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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蘇打s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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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雖履薄冰卻擒虎
什麼是喜劇,不是說你的包袱當時響了你就感覺成功了,國內只有周星馳的才是喜劇,當然這部武林外傳也很經典,但畢竟就這麼一部,喜劇就是能讓你捧腹大笑,能讓你失聲痛哭,能讓你有所感悟,能讓你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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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96黃金廣場
看了幾個回答 忍不住要答一下
喜劇一般都是有悲劇核心的,武林外傳肯定也不例外,不是說每次看完都嘻嘻哈哈收場就沒有悲劇核心了,悲劇核心說的不是結尾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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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雲捲雲舒yun
任何事情都是經不起推敲。
你說《武林外傳》是裹著悲劇的喜劇,這部劇我看了不下五遍,每次都是開心收場,何談悲劇。
佟湘玉雖然沒過門就成了寡婦,但幸運的是她遇到了白展堂,還有一群好夥計。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整個七俠鎮個個都對她讚不絕口,不然能熱惹的錢夫人那般嫉妒羨慕恨!
白展堂雖然走錯了路,成了盜聖,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在六扇門的娘,成功緝拿公孫烏龍後得到一塊免罪金牌。
呂秀才身為知府的孫兒,年年落榜,還把祖產賣給佟湘玉,但他換來了吃住不愁,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後圓滿的收穫愛情。試問這樣的生活條件不比中了舉差吧!
郭芙蓉一心想當女俠,最後為了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江湖留在同福客棧,雖然沒有行俠仗義,但在客棧裡經歷的每件事情都是對她成長的歷練。作為一位集“富二代、官二代、俠二代”三位一體成長環境,京城裡誰敢跟她唱反調,連四大神捕都怕她三分,這樣的人註定是孤獨的。能遇見一群真心的好朋友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李大嘴身為一名廚師,天天有吃有喝,還有工資拿,每月初一十五回家看老孃,愛情雖然不順利,工作也經常挨訓,但為人樂觀,天天開心,這種心態真的很難得。傻人有傻福,被神廚收為弟子,手上有一把玄鐵菜刀,老孃還是傳說中的斷指軒轅!
莫小貝,不用說,是全劇中最幸福的人,身為衡山掌門,不用問事,手下盡心盡責的打理門派,沒辦法出身好。稀裡糊塗的還當上了五嶽盟主,每天上上課,跟同學打打架,犯得最大的錯就是捉弄先生,先生還誇她。嫂子永遠只會吼她,身邊一群大哥哥大姐姐疼著,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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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電影爛番茄
有人說“所有偉大喜劇的核心,其實都是悲劇”。這句話對於大部分的喜劇來說的確是成立的,卻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我認為《武林外傳》的核心並不是“悲劇”,而是另有其物。
一味的歡愉是經不起琢磨的,即便是再好笑的喜劇,也很可能讓人在捧腹大笑之後轉身就被遺忘。
所以,聰明的寫作人,會在喜劇的外衣下,加入更深層次的東西,例如對於現實的諷刺或者是主角荒誕行為背後心酸的緣由,但除了這些看起來很壓抑的元素外,也有人會另闢蹊徑,給喜劇注入不一樣的色彩,《武林外傳》就是如此。
《武林外傳》中雖然也在影射社會現象,但是著實到達不到能被稱為悲劇的程度。
這部劇之所以讓人含笑之餘還能有所感悟和思考,依靠的是一個個喜劇包袱背後超正的三觀和正能量,我認為這是《武林外傳》和其他喜劇最直接的差別。
在《武林外傳》播出十幾年後,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驚覺這部劇對我們輸出了多麼正確的價值觀。
