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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李格玄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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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瘋癲妍
駢文“出道”即巔峰,它起興於漢末,通達於魏晉,繁盛於南北朝。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駢文之華美,姿貌之萬千,蔚為大觀,真謂是陸機在《文賦》中說的:
“紛紜揮霍,形難為狀。……藻思綺合,清麗千眠。炳若縟繡,悽若繁絃。”綜合而論,駢文有如此藝術美的表現,是基於其整練的句式、和諧的聲律、精要的用典等藝術特點的互動作用;就其內容特色來說,主要有抒情述感、論事辨理以及寫景狀物等三大特色。
我將從以上幾個方面回答問題。
一、魏晉南北朝駢文的藝術特點01 整練的句式:四言為主,輔以六言
“駢”本為並列之意,它最基本的特質是辭句的整齊並列,基本句式是偶數的四言,與四言接近的適合句式是六言。
另外,四言因語句簡短,而且多由實詞組合,全文句句鋪陳,首尾相接,讀來則有整練之感。
而且在許多四言句中,每兩句或一層間,以轉接虛詞,或以虛詞領起,乃使文氣靈活而不呆板,由於義理精確,朗誦時更覺遒勁。
事實上,在齊梁以前,駢文句法還比較疏散,篇中常雜以長短參差之句,故文章雖辭句勻整,但氣勢稍顯不足。
如范曄《後漢書·中興二十八將傳論》中的這段文字:
“繩以法則傷恩,私以親則違憲。選德則功不必厚,舉勞則人或未賢,參任則群心難塞,並列則其弊未遠。言選德棄功,參差雜用,即怨望必多,故云難塞。若論功棄德,並列於朝,即菹戮相仍,故云未遠。不得不校其勝否,即事相權。言尊功而不尊德,此功權於德,任德而不任功,此德權於功。”這段引文,多五、六、七言句,但如果將其中的“則”、“言”“若”、“即”、“此”等虛詞或附加語剔去,餘下的仍是四言。
而到了齊梁以後,尤其是梁陳時代,文章句法,更進而定型為四六,於是通篇呈現出句式上的勻整之美。
定型的駢文句式雖只這兩種,可是把這兩種句式反覆交錯運用,呈現的姿勢仍是紛繁的。
如劉峻的《重答劉秣陵沼書》中,其前半部分除用以提領及收束的散行單句外,其餘大致為四言句,如文章的結尾這段:
“若使墨翟之言無爽,宣室之談有徵,冀東平之樹,望咸陽而西靡;蓋山之泉,聞絃歌而赴節,但懸劍空壟,有恨如何!”“若使墨翟之言無爽”二句,除卻“若使”二字的提領,實為六言句。“冀東平之樹”後面的四句,則為一對四六句,即上句為四字,下句為六字,只是用一個“冀”字領著。
在這樣短篇中,可以看到三種句法,而且這種句式的變換放在末端,更使文勢矯健。
再如庾信的《哀江南賦序》:
“孫策以天下為三分,眾才一旅;項籍用江東之子弟,人唯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豈有百萬義師,一朝卷甲,芟夷斬伐,如草木焉!江淮無涯岸之阻,亭壁無藩籬之固。頭會箕斂者,合縱締交;鋤耨棘矜都,因利乘便。將非江表王氣,終於三百年乎?是知併吞六合,不免軹道之災;混一車書,無救平陽之禍。”“孫策以天下為三分”四句,實是一對六四式的句子,只是以“孫策”和“項籍”兩個人名領起,後面“是知併吞六合”四句,則是一對四六式的句子,而於開始用“是知”領起。
