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並不缺少參於政治的皇后。像世祖忽必烈的察必皇后、南必皇后，文宗圖帖睦爾的卜答失裡皇后，順帝妥歡帖木兒的奇皇后等，本文主角，來自伯嶽兀氏的卜魯罕皇后也在元朝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她也是元朝開國以後第一個監國稱制的皇后。

元成宗鐵穆耳的皇后伯嶽兀·卜魯罕（？-1307），出自伯嶽兀氏。

伯嶽兀氏，秘史和史集都作巴牙兀剔，元史武宗本紀作伯要真氏，元史后妃表和后妃傳作伯嶽兀氏，又譯伯牙烏、伯牙兀、伯牙吾臺、伯牙兀忒、伯要歹、伯牙兀歹、伯也臺、巴牙烏特。

鐵木真的老祖母阿闌豁阿的丈夫朵奔篾兒幹，當初用一個鹿後腿換取的那個奴隸小馬阿里黑，就是出自巴牙兀剔部，鐵木真的始祖孛端察兒三兄弟就曾被前兩個兄長懷疑是小馬阿里黑的兒子。

巴牙兀剔（伯嶽兀）又分為三支：者臺（札臺）、客赫鄰（合鄰），還有一支西遷欽察，就是土土哈家族，在元末權傾天下的燕鐵木兒，就是土土哈的孫子。

鐵木真的義父鎖兒罕就是出自者臺部，他的後裔在伊利汗國發展，男尚公主，女為哈敦，很顯赫的一支。出自合鄰部的闊闊和禿海也跟著旭烈兀去了伊朗留在伊利汗國；元朝末年的名將、被朱元璋稱為奇男子的擴廓帖木兒（王保保）也出自這個部族。

這個部族也頻繁的和蒙古元朝皇室聯姻，蒙哥汗的愛子昔裡吉之母就是出自本部的巴牙兀真皇后；忽必烈也有一位巴牙兀真皇后，生育皇子脫歡。

本文女主角卜魯罕皇后的曾祖父不合古列堅也是出身者臺巴牙兀剔，他迎娶了孛兒只斤家族的女兒，被稱為不合駙馬。不合古列堅又譯不花、不合、抹歌，還是鐵木真的第八十一位功臣，新元史記載說他迎娶的公主是鐵木真的女兒，但是我沒有找到更詳細的相關資料。

巴牙兀剔（伯嶽兀）是鐵木真的十三古列堅之一，因此被鐵木真命名為斡脫古，他們的部族擁有可以向鐵木真氏族中聘娶姑娘的權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看到該部駙馬在元代封王的記錄。

不合古列堅的孫子脫裡忽思就是卜魯罕皇后的父親脫裡思駙馬，前面鋪墊那麼多就是要告訴大家，卜魯罕皇后的出身很不錯。

史書也沒有記載卜魯罕是什麼時候嫁給元成宗的，元成宗鐵穆耳出生在至元二年（1265），至元三十一年（1294）四月十四登上皇位，時年29歲。

鐵穆耳繼位後，就冊封卜魯罕為皇后，並在大德三年（1299）十月初五受冊寶，卜魯罕也是鐵穆耳唯一受冊寶的皇后。

鐵穆耳的後宮還有一位潛邸元妃，出身弘吉剌氏的失憐答裡皇后，生育一子德壽；另外還有忽帖尼皇后和乞兒吉思妃子。她們並不能與卜魯罕抗衡，出身高貴的失憐答裡皇后早亡，後宮中卜魯罕一家獨大。

大德四年（1300）二月初十，鐵穆耳的母后睿智卻偏心的闊闊真皇太后駕崩，後宮成了卜魯罕的天下，這位頗有心計又很能幹的皇后趁機“居中用事”。

鐵穆耳進入大德年間之後，經常患病，按照蒙古舊俗，卜魯罕皇后開始代替鐵穆耳處理政務。卜魯罕很有才略，委任右丞相哈剌哈孫，內外聯合，處事得當，元史稱讚她“大德之政，人稱平允，皆後處決。”

大德七年（1303）正月，樞密斷事官曹拾得奏告河南行省左丞朱清和江西行省參政張瑄，“貴富為江南望”，“瀕海懷異志”。

朱清、張瑄二人原來是南宋末的私鹽販兼海盜，張瑄還充任宋朝市舶司舟楫部轄，入元后，兩人依靠海運及市舶迅速積累財富，“田園宅館遍天下，庫藏倉庾相望，巨艘大舶帆交番夷中，輿騎塞隘門巷”；“富過封君，珠寶番賃萬萬計”。

