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紅樓夢》裡庶出兒女並不多。真正寫到的只有迎春探春和賈環。

他們從不當眾稱自己生母為母親，而是叫姨娘。但是別人說道他們的生母時，說你娘如何如何，也是可以的。

但是大庭廣眾是不會稱自己生母為母親的，也不會承認生母孃家親戚是自己親戚。趙姨娘當眾說自己弟弟是探春的舅舅就遭到探春駁斥，說嫡母王夫人的兄弟才是自己舅舅。

在《紅樓夢》中，庶出兒女可以稱呼自己的親母為“母親”麼？

　　不可以的。至少在一般的公開場合不行，因為這不合禮法。

　　因為曹雪芹特殊的構思，所以賈府裡孩子並不多，姨太太們生孩子的，也不多，為了給他們騰出活動的舞臺，她們很多都已經去世——這也是合理的，醫療水平低下，女人難產而死的，實在是太多了。生母未明可能庶出的，迎春（版本不同庶出是個問題），賈琮，也許是為了展現姨娘們的生存狀態，作者保留了幾個姨太太，一個是安靜的背景周姨娘，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她，一個就是鬧騰的趙姨娘，她生了探春和賈環兩個孩子。

　　賈環和趙姨娘雖住一起，但似乎就沒見他喊過趙姨娘，說話時總是你你你的，咱們拿探春來舉例吧。

　　和迎春惜春等人一樣，探春自小是賈母身邊長大的，探春呢，是賈府的一朵玫瑰花，賈母養大的姑娘（其實也就那麼一說，真正養大的是元春），在大規矩上是絕對錯不了的，她怎麼看待趙姨娘呢？

　　趙姨娘因為趙國基死了，要爭取和襲人一樣的待遇，她前去找理事的探春，說到舅舅二字，探春立即炸毛：“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那裡又跑出一個舅舅來？我倒素習按理尊敬，越發敬出這些親戚來了。”在探春這裡，能認的舅舅，不是趙國基，而是王子騰！因為按禮法來看，她的母親是王夫人，她的舅舅的確是王家人，不是趙家人。

　　趙姨娘說讓她拉扯一下她們母子，李紈勸和，探春怎麼說的呢？她說誰家拉扯奴才？在她眼裡，趙姨娘就是奴才，既是奴才，就不可能是母親，娘，只能是姨娘。

　　後來，寶玉提醒她趙姨娘因為鞋的事吃了醋，探春一番責罵，說：“連你也糊塗了！他那想頭自然是有的，不過是那陰微鄙賤的見識。他只管這麼想，我只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論理我不該說他，但忒昏憒的不像了！”這個“他”，自然是指趙姨娘，趙姨娘有什麼陰微鄙賤的見識呢？因為探春用綢緞給寶玉做鞋，而身為親弟的賈環，沒得到過探春做過的一絲一線，趙姨娘想為兒子爭取這個待遇，結果探春一番大義凜然，趙姨娘知道，估計得氣死。

　　趙姨娘和芳官等人打架，鬧得不可開交，探春前來，第一時間止戰，她喊的，就是姨娘。

　　探春作為庶出的女兒，和趙姨娘雖是親母女，但是無論在什麼場合，探春都不好叫趙為“娘”，因為她是主子，而妾室趙姨娘，卻是奴才（妾是半奴半主，但於主子小姐而言就是奴），主僕之間有著天然的界限。當然了，喊不喊的，和人的性格有關，在沒有任何外人的場合，要叫一聲娘，也是可以的，但探春這種性格，肯定就不會。咱們86版的電視劇裡，探春遠嫁時，趙姨娘哭得分外傷心，那時候，探春是叫了一聲娘——再不叫，此生都沒有機會了——看得那叫一個悲傷啊。

　　《紅樓夢》雖然只是一部小說，有許多地方作者也刻意迴避對應現實，但是妻妾制度的嚴格，在書裡面依然有許多的反映，小妾在夫家的地位低下，是隨處可見的，比如說賈政王夫人聊天，趙姨娘就立在一旁，必要時還要給來人打起簾子，哪怕這個進來的人，是探春或者賈環，趙姨娘都得這麼做。至於月錢等物質待遇就不用說了，王夫人和趙姨娘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別，所以趙姨娘才會感嘆自己熬油似的熬了許多年。

　　——其實不只民間，皇室也是一樣的，無論品級多麼高，無論多麼受寵，除了皇后，都是妾，當年武惠妃受寵吧，獨一無二的惠妃名號，和皇后一樣的待遇，玄宗甚至沒有處罰她一口氣幹掉他三個兒子的事情，可是，她畢竟不是皇后，朝廷裡所有朝臣，哪怕就是從六品下的官員，提到武惠妃時，也是說她“本是左右執巾櫛者也！”怎麼樣？你皇帝再至高無上，你再疼愛這個女人，可她就是一個妾室啊！就是個下人啊！唐玄宗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的。因為庶出子女的不利，所以武惠才想當皇后，才想讓自己的兒子登上那太子之位，可惜的是，她雖然努力很多年，在朝臣們心中，依然不過就是個高階一點的妾，如此而已啊。咱們現在可能有許多人會覺得，哎，有實惠就好了，要那個東西幹什麼呢？但是，名不正言不順，名分是必須的有的，無論是誰，爭那一口氣，有了名分，就什麼都會有。

