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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返鄉的農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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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菲爾藝術
我的家鄉是洛陽。回憶起兒時家鄉過年的情景,滿滿的年味!
春節,在咱洛陽農村通常是叫作過年下。春節是全球華人一年當中最富情感,且最為神聖的一段日子,無論你平時是在 天南地北謀職,抑或是飄洋海外過活,大都要想方設法,歷盡艱辛,甚至是風雪兼程,不遠萬里,總要趕在除夕年夜飯之前回到家裡,與父母和家人圍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不過,現在大家生活好了,反倒覺得年味是越來越淡,以至於感覺不到是在過年,好像是在放幾天假,休息幾天而已,與五一節、十一小長假沒有多少區別;至於走親訪友,吃酒玩樂,那也懶得動彈,連與家鄉的發小同窗的情誼似乎也淡薄了不少,這也可能是現在通訊技術高度發達,朋友間聯絡的方式多了,隨時隨地都能說上幾句,甚至是更新潮的來個影片電話,也就免去了許多奔波之苦;再有,現在大家娛樂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門,新奇迭出,相對於過去日子艱難,吃了這頓沒下頓,巴不得過年方能沾點腥葷;或者是巴望著過年才能觀看村子裡農民自己編排的粗糙大戲,相比之下,現在人們的飲食起居,還是文化生活,無疑豐富了太多,自然也就不會像過去那樣飢餓難耐與飢不擇食,大家異口同聲的年味淡了,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但話雖是這麼說,畢竟小時候過年的印象太深,雋刻於腦海,不招自來,且揮之不去!所以,每逢過年,總要勾起自己四十多年前的過往,免不了幾分眷戀,幾多甜蜜;幾分酸澀,幾多慷慨;逢人總想絮叨幾句,也不知大家有沒有同感,反正我是有的,並且是相當的嚴重。
“ 臘八粥,糊嘟嘟;吃一半,剩一半,來年春天不用愁!”人們無不期盼著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家鄉豫西九皋山那一帶,臘八粥又稱迷魂湯,意思是大家平日裡節衣縮食,省吃儉用,以備不測,但過了臘月初八,喝了迷魂湯似的,平民百姓大多開始發起昏來,不再像平日裡那樣精打細算,各家主事的人紛紛放開手腳,窮其所有,準備著過年全家老少衣食所需,定是盡其所能,以圖過個好年,所以,年味也就基本上是從臘月初八這天開始,往後是日漸濃烈。
但年味真正開始濃厚的是從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這天,各家各戶都要烙發麵饃的,又由於小時候白麵奇缺,所以,白麵火燒是少之又少,小之又小,我家七八口子人,小手掌那麼大的發麵火燒,人均不過兩三個而已,且主要是用來供饗神仙的,尤其是老灶爺,通常自己和兄弟姐妹們只能是眼巴巴的望著流口水,等待著母親忙東忙西地供饗完畢,方才輪到美滋滋地吃上一口,當然黃面與黑麵饃,還有紅薯渣煎餅是隨便吃的。而街坊鄰居當中,那些沒有白麵烙火燒饃的人家也不在少數,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各家是如何供饗神仙的,想必是烙些黃面、黑麵之類的餅,但供饗是一定要的,畢竟老灶爺乃一家之主,正像灶王爺畫像兩惻的小對聯所寫:“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父母解釋說是臘月二十三這天后半夜,老灶爺要帶上乾糧,上天到天庭玉皇大帝那裡給各家各戶報人口,七日後的大年初一五更天,又從天庭返回各家,確保各家各戶這一年當中無災無難,吉祥平安,自己也親眼見過有些家的灶王爺對聯是這樣寫的: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可見供饗灶王爺是件多麼神聖與重要的事情,因為那時自己尚小,不過十來歲,對於大人的話,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也就十分自覺與本分的等待著灶王爺老人家先吃先嚐。
