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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野豬佩奇灬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十月,朱元璋結束了與陳友諒的戰爭,一身輕鬆地回到南京。軍師劉伯溫定下的“先陳後張,先南後北”戰略雖然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但隨著各方勢力的此消彼長,到現在長江流域除了蘇南以東,其餘都是朱元璋的地盤了。

    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沒多久,李善長、徐達等人紛紛上表,讓朱元璋稱帝。

    朱元璋心裡還有些小小的顧慮,畢竟現在整個中國北方還在元帝國的統治之下,行事太囂張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最重要的是,現在他頭上還有個正牌皇帝小明王韓林兒呢。於是,朱元璋發文件“拒絕”了李善長等人的好意。當然,李善長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按照慣例,李善長等人繼續上表,不依不饒地要朱元璋稱帝。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元旦,朱元璋“勉為其難”地“退而求其次”,自立為王,立國號為“吳”。

    很不巧的是,朱元璋這次跟張士誠的國號撞“衫”了。

    張士誠早年販賣私鹽為業。元末發動鹽徒起義,於元至正十四年九月(1354年)在高郵稱王,建國號為周。投降元朝後就取消了,沒多久,張士誠覺得還是做王過癮,於是上表請求元朝廷給他封王,朝廷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過分,所以拒絕了。張士誠氣呼呼地撕毀了朝廷的詔書,於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九月,又自立為吳王。

    歷史上,朱元璋的吳國被稱為西吳,張士誠的吳國則叫做東吳。

    從時間順序上來看,明顯是朱元璋抄襲了張士誠的創意,因為東吳政權比西吳要早一年,但是朱元璋有理由斥責東吳政權是山寨貨,因為他的西吳佔據著南京,歷史上,凡是國號叫“吳”的國家基本上都會佔據南京城,換句話說,連南京都沒有,你也好意思管自己叫吳國?

    奮鬥了十多年,當年的窮和尚朱元璋終於稱王稱霸了,但他還有一個更宏大的理想,那就是稱帝。而擋在這條路前面的最大障礙,就是張士誠。

    在朱元璋和陳友諒死磕的那幾年中,張士誠一直沒閒著,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喝玩樂,竭盡全力搞垮自己辛苦打下來的江山。他搬出了自己的辦公室,一腳踏進皇宮就再也不肯出來了。張士誠把所有工作交給了弟弟張士信。

    可惜,他選錯了接班人,張士信比張士誠墮落得更早,當張士誠還在勤勤懇懇為人民服務的時候,張士信就已經進化為大色狼了。這傢伙最有名的故事就是在家裡蓄養了一支“天魔舞隊”。

    所謂天魔舞,聽上去就不像是一種健康向上的娛樂形式,具體的跳法是十六個舞女,把頭髮梳成若干小辮,戴著象牙製成的佛冠,身披若隱若現的薄紗,下邊再穿條超短裙,每人手執法器,翩翩起舞,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天天沉迷在這種娛樂活動中,張士信才懶得管理繁瑣的政務,於是,他又轉手把東吳的政務外包給身邊的參謀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三人。

    就這樣,東吳政權經過三道轉手,成了徹徹底底的“爛尾樓”。

    江南的老百姓編了一首歌謠傳唱:“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菜葉,一朝西風起――乾癟。”這首諷刺歌裡的黃菜葉,指的就是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三人,至於西風,可以指秋風,但在一小撮人別有用心的人的解讀下,變成對西邊朱元璋西吳政權的指代。

    朱元璋在平江安插了無數地下工作者,張士誠的種種劣跡都被朱元璋看在眼裡。

    是時候拿張士誠開刀了。比起陳友諒和張士誠,朱元璋最擅長的就是把握機遇,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

    奇葩檄文

    寧海人葉兌曾經給朱元璋寫信,對征討張士誠一事獻計說:“張士誠的地盤,向南包括杭、紹,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今欲攻打,不如聲言襲取杭、紹,而大軍直搗平江,這是上策。張士誠的重鎮在紹興,紹興懸隔江海,之所以很難攻克,是因為他們的糧道在三鬥江門。如果帶領一支軍隊去佯攻平江,斷他糧道,一支軍隊攻打杭州,切斷援兵,那麼紹興肯定就拿下了。等紹興攻下了,杭州就成了孤城,湖州也就完蛋了,然後再以主力攻打平江,把平江打下,江北各地也就如探囊取物,這是次計。”

    朱元璋在同劉伯溫具體商量作戰計劃時,拿出了這封信。劉伯溫仔細看了葉兌的策略,邊看邊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一樣,看完一拍大腿:“太有才了!”