　　探春為什麼不斷向王夫人靠攏，她希望的是，將來可以得到更多的機會，有更好的前程，選個好一點的人家嫁了作正室，因為她是庶出，這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她不希望將來她的子女也如她一般，在嫡庶的身份上痛苦，至於生母趙姨娘，沒辦法，她這一生都不能在公開場合大大方方地叫她一聲娘，只能稱姨娘，清人《稱謂錄》中寫到：“今人多稱本生之妾母曰姨，蓋其由來已久矣。”禮法如此，她也無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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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庶出兒女可以稱呼自己生母為母親麼？答案是不可以！那他們應該怎麼稱呼？這就大有說道了。曹雪芹一共寫了三種稱呼，這背後，透露的卻是人情冷暖。

古代人注重出身，男人可以一妻多妾，這就造成兒女身份天差地別。妻子生的孩子是嫡出，身份地位高，有繼承爵位和家產資格；小妾生的屬於備胎，怕斷子絕孫，所以他們都是影子一般存在，沒有或者只有少量的繼承權。這種情況直到唐朝才開始改變，除了嫡長子擁有毋庸置疑的繼承優先外，其他嫡子、庶子在法律意義上擁有相同的繼承權。甚至唐朝規定女兒也享有一部分繼承權，當然，宋以後女兒繼承權被限制了，嫁妝薄厚就體現了女子的繼承。明清以降，法律明文規定，嫡子、庶子享有相同繼承權，除嫡長子繼承爵位以外的私產均分！而私生子只要被承認，也有一半份額的繼承權。

庶出子女還有一項特殊之處，一出生在法理上要尊嫡妻為嫡母，並根據生母的地位高低而稱呼自己的母親為不同稱謂。

以《紅樓夢》為例。地位最高的妾是尤二姐。她最開始地位最低，只是外室，但王熙鳳將她接進賈家，見過賈母、邢夫人等長輩，也都得到長輩認同，成了副室或者偏房，地位一躍而升凌駕所有妾之上，是二奶奶，生下孩子要稱呼王熙鳳為母親，稱呼她二孃，甚至可以叫母親。這也是王熙鳳堅決不能容留尤二姐的原因，威脅太大。

其次是侍妾，雖說副室和侍妾都是妾，但身份完全不同。副室是明媒正娶的清白人家的好女孩，她們嫁進來或者為了伺候丈夫或者繁衍子嗣，可以與嫡妻對坐，姐妹相稱。但侍妾不能。侍妾的來歷一般兩個。…

一，花錢外買的，比方嫣紅，是賈赦800兩銀子買來的，別人都稱她是小姨娘。

二，長輩賜予或者家中丫頭提拔。像秋桐是賈赦賜的，平兒、襲人是丫頭提拔的（襲人還不算侍妾），她們本身地位低，屬於半奴的身份。所以，趙姨娘不受上下奴才重視，芳官說的一句話一語中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

侍妾生下的孩子，全部都要尊稱嫡母為母親，不可以稱呼生母為母親，人前叫姨娘。比方第五十五回賈探春和趙姨娘的對話：

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靜些養神罷了，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的。太太滿心裡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踐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連姨娘也真沒臉！”

賈探春這段話後人聽來備受詬病，認為她為了攀高枝不認自己的母親，只巴結王夫人，殊不知探春如此稱呼才是大小姐的禮儀，她要趕著趙姨娘喊母親，只會將人笑死，不但看輕了她，再不拿她當回事，還得罪王夫人連累趙姨娘一起被人糟踐。封建時代不光賈探春如此稱呼生母趙姨娘為姨娘，只要在人前，所有庶出子女都要如此稱呼，才是禮儀規矩，誰也不能錯，錯了就是罪，嫡母有權家規處置！

當然，除了姨娘之外，還有一個更親切的稱呼，這就是《紅樓夢》很少出現的“娘”！整部《紅樓夢》只有第七十三回第八十回三四處提到“娘”這個詞。

（第七十三回）你是大老爺跟前人養的，這裡探丫頭也是二老爺跟前人養的，出身一樣。如今你娘死了，從前看來你兩個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十倍的，你該比探丫頭強才是。怎麼反不及他一半！（第八十回）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不好！從小兒沒了娘，幸而過嬸子這邊過了幾年心淨日子，如今偏又是這麼個結果！”