例如劇裡對於“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的理解:純屬瞎說,上了賭場,不賭個傾家蕩產,誰肯罷休;
又如對於“盜亦有道”的批判:盜竊只會攪亂社會秩序,破壞社會風氣,會讓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正能量和價值觀是這部劇的核心,也是這部劇的底蘊,因為有了這些,才使得《武林外傳》沒有淪為一時的笑料,才能在時間的衝擊下,仍能時長被想起和提及。
至於悲劇核心,我真的認為不存在,因為我看《武林外傳》獲得的是百分之百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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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娛影劇圈
不請自來,我作為一名影視從業者,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是這樣的:
風情萬種的佟湘玉未見夫君一面就成了寡婦,還接到了獨自撫養小姑子莫小貝的支線任務;
膽小如鼠的盜聖白玉湯母親是六扇門高手、初戀展紅綾是六扇門捕快,自己卻是個小偷;
百無一用的呂輕侯呂輕侯前朝知府大人的孫兒,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精通詩詞歌賦,卻始終與功名擦肩而過;
熱情似火的無雙無雙就是杯具代名詞;
燕雀之志的李秀蓮一生的志向就是做飯,他愛的人不愛他;
巨俠二代郭芙蓉&衡山掌門莫小貝巨俠二代難成大俠,衡山掌門徒有虛名;
回覆列表
金湘玉那一集吧,我一直覺得她沒有來歷,不清不楚像個bug,於是給她寫了個故事。
也從故事裡發現,武林外傳的江湖也是現實,而現實本身,就是一場悲劇。
楔子
我是衝著她來的。
七俠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同福客棧,掌櫃的竟然是個女人。
三月前我從十八里鋪來,曾在這間客棧門前駐足許久,雜役跟賬房好得蜜裡調油,跑堂的輕功上乘,想必過去也是個人物。
廚子後腰彆著把菜刀,不消看,只一眼我就知道那是玄鐵打的,切菜未必有用,但來頭一定不小。
當真是臥虎藏龍。
還有那個小女孩,逃課打架樣樣不落,飯吃的比誰都多,活兒乾的比誰都少,沒事兒頤指氣使的樣子,真是像極了我那弟弟。
那日正值中秋,這個飛揚跋扈的小丫頭眼睛裡閃著光,童聲稚嫩:“莫使金樽空對月!舉杯幸會有緣人!“
我抬頭看月亮,咀嚼這三個字,有緣人。一陣滔天的妒意從心裡泛上來,直衝頭頂,我幾乎站不住,手緊緊攥住裙邊。
佟掌櫃,你別急。
很快,這些有緣人,就都是我的了。
一.十二年前
我從夢裡醒過來,夜裡涼了,地上結霜,我兀自去推柴房的門,不出所料地還是落著鎖。
真無聊,我蹲在地上玩一把乾草,把它們翻過來折過去,胃裡輕微地咕嚕一聲,真真切切地是餓了。
爹在外面受了人家氣,回來就給我和娘擺臉色看,我平日是逆來順受的,今天不知道犯了什麼渾,也許是他話裡話外那句要是沒有老子你今天還在青樓賣笑觸到了我的神經,總之我為了娘頂撞了他一句,晚飯沒吃成,還捱了一頓打,被關在柴房裡罰面壁思過。
娘年輕的時候是煙花柳巷出身,至今也還沒失了身段,心情好的時候會在院子裡亮亮嗓,“清早起來菱花鏡子照,梳一個油頭桂花香,臉上擦的桃花粉,口點的胭脂杏花紅“,我不覺得青樓出身有什麼不好,反倒是去尋花問柳這些男人,嘴上說著光風霽月,又要溫香軟玉滿懷,我爹就是其中之一,據說當年被我娘迷得神魂顛倒,說好的媒硬是退了,娶回家之後開始嫌她幹不來洗衣挑水這些重活兒,近些年更是開始挑她出身不清白,生了我的時候在家裡哭天搶地說要絕後,要是沒有弟弟,我們母女倆想必早就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去了吧。
弟弟自小嬌生慣養,從五歲開始就學會使喚人給他幹活兒了,大約是遺傳了爹,他也生得一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外人面前還知道叫一聲姐姐,回了家認定我是個粗使丫頭,最過分的一次是帶了幾個他玩的好的小少爺,趁我洗衣服的時候將我一把推下河去,好在水不深,但我是狼狽極了,裙子溼了,髮髻散了,皁角粉罐子也不知道滾到哪去了,上岸之後我又氣又急,他又拿一根竹竿,遠遠地一撥,我就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看來是又要拿我尋開心,我索性閉上眼睛護住頭,等他玩膩了也就走了。
竹竿在風裡被揮舞的呼呼作響,卻總也不見落到我身上,我睜開眼睛,看見我那弟弟近在咫尺的臉,嚇得往後躲,他聲音低低,似乎是怕被同伴聽見,又好像希望他們湊近了來聽。
“我可不打你,爹說了,打壞了,以後賣不上價錢。”
我仰頭,逆著光看過去,他的表情不甚分明,但那話讓我如墜冰窟,直覺四肢百骸都過了一遍西涼河冬日裡的水,賣掉?我要被賣到哪裡去?
