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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6716118372747

    我們常常被告誡,對待傳統文化的正確態度應該是“弘揚其精華,剔除其糟粕”。可糟粕是什麼,沒人往下說。

    現在“國學熱”方興未艾,上課、演講、著述、出版……轟轟烈烈、泥沙俱下,探討這個問題似有現實意義。

    1.

    在中國歷史上,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每當遇上外族嚴重入侵,中華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中國知識分子就會採取一種非常奇特的救亡壯舉——高舉起文化皮鞭,對著自己的民族文化瘋狂鞭撻。

    這就好像,當你的惡鄰手持棍棒、腳踹你家的大門時,你不是開門應戰,而是跑進屋裡指責自己的母親:都是你的錯,把我養得如此羸弱、如此膽小!

    這樣的歷史現象,最近的一次就是發生在上世紀初的那場“新文化運動”。

    2

    新文化運動有個著名的口號就是“打倒孔家店”。

    他們認為,中國之所以軟弱、落後,受西洋、東洋列強欺辱,全都是因為“孔家店”代表的儒家文化,儒家文化就是中國文化的糟粕。

    對中國文化最憎恨,罵得最兇、最深刻的應該是魯迅先生。

    在先生的眼裡,翻開中國文化典籍,讀來讀去只能讀出兩個字“吃人”。

    先生不僅仇恨中國傳統文化,而且還恨華人——據說是恨鐵不成鋼的恨。

    在他的眼裡,被中國文化毒透了的華人,要麼是麻木不仁的看客,要麼是“搶血饅頭吃”的愚昧蠢貨,要麼是靠意淫活著的阿Q ……

    總之,就像他在《記念劉和珍君》中表白的,他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推測華人的”。

    “憚”就是“怕”的意思。

    先生不怕以最壞的惡意推測華人,他是感覺,華人已經壞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無論怎麼推測都不過分。

    3.

    魯迅先生只是一個作家,除了挑挑毛病,發出幾聲“恨鐵不成鋼”的咒罵,對改變中國社會產生不了太大的現實影響。

    但另外一些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也認為中國文化是中國問題的根兒,要解決中國問題,他們的方案是,剷除中國文化!

    請注意,“剷除”這個詞可不是隨便用的,因為只有這個詞才能表達出他們對中國文化的決絕:廢除漢字!

    強烈同意廢除漢字的,可不只是一兩個狂人,而是那個時代最主要的文化精英:陳獨秀,瞿秋白,錢玄同,胡適,魯迅,譚嗣同,蔡炎培,吳玉章,劉半農,後來參與其中的還有郭沫若,茅盾等等,可以列出上百人,都是文化精英。

    他們有個邏輯:中國要想成為現代文明國家,就必須消滅儒家文化;而要消滅儒家文化,就必須廢除他們的經典著作;而要徹底廢除儒家經典,自然必須廢除漢字。

    陳獨秀說,漢字既難載新事新理,且為腐毒思想之巢窟,廢之誠不足惜。

    魯迅說,漢字不滅,中國必亡。

    劉半農說,漢字不滅則中國新文化無望。

    ……

    廢除漢字,他們可不是說說而已,那是真幹。

    從20世紀20年代,一直到50年代,他們研究出若干套“漢字拉丁化”方案,召開了若干次研討會……最後,我們就見到了現在的“漢語拼音”。

    幸虧,在漢語中,重音字詞實在太多,漢語拼音根本無法區分,不但“垃圾”和“辣雞”是一樣的,“魯迅”和“陸遜”也沒有分別。因此,漢語拼音根本無法代替漢字,最多隻能作為漢字的一種輔助注音工具。

    漢語拼音是三十年“漢字拉丁化”運動留下的唯一成果。

    4

    “漢字拉丁化”撞了南牆,總算停了下來,但堅信中國文化是中國落後根源的聲音不絕於耳,消滅中國文化的企圖始終沒有停止過。

    於是,就發生了後來的一系列文化的“革命”,這些革命與上世紀初的“新文化運動”一脈相承。

    但必須承認的是,無論是新文化運動的領袖們,還是後來的文化“革命”的領袖們,他們都是中國歷史、文化浸潤出來的文化精英,他們對中國文化之“惡”的認識,是真誠的。這與當下某些被收買了的大V有本質區別。

    而可怕也正在這裡。

    為什麼有這麼多文化精英,都真誠地憎惡我們自己的文化?