在這些文章中,可以看見駢文的句式一般是四六兩種,但將其互動變化使用,可形成句法的錯綜之美。由於句法的轉變,也使文氣隨之長短急徐,而具有跌宕之勢。
此外,這種駢儷的四六句式,唐宋以後一直被繼承下來,廣泛運用,以至於朝廷上的奏章制誥,更非此莫行。
02 和諧的音律:語言聲調輕重互動,抑揚頓挫陸機曾在《文賦》中提出:“暨音聲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他宣稱應在文章裡調和音聲,使輕重互動代換,有抑揚頓挫之感。
范曄在《後漢書·自序》中說他“性別宮商,識清濁”,表示他感覺到文字有聲音高下的類別。到了齊代,沈約、王融等人明確四聲之辨,沈約在其《宋書·謝靈運傳論》中說:
“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引文中的前兩句是聲調的總原則,即前後音節應有高低變換。所謂“浮聲”,意思是音調輕揚,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平聲;“切響”即音調勁急,即今謂的仄聲。
三、四兩句是指一句的音節,五、六兩句指兩句的音節就是一句之中或兩句之間,音韻的輕重都應不同。而且這段引文字身,也可看作句尾音節的示範:
比如,第一個偶句句尾的平仄互異,而下一個偶句的尾音又與上偶句的尾音不同,正合後代律詩黏對(詩句中的上下句平仄對應規則,此處不再贅述)的準則。
第三個偶句又與第二個偶句相異,構成句尾音節的對立迴圈。但在一句之中,沈氏還未能遵守其規定,有幾句的第二、四字同屬一聲。
此後,文人漸次瞭然,都能作到“一簡之內,音韻盡殊”,而在篇中的精要之處,也著意使“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如劉峻《重答劉秣陵沼書》中的:
“餘悲其音徽未沫,而其人已亡,青簡尚新,而宿草將列。”駢文的聲律,即應如此,還有庾信的《哀江南賦序》的一段:
“日暮途窮。人間何世!將軍一去,大樹飄零。壯士不還,寒風蕭瑟。荊壁睨柱,受連城而見欺。載書橫階,捧珠盤而不盡。鍾儀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孫行人,留守西河之館。”此段音調抑揚往復,與整齊的四六句律相配合,構成一派嚴整而和諧的節奏,賦與篇章以音樂的美感。
駢文聲律的運用,至庾信、徐陵臻於成熟,而徐陵的創作在聲調上尤為精美,其《玉臺新詠序》,即集中體現了駢文藝術形式美的高度成就。且看其中一段:
“畫出天仙,閼氏覽而遙妒。至若東鄰巧笑,來侍寢於更衣;西子微顰,得橫陳於甲帳。陪遊馺娑,騁纖腰於結風;長樂鴛鴦,奏新聲於度曲。妝鳴蟬之薄鬢,照墮馬之垂鬟。反插金鈿,橫抽寶樹。南都石黛,最發雙蛾;北地燕脂,偏開兩靨。亦有嶺上仙童,分丸魏帝;腰中寶風,授歷軒轅。”講求這樣的聲律,在梁陳之際,也與四六句法成為駢文的定型,唐宋以後被奉為法式,儘管不能說不可稍有改移,而大體上是遵循了沈約提出的聲律原則。
03 精要的典故運用有時透過正面說理理論一見事情,費了許多言辭尚難使人瞭然;但如果取典籍所載,人所共知的相類之事,以精要語言略加提點,可收到語簡而理明的效果。
這一時期的駢文使用典故的方法繁多,有直用故事對照現實,表明事理的,如陸機的《豪士賦序》:
