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列表
  • 1 # 厚德揚善文化小館

    無言之美,不是以沉默的方式去體物,無言不是不說話,無言乃是放棄“人之言”,而達到“天之言”的境界。“天之言”乃是不以人的知識去言說,而以生命的本然相去呈現。

    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這句話是傳統美學不言之美的一個代表性觀點。這句話有幾個理論層次:其一,不言之美作為一種“大美”,不與“小美”相對,它是根本的美,是美的本體,一切森然畢具的美的形態都是其形相。其二,天地以“不言”為美的根本特點,美的創造就是歸復自然之道,故以“不言”之美為美的最高準則。“不言”是與人為相對的,人為的美是侷限的、片面的,它產生於“言”,由知識所控制,它是相對的美,無言之美是絕對的美。其三,天地之美並非與人的世界無涉,我們千萬不要將此理解成:中國美學強調自然是最美的,人創造的東西不如自然。因為,在中國哲學中,天地不是純然外在的物質世界,不是西方美學中所說的感性實在,它是人的生命所映照的世界。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一言而有三,確立了不言之美作為美的本體的地位,確立了天地是不言之美的體現者,確立了以不言為美的美的判斷標準。

    儒家哲學雖然關心人倫的建構,但總是將人的道德努力歸之於天。天是創造的本體,也是美的本體。在儒家,如果說有個大美的世界,這個世界不在主觀,不在客觀,也不在主客觀的結合,而在天。天是什麼?天不是自然物件,也不是遙在天國的至上神,天為絕對之創造本體,顯而為萬物,從而生生化化,有物有則。在儒家,天是不言的,默然而創造。衝漠無朕,寂然無形,而森然已具。故天之無聲無息,是就其本體而言的。“有言”之世界,萬物之“假名”,乃是“無言”本體之顯露。無言的衝漠無朕、寂然無形的本體界為一體,而生生化化的生命世界則是“一體之燦著”,一切燦爛的美的形態都是這一體之體現。

    當孔子說“予欲無言”,弟子以如果先生不言,何以領教詢問時,孔子以“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興焉”來作答。在他看來,無言可以合天,天不言,而創造不已。他對逝者如斯的感嘆也包含這樣的思想。天是一無言的創造本體,正所謂江山渾在眼,宇宙付無言。

    《周易·繫辭傳》雲:“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寂,空寂,寂寞,無言的淵深。不動,絕對靜止也。寂然不動,言道體,道體為無聲無息、無形無相、靜而不動。感而遂通天下,即一體之燦著,天下萬事萬物生生化化,因一體而生,因一體相連。一體為本,萬化為相。一體有寂然之美。這是一種本體的美,乃大美不言之體。《詩·周頌·維天之命》說:“維天之命,於穆不已。”這兩句詩為儒家所重視,《中庸》將其作為“天之所以為天”的根本特點。天,即本體。命,即本體之流行。“於穆”含有深遠、深奧、深透、靜穆之義,是對天之本體的形容。正如《中庸》結篇時所說的“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天地無聲無息,創造不已,是至深之道,有至美在焉。天之美,是絕對之美,是美本身。絕對之美,乃無言之美。一切“有言”之美,都是一體之燦著。儒家樹立了一個無言的美的本體,突出其創造特性,也突出對這種美的把握,只能走默然體驗的道路。

    老子所說的“大音希聲”,也是一個關於美的本體的學說。什麼叫“希聲”?依老子:“聽之不聞名曰希。”希聲,也就是聽而不聞其聲。聽之不聞其聲,這就有個天地本來無聲,還是人聽而不聞其聲兩個不同的角度。在老子,並非強調天地無聲,老子並非置世界的豐富音聲於不顧,而專對於無聲的世界感興趣。如果這樣,老子真可以說是啞謎的愛好者。