    劉伯溫沉吟了一會兒,回道:“屬下以為,可以把兩計合併起來,採取先北後南,先打外圍後取核心的戰略。第一步,先攻取淮東,剪除他的兩翼,主要攻取泰州、通州、徐州、淮安、宿州(今安徽宿縣、安豐)等蘇北和淮河下游地區,逼迫張士誠把軍隊壓縮到長江以南;第二步,掃蕩浙西,攻湖州、杭州,形成對平江的包圍圈;最後再用南北夾攻的戰法,合圍平江,徹底搗毀他的巢穴。”

    劉伯溫的策略主張著重在一口一口蠶食張士誠,把張士誠的全部家底都逼到平江城,最後來個連鍋端。

    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十月,朱元璋命徐達、常遇春等攻取淮東。馬、步、舟師水陸並進,勢如破竹,相繼攻克泰州、興化,包圍了高郵。

    得知高郵被圍的訊息後,張士誠一邊命令高郵守將固守,一邊親自出馬,拿出圍魏救趙的勢頭猛攻宜興、安吉、江陰等地。

    得知張士誠的動向後,徐達急令馮國勝指揮部隊,繼續圍攻高郵,自己則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圍攻宜興的東吳軍,俘獲三千餘人。

    在張士誠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徐達又突然揮師北指,在馮國勝的配合下猛攻高郵城,很快將高郵佔領。接著,移師淮安,打敗張士誠的援軍徐義所部於馬螺港(今江蘇漣水蘇家嘴以東)。

    淮安守將梅思祖見徐達來勢不可阻擋,便開城請降。不久,徐達又分兵攻下通州、興化、徐州、宿州、安豐、沛縣,淮東地區全部平定。

    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五月,徐達、常遇春大兵壓境,對張士誠的戰爭進入收尾階段。

    按照慣例,決戰之前要寫一篇作文,用來說明為什麼我要打你以及為什麼你活該被打,這類作文的官方名字叫“檄文”。 而朱元璋寫給張士誠的這篇檄文有點奇特。按照古例,檄文中一般要列二十四或十大罪狀,但張士誠確實是個好人,簡歷上也沒有太多汙點,朱元璋手下的筆桿子們只勉勉強強湊成八條,而且有七條是罵不忠於元朝、詐降、不向元朝廷上供錢糧、謀害朝廷命官等,給人的感覺好像朱元璋是元朝大將似的。

    只有第八條才是正文,“誘我叛將,掠我邊民”。其實,朱元璋對東吳又豈止誘叛將、掠邊民而已,還派遣過大批間諜詐降,圖謀裡應外合。這篇檄文最有意思的是,替敵人罵敵人的敵人倒也罷了,檄文中還詳細說明元末形勢和朱元璋自己的起兵經過。這裡不但攻擊元朝政府,對他自己的紅巾軍也破口大罵,指斥為妖術、妖言,否定彌勒佛,打擊燒香黨。

    伴隨著這樣一篇奇葩般的檄文,朱元璋大軍開拔了。

    該收攤了

    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九月,朱元璋以徐達為元帥,常遇春為副將,率二十萬精兵,集中主力消滅張士誠在長江以南的兵力,由南向北逼近平江城。

    張士誠集結兵力在湖州迎戰。這一仗,張士誠下了血本,派出自己麾下第一號猛將呂珍,以及綽號叫“五太子”的五位養子,率領數萬精銳嚴陣以待。

    這是張士誠在江南地區能集結起來的最強大力量,經過一輪苦戰,湖州淪陷,呂珍、“五太子”及數萬精銳全部投降。

    張士誠幾乎跌破了眼鏡。他知道自己的軍隊不行,但不知道這支部隊已經爛到骨子裡。

    當年年底,徐達和常遇春的大軍攻克了湖州、杭州、紹興,平江城徹底失去了南方的屏障,而與此同時,朱元璋的部隊也已經打到平江城腳下,完成了對平江的合圍。

    張士誠對守城非常重視,也非常有心得。到1366年,呈現在朱元璋面前的是一座毫無漏洞的城市。這樣的城防,如果硬攻,必然會帶來慘重的傷亡,不過幸運的是,在葉兌寫給朱元璋的信裡已經提出了一個應對策略:銷城法。

    此法分為兩步,首先是出小股部隊把平江城周圍提供糧食的縣邑全部打下來,斷了平江城的糧食補給,等城裡的糧食一吃光,張士誠就只能吃土了。

    然後,在平江城外築起一道比城牆還高的土牆,在土牆上又設定三層高的木塔,士兵站在木塔裡,可以輕鬆地看到平江城裡的防禦情況,這下平江守軍一點隱私都沒有了,中午盒飯裡放了幾塊肉都被偷窺得清清楚楚。朱元璋計程車兵看誰不順眼了,架起強弓硬弩就能轟炸城牆,守軍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還不夠,為了進一步發揮居高臨下的工程優勢,朱元璋還在土牆上架設了當時全世界最先進的攻城武器――一次可以發射一百四十公斤炮彈的襄陽炮。