“且夫政由寧氏,忠臣所為慷慨,祭則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夷鞅鞅,不悅公旦之舉:高平師師,側目博陸之勢。而成王不遣嫌吝於懷,宣帝若負芒刺於背,非其然者與!嗟乎!光於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親莫暖焉;登帝大位,功莫厚焉;守節沒齒,忠莫至焉;而傾側顛沛,僅而自全。則伊生抱明允以嬰戮,文子懷忠敬而齒劍,固其所也。”這篇文章是陸機在司馬冏戰敗後(“八王之亂”中,公元302年12月,長沙王司馬乂圍攻洛陽的齊王司馬冏,司馬冏大敗被擒拿斬首)所寫,意在譏諷其沒有審時度勢,以致迅遭敗滅。
這段話在論證大臣功高震主必致大廈傾覆的道理,主要的是用姬旦,霍光的事側面為喻,以周公與成王、霍光與宣帝,那樣的“篤聖穆親”與“大德至忠”,“尚不能取信於人主之懷,止謗於眾多之口”,把君臣之間,勢位相逼而產生危機的道理,闡發得極為透徹。
其後,文中再以《竹書紀年》所記載的,伊尹被太甲所殺,及《吳越春秋》載勾踐殺文種之事,從君臣間已產生的不幸後果加以反證,把道理論述的再完密不過。
在這裡,作者雖用了許多的古代人事,但還是在申說君臣之間“勢疑則隙生”的道理,儘管每樁典故包含的事實非常豐富,可讀來極為簡明扼要。
至若開頭的“政由寧氏,祭在寡人”,用的性質就不同,這二句出自《左傳》,是衛獻公的話。
這個典故即為:衛獻公被華人逐出,寄居齊國,與衛國大臣寧喜勾結,以圖復國,便對寧喜使者說出那兩句話,意謂自己歸國後只居為君之名,國政都由寧氏主宰。
這二句可以抽象起來作廣泛的運用,它們意謂大臣掌權,國君虛位,既可用之於曹操與漢獻帝,也可用之於司馬昭與曹髦(魏文帝曹丕之孫,曹魏第四位皇帝),作者在這裡以相反的態度說來,便與原話的意旨有所不同,也是用典靈活性的一種表現。
另外,駢文中的用典在很多情況下,只是取所用典故的某一點,切合所要表達的意旨。如前文引用過劉峻的《重答劉秣陵書》中寫道的:
“若使墨翟之言無爽,宣室之談有徵,冀東平之樹,望成陽而西靡,蓋山之泉,聞絃歌而赴節。但懸劍空壠,有恨如何!”這幾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墨翟說世上存在鬼神的說法正確,漢文帝在宣室所問鬼神之事可信的話,希望獲得感應,如同東平王因思慕京城,而墓地的樹木都向西倒,舒氏女化為清泉而隨著音樂的節奏湧流。
但,墨翟的《明鬼》本是虛妄之事,漢文帝在宣室談鬼神理應譏誚,都是不可信的。
作者因為希望他的答書能為死者所知,故運用這兩個典實作假設,於前冠以“若使”,後面還說“無爽”、“有徵”,接著再用“東平”、“蓋山”的故事,表明希望得到迴應。
文中用的典故本身是荒誕的,但由於是對死友而發,故更覺其情之深至。
最後二句“但懸劍空壠,有恨如何!”則用了季札、徐君的故事:
季札去晉國訪問途中,帶著寶劍經過徐君處,徐君想要寶劍而未明說,季札已察覺到,因為有訪問任務而未獻給徐君,可心裡已默許了。
到返回時徐君已死,季札掛劍于徐君墓地的樹上而去。季札懸劍墓樹,只是表白自己並未吝惜劍的心跡,對徐君事實上已不能得到,則本非所計。
劉峻用這典故,是因復書劉沼而無由到達,與季札懸劍墓樹一樣,一番心計只得付諸於“有恨如何”四字,對這一於事無補的作為寄予了深切的悲恨。
這裡運用懸劍墓樹典故,只是比喻對劉沼復書作無益的表白而已。
此外,使用典故既可以極精簡的語言喻明事理,且可啟示讀者產生更多的聯想,感受更為具體充實。
如《哀江南賦序》有云:
“是知併吞六合,不免軹道之災;混一車書,無救平陽之禍。”意謂以梁武帝及梁元帝,雖然身為開國或中興之主,可最終梁武帝餓死臺城,梁元帝辱死西魏;如秦國子嬰之出降軹道而終戮於項羽,西晉懷、愍二帝之俘於劉曜而殺身平陽,其事正相類似。
如直接說來,要多費許多語言,而軹道平陽之事,己在史冊,人所共知,只此四字,可使人想到往古人事,而感知亡國禍災之悲慘況味。這樣簡要的提示,可獲得具體形象的昭示效果。