    老子所說的大音,即道的音樂,或者說是至高的音樂、至美的音樂。至高至美的音樂寂然無音,聽之不聞其聲。它是“樂本身”,一切音樂皆所由生,也即是美的本體。有聲之音樂則是具體的音樂,而非“大音”。《淮南子·原道訓》:“無音者,聲之大者也。”範應元雲:“大道無聲,而眾音由是而出,乃音之大者也。”〔1〕一切音樂皆由大音而出,強調的就是大音本體的特性。老子強調,契合這道的音樂,或者說契合這大美的世界,就應以“無言”的心靈相對,以“無聲”的體驗切入。老子說:“希言自然。”自然不言,意思是,自然不像人那樣言,也即莊子所說的“Teana”。這“Teana”是自然天成之聲,它無機心,無智巧,不矯飾,無涉於慾望,不勞於理智,四時行,百物生,不為,不言。音樂的本體世界是無聲的,而萬籟聲響,乃是這本體音樂的體現,故而自然而然,像那山前的景色,風來雲起,日出霧收,不勞人慮,無為無作。這便由一個寂然無音的本體界,轉而為Teana之音的“無言”的世界。“無言”的世界是具體的。

    老子強調這無言的世界,不在於世界本身,而在於觀者的態度;不在世界無聲無言,而在觀者超越言說的慾望。在他看來,知識不真,它是世界虛假的反映;不美,美在於自然而然的顯現,所謂“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依賴這種知識去認識世界,也不符合自然道德的準則,是不“知”(智)的,所謂“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世人所說的美和醜都是相對的,老子否定這樣的美存在的可能性,老子推崇的是一種絕對的美。這絕對的美就是無言之美。

    《莊子》一書共使用“美”52次,其中多處含有哲學意義〔2〕。在《莊子》,它將美分成兩種型別,一是一般的美,這是相對的;一是道之美,這是絕對的美。前者它稱其為小美,後者被稱為大美,或者至美。前者屬於人的理性的視界,是人的語言可以表達的。而後者不涉人的理性,是人類語言所不可分別的渾全之美,是無言之美。前者是暫時的,派生的,有限的;後者是永恆的,本原的,無限的。前者為人為之美,後者為造化之美。在《莊子》看來,美是一個自然呈現的世界,美是不可說的,可說則非美。有言的世界是語言可以描述的世界,語言的有限性決定它無法真實反映這個世界;語言的僵化固定的指稱,是對世界意義的破壞。所以《莊子》認為有言之美,如果還有美的話,它一定是有限的、相對的、不完全的、片面的。而在不言之美中,沒有外在的審美,有外在的審美,就是認識,是觀照者對物件的認識,不言之美排除這樣的物件存在的可能性,它不能經由外在觀照者的“審美”活動而獲得,它自己以存在言說,以存在的意義顯示自身的美。這樣的美只能透過體驗妙悟而獲得,人只有沒入存在之中,才能領略其大美。人不是透過“思”(概念的知識的把握)認識這個世界,而是沒入這個世界,擁有這個世界,與世界同在,從而發現世界的意義。當人融入這個世界時,人不是在這樣的世界中發現其普遍性,從特殊中概括出一般,而是就在這世界本身感受其意義。

    在《莊子》看來,一般美受制於分別智,它是知識的判分,而大美則是超越知識的,是一種無分別的美。一般美不脫主觀性,而主觀視界下的美則不是真美。《山木》篇說:“陽子之宋,宿於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惡,惡者貴而美者賤。陽子問其故,逆旅小子對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美醜的判分受制於主觀的情感、知識,所以說是“美者自美”,這樣的美“吾不知其美”,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美。一般美受制於主體知識的侷限,那位因大雨高興而跳躍的河伯,“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這樣的美的結論帶有虛幻不實性。一般美是一種區域性的、片面的美,而不能達到“共美”。《天下》篇說:“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備於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一曲之士,本一曲之心,所說之美,只能是曲偏之美,不具有共同性,所謂“寡能備於天地之美”。一般美都有標準,而無言之大美是沒有具體標準的。莊子說:人睡在潮溼的地方時間長了,就會患腰痛乃至偏癱,泥鰍卻不會。人住在高處的樹木上就會恐懼不安,猿猴卻不會。我們到底怎樣來判別舒適的標準呢?毛嬙和麗姬,是人們共同認為最美的,而魚見了就潛進水底,鳥見了卻高高飛起,麋、鹿見了又快速奔避,這四類動物到底誰能知道天下真正的美的標準呢?一切有標準的美,都是知識之美,都是“言”之美。

    從根本上說,莊子以不言之美為絕對之美,為美的本體,援此以診治人溺於知識理性的痼疾。以知識去解說天下,到底是“小識”,而“危然”獨立,無知無識,心中混茫,葆純全之志,這就是大識。大識就有大得,大得有大美。大美便只在無言中(排斥知識的情況下才能出現)。無為和有為為道家一對重要概念。《莊子》所說的一般美是有為的美,而大美是一種無為之美。

