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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清閒的楓葉I

    第177章但為君故 (81)

    跟她的同伴們不同,蘇恩曦沒有什麼悲慘的過去,淪落到在澳門賭場裡給老闆當工具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生在福建鄉下的一座小城裡,如今回憶起來,只記得滿城濃綠的樹蔭和烏龍茶的茶香。

    那是座多雨的城市,不是在下雨就是準備下雨,黑雲之下的陰霾裡,老人抱著小女孩在屋簷下撿著豆子,唱著“天烏烏,要落雨,海龍王,要娶某”的閩南歌。

    小女孩是蘇恩曦,老人是她的曾祖母。

    爹孃男帥女靚,都是小城裡的風雲人物,但感覺永遠都在吵架,老爹永遠在指責老孃紅杏出牆,老孃則反過來指責老爹不思進取,只會招惹狂蜂浪蝶。吵得厲害了就摔鍋丟碗,家中總是唱著鑼鼓喧天的好戲,這時候拉扯老爹長大的曾祖母就含著淚哄這個勸那個,勸他們為了小囡別把事情鬧得太大,小囡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其實是懂事的,父母吵架她會一輩子記在心裡。

    但蘇恩曦表現出來的狀態完全不是曾祖母說的那般脆弱,某一次爹孃吵得正歡,隔壁鄰居家的孩子們過來看熱鬧。蘇恩曦原本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玩著魔方,忽然丟掉魔方起身上去,揪住為首的男孩,騎在身下劈頭蓋臉一頓暴打,打得男孩嚎啕大哭。爹媽給驚到了,竟然停下不吵了要上來拉架,但蘇恩曦早已打完收工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都快,跑了十幾裡地去城郊的老屋裡找曾祖母去了。

    那年她才兩歲半,一個兩歲半的孩子穿越城鄉跋涉那麼長的路,簡直等於成年人攀登珠穆朗姆峰那樣的冒險。

    但曾祖母從地裡回來的時候,這個小女孩正盤腿坐在屋前的茶樹下啃甘蔗,因為剛剛長齊奶牙,還不太好用,她還知道用小刀先把甘蔗切成小條。

    曾祖母是個舊式的老女人,舊到當年還纏過半截腳,足見蘇恩曦長大的那座小城有多落後。別人都看曾祖母是個早該埋進地裡的古董,但只有她能降住蘇恩曦這個混世魔王。

    蘇恩曦遇到她就老實了,曾祖母叫她陪著撿豆子她就撿豆子,曾祖母沒事交給她做她就在旁邊玩魔方,但必須坐在她能看到曾祖母的地方。

    所有人包括爹媽都說蘇恩曦是傻的,她會說話但是很少說,但是打起人來那股子混勁連男孩都害怕,只有曾祖母反覆說我家小囡是聰明的,我家小囡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我家小囡的眼睛會說話。

    風流倜儻的父母收入菲薄,連女兒上幼兒園的錢都付不起,或者說當這個錢和酒錢起衝突的時候還是酒錢優先。所以他們漸漸地就不管蘇恩曦了,把她丟給曾祖母也免去了很多麻煩。

    曾祖母是農村戶籍,有宅基地和自留地,門前還有兩棵茶樹,彎腰勞作的話,收入足夠養活她和蘇恩曦。她小心翼翼地盤算著收支,把茶商來收茶葉的錢藏在一個甕裡,上面壓著幾塊石頭。

    這個舊式的老人並不太相信銀行,直到某一天村裡的年輕人賭輸了錢,偷摸進來要掏床底下的甕。老人醒來的時候,地下倒著個人,年僅三歲的孫女丟下手中的磚頭,正準備把這個賊拖出去,但她縱使強壯程度遠超同齡人,這個工作還是太挑戰了。

