全力,可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你要活下去,去找我的幸福,然後把它送給我。”風吹起了紗帳,之後,他看見了她淚流滿面。

    “我啊,始終只是一個貪心的人,所以,在你想起我的時候,再來找我吧,但……在那之前,請忘了我,好好地生活下去,決定好你真正的路。”水禺刀輕輕劃過她的脖子,接著,他看到她那柔順的,齊齊落地:“如果你真的決定來找我,那麼,這個……便是信物,帶著它,到有我的地方去。”

    風,殘忍地打散了一地燃燒的火焰,那殷紅在一剎那散去,景麒回神般地看著所有髮絲四散飄零。

    “不!”他驚恐地追逐起亂舞的髮絲,試圖在手上留下一絲讓他感到溫暖的火焰。

    “夠了臺輔!前邊是無底的雲海啊!”腳下的芥糊突然出現,在積翠臺的邊緣攔下了發狂的他。

    溫度從他的指間一點一點流失,直至全身冰涼。清澈的紫色眼眸變得毫無神采,最終在蒼白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他丟了她,忘了她,近有百年!

    “臺輔,她走了,帶著她不稀罕的慶的千年繁盛。”玉桂抱起身邊嚇壞了的思成,平靜也殘忍地說。

    “去了哪兒?”他依舊望著刺眼的Sunny。

    “玉京。”一張一合,簡簡單單,卻讓他徹底跌入深淵。

    “為什麼?”一字一句,心如刀絞。

    “為了你。”

    赤樂千年,國泰民安。量上稀世之才,下派東神青龍,召上入京。上拒,言:“吾本凡人,仙矣,竭僕所能,唯能如此,吾自認不可為神。國之安,吾之願,不作他想。”帝怒,降失道於臺輔景麒,,傳盛:“天將亡慶矣!”上憐百姓,登蓬山,允以為神。上退,臺輔之病不治而愈。同月,蓬山捨身異結慶果。帝曰:“孤念景麒之功,赦其擇王之責,予位。”上入玉京,國諡。

    “景麒的幸福是什麼?”枕著他的腿,她問。睜開碧綠的眼,印進滿臉溫柔。風拂過,吹起她長長的絲袍。皎月的銀色薄紗籠罩著天地,亭外無邊的雲海變得更加沉寂。

    “什麼是幸福?”他問。晶瑩的紫眸透出疑惑。

    “就是在你心底最想要的。”她痴痴地笑了,似乎是笑他的單純。

    “那我想要慶的繁盛。”他想一想,認真地說。

    她嘆口氣,誇張的表情就像在說他貪心:“還有別的嗎?”

    他搖頭。

    “那麼……”她有些失望,但很快恢復了笑容:“好吧,我答應你,盡我所能,令慶一直繁盛。”

    “其實從一開始你便知道吧。”迎著冰冷的月色,他站在積翠臺的雕欄前,望著翻滾的雲海:“我說了謊,可你還是應允了。”

    潮溼的海風掃過他額前的金黃,留下點點冰珠。

    “是對我不誠實的懲罰嗎?”嘴角彎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我不要什麼慶的強盛,也不要做什麼象徵天啟的麒麟。我要的,只是追逐你身後那片輕舞飛揚。”

    輕輕站在精緻的雕欄上,他將手中的黑色綢緞蒙上眼。

    “芥糊,班渠,驃騎,你們要跟好哦。”他輕聲低喃。下一刻,他跳下了高立的崖壁,一道金色的光芒豁然亮起,如流星一般劃過,向天邊奔去。

    “景麒你哪裡用得著找我?只要你閉上眼睛,順著感覺走,就能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我了……”

    請帶我離開

    離開所有沒有你的地方

    請帶我離開

    離開可能讓我們分開的地方

    請帶我離開

    讓我不在孤獨。

    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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