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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老張說電影

    賈樟柯的江湖,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江湖

    《江湖兒女》是一個關於漂泊的故事,從山西大同,到重慶奉節,再到新疆克拉瑪依。

    但是,漂泊的人不是英雄,只是江湖兒女。他們在命運裡顛簸流離,從江湖出走,或相忘、或泯恩仇。

    他們在黑暗的掩護下,落荒而逃。他們孤獨堅毅,奮力抵抗命運,可是在外人看來,他們的身影煢煢孑立,落魄如喪家之犬。

    《江湖兒女》的英文名叫“Ash is Purest White”,暗含的意味是:涼薄世間,我們終將是時間的灰燼。

    江湖:人情世道

    賈樟柯的江湖不是傳奇式的,它是日常的,生活化的,是人情世道。

    大哥郭斌的原型是一個在賈樟柯青春時代燃燒著飛揚荷爾蒙的“街頭大哥”,若干年後,賈樟柯再碰見大哥,發現他已是頭髮稀疏、身體發胖,蹲在院子裡呼啦呼啦吃一碗麵。

    (廖凡飾演少年賈樟柯心中的那位“大哥”)

    賈樟柯頓時心神恍惚,多了些惆悵,下定決心要寫寫“江湖”。不單寫街頭的熱血,也寫寫時間對人的雕塑。沒想到他這一寫,竟寫出個跨度17年的故事,從2001年講述到2018年元旦。

    賈樟柯是這麼形容江湖兒女的,“我覺得江湖首先是一種劇變、危機時候的社會,還有複雜的人際關係“。

    影片開頭有這樣一段情節很能影射這句話。兩人因為債務關係,起了爭端,廖凡飾演的大哥郭斌擺出關二爺像後,心虛的那一方主動認錯,兩人竟握手言和,是給大哥郭斌面子?還是對關二爺的信仰?亦或者是江湖道義?誰也說不清楚,這便是複雜的人際關係。

    所以,賈樟柯的草莽江湖你看不到一言不和,掏槍取命的快感,卻是看到了點日常生活下的人情世故。

    影片中有一個特別點題的情節。

    郭斌和巧巧走到荒野,郭斌說:“咱們這種人,遲早會被幹掉。”巧巧問:“咱們是哪種人?”郭斌回道:“江湖上的人。”

    巧巧應道:“我不是江湖上的人。“郭斌旋即把槍遞給巧巧,巧巧接過,握在手上。郭斌對她說:“現在你就是江湖上的人了。”

    巧巧不在乎道:“我看你是錄影看多了,哪有什麼江湖,又不是解放前,舊社會。”

    郭斌思慮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便有著複雜的人際關係。賈樟柯的江湖就是在處理這個社會關係。

    就好比你身在職場,你該知道如何恭敬上司,該知道如何嚴管下屬,知道如何攏絡同級,這是”規矩“,這便是你的”江湖“!

    兒女:沒有英雄,只有時間的灰燼

    說完江湖,再說說兒女。

    郭斌和巧巧這對江湖兒女的愛情,可用二人入獄作為分水嶺。入獄前情深意切,出獄後化為泡影。

    大哥郭斌在大同正如日中天,不料在街頭遇到了不知深淺的愣頭青,眼看著就要命喪街頭,巧巧拔槍朝空中開了兩槍。一夥兒被抓,巧巧一直不肯告訴警察槍是誰的,於是替郭斌背鍋坐了5年牢。

    郭斌提早出獄,曾經的兄弟沒有一個來接他,他曾經的馬仔卻開上了賓利,在街上耀武揚威。他的自尊,他的好面子,讓他出走大同,到了奉節。當然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逃避。於是,巧巧這個幫他坐了幾年牢的苦命女人出獄時,他沒來接她。

    巧巧情意仍在,一路南下尋他,他卻是躲而不見,對於郭斌而言,他的江湖已然分崩離析,回去沒有江湖可言了……

    江湖兒女起於草莽,有頑強的生命力。

    巧巧與郭斌分手後,面對著兇險的江湖,身無分文,她成了一個流連高檔酒店的詐騙犯。看到那些面相油膩、兜裡有錢的中年男人,就走上前去,告訴他:我妹妹懷孕了,你看怎麼解決?

    (張譯飾演一個被巧巧騙了的出軌男)

    從山西大同流落到奉節,一個摩的司機想要佔巧巧的便宜,巧巧幾句話就把他支開,搶走了他的摩托車,摘下摩托車牌照後到派出所報警:這個牌照的摩的司機想要強姦我,進而,她透過警察把躲起來的郭斌找了出來。

    透過這樣的騙術獲取生存,但卻獲取不到愛情。巧巧回了大同,開了麻將館。而郭斌,生意失敗後喝酒導致腦出血,下身癱瘓,坐上了輪椅,終究在40多歲的年紀選擇落葉歸根。

    此時回到大同的他,儼然認命,淪為了命運的囚徒。他找到了巧巧,可是此番歸來已無愛情可言。郭斌身體衰老,行動不便,早年的豪氣萬丈被磨礪散盡,再怎麼看也不會想到曾是那樣的狠角色,而巧巧卻是破繭成蝶,從當年的軟弱中蛻變出女人的堅韌。