朱、張二人在世祖朝有開拓海運漕糧之功，雖然在至元末就有人告他們有異志，但忽必烈都沒聽，反而詔丞相完澤說“朱、張有大勳勞，朕寄股肱，卿其卒保護之。”

這次接到曹拾得的舉報，執政的卜魯罕立即下令御史臺鞫問朱清、張瑄，丞相完澤以世祖皇帝的委託去勸諫皇后對朱張二人網開一面，卜魯罕並不買賬。

最後，朱張二人下獄死，家屬籍沒，鉅額財產全部被收入皇后位下的中政院，卜魯罕皇后透過處理朱張大案，好好的撈了一把。

大德八年（1304）正月，平陽地震，卜魯罕召見平章政事愛薛詢問，為啥平陽有這麼大的災異，是不是那些老百姓導致的。愛薛是個大學者，馬上反駁皇后說：天地示警，管老百姓啥事！

卜魯罕被懟了，表現的也很有涵養，並沒有惱羞成怒對愛薛有啥懲罰，可見她的容人之量。

後來，御史中丞何瑋上奏說平陽地震咎在大臣，中書右丞洪君祥遂被罷職，卜魯罕又命大都留守鄭制宜奔赴平陽救災，鄭制宜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官員，他接到詔命就“晝夜倍道兼行”，親自走街串巷，安撫災民，處理災後救治重建事宜，倖存者莫不感恩。

當時蒙古皇室崇信藏傳佛教，皇帝也瘋狂的修建佛寺雕塑佛像，成宗鐵穆耳在京城建天壽萬寧寺，在其中雕塑秘密佛像，所謂秘密佛事佛像，其實就是雙修的歡喜佛像，形狀醜陋怪異。

卜魯罕曾經去萬寧寺巡視，看到秘密佛像後，雖然是虔誠的佛教徒，但深受漢文化薰陶的卜魯罕也表示對藏佛這類秘密佛事接受無能，用手帕蓋著臉趕緊離開，隨後傳旨把秘密佛事佛像毀掉。

透過這件事，也可以看出卜魯罕的潔身自好，因此，對後來的勝利者武宗海山誣說卜魯罕與阿難答有私情，把卜魯罕當反面教材的元史都表示那是無稽之談。

大德九年（1305）六月初五，鐵穆耳冊立唯一的兒子德壽為皇太子。德壽的生母是元妃失憐答裡皇后，因為成宗鐵穆耳就這一個兒子，所以卜魯罕對德壽也是愛如珍寶。

續資治通鑑記載：卜魯罕害死德壽，想想也可能，卜魯罕沒有生育，丈夫就這一個兒子，況且德壽生母早亡，到時候德壽繼位，卜魯罕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就算是臨朝稱制，也比擁立堂弟阿難答以堂嫂身份臨朝更加名正言順，怎麼可能去害死德壽呢？

南村輟耕錄記載：德壽夭折後，虔誠的佛教徒卜魯罕痛心疾首，去懟膽巴國師：我們夫妻倆如此虔誠崇信佛法，更是把你視為老師一樣尊重，就這麼一個兒子，你為什麼不能幫他延壽？

膽巴的口才也很了得，回覆卜魯罕說：佛法就像燈籠一樣，可以保護蠟燭不受風雨侵襲，但是蠟燭他自己燃燒盡了，佛法又能如何呢？

透過這則記錄可以看出，卜魯罕對這個不是親生的兒子感情很深厚，更證明了德壽之死是正常夭折，並不是卜魯罕害死的。

成宗鐵穆耳親兄弟三人，二哥答拉麻八剌早死，留下三個兒子，其中嫡長子海山一直在漠北領軍，嫡次子愛育黎拔力八達和母親答己妃在京城。

鐵穆耳的大哥甘麻拉也有三個兒子，但唯一的嫡子也孫鐵木兒還小，承襲晉王爵位後也一直在漠北。

在鐵穆耳身邊最親近的人除了兒子德壽，也就是侄子愛育黎拔力八達，大德九年（1305）六月初五，冊立兒子德壽為太子後，在七月份，卜魯罕皇后就把侄子愛育黎拔力八達母子倆安置到懷州去。

