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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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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粒粒七七

    香菱,是我所喜愛的紅樓人物之一。

    香菱本名英蓮,本是書香門第的甄家小姐,她從小天生秀麗,資質聰穎,因元宵節被家中下人帶去觀燈,不慎被人販子拐走,才輾轉流落在賈家當丫頭的。

    香菱在沒進大觀園之前,自己就愛抽空偷看幾首詩,這種愛好可能和她與生俱來的靈性有關。到了大觀園後,她受身邊的寶釵和眾多小姐的影響,尤其是黛玉,對她因材入教,循循善誘,成為香菱學詩的良師益友,所以香菱學詩變得如痴如醉。後來身為丫頭的她,作詩的才能得以完美地展示。

    我本身喜歡紅樓詩詞,題主所問的詩,是香菱初學時的詩作,問這首詩不完美在哪裡?我斗膽試作分析——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這首詩從描寫物件上來說,寫的是月,但全詩從總體看來,顯得比較幼稚。

    比如香菱在用語時過於直白,她想去寫月色的美好和清寒,就突出月色為詩人助興,把前人詠月時常用的詞藻堆砌起來,也用了比喻修辭手法,但通篇有拼湊之嫌,在意境上缺少深意的體現,更沒有形成自成一體的風格。

    比如首聯中的“影團團”雖說用了疊字,但過於直露和通俗,缺少了一點月的韻味。

    頷聯中,“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讓人聯想到月與詩人的緊密聯絡,和引發的離愁別緒,但是用語還是少了隱約婉轉的詩意在其中。

    頸聯用了“翡翠樓”懸著的“玉鏡”和“珍珠簾”掛著的“冰盤”作比喻,寫出了月亮的通透和皎潔。打個比方,如果這是中小學作文裡如此用喻,得表揚一下,因為措辭上形象生動。但是有靈氣的香菱這樣用,就要提出委婉批評了,這裡依然有用喻直白之嫌。

    尾聯有一句我很欣賞,“良宵何用燒銀燭”用設問引出月色對良宵的襯托,但最後一句中的“輝煌”二字,就值得商榷了。因為在首聯和頸聯中,香菱想寫的是月色清寒引發的離愁別緒,聯絡她自己孤獨無依的身世,尾聯這“輝煌”用得不免唐突和過於浮華了些。

    這首詩之所以說它幼稚,是和香菱後來所作的吟月詩相對比,才得出的結論。同是吟誦月色,像她後來寫的: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自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這已經是令人歎服習詩水平了!在這首詩裡,她寫的每一句都沒點明是寫月,但每一句又都與月相關。在用詞上典雅含蓄,意境上更是新奇別緻。

    尤其是頷聯和頸聯,對仗工整,言淺意深,堪稱精妙之作。而且這首詩的最大特點,是用月來契合了香菱的孤苦身世,她借詠月來感傷自己的遭遇,“何緣不使永團圓?”這實在是香菱哀嘆自己悽苦身世的真情流露。

    這首詩也讓我恍然大悟。《紅樓夢》裡有一個情節,是周瑞家的帶著同情詢問香菱的身世,香菱只是搖頭,說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從“夢中所得”的這首詠月詩裡,就能窺見香菱並非真的完全忘記自己身世,冥冥之中,她還在期盼著與家人的團圓。

  • 2 # 手機使用者飛翔的水

    悟空問答的香菱學詩問題,很有深意。既然給我傳送來這個題目,那不妨今天我們共同學習一下。《紅樓夢》第八十四回寫到了香菱學詩之事。賈府乃官宦人家,背景深厚通天。府中上至老爺夫人,下至公子小姐均受到過良好教育,都胸有筆墨。以至於丫鬟身在其中,也深受感染,能識文斷字,出口成章。住到賈府中的一些親戚,也非等閒之輩,具是身世顯赫,受過良好教育。賈府中學習氣氛算是濃郁,還自發組織詩社,在適當季節應景賽詩。在這種環境下,丫鬟們受到薰染,學習詩書很是自然的事。香菱學詩就是例證。香菱學詩開始是懵懂幼稚的,萬事開頭難嘛。如她開始寫的詩,雖苦思冥想,挖空心思,但作品並不理想。我們來看看:"月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覌。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這是按七律格式寫的一首詠月詩。格式上沒錯,平仄合規,對仗很好,十四寒用韻也不差。可是讀起來卻沒滋沒味,只是詞藻堆砌,生硬枯燥,斧鑿痕跡明顯,全篇像是東拼西湊而成。為寫月而寫月,幾乎句句說月亮~月桂、影團團、玉鏡、冰盤、銀燭,車軲轆話來回轉。晴彩一詞自造而不通。頷聯中玩字雖屬仄聲,但與韻腳聲母相同,此為作詩大忌(還有其它幾項忌諱)。最致命的是沒有意境。通篇讀來,不知要說什麼。是思鄉?是思人?是盼團圓?沒有主題。不知詩言志為何物。拿李白的《夜思》來比較:"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簡單二十個字,一個遊子羈旅思鄉之情躍然紙上。正如林黛玉所言:"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緊"。還說:"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這首七律除了幾塊骨頭幾塊肉外,沒有靈魂(沒有意境)。另外,語句還顯生硬。"林黛玉笑道:‘意思確有,只是措辭不雅’"。這還是礙於情面所言。綜上所述,香菱學詩,只是懂得了寫作的基本知識,初寫的詩還不成熟。