    在影片末尾,巧巧推著郭斌出門。郭斌問她:“你恨不恨我?”她說:“對你無情了,也就不恨了。”郭斌問:“無情了,那你幹甚收留我?”巧巧哽咽道:“江湖上不就是講個義字,你已經不是江湖上的人了,你不懂。”

    前半生跟你講情,後半生跟你講義,這便是這對江湖兒女的愛恨痴纏。

    江湖兒女:對賈樟柯過去20年的回顧

    《江湖兒女》將賈樟柯舊作中的很多重要元素串聯起來,賈樟柯說這是對他過去20年生活的總結。

    《站臺》中的街頭文工團,《三峽好人》中的飛碟,《山河故人》中的葬禮和關公,這些在賈樟柯之前的電影中出現過的元素,這次統統都有,《江湖兒女》賦予了這些元素與之前作品相近但絕不相同的內涵。

    這些元素成為了主人公輾轉各地的見證,也增添了江湖的 “漂泊”之意。不僅有過去的元素,《江湖兒女》彙集了賈樟柯以往電影中的情節和意向。

    趙濤在《江湖兒女》開篇的造型和名字,和《任逍遙》中一模一樣,齊劉海的髮型,印有蝴蝶的衣裳。

    (《任逍遙》中的巧巧在舞廳)

    (《江湖兒女》中的巧巧在舞廳)

    導演拍攝《任逍遙》時,恰好是2001年,這一年,也是《江湖兒女》故事的開端。

    5年後,也就是電影中的2006年,巧巧出獄後,來到奉節三峽。這一段趙濤的造型,和《三峽好人》中的沈紅完全一樣。

    (《三峽好人》中的沈紅)

    (《江湖兒女》中的巧巧)

    巧的是,2006年也是導演拍《三峽好人》的時間。在《三峽好人》裡,趙濤飾演的沈紅去三峽找丈夫郭斌,結果兩人離了婚。而《江湖兒女》裡,巧巧去三峽找當年自己捨身救的斌哥,兩人卻分了手。

    對此,賈樟柯給出了一個合理又饒有趣味的解釋:巧巧在《任逍遙》中與那位縣城大哥的故事B面,在《江湖兒女》中展開了。

    《江湖兒女》既是對賈樟柯過去電影的串聯,也是對他過去電影的提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過去電影中出現的人,代表著一段江湖的軌跡。只不過,賈樟柯這次用一個完整的定義,將這些軌跡概括出來了。

    什麼是江湖呢?在賈樟柯看來首先是複雜的人際關係,其次是危機四伏的社會環境,江湖中人就是在四處漂泊。所以,這部電影就是一個關於漂泊的故事。

    一如既往的底層敘事

    無論是開始的大哥郭斌,還是後來的大姐大巧巧,無論是天光將暗時街頭擁擠的人流,還是Sunny初照時小吃攤冒出的白汽,這部電影的每一個畫面都很賈樟柯……

    賈樟柯說,少年時他喜歡在馬路上看人,“那些往來奔走的人,總能給我莫名其妙的溫暖,有時候我突然會想:他們是否也跟我過著相同的生活,他們的房間,他們的食物,他們桌子上的物品,他們的親人,他們的煩惱,是否跟我一樣“。

    這份少年的心事,成了賈樟柯一直以來的創作初衷,他曾經在北大做過一個演講:我有一個表弟,我二姨的孩子……他十八九歲就離開了家,到煤礦工作,我們之間話非常少,非常疏遠,非常陌生,偶爾笑一下……我每次看到他的面孔,我知道,我為什麼要一直拍這樣的電影,因為我不願把攝像機從這樣的面孔前挪走。

    (賈樟柯的表弟,他曾在《站臺》中本色出演)

    這一次,攝像機對準的不再是煤礦工人,而是黑幫老大。可即便是黑幫老大,也只是生活在一座火山邊,等待著火山或沉寂或爆發,並終將被燃燒成灰燼。

    12年前,賈樟柯的《三峽好人》和張藝謀導演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同一天公映。當時,賈樟柯說:我很好奇,想看在這樣一個崇拜黃金的時代,有誰還關心好人。

    今天,張藝謀導演的《影》和賈樟柯的《江湖兒女》又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段上映,我也很好奇:在這樣一個捕風捉影的時代,有誰還關心真實的江湖兒女?