回家問孃的時候,她一貫從容的麵皮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穩住心神,“莫要多想,你弟弟和你鬧著玩的。”
鬧著玩,這麼拙劣的理由,你叫我怎麼相信?
二.謀生
與其被不明不白地換了銀子,倒不如我主動去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夜裡我溜出家門,只帶了幾身衣裳,踏出門檻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一眼宅子,青牆灰瓦,竟是沒有半點留戀可言,我的目的地是西街新開的怡紅樓,說到底,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在這個世道要想活下去,只能回到花柳地。
管教媽媽倒是很相中我,也是,我遺傳了母親的好樣子和好嗓子,任誰也沒法反駁這一點。
我有了新名字,湘玉,某一日恩客點我唱小曲,末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問,姑娘名諱湘玉,可方便告知在下姓氏?
我半低著頭思考對策,瞧見他掐絲金線織就的袍子,順口說出,姓金。
金湘玉,他笑意盎然,好聽。
此後連續幾日他都來,手腳乾淨,也不存半分其他的心思,曲子無非就是《雙珠鳳》或者《漢宮秋》,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但比起從前獐頭鼠目或者腦滿肥腸的男人來說,我還是更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瞧見他笑,我也就快活了一點。
一日他伸手去剪燭花,玩出了神,火苗舔到指尖,燙得他嗚咽了一聲,我自是嚇了一跳,在我房裡出了事,管教是要怪罪下來的。
沒關係,他掏出一方手帕包住手指,姑娘可有藥膏一類的東西?
我沒動,盯著那帕子,關中地區的女子,有了心愛的人,才會把手帕當信物一樣送出去,繡面無非就是一雙鴛鴦兩朵並蒂蓮,暗喻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覺察到我的眼神,慢慢鬆開手,倒是大方給我看,“繡工好不好?”
我想起爹來,娶娘之前他已託人做媒,不知道別家的女子有沒有送過他手帕?
“世間繁文縟節總歸是有諸多限制,”他聲音再度響起,把我拉回現實,“金姑娘不必擔心,青樓永遠只能是青樓,我總是要回家去,沒有人會找你麻煩。”
他走之後,再沒來過,我對他的回憶也被留在那個晚上,男人樣子模糊,聲音寡淡,“青樓永遠只能是青樓,我總是要回家的。”
春去秋來。
三.清樓
我用這些年攢下的錢,開了家清樓。
名字借了花柳地的勢,也無非就是想吸引客人罷了,實則乾淨的很,只是家酒樓,兼作客棧生意,連個唱小曲的都沒有。
我離開家十幾年,從未見有誰來尋過我,想必我是他們的負擔,走了也好。
於是金湘玉這個名字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用了下去,倒是再也沒有人半是真誠半是敷衍地說一句好聽了。
我上下打點關係,男人想要的無非就是幾句誇讚,這話從美人兒嘴裡說出來,更是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赴湯蹈火,漸漸地,酒樓生意越做越大,有人慕名而來,波斯的夜明珠,七十年的竹葉青,據說皇宮裡才有的蜀錦,鋪陳開來一間倉庫都堆不下,在人情週轉之間我也練就了識人心的本事,有的人見第一面,我就知道這一生只會見這一面,於是他們帶來的禮物便被我悉數變賣成銀票,有的人倒是仁至義盡,逢年過節都會來打個招呼,我也多上了心,一一記下對方的喜好回禮,到最後人人都說金掌櫃識大體不做作,可當做至交。
但除夕夜的時候,我包了紅包,攛掇著夥計回家過年去,人走之後給店門落鎖,回頭望大堂空蕩蕩,到底想不起來,該跟誰道新年快樂。
四.同福客棧
七俠鎮離我不遠,同福客棧的名聲倒是快傳到了廣陽府,起初我只是想去拜訪,這世道,女子當家的地方可不多,難免讓我生出一絲英雄惜英雄的感受來。