自臘月二十四大掃除,一直到二十七八年三十,洗蘿蔔、榨白菜、蒸饃、炸油、擱油鍋、煮肉、包餃子,大人們將日子排得滿滿的,一件件安排的井然有序,絲紋不亂,而我家這些繁瑣事,通常都是母親和姐姐一起幹的,其中炸油、擱油鍋比較危險與慎重的事情,則是母親幫著父親共同乾的。當然,二十四大掃除,爬高上梯的,自然少不了父親,除此之外,父親通常是跑前跑後的到大隊部找電工給家裡安燈泡與小喇叭,家裡一年四季黑燈瞎火的點油燈,過年了要有過年的氣氛,所以,街坊鄰居稍有點辦法的人家,基本上都是要接電安燈泡的,當然,村子裡主要的街道路口,屆時也是要明亮起來的,年味隨之也就十分濃烈,村子裡的夜晚也就立時歡跳與熱鬧起來。
年三十寫對聯與貼對聯,早些年是父親的事,父親雖說識字不多,毛筆字卻是工工整整,很是耐看,聽母親說是父親小時候上過幾天私塾,那毛筆字是挨先生板子挨出來的;有一次,在一邊幹活的姐姐隨口問道:“媽,你是咋知道的?”母親臉色一紅,笑道:“能不知道嗎?我和你爹是兩家大人定的娃娃親,又是一個村的,當然知道。”娃娃親!自己也是第一次從母親口裡聽說,便問道:“媽,啥是娃娃親?”母親一邊幹活,一邊回道:“就是剛出生還沒滿月,兩家人就給定下了親事!” 後來稍大了些,方又知道,母親與父親是兩家指腹為婚的。待到了自己上四五年級,家裡寫對聯與貼對聯也就成了哥哥與我的事情,歪歪斜斜的粗細不一,大小不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而父親有時則會在一旁笑著鼓勵道:“中,中!能認出來就行!” 通常我是很喜歡貼對聯的,倒不是因為喜歡這個活,而是意味著熬了整整一年三百六十天,日盼夜等的大年初一終於就要真正來臨,吃好的穿新的,心裡總是美滋滋的,喜不自禁。
年三十包餃子自然是母親與姐姐的事情,餃子餡是十幾年如一日的紅白蘿蔔與炸豬油剩下的焦黃的油餎渣,與煮熟了的蘿蔔剁碎均勻攪拌後,放些豬油與蔥薑蒜,再加點花椒八角之類的調料,熱鍋裡大炒一遍,味道鮮香可口,很是引人食慾。而父親自年二十八九下午則不會閒著,更不會呆在家裡,通常是被大隊部安排到戲班子裡當差;父親一不會唱戲,二不會敲鼓拉弦子,卻有戲班子離不開的另一番拿手戲——疊戲裝!並且是得了真傳,尤其是古裝戲裡的蟒袍繡裙,幾乎都是昂貴的杭州絲綢做的,每一件都是幾百上千元,戲臺上歌舞的生、末、淨、旦、醜,鑼鼓傢什咣咣咣一響,啥時候穿什麼帶什麼,怎麼穿怎麼帶,那可是有嚴格等級分寸的,一點馬虎不得!通常年三十下午要彩排,年夜飯父親總是匆匆而回,匆匆而去,直到深夜才會最後一個回家,因為一場戲下來,幾十套蟒袍戲裝,怎麼疊怎麼放,父親都要過手,免得第二天用時找不著。
南莊村的豫劇團在我們當地也是出了名的,那個年代,先是演出《沙家浜》、《白毛女》、《紅燈記》、《智取威虎山》等經典劇目,以及後來平反,允許再演的《朝陽溝》,再後來上演的古裝戲《穆桂英掛帥》、《收姜維》、《趙氏孤兒》、《鍘美案》等,本村連同附近村莊的觀眾,無不是場場爆滿,擠夯不動,弄得上下十來裡的群眾都是早點吃飯,車水馬龍的往南莊村跑,把個諾大的大隊部擠得嚴嚴實實,水洩不通,幾場夜戲險些鬧出人命,大隊幹部不得不將戲臺子搬出村子,放在村外邊的副業社空曠地帶,任憑你多少人看戲,總不至於擁擠踩踏,方才放下心來。為了家人或親戚看戲有個好的位置,自己年三十下午也不會閒著,通常是和小夥伴們一起搬著小凳子,早早地跑到戲臺子下面,跑馬圈地似的佔位置,意圖讓家人看個酣暢淋漓。那時候,村子裡戲班子也可能是唱得真不錯,不斷被調往縣城劇院演出,有時聽父親回來說:“沒想到,咱村的戲班子竟在縣城叫響了!” 也有聽父親陰著臉說:”演砸了,人丟到了縣城!“的情況。
除夕夜裡,剎罷夜戲裝完戲箱,父親回到家裡已是深夜,除了遠處偶爾傳來零星的爆竹聲,屋子裡是出奇地靜謐,父親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正屋裡的八仙桌子上擺放油餅、果子、熟肉之類的貢品,然後是對著供奉的各路神仙及祖宗牌位磕頭作揖,神情凝重,那種莊重與嚴肅,使得滿屋裡充滿著無盡的神秘。父親要做的第二件事是睡前放炮,自己至今記得清楚,父親總是在院子裡只放一個兩響炮便關門睡覺,顯然是已做好迎接灶王爺駕臨的準備,單等五更天老人家駕回。至於為何只放一個兩響炮,自己至今也沒有鬧明白,更沒有在父親生前問過,有時猜想,可能是儉省吧,畢竟那時候家裡窮的叮噹響,一分錢總想掰開當做兩分錢花的。
