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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鴻麒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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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司千足
讀北島的詩,人是沉重的。然而,沉重的不只是語言,還有歷史。歷史是健忘的,也是善於撒謊的。歷史又是多數人的宿命,少數人卻主導了歷史。普通人只為活而活著。詩人們天性敏感,心如細絲,他能聽到太平洋海底的燈籠魚吐的氣泡聲,並由此判斷一場風暴也將來臨。
作為朦朧詩派的執牛耳者,北島的詩總是充滿戰鬥的激情,言語間決不向邪惡妥協。《十年之間》,顯然寫的是萬惡的文化大革命十年,這是歷史上對中國文化最大的一次毀滅事件。在公器私用下,罪惡不斷吞噬自我,幾千年來的公義道德,險被徹底滅絕。一些僥倖倖存下來的人或物,至今仍在舔慰傷口。可是傷口一旦潰爛,很難有自愈的可能。還好,鄧總設計師力挽狂瀾,對病下針,硬生生在中華大地上種下了一棵叫改革的大樹。如今大樹枝繁葉茂,你我得以在樹下品讀北島的十年,心中卻不再能泛起一種叫痛的情感。
十年之間
北島
在被遺忘的土地上
歲月,和馬軛上的鈴鐺糾纏
徹夜作響,路也在搖晃
重負下的喘息改編成歌曲
被人們到處傳唱
女人的項鍊在咒語聲中
應驗似的升入空中
熒光表盤淫蕩地隨意敲響
時間誠實得象一道生鐵柵欄
除了被枯枝修剪過的風
誰也不能穿越或來往
僅僅在書上開放過的花朵
永遠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婦
而昨天那盞被打碎了的燈
在盲人的心中卻如此輝煌
在突然睜開的眼睛裡
留下兇手最後的肖像
詩歌不需要解讀,以上就是我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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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詩白詞清
這首詩是寫在十年動亂後期的,詩人理性地冷峻地觀察他所生活著的世界,思辨而批判性地表達對黑暗的抗爭,對宿命的挑戰,執著自己正確的追求,無論被遺忘命運多麼沉重,光明必定會到來,罪惡之手終會被消滅。
在被遺忘的土地上
歲月,和馬軛上的鈴鐺糾纏 ——
被遺忘的土地,是荒涼的,失去鮮活的色彩,在那裡生活的人們是孤苦的不被理解的,始句即點明背景基調。
歲月,是一個自賦感情色彩的詞,“流金歲月”、“艱苦歲月”、“歲月靜好”,總與某種狀態相依,現在卻與黑夜裡的馬車鈴鐺徹夜糾纏,在坎坷顛簸的路途上虛度。
重負下的喘息改編成歌曲
被人們到處傳唱——
將痛苦和苦難的呻吟變成歌曲令人們傳唱,這是被流放在這片土地上的那些人承受重負下又一重摺磨,是扭曲的非人性的,這是作者對當時的社會主流思想的不贊同。
女人的項鍊在詛咒聲中
應驗似的升入空中——
項鍊,象徵權欲誘惑,消失在空中,表明正直之士絕不會向慾望屈服。
熒光表盤淫蕩地隨意敲響
時間誠實得象一道生鐵柵欄
除了被枯枝修剪過的風
誰也不能穿越或來往——
時間無情嘲弄,並不關心是否有人肆虐有人痛苦,對誰都一樣。只有被風暴摧殘得如豐葉皆敗落的枯枝卻終究承受住了煎熬的人,才能穿透時間的封鎖鎮壓,走向自由與重生。
僅僅在書上開放過的花朵
永遠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婦 ——