    或者說,都如此真誠地相信中國文化是中國落後的根源?

    都認為我們的文化不但孕育不出現代化,而且還會阻礙現代化?

    正是懷揣著“為中國好”的真誠,100年來,這些文化精英們把中國文化的母體鞭撻得遍體鱗傷。

    這是其他任何民族都沒有過的現象。

    不感到奇怪嗎,不感到可怕嗎?

    5

    日本學習西方比我們早,也比我們徹底,但在日本,不管是文化階層還是政治階層,始終把保護自己的文化不受侵犯作為接納西方文化的前提。

    五四運動有一個重要的主題,就是“崇尚科學,反對愚昧”,認為中國之所以科學不興,完全是因為中國文化的愚昧落後。

    可是,西方的基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他們的文化之根是建立在對上帝、真主信仰基礎上的。難道信仰一個虛無的上帝、真主,比我們的儒家文化信仰會科學很多、進步很多?

    難道他們的文化精英們就認識不到“上帝信仰”“真主信仰”的愚昧?

    可他們為什麼就沒有提出過全盤廢除自己的文化這種激進主張?

    而我們的文化精英為什麼就對自己的文化,不自信到了犯賤的地步?

    問題是,文化是可以廢除的嗎?是能夠更換的嗎?

    比如胡適先生,您穿一身小西服,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就真的成了一個歐美小帥哥嗎?

    比如魯迅先生,您留個仁丹胡、理個小平頭,就真的可以成為藤野、鳩山嗎?

    即便我們真的能像精英們期望的那樣,把我們的文化像換血一樣換成西洋文化,那無非也就是讓這個世界多出幾億西洋人口而已,我們這個種族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6

    好在,遍體鱗傷的中華文化大難不死,終於迎來了又一個可以“恣意瘋長”的春天。

    “恣意瘋長”與“連根拔除”是中國知識分子對待傳統文化的兩種態度,要麼任其恣意瘋長,要麼連根拔除。

    其實不用仔細分析,僅從這個態度上就可以斷定,他們對待傳統文化的做法肯定存在問題。

    我們號稱是最懂辯證法的民族,但在對待自己的傳統文化上,從來沒有辯證過,不犯錯誤才怪。

    我們嘴上說,對待傳統文化應該採取“弘揚其精華,剔除其糟粕”的態度,而在行動上卻總是從一個極端倒向另一個極端。

    自新文化運動至今已過去了100年,沒有一個人認真地告訴我們,我們的傳統文化的精華是什麼、糟粕又是什麼。

    我們不妨“因陋就簡”探索一二。

    7

    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把你放到原始社會,現在有個部落聯盟剛剛成立,請你做這個聯盟的首領……那麼,你認為你首先應該做什麼?

    是不是應該先給部落成員定規矩?

    你想啊,幾個原始部落、家庭原來分居不同的山頭、叢林,各有各的習慣、做派,現在弄到一起了,要想和諧相處,沒有個統一的規矩怎麼行?

    比如,要規定,打到獵物不能偷吃,必須交公,統一分配;不能隨便跑到公田裡抓青蛙吃,以免踩壞秧苗;比如,不能挑逗陌生女人,更不能隨便掀婦女的草裙……諸如此類。

    最早的這類規矩,現在已經無從查考。

    但到了周朝,有個叫周公旦的聖人比較有心,他梳理了三皇五帝甚至更早的規矩,編寫了一部叫做《周禮》的書。

    《周禮》對君王、朝廷、普通百姓的各種規矩都做出了系統規定,他把這些規矩、規定叫做“禮”。

    對上,它規定了國家軍政體制設定的規矩,比如“六官”制。

    對中,它規定了禱告天地、祭祀先人的規矩。比如,使用什麼樣的禮器、舉行什麼樣的儀式。

    對下,它規定了普通百姓行為舉止的規矩,比如,到鄰居家裡,進門前要大聲通報,以免看到讓主人尷尬的場面等等。

    這些規矩(禮)就是最早的中華文化;