後來聽得多了,巧的是,這位佟掌櫃也叫湘玉,背景我找人調查過,是漢中龍門鏢局的千金,有個性情暴戾的爹,還沒過門夫君就死了,人人對佟掌櫃的評價皆是不如我,小氣,剋扣夥計工資,跟鄰里街坊不對付,唯有一條,來的人都說,同福客棧不像客棧,像家。
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如此深重的嫉妒,人世間沒有感情不可摧毀,漠然本就是萬物規律,我百般爭取,也不過就換來衣食無憂,而她,憑什麼能夠輕易得到一個家?
我決定去看看她的家,是否真如世人所說那般和美。
五.賬房先生
第一個闖進來的是賬房。
這些天我把同福客棧的人員構成摸了個七七八八,賬房姓呂,名輕侯,有個綽號叫秀才。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手裡頭勝算就有了八九分。
我知道他好讀書愛面子,文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視清高,總覺得書中自有黃金屋,一醉累月輕王侯,路邊放一座金樽,他們心裡明明在意得要命,但為了那點面子是一定不會去碰,若要是換成風雅之物,就大不一樣了,人啊,就是喜歡給東西分三六九等,可哪樣東西敢保證,就一定沒有他們說的銅臭味呢?
那日我在清樓門口擺起舊書攤,賣的卻都是各地尋來的珍本善本,秀才揣著手走過來,目光掃過我的攤子,眼睛一亮。
我適時地接上一句,“客官買書?”
他翻著晚唐詩集,表情越來越驚愕,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抓著我的袖子就問,“這下卷有嗎?”
我笑一笑,引他進大堂。
“姑娘,“他掙扎了一下,“我還要去收賬,您這裡幾點打烊?”
我不回答,假意尋找那本下卷,他在我身後進退兩難,一時之間店裡沒了聲響。
“找到了,”我語氣輕鬆,“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
他想都沒想地接上,“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我回頭,目光對上他一雙眼睛,果然看見了那種我習以為常的叫“驚喜”的東西。
“想不到姑娘也讀詩。“
我示意他坐下,把一早準備好的那些經典揀幾個說了,既不能是太出名的,也不能太不出名,出名的聽過說書就能略知一二,太不出名的他要是也不知道,難免折了面子去。
果不其然,我們越談越投機,他甚至拿出半本自己寫的小說給我看,我粗粗一掃,是一個江湖武俠故事。
有身手不凡的盜聖,有背井離鄉的千金小姐,有小小年紀就當上五嶽盟主的掌門。
我自然是百般誇好,又認真給建議,秀才不疑有他,就這麼對坐聊天到了更夫敲過子時,秀才才好像從夢裡驚醒一般,從椅子上無措地站起來,“我得回去了。”
“你怎麼回去?”我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不嫌棄的話,在我這裡客房住一個晚上,明天再走。何況你帳還沒收,不會被你們掌櫃的責罰麼?“
他踟躕不前,最終感激地看我一眼,算是答應下來。
送他上樓之前我盡力平靜地詢問,“你們掌櫃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凶,還不給漲月錢。”秀才輕描淡寫。
才一個晚上就開始背後講究掌櫃的了,我暗暗想著,家人,也沒那麼無堅不摧嘛。
說著拿出一個荷包,預備要付我房錢飯錢,我搖一搖頭,“呂先生客氣了,只不過我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先生肯不肯賞光?“
“掌櫃的但說無妨,“他依舊是一副和順表情,我也不再繞彎子,“現下我這裡招了一位說書先生,但市面上的話本早就沒新意了,一時之間我也尋不到新的,昨晚拜讀先生作品,覺得精妙,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屈尊在我這裡做事,每個月潤筆費一兩銀子可好?”