    在以上所言儒道的大美思想看,儒道兩家都承認有一個絕對的美的本體,而美的創造應該循此為道。這個大美被許之於天地,天地何以有大美,在於天地以“不言”而得此名。所謂天地之“不言”,乃是以天言,而不以人言,人言者,知識的角度也;天言者,自然而然之顯現也。一切自然顯現的都是美,而這美都根源於“不言”的美的本體。

    南宗禪其實也肯定一個無言真美的世界。不立文字,自性顯露,閉起知識的口,開啟生命的眼,這是南宗禪的根本指向。但南宗禪沒有體用之思路,它沒有在本體之美與一般之美中作區隔。無言之美在禪宗就是自在興現的世界。沒有一個抽象的絕對的本體存在。一切大美、小美、大音、小音都是分別見。禪宗在這樣的角度談它的不言之美。

    臨濟宗實際宗師黃檗希運的一段話,可以說是這方面思考的概括。他說:“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但莫生異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總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來,是汝個自已。何處有多般?心外無法,滿目青山。虛空世界皎皎地,無絲髮許與汝作見解。所以一切聲色,是佛之惠。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為物之故,有其多智。終日說,何曾說。終日聞,何曾聞。所以釋迦四十九年說,未曾說著一字。”

    (清)石濤蘭

    中國藝術的境界,如高山大川中幾朵幽蘭,散發出淡淡的幽香,似有若無,似淡實濃,無言地傳遞著她的奧韻。

    這段話有四個邏輯點:一是佛不說。佛說法四十九年沒有說一字,不是他的嘴沒有張過,他“終日說,未嘗說”,是說他不以知識去說,沒有落入概念。禪宗以“不立文字”為宗門鐵限,強調“說似一物即不中”。佛是不可言說的,說一聲佛,都要漱漱口。禪門中有這樣的話:“不堵你口,你說什麼,不塞你耳,你聽什麼。”所謂言無言,不言言。禪宗道:“妙高峰頂,不容商量。”一“商量”,即是言說,即破壞了諸法實相。“維摩一默”,才是根本的致思之道,所謂“悟則當下便悟,擬思便差”。擬思,就是知識活動,就是言。

    第二,世界自在說。滿目青山,皎皎自在,它們終日在說,但卻沒有說一字,山是山、水是水地說,無概念無分別地說,即“無絲髮許與汝作見解”。

    第三,以世界之說為說,則是這段話重要的落腳點。就是“一切聲色,是佛之惠”,佛不說,佛以世界之說為說,滿目青山,皎皎自在,都是在為佛說,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這就是與佛之“惠”,佛不說,以世界為說,世界是佛之代言者。

    第四,這虛空世界皎皎地說,“皎皎”二字值得注意,即世界自在說,是燦爛地說。世界之說是一種美的發現。如南朝一位畫家宗炳所說的,山水“以形媚道”,以美的形式呈現道。黃檗繼承了洪州禪的思想,將洪州禪平常心是道的思想,從側重於坐亦道、行亦道、擔水是道、打柴也是道等具體的生活本身,而引向全體生機活潑的世界的呈現。悟入無言之境,是去除心靈的遮蔽,對世界的遮蔽,對存在本身的遮蔽,而彰顯了處處通靈、處處玲瓏的新的世界。悟是發現和創造,悟發現了一個自在顯現、梅花香味四溢的新世界。“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度發芽幾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靈雲悟桃花,就是悟出了一個燦爛的美的世界,將生命由晦暗引向清明。

    因此,黃檗的思路,不僅是確立生活本身,更是確立世界本身。山河大地、水鳥樹林,自在活潑,不受妄念的支配,只是自由地自在地呈現。這自在顯現的境界是脫離了人的言說的境界,是美的自在呈現的境界。雖然希運這裡討論的不是美學問題,但其最終匯入一個結論:最高的美就是不言的美。無言之境,是為佛境,也為美境。南禪受大乘空宗影響,又揚棄了大乘空宗一味空寂、無為無造的思想,在這方面吸收了儒學生生化化的哲學,很有創穫。

  • 2 # 凝涵7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返照亂流明,寒空千嶂淨。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在沒有任何症狀的情況下需要檢測乳腺癌嗎?應該如何檢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