但是，很不幸，當年十二月份，德壽太子夭折，鐵穆耳再沒有其他兒子可以選擇，雖然卜魯罕居中用事，舉措不撓，也不免為繼承人的危機發愁。

與鐵穆耳血緣關係最近的也就是大哥、二哥的六個兒子們，鑑於蒙古的立嫡原則，只有也孫鐵木兒、海山和愛育黎拔力八達三人可以選擇。

但當初鐵穆耳就是和大哥甘麻拉爭位勝出的，如果選擇也孫鐵木兒來做繼承人，豈不是表示當初白爭了？哦，爭了一圈最後又傳位給大哥的兒子？那不是瞎忙活？

再說，也孫鐵木兒已經十四歲，又一直在漠北生活，習慣蒙古舊俗，更沒有和三叔三嬸聯絡過感情，卜魯罕怎麼也不能選擇他。

二哥家的倆兒子關係也不親近，特別是在大德九年冊立德壽時，把愛育黎拔力八達母子趕到懷州，也算結下仇怨，怎麼可能選擇他兄弟上位呢？

思量再三，卜魯罕決定結盟堂弟阿難答。阿難答是忽必烈的嫡三子安西王忙哥剌的嫡長子，承襲父親的爵位，時不時在堂兄、堂嫂面前刷刷存在感，和卜魯罕的關係挺不錯的。

大德十一年（1307）正月初八，鐵穆耳駕崩，卜魯罕急忙派人召小叔子安西王阿難答進京。

一向與卜魯罕合作愉快的右丞相哈剌哈孫，因為反對阿難答入繼大統，迅速和卜魯罕皇后分道揚鑣，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哈剌哈孫為何不支援阿難答呢？阿難答有兩個弱勢，其一，他不是真金的後裔，只是真金的侄子；其二，他是個木速蠻，元朝皇室高層都是佛教徒，根本不容許一個木速蠻登上帝位。

因此，哈剌哈孫聯絡一部分大臣，準備支援年齡大的海山兄弟，也孫鐵木兒年齡太小是硬傷，君子哈剌哈孫怕擁立他被人懟有異心，所以選擇海山兄弟。

哈剌哈孫分別給海山兄弟送信，愛育黎拔力八達離得近，先接到哈剌哈孫的密信，他一沒兵二沒權的，對天上掉下來的大餅雖然很垂涎，但也很猶疑，他的師父李孟勸他抓住機會，這貨很聽師父的話，帶著老孃和十幾個親信火速進京，先和哈剌哈孫聯絡上。

卜魯罕這邊和左丞相阿忽臺，平章政事八都馬辛、中政院使怯烈等人，以及早已進京的阿難答慢條斯理的商議，準備先在三月初三舉行卜魯罕臨朝稱制的儀式，然後再圖後事。

按照蒙古舊俗，皇帝死後，妻子臨朝稱制，等待召開忽裡勒臺選出新帝，這是正常流程。卜魯罕目前是名正言順，所以根本想不到哈剌哈孫在背後捅刀。

身為反對派的哈剌哈孫自然不能讓儀式正常舉行，那樣他們就太被動了。因此，哈剌哈孫勸告二月底到達京城的愛育黎拔力八達提前發動政變，掌控大局，阻止卜魯罕的稱制典禮的舉行。

大德十一年（1307）三月初二，愛育黎拔力八達在師傅李孟的鼓勵、以及哈剌哈孫的支援下，帶領哈剌哈孫交給他的衛隊，聯合諸王牙忽都、禿剌從延春門悄悄入宮，哈剌哈孫接應住，迅速控制大內。

然後召見左丞相阿忽臺和安西王阿難答及其黨羽，以亂祖宗家法的由頭誅殺阿忽臺和怯烈，措手不及的卜魯罕和阿難答成了階下囚，愛育黎拔力八達成為臨時攝政。

在漠北的海山也擁兵南下，五月二十一，海山繼位，是為武宗，立發動政變有功的弟弟為皇太子。為了讓自己顯得合法，海山兄弟就誣陷說卜魯罕和阿難答有私情，賜死阿難答，把卜魯罕流放到東安州，隨即賜死。

卜魯罕是有才略的女人，雖然她有缺點，但同時也有掩蓋不住的優點，不管是從人品還是才幹上，都甩出她二嫂答己妃（海山生母）幾條街去，就是可惜沒有兒子。

卜魯罕最大的敗筆就是沒有防備哈剌哈孫，透過愛育黎拔力八達如同兒戲般的政變看，卜魯罕這邊根本沒有任何防範，才會敗的那麼快。畢竟來說當時她是合法的，大元都立國快五十年了，沒想到還有人敢政變，而隨著政變的失敗，卜魯罕也從合法變成了不合法。

為了進一步削除卜魯罕的影響，海山還剝奪三嬸的政治地位，在大德十一年六月初五，追尊三叔成宗元妃弘吉剌失憐答裡為貞慈靜懿皇后，升祔太廟配享成宗，讓死去的卜魯罕徹底成為孤魂野鬼。

其實，卜魯罕真不如支援也孫鐵木兒上位呢，你能夠對待德壽猶如親生，為何不考慮一下也孫鐵木兒呢？選擇他，結局絕對會改變的。

就是這樣。

圖表系猴格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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