他瞪大了眼睛,想必一兩銀子是個不小的衝擊。
“先生可以慢慢考慮。”我順勢而為,“不如這幾天就先住下來,要是對工錢不滿意,還可以商量。”
“可是我這賬......”他明顯底氣不足,我只能亮出最後的殺手鐗,“我與先生一見如故,是真心求賢若渴。”
他沒了主意,又突然想起一事似的看我,“再過三日就是我們佟掌櫃生辰,那天我務必要回家。“
家,又是這個字,我聽見就痛恨得牙根發癢,萬家燈火裡哪一盞都未曾屬於過我,我怎麼能允許自己見過真正的家?
我壓下心頭怒火,面上平靜,“那是自然。”
這幾日打烊之後店面只餘我二人的時候,多半時間都消磨在吟詩作對上,秀才酒量不好,我也配合著做出微醺的樣子,聽他編造那些酸詩。
六.跑堂
白玉湯,我心裡默唸,這才是眼前人真實的名字。
名震江湖的盜聖,聽說這輩子只輸給過楚留香,要了命的是,還喜歡玩盜亦有道那一套,沒金盆洗手之前,江湖上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傳說。
天下武功是唯快不破,但英雄,總歸是難過美人關,那美人當然不是我,也不是他如今明媒正娶的佟掌櫃,白月光之所以為白月光,就因為這一生,都夠不到罷了。
天下第一女捕頭,寫出過業界聖經緝盜指南,跟賊的老祖宗,道上出什麼活兒都要拜一拜的盜聖,有點故事,真真是任何話本都寫不來的天造地設。
展紅綾的樣子,我託人尋到了一張畫像,確實生得漂亮,看起來就是養尊處優的身世,滿臉都寫著涉世未深,一身藍布官服,髮髻上束半尺紅綾,當真是搭配得當。
我照她的樣子描了眉毛,也束起頭髮,乍一眼看過去,確實有三分神似。
白玉湯,也或者說是白展堂,來的時候氣勢洶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好像秀才在我這裡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嘴上唸叨著你還敢去青樓了,小郭知道了不殺了你,我自巋然不動,只等他抬頭來望一望我。
他果然恍了神。
但不愧是跑過江湖的,很快就恢復了神態,快得我以為已經被他識破,剛才那一秒湧現的溫柔是一場用心的表演,我若揭穿簡直是一場辜負。
我不打算跟他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開口,“第一次見到盜聖,有失遠迎。”
他警惕起來,秀才卻替我打圓場,“我喝多了酒,不小心說出去了。“
也好,我心裡沒有什麼感激,他不過是做了每個男人都能急中生智的事情,周幽王說是博美人一笑,也無非就是烽火戲諸侯,真到了致命的關節,他們躲得比誰都快。
我衝白展堂笑笑,他避開我的目光,一把扭住秀才手腕,“快跟我回去,大家都急死了。“
秀才為難地一偏頭,把我前幾日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略過一兩銀子的事情,反提起了夢想,“老白,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出版小說。“
“你最大的夢想不是考取功名麼?“
秀才搖頭,“我還有那個時間嗎?“
白展堂仍抓著他的手腕,“所以你就不打算回去了?湘玉馬上生辰了。”
湘玉,我上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親暱地喚我,是什麼時候來著?
“白大哥,”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君子成人之美吧。”
“我可不是君子,”他仍然不肯看我,“你既然知道我是盜聖,就該知道,我不信讀書人那一套。”
“這可麻煩啦,”我輕聲說,“既然是盜聖,為什麼又退出江湖了呢?”