因為被壓迫著,此時曾經鄭重宣誓寫在書頁裡的理想願望,都成了一紙空言。
而昨天那盞被打碎了的燈
在盲人的心中卻如此輝煌
在突然睜開的眼睛裡
留下兇手最後的肖像——
無論如何,心中的崇高堅定的信仰從不會泯滅,在黑暗中更加明亮給人勇氣和希望,歷史終究會做出公正的審判,邪惡終會被正義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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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一往文學
曾經有人這樣說:"北島用深邃的、充滿力量、讓人難以忘懷的詩句,向他的祖國和世界發出了聲音,譜寫自由和表達的樂章。"北島是朦朧派詩人,與舒婷、顧城同時代,他們開創了朦朧詩派。讀北島的詩,人們總會心懷希望,對未來充滿憧憬,認為光明會戰勝黑暗。筆者嘗試以新批評的視角賞析詩人的《十年之間》,或許別有一番風味。
詩歌的開頭——"在被遺忘的土地上",展現全詩的大背景,詩人所處的這片土地是"被遺忘"的,被遺忘就意味著不被重視,詩中的人和事都是不幸的。"歲月,和上的鈴鐺糾纏,徹夜作響,路也在搖晃","歲月"一詞具有復義,"歲月"代表時間的流逝,同時在時間的流逝中具有滄桑之感。""是指駕車時扼住馬頸子的器具,那是對馬的束縛,"馬軛上的鈴鐺"是一個動態的意象,它是馬兒辛勞的見證,鈴鐺響徹不停,說明馬兒一直在勞作,沒有停頓。這同樣是一種隱喻,馬兒就像是辛苦勞作的人們,他們起早貪黑,日夜兼程,為生活奔波,以至於"路也在搖晃"。"歲月"與"鈴鐺"糾纏在一起,就像生活綁架著勞動者,他們的身體被奴役,但是心靈卻一直在追尋自由。"重負下的喘息改編成歌曲,被人們到處傳唱","重負""喘息"是對上文"糾纏"的迴應。於是人們在被奴役時發出了吶喊 ——"女人的項鍊在咒語聲中,應驗似的升入空中"。"咒語聲"是被壓迫發出的咒語,於是他們反抗,可是無能無力,以至於想要自殺離開這個世界。"女人的項鍊"這個意象讓人想到莫泊桑的《項鍊》,公務員的妻子馬蒂爾德為了讓自己漂亮地參加舞會,於是向朋友借了一串珍珠項鍊來炫耀自己的美麗。可是項鍊在回家的途中丟了,於是他借了鉅款買了一串項鍊還給朋友,之後的十年,他節衣縮食努力償還債務。十年過後,他因為還債變得人老珠黃時才知道朋友借給他的是一串假的項鍊。小說透過"項鍊"展現了一出小人物無法把握自己命運的悲劇。而北島《十年之間》中"女人的項鍊"正是隱喻了卑微人物的悲哀,他們一生操勞,卻無法把握人生,卻要時刻受著奴役。在這個絕望的時候,他們只能夠求死,以自殺來了結苦痛的一生,來成全自己的靈魂。"熒光表盤淫蕩地隨意敲響,時間誠實得象一道柵欄",這裡將熒光表盤擬人化,用"淫蕩"來形容他的"隨意",錶盤上記錄著時間,時間為什麼會"誠實"呢?因為時間是客觀流逝的,他不會因為人類的辛勞而加速或者減慢流動的速度。"生鐵柵欄"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它不會體會到人們的辛勤勞苦。這也就意味著,這種奴役的沉重是無法擺脫的,時間也拯救不了人們。這就將全詩拉到更加絕望的地步。接下來四句是"除了被枯枝修剪過的風,誰也不能穿越或來往。僅僅在書上開放過的花朵,永遠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婦",第一句"被枯枝修剪過的風"實則"被風修剪過的枯枝",這是隱喻。"風"代表苦痛的生活,"枯枝"表示被奴役的人。人生活於世界上,就必須經受苦痛。人在這個時候也不再是人,而和牲畜沒什麼兩樣,因為人"永遠被幽禁",沒有自由。而真理也不再是真理,淪為"情婦"。讀到此處,可以想象,這是一個怎樣的幽暗世界?