    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一月,朱元璋沒顧得上過個好年,就對平江城發動了總攻。幾十萬大軍一擁而上,騎兵在戰場外圍警戒,步兵在城牆下猛攻,土牆上的弓箭手、炮兵也鉚足了勁不要錢似的往平江城裡送箭矢、炮彈。

    張士誠實在無愧於“守城達人”的名號,在如此狂轟濫炸之下,平江城居然沒有絲毫即將淪陷的跡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城牆依舊聳立,太陽照常升起。

    朱元璋知道平江城很難打,但他沒想到這麼難打。不過朱元璋不急,他已經沒有後顧之憂,糧草和兵源源源不斷地送到平江城下,朱元璋耗得起。

    張士誠耗不起。幾個月後,平江城的糧食就吃完了,連老鼠都成了美味佳餚,一隻老鼠要賣幾百文錢,還不一定買得到。飢餓的人們再次發揮出驚人的創造力,士卒的皮靴、騎兵的馬鞍都成了美味佳餚,煮一煮,勉強可以充飢。這種情況下,張士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投降,或者吃人肉。

    但是,張士誠畢竟是個好人,吃活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於是,他召集城中百姓說:“事已至此,我實無良策,只有自縛投降,以免城破時你們遭受屠戮。”百姓聞言伏地號哭,願與士誠固守同死。由於城中木石俱盡,以至於拆寺廟民居製作飛炮之料。

    朱元璋擁有最強大的軍隊、最偉大的將領,但是在平江,張士誠擁有朱元璋所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民心。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軍民一心,全力死守。守到第七個月的時候,張士誠就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決定打出他最後的底牌:勇勝軍。

    所謂勇勝軍,是張士誠的親兵衛隊,也是張士誠麾下最能打硬仗的一支部隊,勇勝軍中的十位頭領被稱為“十條龍”,都是些一個頂八個的狠角色,輕易捨不得拿出來用,但只要打出手,一般就鎖定勝局了。

    清晨天矇矇亮,張士誠就開啟城門,勇勝軍像下山的猛虎一樣衝殺出來,可惜,他們遇到了一個最不該遇到的煞星:常遇春。

    常遇春也不廢話,一馬當先上來就砍,同時還指揮另一位雙刀猛哥王弼從側翼繞出,夾擊東吳兵,把張士誠的勇勝軍逼進了城邊的水潭中,“十條龍”全部戰死,張士誠本人馬驚墜水,幾乎被淹死。幸好張士誠從小在海邊長大,水性好,硬是爬上了岸,被親兵抬著逃回城中。

    張士誠極不甘心,咬咬牙,又精密謀劃了十多天,帶著僅存的萬餘親兵再次突圍而出。這一次,張士誠徹底玩命了,老實人發起飆來也是誰都擋不住,張士誠部越戰越勇,常遇春漸漸有些抵擋不住了。

    眼看勝利在望,突圍在即,當時在城頭觀戰的張士信不知道腦袋搭錯了哪根筋,居然大呼:“軍士打累了,可以歇兵了!”然後鳴金收兵。

    鳴鼓必進,鳴金必退,這是鐵一般的軍令,可這個時候退兵,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說不過去,奮戰中的親兵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進退。連張士誠也有點懵了,難道突圍這種事情還有中場休息這一說呢?也就在張士誠發愣的一瞬間,常遇春立刻抓住戰機,組織起更加猛烈的反擊。

    張士誠的軍隊本來就已經軍心大亂,再加上常遇春的猛烈衝擊,立刻一潰千里,抱頭鼠竄,張士誠在親兵的保護下再次灰溜溜地跑回城,再也不敢出來了。

    從治國到打仗,張士誠這輩子就毀在張士信這個白痴弟弟手裡。

    接下來的幾個月,張士誠的生活可以用“絕望”兩個字來形容。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註定,現在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臨了,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九月八日,平江城淪陷。城門淪陷後,張士誠又組織起巷戰,死守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橋頭堡。

    但這時候,連張士誠自己都知道,這不過是負隅頑抗而已,眼看著平江城不行了,自己十餘年的經營即將灰飛煙滅,張士誠萬念俱灰,找了一根繩子,打算自掛東南枝。

    此時此刻,湖州戰役中投降的前東吳大將李伯升正奉徐達之命滿城搜尋張士誠,正好發現張士誠吐著舌頭懸掛在半空,趕緊上前解救下來,哭著勸張士誠道:“九四(張士誠小名)英雄,還怕不保一命嗎?”張士誠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被緊隨李伯升而來的軍士捆成了粽子,扔上船,運到南京去了。

    在押往南京的船上,張士誠一直絕食,表達自己不屈服的決心。到南京後,朱元璋派重臣李善長前來勸降張士誠,卻被張士誠罵了個狗血淋頭,兩個人幾乎動起手來。

    當天夜裡,趁人不備,張士誠終於上吊自殺成功,終年4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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