父親大年初一天不亮就又起床忙活起來,當然又是畢恭畢敬地上香擺供品,接著便虔誠地磕頭迎接老灶爺的歸來,然後才是燃放鞭炮,不過,燃放前父親總是要掐下來一小段小鞭,特意給我留著。對於我這個孩子,父親總是有些偏心的,儘管燃放的那掛鞭,是隻有200響的小鞭!父親黎明放鞭時自己睡得正香,往往是噼裡啪啦的炸響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急翻身穿戴好新衣服,踢拉著鞋就往外跑,天色尚暗,昏黃的燈光下,但見滿院紅紅的鞭炮紙屑,尚且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自己便又迫不及待地跳進鞭炮紙中扒拉著尋找尚未炸響的小鞭筒來,這時,正在廚房裡忙著燴粉湯的父親便會喊道:“亮,在這裡吶,給你!”自己急跑進去,父親則會笑嘻嘻的把掐下來的一段鞭筒,連同撿來未炸響的次品一同交給兒子,同時也把父親對兒子深深的愛也一同從口袋裡掏出。
大年初一的頭一頓大餐自然也是要先供饗各路神仙與老祖宗的,除了通常眾所周知的老天爺、土地爺、財神爺之外,自己萬沒有想到,父親竟然安排有圈神爺的位置,既然是圈神,當然是在豬圈的後牆上的一個小窯窩裡,記得七十年代家裡沒有牛羊的圈,只有豬圈,而豬圈裡是又髒又臭,滿地屎尿,供饗圈神時,不得不踮著腳尖匆匆進去,一大碗熱騰騰的紅肉粉湯,往那裡一繞,便又急匆匆的踮著腳出來,起初肯定懵懂,回到上屋便會問父親道:“爹,圈神也是神仙,平時就住在那裡呀?”父親則是一面給列祖列宗磕頭上供,一面微笑著解釋道:“圈神是姜子牙姜老太公,就是封神榜裡面給各位立過功的文臣武將封神的西周宰相姜尚,誰知論功封尚眾神仙之後,實在沒給自己封神的位置與名目,姜子牙想來想去就把自己封做圈神!保佑各家各戶的豬牛羊等牲畜健康生長。“自己更是想不通姜子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為何不事先給自己留個合適的位置,以至於沒辦法自己只好去當圈神,直到後來能夠讀通了文章,自己看的第一本古典小說便是《封神演義》,方才知道,姜子牙就是渭水邊直鉤釣魚的大神,封神時先人後己,思想也真夠現代的。
大年初一早上喝紅肉粉湯之前,還有一道需要哥哥和自己來做的必定程式,便是給同族裡的爺字輩端碗粉湯,自己也是很樂意去的,因為通常要被長輩們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誇獎一番,尤其是穿著母親和大姐給自己精心縫製的一身很是得體的新衣服,免不了在眾人面前顯擺顯擺,心裡自然是十分愜意的;其實,過年穿的新衣服,也就是一件黑色粗布棉襖,外套一件只有姐姐才會做的藍色斜紋制服,下邊一條藍棉褲,這在當時我們同伴之間,很時尚的,街坊鄰居當中,絕對是頂級的配置,要知道,自己左鄰右舍的幾個發小好友,過新年依舊是爛棉襖掉著釦子,胳膊肘張著兩個大窟窿,有時腰裡還要勒根稻草繩,十足的叫花子一個,連雙新鞋也沒有,相比之下,自己的那種驕傲與幸福絕對是無可言喻的。
大年初一至破五的下午與晚上,大家無不在戲臺子下面度過,但也隨著大年初一的漸去漸遠,大家的心情也日漸冰涼,有時也會自我安慰:沒事,過幾天不就是正月十五鬧元宵了嗎。
幼時的春節氛圍著實是漸去漸遠,並且是一去不復還,永遠不可複製!但過年的記憶卻是永遠銘記於心,還有父親那魁梧的身影與那慈祥的笑容,也時刻裝在子女的心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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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年味已經變得很淡了,小的時候,從過完小年到正月十五,天天都能聽到鞭炮聲,現在由於村裡年輕人少了,老年人捨不得買那麼多炮仗只有30到初五能聽到鞭炮聲了!原來小時候正月初一開始,到所有長輩家叩拜領壓歲錢的風俗也沒有了下跪一說!但是年三十早上,燒狼煙,上墳祭祖,這兩條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