另外,駢文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它往往也會從古人作品中吸取其語言的精華,如劉峻《重答劉秣陵沼書》說:
“雖隙駟不留,尺波電謝,而秋菊春蘭,英華靡絕。”“隙駟”是《史記·留侯世家》所創的詞彙,呂侯謂留侯:“人生一世間,如白駟過隙。”以形容人生易逝。
“尺波”則是陸機在《長歌行》中所創:
“寸陰無停晷,尺波豈徒旋。”“尺波”一詞也是說時光流逝之迅疾。以水比喻時光,自孔子在川上說的“逝者如斯夫”,也成為了我們常用的典故。
劉峻用“隙駟”、“尺波”下繼以“不留”、“電謝”,給人以急遽之感,較之抽象地說時光易逝,形式典雅而內涵豐富。
又如陸機在《吊魏武帝文》中說的:
“已而格乎上下者藏於區區之木,光於四表者翳乎蕞爾之土。”這裡德“格乎上下”和“光於四表”,皆是化用《尚書·堯典》中的“光被四表,格於上下”。這兩句話本是稱頌堯的聲聞之“無所弗屆”,而陸機化用過來作為對曹操整個權力和威勢的概括,便節省了許多言語。
這樣運用前人所創作的詞彙,並賦予新的內涵,使辭句精雅,也是駢文家的基本手段。
駢文以如此文體出現,即具有很高的藝術性,它在作家豪端呈現的姿貌,以及其中體現出的方法手段,確足以獲得“紛紜揮霍,形難為狀”的美譽。
二 魏晉南北朝駢文的內容特色如前所述,駢文精練的文句,於長短先後之間寓以錯綜變化,協調其音節,運之以典故,於絢麗光豔的色澤中,或抒情述感,或論事辯理,或寫景狀物,無不具有震撼讀者心靈的藝術魅力。
01 抒情述感:聲情揚抑,情味雋永從建安時代起,文人思想解放,在文學創作中更自覺地恣意抒情,詩賦自不必說,駢文也充分發揮了它的藝術功能,表現得一往情深,感人無限。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見故國之旗鼓,感生平於疇昔,撫弦登陴,豈不愴悢!所以廉公之思舊將,吳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作者在這裡利用常人普遍具有的鄉土之愛,把江南的暮春景色,描繪得一片芳菲繚亂,接著動之以人事上的故舊之情,以古代名將相比,其中即寓含著對陳伯之的尊重,這樣當有助於推動陳伯之作出歸梁的決定。
這節文辭,清麗而典雅,句法節奏亦低昂緩急交錯,兼具聲色之美,讀來情韻抑揚,故被視為這一時期的書簡名篇。
庾信的《哀江南賦序》,可視為抒情述感的駢體傑作,如下一段:
“孫策以天下為三分,眾才一旅:項籍用江東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豈有百萬義師,一朝卷甲,芟夷斬伐,如草木焉!江淮無涯岸之阻,亭壁無藩籬之固。頭會箕斂者,合從締交;,鋤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將非江表王氣,終於三百年乎!是知併吞六合,不免軹道之災;混一車書,無救平陽之禍。嗚呼!山嶽崩頹,既履危亡之運;春秋迭代,亦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悽愴傷心者矣!”庾信被留北朝後,悲慨自己不幸的身世,及金陵、江陵兩次覆亡的慘痛經歷,寫出了血淚凝集的《哀江南賦》。
賦前有序,表白其寫賦的動機,概略地回顧其在家國喪敗中的遭遇,吐發其無可奈何的悲痛之情。
在這段序文裡,作者運用豐富的典故,協和的音調,長短錯綜的句法,一氣貫注,將其深重的哀念故國之情,宣洩得極為強烈,文勢亦矯健宏壯。
駢文的各種藝術形式因素,在作者的凌雲健筆下,充分發揮了它們的功能,取得了震撼讀者心靈的藝術效果。