    第二天曾祖母起早帶著蘇恩曦進城,在一家銀行把錢存了一個定期存單,輸密碼的時候曾祖母讓蘇恩曦輸,櫃員急忙阻止,說孩子輸完密碼就忘,到時候還得找回密碼太麻煩了。

    曾祖母說沒事,我家小囡聰明得很,我家小囡會記得,這是我家小囡將來結婚的嫁妝。

    她就是這麼無原則地相信她的曾孫女是個很厲害的孩子,雖然蘇恩曦的厲害似乎只表現在村頭追雞攆狗村尾打小朋友這件事上。

    老人的生命就像風中的蠟燭那樣,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熄滅,那天她在給茶樹摘蟲的時候忽然倒下了,後腦著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醫生很快宣佈了她的死期,儘管她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有呼吸,能睜眼,但說不出話來。她在村裡的人緣還不錯,人們結伴去看她最後一眼。

    蘇恩曦默默地站在床頭,握著曾祖母的手,誰去看她都不放開。這個蠻橫粗野的女孩忽然變得特別特別安靜,但她不哭,一滴淚都沒有。

    來看的人終究會走,那個寂靜的夜裡只剩下蘇恩曦和曾祖母,曾祖母在黑暗中忽然睜開眼睛,蠕動著嘴唇問了一句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蘇恩曦準確地報出了那張存單的密碼,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蘇恩曦感覺到自己掌中那隻枯瘦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但她站在那裡,仍舊緊緊地握著,直到那隻手徹底地冰冷了。

    第二天蘇恩曦就取出了存單裡全部的錢,儘管父母努力想要留住這筆意外之財,但五歲的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曾祖母的後事全部安排好了,從墓地到葬禮。

    那是一場風光大葬,舊式而且隆重,暴雪般翻飛的紙錢裡,蘇恩曦獨自扶靈,還是一滴淚不流。

    村裡人這才驚訝地說還是老人家看得準啊,蘇家的女兒其實是聰明的,一點都不傻。

    ***

    蘇恩曦何止不傻,她早熟,早熟得匪夷所思,三歲的時候,應該就有個十幾歲的智力水平。當時她還對自己的血統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那種名為“天演”的能力雖然沒有完全覺醒,卻已經潛移默化地發揮作用。

    她之所以不說話是懶得說,以她的智商,跟同齡的孩子沒什麼好說的。

    她一言不發就揍人是因為她容易心煩,世界在別人眼裡是藍天白雲車水馬龍,在她眼裡全都是資訊流。她看一眼天上的雲就知道風的流向,玩著魔方看電視劇每句臺詞都能記得。

    從她記事起她就被鋪天蓋地的資訊流包裹,她無法忽略它們無法安靜,只要她睡醒她就會本能地開始計算。

    她很不願往人多的地方去,如果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站定,憑著那過人的聽力,無數的對話進入她的腦海,她能聽出那裡面的諂媚和欺騙。人類才是最龐大的資訊流,他們是那麼地善於爾虞我詐。

    她也知道對於父母來說自己是個意外,這對風流倜儻的男女因為她這個意外不得不結婚,他們各有各的風流各有各的生活,只是迫於面子和沒錢所以沒有離婚。每當他們抱怨人生的不如意時,他們最煩的就是蘇恩曦,他們吵架的時候手指並不指著對方而是指著蘇恩曦,都是這個套索讓他們不得不忍受眼下的生活,如果沒有她一切都會變得更好。蘇恩曦甚至知道父母的相好是誰,就是住得不遠的鄰居,所以遇到他們的孩子蘇恩曦就打得更狠一點。但她從不跟曾祖母說,曾祖母以為年輕人只是還沒長大,兩口子之間搞出誤會來。

    蘇恩曦離家出走了,那年她五歲,心理上大概是十八或者二十。她出走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她留在那座小城裡的理由已經沒有了。