    強制人們執行這些規矩、按“禮”行事,就是“動詞”的“文化”。

    “動詞”的“文化”很像“馴化”。

    馴化,是對獸而言的,是讓獸減少野性、變得聽話的過程;

    文化,是對人而言的,是讓人減少野性,變得文雅的過程。

    禮就是規矩,如果沒有了規矩,社會就會大亂。

    春秋戰國就是這樣,孔子說這是“禮壞樂崩”的緣故,所以他提倡“克己復禮”。

    我們常說,“仁、和、信、義”等等是中華文化的靈魂。

    但其實,“禮”是中華文化的機體或者叫“肉身”,沒有機體、肉身,靈魂附著在哪裡?

    相比看不見的靈魂,“禮”是看得見的肉身,是中華文化的支柱和結構。

    所以,“禮”這個東西,對中華民族從野蠻走向文明發揮了基礎作用。

    正因為“禮”如此重要,有人就“覬覦”它了。

    8

    對“禮”的這種重大價值,我們看到了,歷朝歷代的統治者更是深有體會。

    所以,在我們傳統文化中,關於天地自然的研究,用力很少、成果更少。

    中華文化的主體就是“人學”,就是關於如何改造人、管制人的學問。

    要想改造人、管制人,嚴刑峻法是一種,但管住人心、避免後果,這才是更高明的管制。

    所以,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非常注重藉助“禮”的約束作用;所以,“禮”的內容就越來越豐富、越來越扭曲、越來越背離人性。

    比如,“女戒”,比如“貞節牌坊”,甚至連最神聖的孝道,都被扭曲成“埋兒奉母”“臥冰求鯉”“恣蚊飽血”之類。

    他們這樣做,政治用意是高明的,極力提倡“父母在不遠游”,等你父母不在了,你已經四五十歲,哪還有起義造反的衝動?

    這些變態的“禮教”,在中華文化最質樸的年代是根本沒有的,在孔子的時代也是沒有的。

    “父母在不遠游”是孔子說的,可他還有下半句“遊必有方”,卻被後世有意淡化、忽略了。

    所以,五四青年要推倒“貞節牌坊”是對的,但不能把“貞節牌坊”也賴到孔子的頭上,把“孔家店”一併推倒。

    “禮”的變態化,是文化的政治化的後果。

    政治是文化的組成部分,但文化不能完全政治化。

    9

    任何一個民族、國家,用來標榜的口號都是冠冕堂皇的,用來支撐其民族脊樑的精神、用來追求的政治理想,都是美好的,甚至也是永恆的。

    比如,我們的“仁、和、義、信”等等,就是這樣的精神、理想。

    但錯誤往往發生在操作層面、執行過程中,發生在通往理想目標的路上。

    比如,我們用來保證民族精神、政治理想實現的“禮”,就是這種操作、執行層面的東西。

    所以,分析可以發現,我們的傳統文化的“糟粕”,大都集中在“禮”上。

    判斷一個文化文字、文化理念是精華還是糟粕,竊以為,應該從以下三個方面著眼:

    一是看它是不是違背科學。

    比如,上文提到的“臥冰求鯉”之類的所謂“孝”。

    二是看它是不是違揹人性精神。

    比如,令人切齒的“貞節牌坊”。

    三是看它是不是背離時代要求。

    比如,上文提到的、斷章取義的“父母在不遠游”。

    科學追求“真”,人性追求“善”,每個時代都有特定的價值觀、審美觀。違背真、善的任何一個方面,都算不上文化精華,與時代價值觀、審美觀要求相沖突的傳統文化也不值得傳承、推廣。

    而綜觀中華傳統文化的各方面,漢以後的“禮教”中隱藏的這類“糟粕”比較多,在圖書出版中,似應重點警惕。

    10

    文化成果,不管她是精華還是糟粕,都是一個民族自省、自知的依據,也是各民族得以區別、相互辨識的標誌,從這個意義上說,都是珍貴的。

    但具有自省和辨識價值的文化成果並不等於都具有傳承、推廣的價值,並不都具有寫入教科書、搬上課堂、灌輸青少年的價值。

    這就是區別“精華”和“糟粕”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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