述感的文章,實質中也兼涵情理的。如陸機的《吊魏武帝文》,作者因看到魏武帝遺令有“分香賣履”之言,而感嘆以其一世之雄,臨終之際不免表現得那樣細弱悲哀,有損於其生平風概,於是把一系列兩相懸殊而終不免大屈於小的事物對舉出來,以抒其“戢彌天乎一棺”之慨,表示對這一代英雄人物誌業不足的悲惋。
這段文章以排比之調,一氣直陳,而於領起、轉折及收束之際,運用單行詞句,使文勢既整練而又靈活,抑揚之間,加重悲壯之慨。
02 論事辨理:闡微稽深,愜人心意駢文雖由於形式上的拘束較多,但在文學高手的筆下,以之論敘事理,闡微稽深,無不豁然,愜人心意。
作者在二十八將傳後著論,借“議者”之意生髮開去,闡明光武的“深圖遠算”。
文章先敘說春秋時期,還能君臣相得,由於“勳賢皆序”,次言秦漢之所以誅戮功臣,乃因功臣皆“武人屈起”,而“勢疑則隙生,力侔則亂起”,極中肯地道出了歷史上所以君臣水火之故,接著也指出漢武以後用人制度的不合理。
後面著重闡明光武“鑑前事之違”而採取的“矯枉”用心,一方面“高秩厚禮,允答元勳”,一方面“峻文深憲,責成吏職”,總括了光武這一措施的全部精神。
文章後半自“光武鑑前事之違”以下,充分闡明瞭光武的“深圖遠算”,“直繩”六句衡量事勢,“高秩”四句舉出政策措施,把“深圖遠算”揭示得極為精要。
篇中歷舉史實,隨即束以論斷,以精審整齊的辭旬,概括了豐富的事理,揣情度勢,切理當心。
范曄在其《後漢書·自序》中說:“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旨。”從本篇即可見其一斑。
再如嵇康《養生論》中的一節:
“夫服藥求汗,或有弗獲;而愧情一集,渙然流離終朝未餐,則囂然思食;而曾子銜哀,七日不飢。夜分而坐,則低迷思寢;內懷殷憂,則達旦不瞑。勁刷理鬢,醇醴發顏,僅乃得之;壯士之怒,赫然殊觀,植髮衝冠。由此言之,精神之於形骸,猶國之有君也;伸躁於中,而形喪於外,猶君昏於上,國亂於下也。”作者以辭意整練排比的句法,充沛的氣勢,歷舉平常生活中的情況,論證精神對於形體可能產生的影響,多方陳說,把事理揭示得非常顯透,使人信服於安心以全身的重要。
前面四層,俱以精切實詞,密集事理,使文意巍然,堅不可拔。“由此言之”以下諸句,以君國比喻神形,表明意旨,句法天矯,既使文章氣勢靈活,更發揮出了前面四層辭意的力量,文辭義理,俱極酣暢,使讀者快然意愜。
如果說從事物上體現的道理還易於表達,而抽象的精微之理,在能者的筆下,也無不豁然恰當人心。從這些文辭美妙的作品中,使人深切感到,駢文的藝術功能,是無所不達的。
03 寫景狀物:重巒疊嶂,清峻精美鮑照的《登大雷岸與妹書》,前人曾讚賞“其辭奇麗”,且看這一段:
“南則積山萬狀,負氣爭高,含霞飲景,參差代雄,淩跨長隴,前後相屬,帶天有匝,橫地無窮;東則砥原遠隰,亡端靡際,寒蓬夕卷,古樹雲平,旋風四起,思鳥群歸,靜聽無聞,極視不見。北則陂池潛演,湖脈通連,苧蒿攸積,菰蘆所繁,棲波之鳥,水化之蟲,智吞愚,強捕小,號噪驚聒,紛乎其中;西則回江永指,長波天合,滔滔何窮,漫漫安竭?創古迄今,舳艫相接。思盡波濤,悲滿潭壑。煙歸八表,終為野塵。”作者以奇峭的筆勢,駢整的句法,描繪出一幅重巒疊嶂,煙雲變化的山水長卷,是這一時期模山範水的名篇鉅製。
還有如陶弘景的《答謝中書書》,這也是一幅山水小品:
“山川之美,古來共談。高峰入雲,清流見底。兩岸石壁,五色交輝。青林翠竹,四時俱備。曉霧將歇,猿鳥亂鳴。夕日欲頹,沉鱗競躍。實是欲界之仙都,自康樂以來,未復有能與其奇者。”在作者精潔的筆下,只寥寥十數句,給人展現出一片幽秀光輝的山水狀貌。山水的四時朝夕,音容變化,盈溢讀者耳目,文筆之清峻精美,更何以加!