    她總是呆在能看到曾祖母的地方,不是她害怕孤單,而是她得看顧那個孤單的老人,就像貓看顧它的飼主。現在飼主死了,她也自由了。

    “天烏烏,要落雨,海龍王,要娶某”,唯一值得留念的就是那首兒歌,真想再聽一下,被那個老人抱在懷裡。她是那麼地乾枯瘦小又那麼溫暖。

    這是怪物女孩唯一一件無法分析理解的事,只有在曾祖母懷抱裡的時候,世界是簡單、乾淨而又清晰的,藍天是藍天,白雲是白雲,狂暴的資訊流停滯不動,只有那首歌緩緩地流動。

    從電視劇的邏輯分析,這似乎是“愛”的作用,但即使作為人形自走電腦,蘇恩曦還是沒法對愛做完整的解析。

    ***

    蘇恩曦沒什麼追求,只想去遠點兒的地方看看,書上說世界很大,她想去看看。

    靠著與生俱來的高智商,蘇恩曦在流浪的日子裡居然過得不錯。

    她一眼就能判斷什麼人對她是友善的,什麼人對她存著敵意,友善的人她就跟人家撒嬌賣萌,說點謊話。蘿莉軀殼裡裝著老阿姨的靈魂,要想討好誰那是太容易了,她困了累了想要找一張舒服的床睡上幾天的話,總能找到某個好心的家庭,信了她的謊話。好幾個家庭認真地想要收養她,但每到這個時候蘇恩曦就會含淚答應而後連夜逃走。

    她不需要什麼人,她自己就過得很好,老裝小女孩也蠻累的。

    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溼鞋,人販子她也遇到過幾次,有一次還真是蠻危險的,但被她用純真的笑容迷惑,然後用磚拍暈,事後還拿了對方的硬幣給派出所打了電話。警察最後都不知道怎麼寫結案報告,受害人自己制服人販子,把功勞送給警察叔叔,然後抽身離去深藏功與名,這報告遞上去非得給上級罵死。

    她在一輛長途汽車上被人劫持了,對方對這個怪物女孩的高智商早有準備,車上的司機和乘客都是一夥,等蘇恩曦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第178章 但為君故(82)

    她被一條貨輪帶到了澳門,押解她的人知道這女孩是個怪物,蒙上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也不跟她說哪怕一句話。

      等待她的是一場嚴格的智商測驗,因為不配合就沒飯吃,蘇恩曦也沒太抗拒,雖然也沒怎麼用心。

      專家沒測出她的智商來,因為每道題對她來說都是1+1。你給愛因斯坦做一張全都是個位數加減法的卷子,也看不出他是怎樣的天才。

      劫持她的老闆很開心,就像在垃圾堆裡淘到了雨過天青的茶具。

      跟蘇恩曦一樣的女孩還有七八個,都是遠超同齡人的智商,老闆並不虧待她們,好吃好喝養著,還找了專門的老師教她們機率學和心理學,再是穿衣打扮和禮儀舉止,跟古人養揚州瘦馬差不多。別人上學是學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十八般武藝,她們只學數學和魅力兩件事,再加上天賦過人,出了師個個都是女神。

      她們是賭桌上的美豔刺客,美目盼兮的同時刀刀見血,窮的都得丟下幾十萬澳幣才能離場,傾家蕩產的也不在少數。

      其實開賭場本來就是賺錢的買賣,沒必要搞那麼複雜,所以蘇恩曦猜測老闆是個變態,他幹這事兒大半是出於愛好。

      那時候的蘇恩曦還不知道“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個詞,但她能感覺到女孩們對老闆的服從,她們徒然擁有很高的智商,都來自偏僻的地方,沒有什麼社會經驗。老闆毫無疑問是個心理學的高手,他時而凶神惡煞,時而善解人意,一步步地消磨女孩們天生的自尊心,把她們變成精神上的奴隸。最後她們會把老闆看作哥哥甚至父親,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就該受懲罰,違背了老闆的意思也該受懲罰,老闆是世上唯一對她們好的人,她們甚至會為了博得老闆的寵愛而爭風吃醋。

