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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風西夜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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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有書共讀
北宋熙寧九年(公元1076年)中秋節,山東密州超然臺上,知州蘇軾呼朋喚友共度中秋。那晚的月色格外迷人,斑駁的月光透過桂樹灑落地面,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桂花香。美景美食使人沉醉,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凌晨,朋友們興盡而歸,獨留蘇軾仍凝視天上玉輪感懷。
突然他令侍女朝雲拿筆墨來,朝雲立刻帶人將桌上收拾乾淨鋪好筆墨。只見蘇軾醉意薰然揮毫潑墨,寫下的那首流傳千古的經典佳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詩詞有情,情寓其中。中秋本是闔家團圓時刻,那《水調歌頭》是蘇軾寫給誰的呢?且聽有書君為你娓娓道來。
一,對床夜雨是昔日兄弟情最美好記憶。
蘇軾在開篇序中曾寫到“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序中所說子由是其弟蘇轍之字,可見蘇軾此詞乃為思念其弟而填。
蘇軾1037年出生於四川眉山一書香世家,父親就是二十七歲始發奮的蘇老泉(蘇洵),他還有一個小三歲的弟弟蘇轍。
蘇洵大器晚成學識淵博,只因父亡需在家守孝,於是蘇洵將所有人生夢想皆寄予兒子身上,由此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引導兩個兒子立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抱負。
公元1056年,蘇洵帶著兩個兒子離開眉山赴開封趕考,蘇軾蘇轍雙星子首戰告捷。轉年兄弟二人參加禮部考試,宋仁宗親自御駕崇政殿主持殿試,兩人再次雙雙脫穎而出高中進士。雙星子年少成名一時名動京城,可就在兩人春風得意馬蹄疾時,故鄉突然傳來噩耗母親程夫人病故,父子三人悲痛之下返鄉奔喪守孝。
三年守孝期滿,蘇軾、蘇轍再赴開封準備第二年的制科考試,二人在城外懷遠驛安心苦讀。一日深夜窗外風雨大作,室內燭影搖曳書香飄溢,兩人伏案苦讀忽聞風雨聲,不覺抬頭會心一笑頓覺溫馨。兩兄弟自幼形影不離,同吃同住同讀已近二十載,早已心意相通盡知對方所思所想。
就在那日雨夜,兄弟二人暢想未來立下誓言,日後兩人無論官居何位,皆不要貪戀榮華富貴早日歸隱山林,兩人共度夕陽暢遊餘生。兩人當日又何曾想到未來仕途兇險,那日對床夜雨,不但成為兄弟兩人日後危難時精神支柱,更成為兄弟情深最美好溫馨的回憶。
二,幾番坎坷幾度離別猶酸冷。
蘇軾兄弟在制科考試中再次大放異彩,宋仁宗興奮大呼為後世子孫找到兩個宰相之才。可就在朝廷任命蘇軾兄弟為官時,蘇轍卻遇到了仕途中第一次坎坷。
蘇轍初入仕途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竟在制科考試策論中言詞犀利抨擊朝政,引起一心改革新政的王安石憤怒嫉恨,致使負責起草詔書安排官員的王安石,只為蘇轍安排了商州軍事推官之微末之職。蘇轍本有宰相之志怎甘心如此小官?遂以侍候父親為由自請辭職留京。
而已被任命大理評事兼鳳翔判官的蘇軾,面對遇挫的弟弟雖有憤憤不平,可又感懷兄弟自此一別不知何日相聚,遂為蘇轍賦詩一首鼓勵他堅定志向,期待他日再次對床夜雨,可見懷遠驛風雨夜已成兄弟情深心照不宣的念想。