    說說你對賈樟柯電影的感受

  • 2 # 電影鯊

    作為一個20歲上下的年輕人,如果想讓自己得到一份超越年齡的情感體驗,預知人生道路上會經歷什麼,最快捷的辦法大概就是走進影院,看一場賈樟柯導演的電影。從賈導的第一部作品,1997年的《小武》,到2000年的《站臺》,2015年的《山河故人》,再到今天的《江湖兒女》,賈樟柯一直在用多時空長跨度的電影作品講述他對真實生活和沉重命運的理解。

    《江湖兒女》的英文名是“Ash is Purest White”(灰燼是最純淨的白)。它的意義是:一個純正的江湖人,一定得先燃燒過自我。而這個燃燒自我並不僅僅如斌哥一般:

    和馬仔們開了很多瓶酒,兌在臉盆裡,然後每人舀一杯,說著肝膽相照的話;

    把一尊關公像擺在桌子上,讓其中一個對著關二爺發誓,說自己沒撒謊;

    因為心愛的女人說想吃燒麥了,領著整隊人馬調轉車頭駛去呼和浩特......

    而更應當像巧巧一樣:

    口中說著“我不是江湖上的人”,手被斌哥架到槍把上;

    心裡想著老房子拆遷,和斌哥到新疆重新開始生活,卻身不由己在街頭械鬥中,公開鳴槍救下斌哥,因非法持槍被判刑5年;

    好不容易熬到刑滿出獄,斌哥卻躲著不見,身無分文的她,遭遇被騙被搶還險些被強姦,最後不得已用街頭騙術混跡與江湖......

    可以說,對比巧巧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地出走江湖,斌哥的江湖僅停留在了港片黑幫錄影帶的表象層面。你也許會提到,斌哥在出獄後不也經歷了一段沒兄弟沒勢力,面對現實,自我燃燒的時間嗎?這話不錯,但你得看斌哥燃燒的結果是什麼?

    還不是看著當初跟班的馬仔,現如今的輝煌發達眼紅得睡不著覺;

    還不是望著不懂餐桌規矩,對自己照顧不周的夥計懊惱得咽不下飯菜;

    說到底斌哥就是糾纏與自己當年體面風光的虛榮裡。到底沒有參透“混江湖”就是”過日子“的淳樸道理。老實過日子的人,什麼時候被允許囂張放肆過?討生活的"江湖"中,你斌哥是在與誰抗衡?做人終究得明白,人生這盤棋裡,唯一的老大隻有命運。

    現實太無趣

    電影有意思

  • 3 # 陳令孤

    江湖既是一個烏托邦的概念,也是一個反烏托邦的概念。它讓人嚮往的,是那種純正的情義,但讓人痛苦甚至走向死亡的,也是這種脫離現實的情義。《江湖兒女》雖以江湖為故事發生地,看似在描寫一個空間概念,但向來以時代記錄者著稱的賈樟柯,還是在講述人事的變化和消亡,最後落到時間概念上。

    影片從2001年的大同講起,幫會老大斌哥帶著女朋友巧巧闖蕩江湖,因為一場街頭鬥毆改變了命運。影迷們對兩位主角也並不陌生,他們最早出現在2002年賈樟柯的《任逍遙》中,是兩位中學生心中的偶像,代表著暴力和色情的力量。到了6年後的《三峽好人》中,巧巧遠赴奉節,去尋找斌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影片並沒有交代。而《江湖兒女》算是補上了這個時間缺口——原來是巧巧坐了五年牢。

    一個導演的美學風格,往往是在他被某部影片震撼而決定從事這個職業時就決定了。這在賈樟柯身上就很明顯,他屬於典型的迷影型導演。

    這種影響來自於八十年代港片盛行的時候,讀中學的他幾乎天天泡在錄影廳裡。不管是吳宇森的英雄片,還是徐克的武俠片,都在敘述江湖故事。影片中的熱血和俠義,對青春期的賈樟柯刺激是巨大的,他經常看完一部電影出來,在馬路上遇到個人,就想衝上去打架。

    正因為看電影成了習慣,當幾年後他在太原學畫,有天約了個老鄉上街玩,左等右等不見來,他就進了旁邊的電影院消磨時間。這天放的片子與他之前看的港片完全不一樣,沒有打打殺殺,而是原生態的生活畫面。他給看懵了,但又突然醒了:原來電影還可以這樣拍。從那刻開始,他有了當導演的想法。這部電影就是《黃土地》。

    多年後,實現了夢想的賈樟柯,其風格明顯受兩種影像影響:像《黃土地》那樣記錄生活,展現現實的生命力;同時,大量運用港臺文化元素,營造懷舊的江湖氣氛。

  • 4 # 影視口碑榜

    《江湖兒女》是賈樟柯轉型商業電影之作,但依然延續了賈樟柯既有電影風格。在結構上,仍然是我們熟悉的三段式電影結構,《江湖兒女》將故事劃分了三段,用跨越17年的漫長時間跨度,為我們展現或是瓦解了一個我們曾經既熟悉又陌生的江湖。一定程度上,《江湖兒女》為我們展現的是世界變遷以及面對變遷的無奈,瓦解的是那個我們曾經以為兄弟義氣、快意恩仇的江湖。

    賈樟柯的電影,總是在不斷的重複中表達永恆的主題,從《小武》《站臺》《三峽好人》到《山河故人》《江湖兒女》,山西、三峽……不斷重複的故事元素,表達的卻是大時代的變遷中小人物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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