他大約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一時之間也沒什麼頭緒,三個人俱是沉默。
“來的都是客,”我倒杯茶給他,“我年輕的時候學過皮毛武功,想過開武館,一直沒尋到好師傅,也就算了。”
他從鼻子裡哼一聲,“於是就開了青樓?”
到重點了,我輕笑一聲,這次倒不用秀才解釋,“你可曾見我這裡有姑娘?”
他搖頭。
“那清倌兒呢?”
他也搖頭。
我引他去看門口牌匾,“是清水的清,不是青色的青,白大哥誤會了。”
他放鬆了戒備看著我,我適時地開口,“說起這誤會啊,可不只是你一個人。”
“東街食坊,陳掌櫃家婦人悍妒,聽聞自家相公來我這清樓吃了茶,帶了幾個家丁進門就嚷嚷,砸了我半間店面,剛重新開張,回頭客也散的差不多了。”
我說著說著就眼睛裡就含了淚,白展堂慌了手腳,笨拙地伸手要來擦,想想不妥又收了回去,我看時機差不多,又補上一句,“他家娘子說了,要找山賊來砸了我的店,開張幾次砸幾次。”
“太過分了!”白展堂終於動了氣,“這都是什麼人啊?怎麼不報官?”
我搖一搖頭,“上報了官府,想必是有人從中勾連,吃了個閉門羹。”
“這幾日我日日提心吊膽,不到晚上就打烊關店,夢裡也是山賊闖進店裡洗劫一空,我想著,實在不行,就跟他們拼命了。“
白展堂沉著臉,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們說哪天來了麼?“
我搖頭,“大約就是這幾天。“
他像下了好大的決心一樣,半晌抬起頭來,“這事兒我管了。”
我裝出驚喜的樣子看他,激將法也要用全套,“不是說好退出江湖?”
“那也不能看著他們這麼欺負人啊!”
我沒算錯,人確會為年少不可得之人困擾一生,不是為誰都能夜奔三千里,從前往後都是無心無力,同樣的,人這一生,見到過真正的江湖,就再也沒法離開江湖。
說什麼盜亦有道,不過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俠肝義膽。
夜裡當然不會來山賊,但白展堂的確是個守信的人,愣是在大堂守了一夜,我抱了一床被子給他,他極自然地鋪開在桌子上,自嘲地說,“挺好,我平時都只睡一張桌子,今兒有兩張,升級了。“
我心裡犯嘀咕,睡桌子?哪家娘子讓自己相公睡桌子?
“不怕夜裡睡得香了掉下來?桌子不比床,很高的。”
白展堂一笑,“我武功是白學的?“
“好好好,“我點頭,”那......做個好夢。“
“有白大哥在,我算是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嗯,“他語氣有點生澀,”你也,做個好夢。“
又低聲補上一句,“這兒有我呢。“
七.廚子
轉眼到了佟掌櫃生辰當日。
秀才儼然把我這當了個世外桃源,絕口不提回去,也不提留下,頗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我給了白展堂一個鋤強扶弱的好藉口,他自然也樂得下這個臺階。
二人一個吟詩一個練武,我只管好酒好菜備下,笑吟吟看著。
晌午剛過,又有一人衝進門來。
我回頭看他,他也看見了我,一張黑臉登時換了表情,剛那句“老白秀才你倆真是不要臉“的語氣也軟了三分,“這位是?”
我揚手指一指牌匾,“客官若是打尖住店,是走對了,若是找樂子,我這不是你以為的那個青樓。”
找樂子三個字我說的綿越,對方表情里居然生出幾分貪婪。
“大嘴來了?”老白先反應過來,一把扯過對方,又轉向我,“這位金姑娘,是這兒掌櫃的。”
“叫什麼金姑娘,老鴇吧?“
怪不得叫大嘴,我打量著他,講話倒是不客氣的很。
“說什麼呢!”白展堂氣勢洶洶地推他一把,“人家是清水的清!沒看著牌子啊?”
“我又不識字。”大嘴嘟囔了一句,但好在腦子勉強夠用,“你的意思就是,這地方不是那個青樓?”