如上所述,駢文由於諸種形式因素集中發揮其藝術作用,具有豐富的藝術形式美,卻也在創作上顯示出巨大的難度。
但在卓越作家的手下,運用其深厚的書卷修養,及雄健的藝術手筆,可以遊刃於規矩之中,呈現出其通達駿茂的情理。
通觀這一時期的駢文創作,其宏篇鉅製,絡繹紛披,蔚為壯觀,整體呈現出這一文體充沛的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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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雲臺
1、駢文
駢文又稱駢體文、駢儷文或駢偶文,是中國古代以字句兩兩相對而成篇章的文體。全篇以偶句(儷句、偶句)為主,構成字數相等的上下聯,句法結構相互對稱,詞性、詞義相互配對,句子的字數通常是四字句、六字句相互交替,講究對仗的工整和聲律的鏗鏘。因其常用四字句、六字句,故也稱“四六文”或“駢四儷六” 。
2、駢文的發展演變
駢文是與古文相對而言,先秦時期,無所謂駢文與散文,駢文起源於漢末,而駢文的確定,是從魏晉開始的。在南北朝時期,駢文創作則趨於興盛,成為南北朝時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文體。
魏晉時期已經有意識得運用到了駢句,但還沒有真正形成駢文,相關作品也很少,駢文是在南北朝時期才正式發展壯大的。
3、駢文的特點
從南北朝時期開始,作家已開始探索文學與非文學的區別,起初,他們把經、史與諸子之類的作品劃在文學範圍之外,後來又進一步在文學範圍內對文筆之別進行辨析,把有韻與無韻的作為區分文筆之別的一個標準。劉勰在《文心雕龍·總術篇》中曾稱:“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文心雕龍》中分論文與敘筆分別論述了十多種文體。梁元帝蕭繹又提出:“至如文者,惟經綺轂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美搖盪樣之所謂”文的特點,就強調了詞藻、聲律、抒情三方面的特點。這就是南北朝時期頗有影響的文筆說。而這一時期永明體作家在聲律方面的探索,也對駢文的形成起了促進作用。歸納起來,駢文大致有以下一些特點:
第一,語句方面:駢文講究對偶,並且在句式上多用四六句式,所以駢文又稱為“四六文”,駢四儷文是駢文在句式上最基本的特點。
第二,語音方面:駢文講究平仄和押韻。講究平仄韻律的和諧、協調,是永明新體詩的追求,但這一時期受永明體詩歌創作的影響,文的創作也注意聲調的諧美。儘管駢文創作沒有象詩歌那樣有“四聲八病”的嚴格限制,但追求平仄配合,句子押韻,造成轆轤交往,也是駢文文體的特點之一。
第三,用詞方面:駢文一般注意徵事用典和詞藻的華麗,駢文實際上是一種詩化的散文。
第四,內容及抒情方面:駢文的內容十分廣泛,涉及範圍廣,借景抒情,抒發表達了文人作者的各種思想感情。
4、駢文的特色
魏晉南北朝駢文的興盛,是與這一時期文學觀念的變化密切相關的,是這一時期文學的自覺意識發展的結果,具有豐富的時代特色。
(1)內容特色
魏晉南北朝辭賦在建安、魏晉、南北朝三個階段上,都呈現出新的發展和變化,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由於漢末長期的社會戰亂,鋪陳宮苑、京都及由獵隆盛的大賦已失去了它的社會生活基礎,代之而起的是抒情、詠物小賦。這類小賦題材廣泛,大凡遊覽、物色、鳥獸、傷別、山川、草木都是賦家詠育物件。受詩歌的影響,這時期辭賦都充滿詩意,或表達社會事件,或抒寫個人命運,或表現人生理想,或描繪山水田園,抒情的成分都很濃,作家都表現出鮮明的個性。賦的語言在發展中逐漸華麗,追求句子齊整、排比對仗、聲律和諧。
(2)駢文類別特色
魏晉南北朝駢文大體可分為敘事、詠物、抒情三大類。
第一,敘事。敘事駢文是從漢大賦發展而來的 ,但這時期的敘事駢文很少採用主客問答的形式,也很少採用東西南北上下左右並列鋪陳的方法,而是著重敘寫事物的發展過程,從變化的角度來鋪寫社會生活事物。敘寫事物時,著重渲染氣氛,著重描繪景物的生動形象,語言充滿詩情,體現出鮮明的時代感與作家身世感。