1066年蘇洵病逝,兄弟二人依例扶柩返鄉守孝三年。可等他們守喪期滿返回朝廷時,正是神宗年間王安石變法推行的如火如荼之際。蘇轍依舊直性不改上書指斥變法過激,再次為新黨不容被排擠出朝廷,只得隨張方平赴陳州任陳州教授職。志在治國平天下的蘇轍擔任如此小官,其對朝政的失望可想而知了。
蘇軾面對再次遇挫的弟弟深深為之擔憂,可個性更為張揚的他,並未因弟弟遭遇吸取教訓,而改變一心為國初衷。蘇軾隨後步弟弟後塵,給神宗皇帝上了一份洋洋灑灑的萬言書。其痛斥新法猶如妖魔猛獸,言詞犀利比蘇轍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安石惱羞成怒跑到神宗處進言,蘇軾兄弟並無真才實學,只是如戰國時期縱橫家那般靠耍嘴皮子邀寵。神宗雖不全信王安石之言,可對執著反對變法的蘇軾兄弟也已有了成見。
王安石見神宗並未因此處置蘇軾,遂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慫恿手下告發蘇軾兄弟在扶柩返鄉時,趁機僱船倒賣私鹽。神宗為之大為震怒,本為虛無之事既使嚴查又怎會有真憑實據?雖然此事不了了之,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軾已對王安石打壓政敵行為失望透頂,於是亦如弟弟那般自請離京外任杭州知事。
蘇軾攜妻兒赴任路過陳州時,曾與弟弟相聚短暫逗留七十餘天。兩人徹夜長談互訴衷腸只覺日短,可人生有聚終有散,蘇轍一直送哥哥一家到穎州才依依惜別。蘇軾傷感賦詩“此生三次別,此別猶酸冷。”,回思兄弟仕途頻遭風雨豈能不酸冷呢?
三,感懷人生悲歡離合祈願親人安康佳作中秋詞橫空出世。
蘇軾兄弟聚少離多,後蘇轍赴山東齊州任職時,蘇軾要求由杭州改到山東密州為官,只想離弟弟近些以便相見。可是蘇軾一到任就逢蝗災旱災,既要忙於賑災又要防流民生變,其政務纏身分身乏術無緣與弟弟相聚。
歲月如梭轉眼到了1076年,兄弟一別又是六年未見。中秋之夜家家月圓人團圓,蘇軾怎能不想起自幼形影不離的弟弟?可如今兄弟二人因與朝廷政見不合,遭遇打壓一損俱損,蘇軾心中抑鬱憤懣之情迸發。
蘇軾提筆一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只想將心中激憤質問青天,他想脫離現實世界,如長袖飄飄的仙人乘風歸去,可是心懷天下的蘇軾又怎捨得離開呢?
蘇軾在出世與入世矛盾中,不覺又將思緒轉到了對弟弟深切思念中。萬能亙古不變的月亮都有陰晴圓缺,人世間悲歡離合親人離別怎能不是常態?既然此事自古難全,那他與弟弟蘇轍既使相隔千里,可是能健康平安的同賞同一輪月色,真是人生一大幸事,蘇軾悲憤中又透出對未來樂觀之態。
雖然此後人生蘇軾兄弟歷盡宦海沉浮榮損共擔,可他們亦如寒窗苦讀對床夜雨時默契,從無怨尤從無猜忌,其手足情深沉澱成最美好文字。自此“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就成了中秋夜世人對親人最美好的祝福。惟願我們所有親人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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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的一首《水調歌頭》作為借月而詠、因月懷人的名篇可謂備受讀者推崇,堪稱歷來公認的中秋詞中的絕唱。胡仔《漁隱叢話後集》中更盛譽“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俱廢。”而其中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更被文人墨客們奉為經典。但此句為何發“願人長久”之思,到底與誰“共嬋娟”?愚將作一番粗淺解析,願與眾同好之友共饗。首先再現原作: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宋] 蘇軾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從詞前小序裡,我們除了能略知詞人在什麼背景下作出此詞,千萬別忽略了“兼懷子由”這四個字,此四字無比明確地交代出,是思念子由、為子由而作!子由,即蘇軾的弟弟蘇轍,北宋著名散文家,字子由,與其父蘇洵,其兄蘇軾同時位於“唐宋八大家”之列。相比蘇軾文的豪邁大氣、姿態橫生,蘇轍文則更顯汪洋淡泊、秀傑深醇之氣。並肩為文壇令人矚目的“雙子星”,蘇軾、蘇轍到底有著怎樣難以割捨的兄弟情誼呢?我們可以從他們兒時的經歷談起。