“對啊,”秀才起身,“你先坐下,把人家嚇著。“
我繞到他身後,命人搬椅子過來,又遞過去個軟枕。
果不其然,後腰裡彆著把菜刀,越是軟的枕頭越是坐不安生,他像條蟲子一樣來回扭動了幾下,索性把那把刀抽出來,擱在桌面上。
我自然是裝作被嚇了一跳,白展堂伸手來護我,我也樂得順勢躲到他身後,聲音染上三分顫抖,“這......是要幹什麼?”
“沒事兒,‘秀才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師傅給的,就是那個京城食神。“
我由衷地讚歎了一聲兒,“古有庖丁解牛,廚藝精妙,往後廚師都被世人稱之為“庖”,這位客官既是諸葛先生的弟子,稱呼一聲庖李想必也不過分。“
李大嘴眼睛亮起來,“你認識我師傅?“
“有幸見過一面,在這清樓剛開張的時候。”我把話圓下去,“當時想勞煩諸葛先生賞臉為小店親手做一道菜,被婉拒了。”
李大嘴定定地看著我,“我師傅其實早就味覺失靈了,做菜放八勺鹽。”
我明白他想說什麼,“既然今日見到食神傳人,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氣吃上一道菜?”
“那還不好辦!“李大嘴被誇的已經是雲裡霧裡,倒也沒忘了本職,”你這兒菜都是新鮮的吧?隔夜的菜我可不用。“
“放心吧,“我叫了兩個夥計過來,“您儘管做菜,缺什麼立刻叫他們去買。”
他爽快地答應下來,又問我好哪一口。
我思忖片刻,“我喜清淡,一直聽說淮揚一帶有道名菜叫文思豆腐,不知道您做不做得來?”
李大嘴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我進了廚房。
見李大嘴還對著那一塊豆腐精雕細琢,我便知道,這道菜是有點難為他了。
見我進來,他立刻調整好表情,樣子輕鬆地給我展示備好的料,我走上前去,柔聲說,“小心手。”
他被我這一句小心亂了陣腳,菜刀堪堪擦過左手食指,我驚呼一聲,掏出一方帕子替他擦淨了那些冬筍香菇的碎末,細細端詳一番,確認沒什麼大礙,才假裝剛剛發現的樣子鬆開他的手指,道了句得罪。
燈光下他的臉泛起一絲羞赧,過會兒真誠地說,“除了我娘,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我忍住笑意,“你們掌櫃的聽見,該打我了。”
“我看看誰敢?”李大嘴再度拿起菜刀整備食材,“我們掌櫃的不是那種人,她膽兒可小了。”
提起佟掌櫃,李大嘴倒是滔滔不絕起來,一會是說好漲月錢說了兩年都沒實行,一會是說帶全店去廣陽府玩說了好幾次也沒下文,總之人生可以被小氣二字概括。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們掌櫃的不容易,年紀輕輕守了寡,又自己開客棧,轉眼都這麼大歲數了.......“他倏地抬頭,“不行,掌櫃的今天生辰,我們得回去。”
“回,當然回,“我笑,”沒來得及挑禮物吧,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金掌櫃,我李大嘴服了你了。”
八.雜役
郭芙蓉這個名字,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白展堂來的時候提過一句,秀才表情確實變了一變,我猜想是他的什麼人,只是沒想到我不問他也不曾說,也是,此情此景,和陌生女子對坐飲酒,提起未婚妻難免煞了風景。
那女孩和展紅綾的氣質相當,看起來氣勢洶洶,也不過是個天真的小丫頭罷了。
江湖兒女我見得多了,空有闖蕩江湖的理想,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況且她看秀才的眼神,就好像那是什麼不得了的寶貝,對比秀才的態度,這段感情裡究竟誰在主導,確實是一目瞭然。
她進門就虛晃一掌拍到秀才胸口,接著一把揪起他耳朵,看得我心裡直髮顫,這同福客棧裡的女人可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一個讓相公睡桌子,一個一言不合就打人。
“郭小姐是吧?”我手遞過去預備與她握一握,“來得正好,我們正打算回去。”
“你們?”她趾高氣昂地一甩頭,“你算哪根蔥?”