和賈迎春相關的兩次娘，令人心傷垂淚。俗話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紅樓夢》中有嚴格限制，媽這個詞只有社會底層的人才能稱呼。比方賈寶玉等稱呼奶孃可以是“媽媽”，稱呼老年僕婦可以叫“媽媽”，小丫頭春燕可以稱呼母親何婆為“媽”。薛寶釵也稱呼薛姨媽為“媽”，皆因哪怕薛家四大家族之一，士農工商，商人社會地位最低。所以他們可以稱呼“媽”這個詞。而“娘”普遍存在於普通階層，市井，與賈家這種門第就有距離，反倒很少見於描寫。當然，外人可以稱呼別人的母親為媽或者娘。比方春燕的媽，襲人的娘。最令人心痛的則是晴雯死的時候“喊了一夜的娘”。

最後，庶出的子女其實還是可以叫生母為母親的，最典型的例子是第三十三回，賈環向賈政告賈寶玉的黑狀。

（第三十三回）賈環忙上前拉住賈政的袍襟，貼膝跪下道：“父親不用生氣。此事除太太房裡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說到這裡，便回頭四顧一看。

賈環尊稱嫡母王夫人為“太太”，這是王夫人誥命夫人，官太太的身份體現，子女都要以太太稱呼。如果沒有誥命，就要稱呼母親，比方賈芸就稱呼她娘為母親。但賈環稱呼趙姨娘為母親。按理不可以，但也不錯，皆因賈環面對的是賈政。

古代男權社會，父親為主導。妻妾只是女人們的劃分，對男人來說，兒女都是自己的，所以公開場合或者明裡暗裡都要區分開。像只有生父和庶子這種情況下，賈環若要稱呼趙姨娘為姨娘，是對父親和生母的大不敬。稱呼母親就恰當多了。

所以，我們看曹雪芹在下筆時，保留了非常多的傳統文化的知識。一個與母親相關的稱呼就有太太、母親、二孃、娘、媽媽、姨娘這麼多稱呼。什麼時候怎麼稱呼，有嚴格的規定。作為庶出子女，不是不可以稱“母親”，是要在父親面前，還要父親寵愛生母才可以。其他公開場合只能叫姨娘，私下與生母在一起可以喚娘，基本也就這三種稱呼。而現在最常見的媽媽這個詞，在當時並不算太高階。普遍流行在底層人之間，而底層未必指普通人。當時漢人普通階層喊“娘”的更多。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1990/2018 ；

《紅樓夢》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紅樓夢》程乙本

《紅樓夢》裡，庶出女兒不能稱生母為母親，只能叫姨娘。

什麼是庶出女兒呢？

庶出女兒就是二房生的、妾生的，或者是通房丫頭生的女兒，嫡出女兒就是正房夫人生的女兒。

賈府裡嫡出的女兒有元春和惜春。庶出的女兒有迎春和探春。

迎春的母親死了，探春的母親就是趙姨娘。探春跟趙姨娘說話都是叫姨娘不叫母親。

例如：探春管家，趙姨娘為了給兄弟多要點喪葬費，來跟探春鬧。探春忙說：“姨娘這話說誰？我竟不解。誰踩姨娘的頭？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

探春說：“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靜些養神罷了，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太太滿心裡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踐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連姨娘也真沒臉！”

在這裡，探春就叫趙姨娘為姨娘。

那麼趙姨娘管探春叫什麼呢？

趙姨娘叫親生女兒為姑娘。還是以趙姨娘為例。她向探春替兄弟要喪葬費時，是這麼說的：“這屋裡的人都踩下我的頭去還罷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氣才是。”

趙姨娘不能管自己的女兒叫名字，因為趙姨娘是半個奴才，探春是主子。趙姨娘不敢壞了規矩。

女兒叫母親姨娘錯了嗎？

探春叫趙姨娘為姨娘沒有錯，因為古代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二房以下都屬於妾。她們生的孩子都屬於大房的。

據說梅蘭芳娶了二房福芝芳，福芝芳生的第一個孩子就抱給了正房王明華，王明華大度的讓下人把孩子抱回去了，沒有霸佔福芝芳的孩子。這說明，妾生的孩子是正房的，不管二房多麼得寵，她生下的孩子都應該給嫡妻撫養。

迎春和探春都屬於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女兒。正因為此，探春才說自己的舅舅是王子騰而不是趙姨娘的兄弟。

姨娘沒有資格撫養孩子，也沒有資格教育子女。

第20回，趙姨娘罵兒子賈環，鳳姐在窗外聽見，她立刻隔窗訓斥趙姨娘：“憑他怎麼去，還有太太老爺管他呢，就大口家啐他！他現是主子，不好了，橫豎有教導他的人，與你什麼相干！”趙姨娘立刻不言語了。

姨娘不能教訓兒子的原因就是自己是奴才。

第55回，趙姨娘抱怨賈探春沒有“拉扯”他們，李紈打圓場說：“他滿心裡要拉扯，口裡怎麼說的出來”。探春立刻反駁李紈：“這大嫂子也糊塗了。我拉扯誰？誰家姑娘們拉扯奴才了”？

探春的話表明自己是主子，生母是奴才。探春的話句句在理，李紈也沒法反駁。事實就是這麼殘酷，趙姨娘自己生的孩子只能認別人為母親，她自己只是一個奴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