蘇軾生於1037年,蘇轍生於1039年。兄弟倆僅差了不到三歲的年齡。兩人可謂從小一起長大,一塊玩耍,一同讀書。因為有個天賦異稟、光焰萬丈的哥哥,蘇轍從小就是哥哥蘇軾的小跟班。哥倆簡直把“兄友弟恭”演繹到了極致:哥哥蘇軾時時對弟弟蘇轍關愛有加,每有好物好事,必與弟一起分享。若僅有唯一,他必定先禮讓弟弟。比如有一次,少年蘇軾得到了一方舊酒缸製作的硯臺,因其玲瓏精巧、形質奇特,蘇軾滿心歡喜愛不釋手,但因為只有這唯一一個,儘管再喜歡,他還是把它送給了自己心愛的弟弟。
兄弟倆從小入則同坐同臥,出則同學同遊。就連此後的求學趕考,兩人也是一同隨行:嘉佑二年兩人共同及第進士,並於同年共同步入仕途。蘇軾個性不拘小節、曠達灑脫,蘇轍則沉穩內斂、謹慎持重,兩人性格也形成很好互補。他們的政治思想也大致相同:早年一起在變法鬥爭中共進退,晚年又同樣被貶到南方的蠻荒之地。“烏臺詩案”期間,蘇軾罹禍,九死一生。手足情深的蘇轍想盡一切辦法營救,後來更不惜自請免去一身官職,以為兄贖罪。最後與蘇軾同遭懲治,蘇轍被被貶為監筠州鹽酒稅務,蘇軾則被貶到湖北黃州任團練副使。 “烏臺詩案”蘇軾投身獄中,自認難逃死命的他在《絕命詩兩首寄子由》中深情地寫道:“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世未了因”。後來蘇軾逝世後,肝腸寸斷的蘇轍,揮淚親自撰寫《墓誌銘》恭譽蘇軾:“扶我則兄,誨我則師!”蘇軾蘇轍兄弟情深真乃世所罕見!
而這首《水調歌頭》是公元1076年(宋神宗熙寧九年)中秋夜作者在密州時所作。當時蘇軾因與主持變法的王安石政見不合,便自求外放,輾轉各地為官。此時蘇轍則在濟南為官。其間,為便於兄弟睦晤,蘇軾曾經要求調任到離蘇轍較近的地方為官,但直到公元1074年(熙寧七年)蘇軾到任密州太守,這一願望仍無法實現。公元1076年的中秋,皓月當空,銀輝遍地,蘇軾與蘇轍已是七年未得團聚。此刻,詞人面對一輪明月,心潮起伏,於是乘酒興正酣,揮筆寫下了這首名篇。
分析全詞,我們一起從中體會一下蘇軾對蘇轍深切的思念之情: 詞的上片詞人對月感懷,把酒臨天,既抒發了對“瓊樓玉宇”理想之境的嚮往,也表達了“進亦憂,退亦憂”的彷徨與苦悶。詞的下片起句即開始轉筆懷人(子由):“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寫的是月亮的執行軌跡,讓無眠之人看得如此真切!充分地道出了蘇軾因極度思念以致夜不成寐的恨與痛。恨痛之極,他更悲憤地詰問月亮“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意思是:“月亮,你應該不會有什麼怨恨,可偏偏為何在離人眼前如此圓滿?”蘇軾看似無理的語氣,卻是自己對胞弟痛徹心扉、苦苦思念的有力表達!但蘇軾畢竟是蘇軾,豁達的他即刻以一句充滿哲思的思考寬慰自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慨嘆加極思使蘇軾終如虹霓赫現般,道出了自己那句光耀千古的名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是他對不能與自己團圓的弟弟,所發出的極致而美好的期許!此語既表達了自己對胞弟深切思念之情,同時也是對天下正經歷離別之苦的人,所給予的一種美好祝願。
蘇軾與蘇轍既是兄弟,又是師生,同時又是詩詞唱和的良友、仕途中同甘共苦的夥伴。他們這種精神上互勵互慰的關係,很好地詮釋了中國古代孝悌文化中的“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