第二,詠物。詠物駢文在漢代還多賦寫個體事物,雖有託物言志之意,但寄託興發不深。魏晉南北朝詠物題材廣泛,風花雪月、江海山雲、水禽林鳥、春燕秋蟬皆有賦文,它們廣泛地表現了自然與社會中諸種事物的意義和個性特徵,反映出人們對事物觀察理解的細緻和深入。這些詠物駢文也都有濃重抒情,雖是一草一木,都賦有人的性情思想,不僅透過個體事物的特性寫出它的社會象徵意義,同時還把詠物與寫景結合,寫出某種事物的環境特點,寫出某種事物的生活與時代氛圍。詠物駢文發展到魏晉南北朝時代,已經臻於完美成熟。
第三,抒情。抒情駢文在漢代就間有出現,都充滿作家濃重情思,富有詩意。從建安開始,這類駢文更加興盛。魏晉時期是中國文學覺醒時代,作家多用作賦來馳騁才華。賦文甚多,呈現出繽紛燦爛搖曳多姿的局面。這時期的抒情駢文篇幅短小,語言凝鍊,詩意濃重。它們有的十幾句成文,有的數十句一篇,情思活潑,主題集中,抒情性極強。語言清麗流暢,文中夾雜大量的詩句,詩意很濃、用典較多,且用典故中的本事議論抒情。抒情與描寫結合,多借用自然界的形象事物表現社會現狀。
5、駢文主要代表作
(1)《文心雕龍》梁朝劉勰撰。這是中國最系統最完備的文學批判類著作,整部書都是駢文。
(2)《登大雷岸與妹書》,鮑照寫與妹妹的一封信,寫得悲涼壯闊,是很優秀的作品。鮑照的作品有《鮑參軍集》。
(3)《哀江南賦》,庾信的經典作品。庾信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作家,早期生活在梁朝。作品主要描寫宮廷生活,後期出使並留在了北周,而此時梁朝已經奄奄一息,於是寫下此名篇。庾信著有《庾子山集註》。
(4)《文選序》,昭明太子蕭統為《文選》而寫的序文。也是比較著名的作品。《文選》收錄了梁代之前大部分有名的作品,很值得一讀。
(5)《恨賦》、《別賦》,江淹的著名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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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文藻巧翁
南北朝的駢文
在文筆區分、重文輕筆的觀點影響,南北朝時代許多文體都紛紛採用“綺轂紛披,宮徽靡曼”的駢文形式,所有的文人幾乎是駢文作家。駢文講求對仗,使用典故,調協聲律,雕琢詞藻的技巧也得到進一步的發展。南朝君主貴族們對駢文的愛好和提倡,文人們的活動多半離不開宮庭和貴族生活的圈子,是駢文創作畸形繁榮的歷史條件。
但是,也有少數作家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這個生活圈子的侷限,寫出了一些比較優秀的駢賦和駢文。
鮑照的《蕪城賦》,對比廣陵昔盛今衰的面貌,哀愍割據內亂的戰爭災禍,寫得“驚心動魄”。《登大雷岸與妹書》寫旅途所見的江山景物,風格奇麗峭拔,也脫盡一般駢文的平庸浮豔的習氣。
齊孔稚圭的《北山移文》,是慣於歌功頌德的駢文中極為少見的諷刺雜文。
江淹的巜恨賦》、《別賦》寫古代帝王將相英雄烈士“飲恨吞聲”的死亡,寫不同身世境遇的“黯然消魂”的離別,題材內容比較新穎;而且具有很高的駢文藝術技巧,句法錯綜變化,詞句錘鍊含蓄,並善用富有詩意的精采白描,成就可以和鮑照比美。吳均、陶宏景的幾篇寫景的書札,也是梁代的名作。
庾信是南北朝駢文創作成就最高的作家。《哀江南賦》以沉痛感情追敘自己的家世和梁朝興亡的史實,規模宏偉壯麗,全面地顯示了他藝術上的深厚功力和縱橫才氣。巜小園賦》也是寫“故國之思”,又顯出他善於在駢文中使用白描的傑出技巧。和他齊名的徐陵,成就遠不如他。
從以上少數優秀作品來看,駢賦、駢文在抒情寫景上的確有形式優美、音韻鏗鏘的特色。但是南北朝文人把駢文形式推廣到一切文章上去,卻造成了形式主義統治文壇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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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古道長河
在先秦時期,並沒有對文體的確切分類。
"駢文"是與"古文"相對而言的文體,駢文有確切的定義也是從魏晉時期開始的,而在南北朝時期,駢文創作則趨於興盛,成為南北朝時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文體。
嚴格意義上的“魏晉南北朝”前期當然屬於漢朝,之後所稱的“三國兩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政權更迭最為頻繁的時期,長期的封建割據和連綿不斷的戰爭,給一時期中國文化的發展加入了特殊元素,突出表現則是中國玄學、佛道教的勃興及外來文明(波斯、希臘文化)的輸入。