      她們的數學能力再好也難免會遇到賭運很壯的賭徒,總有一天她們會輸掉自己而變成一件玩具。老闆並不在乎,做生意原本就有虧有賺,何況多數時候還是他贏。這些女孩子也是他的玩具,他不介意偶爾借給別人玩玩。

      也不是沒有人想過要逃走,但她們空有出色的計算能力卻沒有任何生存技能,從來沒有人能逃出這座大海上的城市。

      蘇恩曦不一樣,雖說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可老阿姨的靈魂又臭又硬,就像茅坑裡的石頭,不會輕易軟化。

      眼下她還是安全的,首先喜歡她這種小丫頭片子的不多,而她的賭術又是女孩們中最好的。

      至於逃出火坑的辦法,天長日久她總能想出來,這裡有吃有喝,當作暫時歇腳的地方倒也不錯。她偽裝得跟那些犯了斯德哥爾摩的女孩一樣,甚至管老闆叫爸爸,反正她對親爹都沒什麼尊重可言。

    今天這位少爺看起來並不像個戀童癖,通常他這個年紀的男孩應該喜歡大姐姐才對。聽到蘇恩曦的名字少爺那慵懶的神色就變了,雙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上上下下地打量蘇恩曦。

      “女兒啊,路少爺可是賭術的高手,專程上門,點名要和我們這裡最高明的牌手玩上幾局。”老闆捏著蘇恩曦肩膀的手隱隱用力,這種程度的猥褻蘇恩曦還能忍,但她倒是明白這個小動作中的暗示。

      老闆在說這少爺是個肥羊,快點把他給宰了,下手不必留情。

      “小神童倒是聽說過,可真沒想到這麼小,贏了你會覺得有點欺負人呢。”少爺說。

      老阿姨在心裡殘酷地冷笑,“少年呀,一會兒吃掉你的時候,是抹胡椒呢?還是抹腐乳?”

      但優等生模樣的蘇恩曦卻是精緻地笑笑,說了那句標準臺詞,“我也可以算作賭注。”

      “這話你得過幾年再說,”少爺撓頭,“你都沒發育呢。”

      以老阿姨的修為,也不禁羞怒了一下。

      蘇恩曦用手指敲敲桌子,示意牌官開始發牌。

      他們玩的是德州撲克,對抗性很強的一種紙牌遊戲,區別於那些全靠運氣的賭法,它既考驗玩家的計算能力,也考驗玩家的心理素質。

      桌面上五張明牌,每個玩家手裡兩張暗牌,七張牌中選五張湊成最大的牌面,誰的牌面大誰贏。

      考驗技巧的地方在於下注,開始桌上只有三張明牌,玩家可以根據自己手裡的暗牌選擇跟注、加註或者棄牌,之後每發出一張明牌還有一輪下注的機會,三輪下注完畢之後,開牌見勝負。

      玩家一邊反覆地計算機率,調整下注的節奏,一邊觀察對方的神態,判斷對方的心理。你可以豪氣地加註,用氣勢壓制對方逼對方放棄,也可以誘敵深入,一輪輪地詐光對方的籌碼。

      總而言之,是個爾虞我詐的遊戲。

      少爺兌換了三百萬澳幣的籌碼,賭廳也為蘇恩曦提供了同樣數額的籌碼,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個級別的場面蘇恩曦見得多了。

      蘇恩曦上來放了點水讓少爺連贏了幾把,扮豬吃虎,這是她的套路。少爺也沒一上來就咄咄逼人,邊玩邊跟蘇恩曦聊天。

      蘇蘇是哪裡人啊?

      蘇蘇怎麼會在這裡工作?

      蘇蘇有沒有想要變成什麼樣的人?

      蘇蘇你覺得你的優點和缺點各是什麼?