    幾經磨練,香菱的詩逐漸成熟起來。再來看她後來寫的詩(同樣是詠月詩):"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山裡白,半輪雞唱五更殘。綠波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娥應自問,何緣不使永團圞"(注:此詩中白字是入聲,圞字音luan,意為圓)。用《紅樓夢》書中原話評論:"眾人看了,笑道:‘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語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社裡一定請你了’"。得到大家稱讚,這詩肯定是不錯(總算是有些意境了)。大家還邀她入詩社呢。我們透過曹雪芹的筆墨,得知了香菱學詩的前後經過。也因而大致學習瞭如何去作詩。好了,就此撂筆。一己之言,難免片面,拋磚引玉而已。

  • 3 # 春花聆聽明月夢

    看到這樣一個問題,忽然來了興趣,所以回答一下。香菱學詩是紅樓夢裡非常精彩的篇章,作者也是藉此機會向讀者告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有恆心。但是在香菱學詩的過程中,曹雪芹也發表了自己對當時詩詞發展的一些看法。香菱剛開始是沒有讀過什麼詩的,所以說陸游的“古硯微凹聚墨多”好,然而卻讓林黛玉一通批判,林黛玉不讓香菱讀宋詩,而是把李白杜甫王維三人的詩作讓香菱讀,這說明曹雪芹看重唐詩而不看重宋詩。在清朝,對於詩來說一直有宗唐或宗宋兩種主張,從林黛玉教香菱的學詩的方法來看,曹雪芹是支援宗唐,應該以唐詩為宗為榜樣,學習唐詩,以唐詩的方法作詩。唐詩和宋詩的區別在於:唐詩言情,宋詩言理。所以我們現在讀的宋詩都是講道理的,非常容易理解。像廬山詩,蘇軾曰: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個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仔細想想,這一句話說的都是“廢話”甚至都可以不叫詩,可以叫順口溜。這首詩前兩句說景,後兩句說理。那麼唐詩呢,以李白的廬山瀑布為例: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前兩句說景,後兩句說情。對廬山瀑布的壯觀景色予以高度讚美,用誇張手法表達了自己對廬山瀑布的歡喜之情,敬嘆之情。所以唐詩言情,宋詩說理。總是講道理,過於說教讓人反感。

    那麼香菱在學詩的過程中,第一首詩: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這首詩一看就是初學者的語氣,用很多詞彙來形容夜月,像“翡翠”、“珍珠”、“銀燭”等等,其實是非常俗非常低階的一首詩。後來寶玉在做中秋詩的時候,賈政還特意囑咐他:

    只不許用那些些‘冰’‘玉’‘晶’‘銀’‘彩’‘光’‘明’‘素’等樣堆砌字眼,

    因為這些都特別俗氣。所以香菱的第一首詩,還停留在表面上。那麼第二首詩: 

    非銀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護玉盤。淡淡梅花香欲染,絲絲柳帶露初幹。 只疑殘粉塗金砌,恍若輕霜抹玉欄。夢醒西樓人跡絕,餘容猶可隔簾看。

    這一首詩比第一首要好一些,可正如賈寶玉所說,這不像詠月,倒像詠月色了。其實月色和月很難分別,如果細細劃分還是有區別的,月包括月色,月色不包括月。月色只是指月光照射下的一種景色,看月色是人單純的看一種景色,一處景色,屬於人觀物,然而看月卻可以聯想到家人、朋友,聯想到故鄉,聯想到自身。月包含的情感太多太多,像李白的《靜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前兩句就是平平淡淡的對月色的一種描寫。如果李白的詩只是如此的話,他也稱為不了詩仙。然而後兩句卻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兩句話如此平淡卻如此掏心挖肺,化腐朽為神奇。而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白居易的“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蘇軾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月色只是一種人觀物的景色,然而詠月卻要代表自己的情感,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所以詠月是人與物共鳴,是天人合一的。

    香菱最後一首詩: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蛾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