三國至隋的三百六十餘年間,有三十多個大小王朝交替興滅。諸多新的文化因素互相影響,交相滲透,使這一時期儒學的發展及孔子的形象和歷史地位等問題也趨於複雜。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序》中,曾將“六朝之駢語”作為一代文學的代表,魏晉南北朝駢文的興盛,是與這一時期文學觀念的變化密切相關的,是這一時期文學的自覺意識發展的結果。
從南北朝時期開始,作家群體已開始思考和探索文學與非文學的區別。比如,他們把經、史與諸子之類的作品劃在“文學"的範圍之外。
之後,又進一步在”文學“範圍內對寫作方法和文筆進行區分、辨析,其中”有韻“與”無韻“成為區分文筆的一個重要標準。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分論文與敘筆分別論述了十多種文體,在《文心雕龍·總術篇》中明確提出:“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
梁元帝蕭繹又提出:“至如文者,惟經綺轂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美搖盪樣之所謂”文的特點,就強調了詞藻、聲律、抒情三方面的特點。
這就是南北朝時期頗有影響的”文筆說“的形成。與此同時,”永明體”作家在聲律方面的探索,也對駢文的形成起了促進作用。
這樣,“駢文”就在南北朝時期興盛起來。這類作品中,最有代表性的如鮑照的《登大雷岸與妹書》,孔稚珪的《北山移文》、丘遲的《與陳伯之書》、吳均的《與宋元思書》、陶弘景的《答謝中書書》以及庾信的《哀江南賦序》等。
由於駢文注重形式美感,內容的表達往住受到束縛,因而對寫作技巧要求極高。
南北朝時期的“駢文”亦不乏內容深刻的作品,如庾信的《哀江南賦》,個人的“身世之悲”與對梁朝君臣昏庸的指責以及對故國懷念之情都很感人。唐以後駢文的形式日趨完善,出現了通篇四、六句式的駢文,宋代一般稱駢文為“四六文”,直至清末,駢文仍十分流行。
駢文的主要特點包括:
(1)在句式上,以四六句式為主,講究對仗;
(2)在聲韻上,講究運用平仄,音律和諧 ;
(3)注重藻飾和用典,強調文章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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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南北朝首先是不能混作一談的。應該把它們區分開,魏晉,南朝和北朝。因為這三朝文風差異極大,形態迥異。要剖析一個朝代文化之特色必然是從最優異的作品上追蹤尋跡,按照這個思路我為大家略析之:
魏晉魏晉的作品都在致力於感悟生命,體現一種高尚的生命格局。語句簡約精悍,乾淨樸實。
魏晉文化之高峰當歸與曹家,且以曹操為尊。曹操在文學上表現的是強大的生命格調,天地生命從容大氣,宏偉博大。他的強大生命是任何一個不夠強大的生命模仿不了的。
之後魏晉亂世中當推阮籍和嵇康。他們都不拘於禮法,都想要擺脫約束,迴歸自然,享受悠閒。他們都是生命邊界線上艱難跋涉的人,他們以昂貴的生命代價標誌出一種自覺的文化人格。
陶淵明是魏晉絕響。他在都邑的視線之外過自己的生活,一個安靜的去處。他信仰自然,追慕自然,投身自然,耕作自然,再以最自然的文筆描寫自然,所有的喜悅、恐懼、顧慮都被洗滌得乾乾淨淨。這是一個彼岸理想的生命個體。
南朝南朝文人才思偏偏,性情漸隱,聲色大開,追求藝術形式的完善與華美。謝靈運開創的山水詩使山水成為獨特的審美物件,加強了詩歌的藝術技巧和表現力;但是南朝諸多駢文過於追求渲染排布,對仗工整,音律和諧,語言華美,稍顯空洞。
北朝北朝文化之最當屬北魏。北魏是由處於原始遊牧民族的鮮卑族建立。其本身文化有一種曠野之力,浩然之氣,是一種未曾開化的蠻力。當它充分漢化之時,這股豪邁之氣也才真正植入了漢文化。北朝有一種吞吐萬匯,兼納遠近的氣魄,舉世無匹的宏大。與南朝不同,其文風剽悍,凜冽,清冷,粗糲,混沌,有著未曾見過的遼闊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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