      當年她心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囉嗦?賭錢就賭錢,還順帶查戶口?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場面試,每個問題都關係到她能否得到那個神秘的職位,闖過去她就是黑色的天鵝沖天而起,闖不過去她還是那隻來自福建鄉下的醜小鴨,隨波逐流,被浩蕩的人海吞噬掉。

      好在她認真地回答了每個問題。

      好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蘇恩曦的人生,連她自己都不關心,她從小就是個早熟的果子,熟得太厲害就該爛了,爛了之後就隨便埋在哪裡。她對理想和愛這種崇高的概念都沒有興趣,也不相信任何美好的東西。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已經被她埋在山裡了,是那個老人乾枯瘦小的身體,也只有她在意過蘇恩曦的未來,她說蘇恩曦一定會在班裡名列前茅,去省城上中學,考上清華大學,還會出國留學,將來她會像電視裡的女孩子們那樣穿得體面又好看,在水晶般透明的摩天大樓裡上班,辦公室的窗外是漂亮極了的海景,也不知道那個鄉下老太太是從哪裡道聽途說了這些東西,拼湊出了她的美好未來。

      至於說到她未來的男人,老太太就唱起那首兒歌來,“天黑黑,要落雨,海龍王,要娶某。”

      她沒有明說過,但在她的概念裡,能娶蘇恩曦的男人應該是那種從天而降的英偉人物,像龍王那樣不可抗拒。

      對於那個完全看不清未來的老人來說,反而一切都是可以想像的,也只有這樣的信念可以支撐著她佝僂著背在田間勞動,支撐著多活一年,她在乎的小囡就會多一年有人照顧。

      蘇恩曦一邊思索著桌上的牌面,一邊思考著少爺提出的問題,偶爾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棵老茶樹下。

      面試完了蘇恩曦和少爺之間還遠沒有分出輸贏,少爺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滿意地點點頭,“大家桌面上的籌碼差不多,不如我們抽一張牌比大小好了,我這邊再加一張五百萬的支票,我贏了的話,蘇蘇就跟我走,我輸了的話,籌碼和支票都歸你們。”

      老闆的神情緊張又尷尬,“少爺,這樣不好吧?您來這裡是跟我們的小神童比玩牌,比大小可全靠運氣。”

      少爺看都沒看老闆,認認真真地盯著蘇恩曦的眼睛,“實話實說呢,我想成立一家企業,但少一位CEO,找來找去都沒有合適的。我這個人呢,對下屬的要求又很高,而且龜毛得很,又得聰明又得漂亮,最好還有點變態。我今天其實是來挖人的,玩牌不過是順便。”

      “賭贏了人您自然可以帶走,可如此重要的CEO,卻靠抽牌來決定麼?”老闆還繃得住,畢竟輸贏未定。

      “一起工作最重要的是看緣分嘛,”少爺恢復了慵懶的姿態,“如果緣分不到,也只好算了。”

      “你還沒問我想不想跟你走。”蘇恩曦說。

      “你當然想,你怎麼會不想呢?以你的天賦,本該讀最好的中學,上清華北大,去美國留學,在華爾街呼風喚雨,可你現在在這麼一家破賭場裡,給一個面目猥瑣的傢伙打工,即使你能想辦法從這裡逃走,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有一天你死在什麼地方就埋在什麼地方,沒有人會記得你。可我許諾給你的東西是讓整個世界都記得你,他們不得不記得你,因為你一手掐著他們的喉嚨,還用腳踢著他們的屁股,”少爺說到這裡忽然安靜下來了,安靜得令人心悸,“人可以死去,但一定要被記住,不僅要被記住,還要讓他們害怕你回來!”