    這一首詩,有景有情是上等之作,當然也有紅學家分析這一首詩或許還有對紅樓夢人物的寓意。那麼先拋開這些寓意不說,單說這首詩起、承、轉、合一氣呵成,情感真摯奔放,堪稱Teana之所。語盡而意不盡,意盡而情不盡;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 4 # 無聊到巔峰

    香菱的學詩路,也就是曹雪芹的詩詞觀。不客氣的說,曹雪芹的詩詞水平在清詩裡都不能打。然而清詩掐頭去尾,就沒有幾家能看的。這個不能看的之中,得加上一個曹雪芹。所以,說香菱學詩之處的不完美,也就是曹雪芹認為的不完美。

    首先來分析下曹雪芹借黛玉來闡述的詩詞觀。

    斷不可看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你只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做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劉、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這樣一個極聰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林黛玉又說:“詞句究竟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

    曹雪芹算起來是承南宋嚴滄浪的那一套,總結下來就是兩點:

    須立意高遠

    不刻意雕琢

    嚴滄浪認為學詩要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取開元、天寶之下的人物。其實“開元、天寶之下的人物”也就是說的李商隱。他的觀念本沒有錯-----南宋學李商隱的那波人確實學的迷了路。所以他不建議學,但是到了曹雪芹,便是自己主觀上的不接受晚唐詩,認為其過於綺麗,主旨迷離,所以才借林黛玉之口說出“極惡李商隱”,“學陸游出不來”云云。

    那麼,我們來看看香菱學詩前後的兩首七律:

    學前: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學後: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自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按黛玉(曹雪芹)的理念來看第一首,壞在哪?

    壞在立意淺近:整首詩下來沒有明確要表達的立意,望月就光寫望月,沒有藉此引申出感慨,寫的毫無意義。壞在字句熟滑:助興常思玩這種字句就是沒腦子的口水句;第三聯懸玉鏡、掛冰盤兩句,就如問了一遍“吃了晚飯”之後沒話說了,再問了一遍“用了晚膳”沒有一樣,重複無疑義的動作。

    那麼根據黛玉(曹雪芹)指點過後的,便符合之前所提的理念了。

    首先定下想團圓的立意。

    第一聯然後從望月開始,先寫月亮的特點(不能掩飾的明亮、美麗而幽冷),

    第二聯再渲染下環境的氛圍(從晚上到黎明),

    第三聯設想一個別離的情景(綠蓑的遠行,紅袖的望歸),

    第四聯最後再點明主題,為什麼不能讓人永遠團圓。

    以上。便是曹雪芹眼中的“不完美”。但實際上,就他改了以後的詩,或者說他的水平在清代也就是二、三流的水平,並不足觀。實際上,本著嚴滄浪的觀念:學其上,僅得其中;學其中,斯為下矣。本是沒錯。但是刻意的追求所謂的“妙悟”這種玄學套路,也是扯淡。清朝詩話特多,宗唐宗宋宗漢宗性靈等等五花八門,寫起來又刻意攀磨,宛如照貓畫虎一般可笑。

    就詩詞而言,這種標榜門戶,偏聽獨信的觀念,是絕技寫不出什麼好東西來的。所謂的風格也都是後人給總結的,而非你每每作詩,都想著要豪邁或者空靈,有什麼樣的閱歷、感受寫什麼樣的詩罷了。------都說蘇軾是豪放詞人,但是諸如水龍吟(楊花)寫的豪放嗎?

  • 5 # 七月流火140400643

    《紅樓夢》四十九回中,有香菱學詩的情節。香菱跟林黛玉學寫詩。林黛玉給她出了個《月》的題目,讓她寫。香菱寫了三遍,前兩遍寫的,被寶釵黛玉這些會寫詩的人,認為寫的不好。等到第三次的時候,被認為寫的新巧有意趣了。

    香菱寫的三首詩到底差別在那裡?我先看了一下前邊朋友的解釋,發現有的從唐詩宋 詩的差別立論,唐詩重抒情,宋詩重說理,說到清詩之詩,有人覺得曹雪芹的詩詞水平,也不過是二三流的,這簡直太敢說了。我覺得,唐詩宋詩的差別,以及盛唐晚唐的差別等等,與香菱作詩沒有太大的瓜革。但是,清初的文學理論對曹雪芹肯定是有影響的。從晚明李贄的童心說,到清初袁枚的性靈說,都提出一個問題是,文學應該表達人的真心與情感。比如李白的《望廬山瀑布》,以及杜甫的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是對自然景色的描寫,這種景物與人的情感是有聯絡,但其聯絡並非很緊密。到後世,明清時期,做詩做詞,已經很少單純狀物或說理,一般都會表現作者的主體性。也就是說,我描寫的景物如果和主體沒有聯絡,就沒有意思了。這裡邊體現的就是所謂的“童心”與“性靈”。這一點與清末王國維所謂的“有我之境,無我之境”所說的道理是一致的。