接下來,北島先生筆鋒一轉。"而昨天那盞被打碎了的燈,在盲人的心中卻如此輝煌",這句話頗有風味。"昨天"預示"明天"的存在。明天是什麼?明天是希望啊。而"被打碎了的燈"具有復義。一方面單指燈,更重要指的是光明、正義。但是這盞燈被打碎了,真理在這之前是不被識別的,是"被遺忘的"。這真理的燈無論碎了還是沒碎,盲人都是看不見的。可是現在,在盲人的心目中,燈火輝煌了。"在突然睜開的眼睛裡,留下兇手最後的肖像",雖然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已經深深地被矇蔽、被奴化了,但恰恰是在瞎眼的盲人心中,正義之燈驚人地輝煌著,這燈火頑強地激射著光芒!這正是強烈的反襯。雖然現實是黑暗的,但歷史終將重現光明!因為真義和光明永遠屬於人類。詩歌的最後一節將沉痛感推向頂峰,燈碎了,黑暗到了極致。但是又徹底將這種痛感摔得破碎,重現光明!
朦朧詩,本身就是多義而富有韻味的。筆者利用新批評隱喻、復義、張力的觀點,發掘並展現了一個黑暗驅除、光明重現的世界。當人們追求光明正義時,他筆下的人物也會熠熠發光。北島曾說過:"詩人應該透過作品建立自己的世界,這是一個真誠獨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義和人性的世界。"透過《十年之間》,我們感知到的是樂觀、自信,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詩人北島。我們也能夠感知,黑暗終將過去,歷史終將被照亮、被澄清。守得雲開見月明。
回覆列表
解析:透過閱讀可發現,全詩前後兩部分,有一種優美的對稱關係。這種對稱的作用,主要是以語感和音效的形式體現出來的。在這裡,語義結構等同於音效結構。
“在被遺忘的土地上”,這裡作者用“被遺忘”來修飾土地,一下子就把整首詩的灰暗背景給呈現出來。本詩中的人和事,就發生在一片“被遺忘的土地上”。
“歲月,和馬軛上的鈴鐺糾纏”。歷史、文化、心理,會在文字中積澱下來。使文字帶上某種特有的色調。在漢語中,“歲月”這個詞具有一種遙遠、深重的意味。這就是歷史和心理積澱的結果。在這裡,“歲月”一詞奠定了全詩的音樂基調和感情底色。
“馬軛上的鈴鐺糾纏”是一個極其生動的動態意象;讓人想起民間雜技團的無根漂泊,吉普賽人的四海為家,讓人想起牛馬們的艱苦勞作,讓人想起肉體的壓抑和靈魂的掙扎。
“重負下的喘息改編成歌曲,被人們到處傳唱。女人的項鍊在咒語聲中,應驗似的升入空中”。“重負”、“喘息”呼應了第一節的“歲月”、“糾纏”、“徹夜”、“搖晃”、“被遺忘”。“項鍊”很可能指的是鎖鏈;生活中、命運中的各種鎖鏈。“咒語”不是來自嘴巴,而是來自靈魂。“應驗”暗示了某種不可抗拒、無從逃避的宿命性。“喘息改編成歌曲”,是對非人生活的強烈控訴和反諷。
“熒光表盤淫蕩地隨意敲響”。時間誠實得象一道生鐵柵欄”。“淫蕩”和“隨意”是對上面那種沉重感的反叛。但接下一句:時間誠實得象一道生鐵柵欄。意味著,這種沉重是如影隨形的,不可能擺脫。在非人的生活中,時間既沒有加快,也沒有變慢,這就是“時間的誠實”。
“除了被枯枝修剪過的風,誰也不能穿越或來往。僅僅在書上開放過的花朵,永遠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婦”。“被枯枝修剪過的風”,這顯然是一種正話反說的手法。重負下的人們就是枯枝,殘暴的生活就是那無情的風。“誰也不能穿越或來往”,生活就像一個悶罐,誰都沒有“人”的自由,只能像牲畜一樣生存著。
“而昨天那盞被打碎了的燈,在盲人的心中卻如此輝煌。在突然睜開的眼睛裡,留下兇手最後的肖像”。“昨天”這個詞暗示了“明天” 的存在;“明天”即是希望,存在於人心之中。“被打碎了的燈”,象徵著正義、光明、良知。雖然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已經深深地被矇蔽、被奴化了,但是,恰恰是在瞎眼的盲人心中,正義之燈驚人地輝煌著,頑強地激射著光芒。(反襯手法)最後這一節,把全詩的沉重感推向頂點,而後徹底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