      蘇恩曦凝視著眼前的那疊牌,一時間分不清這少爺到底是不是犯了失心瘋,他說的是霸主的宣言還是瘋子的囈語。

      但她忽然之間迫不及待地要伸手去摸那副牌,好像那個枯瘦的老人站在她的背後,雙手按在她的肩頭,說,“我家小囡是最聰明的。”

      那些困擾她讓她煩躁的資訊流忽然都停滯了,世界彷彿萬古洪荒,而她心止如水,她伸手,抽牌,翻牌,乾淨利落,一氣呵成,如同書聖落下傳世的一筆,劍客刺出破天的一劍。

      她丟在桌上的牌是梅花3,一副牌中最小的牌,任何牌都可以打敗它,少爺根本不必抽牌就已經贏了這一局,也贏走了蘇恩曦。

      老闆眼中兇光畢露,周圍的保鏢們抽出了腰間的武器圍逼上來,這時候蘇恩曦才發現賭廳裡其他的客人已經被清空了。

      少爺嘆了口氣,衝蘇恩曦挑了挑下巴,此刻他已經流露出發號施令的嘴臉了,“去收拾收拾東西,衣服鞋子就算了,如果有重要的紀念物可以帶著。”

      然後他伸出手,尖利的嘯聲自下而上,黑色的三稜軍刺突破地板進入他的手中,他把這支軍刺緩緩地紮在了賭桌上,“今天我招到了手下,很開心,會比平常更有愛心。”

      中二至極的嘴臉,本該有一記老拳轟上去,讓這個看多了漫畫的小少爺學習一下什麼叫社會。可沒人敢動,因為那男孩的眼底流動著熔岩般的光,像是地獄中的惡魔開眼,又像是海龍王從天而降。

      老闆放走小少爺和蘇恩曦的決定無疑是明智的,雖然心裡痛得滴血,事後他們花了很長時間來修補地板,那柄黑色軍刺並非穿透了一層地板,它是從一樓盥洗室出發,突破了所有樓板來到了小少爺的手中。

    多年之後蘇恩曦跟老闆一起吃早餐,當然不再是澳門賭場那位。她沒有藉助筆記本或者任何打印出的報表,口述遍及五大洲的70多家機構的營收情況,精確到小數點之後。過去的一年裡她在金融市場上四面出擊,狙擊了一個小國家的貨幣,炒作了一把原油價格,還促成了幾家歐洲老派銀行的合併,每個案子帶來了驚人的高回報。

      可老闆看起來並不振奮,相反在蘇恩曦彙報的一個小時裡,他念叨了好幾遍蘇恩曦的著裝搭配有問題,頻頻蹙眉,頻頻搖頭。

      “去年一年我幫你賺了85億美元,”蘇恩曦停下彙報,歪著頭看他,“可就因為我穿了一雙Louboutin的鞋子你就唸叨我一百遍?”

      “嗨!Louboutin沒什麼不對,但它不應該搭配Dior的套裝!你是我的CEO,你控制著我上千億的買賣,你不能穿一雙夜總會媽媽桑的鞋!”老闆嚴肅認真,“你賺85億是很正常的事,我在澳門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那種每年能給我賺一百個億的妞兒!”

      “可你卻用一張牌來決定我的命運?”蘇恩曦冷笑。

      “我帶著傢伙啊,贏了我殺出來,輸了我也殺出來,有什麼區別?”老闆聳聳肩,“咱倆認識那麼多年了,你還懷疑我是個土匪麼?”

      “而且,那張梅花3不是你自己換出來的麼?”老闆又說。

      蘇恩曦愣了一下,聳聳肩,繼續彙報她的工作。

      沒錯,一把抽出梅花3不是命運使然,而是她用自己藏的牌換的。並非老闆贏走了她,老阿姨自己要上賊船,誰也攔不住。

  • 2 # Lemon博

    蘇恩曦是神秘老闆(路鳴澤)的手下之一,有著華爾街黑天鵝的稱號,管理著上億的資金,她在小說裡描述出生在中國福建,從小天賦異稟,心理年齡與實際年齡不符,因為父母原因,2歲時就跑去和外婆生活,在外婆離世後,自己也獨自闖社會,並在一個澳門老闆的賭場工作,在路鳴澤出現後,主動換牌故意輸掉後,就一直為路鳴澤工作。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世界上存活時間最長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