    香菱的三首詩,除了韻律等格式上的問題之外。薛林等人公認她前兩遍寫的不好,其根本原因是前兩首都是簡單狀物,而沒有寫出所詠之物與主體之間的情感聯絡。也就是沒有寫出“童心”與“性靈”。用現代最簡單的話說,詩應該與抒情散文有同樣的功能,不能把它寫成說明文一樣。

    下面分別看這三首詩,第一首。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我們仔細讀一下這首詩,很明顯的感覺就是一篇說明文,月掛中天月色寒,寫的是月亮;清光皎皎影團團,還是月亮。第三句詩人玩月亮,第五句野客觀月亮,也都有月亮;樓懸玉鏡,月掛冰盤,也是月亮。第七第八兩句寫的也是月亮。

    這首詩的題目是《月亮》,香菱初次寫詩,既然老師出了這個題目,我就句句緊扣題目來寫。這叫圍繞中心句句不離題。但稍有點文學欣賞水平的人都能體會到,這種句句不離題的表達方式,很容易給人重複呆板的印象。這種毛病,是初學者常犯的毛病。有個很形象的表述“罵題”。寫詩作文雖不能離開主題,但也不能每句話都在題上,這就好像罵人一樣,不斷重複“你是狗!你是狗!你是狗……”遠不如“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讓人覺得過癮。

    非銀非水映窗寒,試看晴空護玉盤。

    淡淡梅花香欲染,絲絲柳帶露初幹。

    只疑殘粉塗金砌,恍若輕霜護玉欄。

    夢醒西樓人跡絕,餘容猶可隔簾看。

    這一首,第一聯前半句寫的是月光,後半句是月亮。第二聯,梅花香染,是月光;柳帶初幹,是月光;第三聯,牆上塗金粉,是月光,玉欄經霜也是月光。最後一簾,夢醒之人,看到餘容的。也是月光。所以,寶釵一看便說:“不像是吟月了,月底下添一個‘色’字倒還使得。”寶釵的眼光,當然是厲害的。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如果說第一首句句點題,這一首按現在的話說,就是跑題了。雖然如此,但這首超越於第一首的地方是,在最後一聯,出現了主體形象。夢醒的人,看到了月光。但這裡的人,沒有情感的顯現,沒有性靈。

    下面我們再看香菱吃不香睡不著夢中寫出的第三首。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

    這一首的境界明顯與前兩首不同。起首第一句,精華欲掩料應難,一開始就流露出強烈的主觀傾向。月光這樣美好,誰想遮住他,都是不可能的。第二聯,一片砧敲之後,才是千里白,前是動的,後是靜的。前有主體性,後是客觀景。砧敲必有人在。後半句雞唱與五更殘,也是動靜結合,而且後半句沒寫月光意象中卻能感到月光的存在。

    第三聯前後兩句是直接聯絡的。是誰聽到了綠蓑江上悠怨的笛聲?是夜不能寐的樓頭思婦。在這月光如水的夜晚,她為什麼不睡呢?她在想誰呢?這是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思婦的意象,所以經歷過分別的人,讀到這裡,都會引起共鳴?

    最後一聯,與第三聯也是聯絡的,是第三聯意義的延伸。如果能夠看到嫦娥,我一定要問問她,為什麼不能讓月亮每天晚上都是圓的呢?這裡用的當然是雙關,以月亮的不圓比喻人間常常不能團圓的事實。這裡邊雖沒有明寫月亮,但月亮始終是存在的。而且,月亮的屬性,已經被人格化了。月亮成了人,成了人們情感的代言。這樣一讀,毫無疑問,第三首比前兩首明顯不是一個水平。

    詩分析完了。結合《紅樓夢》多說兩句。這首美麗的詩,寫了一個思婦的形象。她是香菱寫的。香菱是薛蟠的小妾。如果我們把詩中的抒情主人公看做是香菱本人。那麼思婦想念的遠方的人是誰呢?答案是薛蟠。而《紅樓夢》第四十八回的回目是《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積苦吟詩》,薛大傻子出去做生意去了,香菱在家裡學作詩。他所思念的情人,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香菱作詩,反襯的是她自己,以及在那個社會中所有女性的悲慘命運。她跟林黛玉學作詩,也是一個反襯,林黛玉是有精神上的知己的。而香菱,無論在現實和精神上,都是孤獨與悲慘的。與林黛玉學詩,只能給她短暫的脫離現實的快樂中,很快她又會回到現實中去,她的精神層次越高,面對不幸現實的痛苦就會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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