我笑一笑,耐著性子重複自我介紹,“我姓金,是這兒掌櫃的。“
我手停留在半空,倒也不覺得尷尬,同為女人,知道怎麼讓另外一個女人放下心防,幾乎可以算作本能。
我沒刻意放柔聲音,也無意阻攔她管教自家男人的暴力行徑,四平八穩道:“久聞你們佟掌櫃盛名,一直想去拜訪,前幾日恰好遇見呂先生,便請他來我這裡做幾天事,他呀,心裡想的都是你,說在我這裡掙了銀子,要回去給你置辦東西呢。“
郭芙蓉表情鬆動,但仍是下不來臺階,盯緊了秀才,“真的?”
“真的,”未等秀才回答,我盤算著七俠鎮幾家比較有名的老字號,試探著說,“新衣裳要瑞蚨祥的,胭脂要粉蝶軒的,我說的可對?”
話音剛落,這一對男女臉上浮現出截然相反的兩種表情,小郭是如釋重負,秀才則是一臉的震驚,就差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我避開他的目光,轉向郭芙蓉,“說起來,你現在這套衣裳是哪裡做的?”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粗布衣裳,我一個雜役,好衣裳也要糟踐壞了的。”
我輕笑,“縱使郭小姐貌美如花,但人總歸是靠衣裝,我這剛好有匹料子,不如你拿去裁了做新衣裳?”
我不容她拒絕,又補上一句,“若是覺得過意不去,就算在給呂先生的潤筆費裡頭。”
秀才立刻點頭,“我潤筆費多少沒關係的,金掌櫃可以把芙妹這匹料子折算成銀子扣下去。”
郭芙蓉臉色早已放晴,芙妹,我心裡笑笑,這名字倒是肉麻得緊。
一匹料子送出去,我如法炮製,又拿出一根簪花,郭芙蓉擺手,“這我不能要。”
“誰說要給你了?”我拉過她的手,“我聽說佟掌櫃今日生辰,但大家在我這裡消磨了好些時日,到底也沒時間準備禮物,我收拾了幾樣首飾跟水粉,你們點著人頭分一分,只是別說是我送的,也算是我的心意。”
郭芙蓉一臉錯愕,“你這是為什麼?我們掌櫃的跟你非親非故,值得這麼破費麼?”
我面不改色,“我剛剛說了,你們佟掌櫃久負盛名,都說是最好的掌櫃,最好的姐妹,我都是些酒肉朋友,沒什麼交心的人,也算是為自己,跟佟掌櫃交個朋友。”
郭芙蓉果然是個小丫頭,一張小臉這會兒竟然泛起了些心疼神色,道,“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打拼,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身邊也沒個人照料,我這就帶你去見我們掌櫃的,以後啊,你就常來玩。“
好,我點頭答應。
以後常來玩,我將這句話妥妥當當地收好,預備送給佟掌櫃。
九.掌櫃的
七俠鎮離十八里鋪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我僱了兩輛馬車,等著他們分配好禮物,又命夥計細細包了,才一起踏上去程。
幾個人嘰嘰喳喳一路,說幾日不回家,掌櫃的肯定要生氣,不如對好口供,就說準備了生日驚喜,這樣也好矇混過關。
我那個時候以為自己贏定了,但千算萬算,我到底忘了一件事情。
七俠鎮地界不小,從西街口過來,又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馬車才慢慢落了腳。
我給了些碎銀,車伕千恩萬謝地走了。
同福客棧的牌匾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在日頭下顯得灰撲撲的,門口蹲坐著一個乞丐,半長頭髮,頗有節奏地敲著那個破碗,照理來說沒有哪家店願意讓乞丐留在門口,一來是影響生意,二來容易讓人覺得有衛生隱患,儘管仔細想想就知道,乞丐又不是店裡的廚子,但世人皆愛小題大做,尤其是開店的,一絲疏忽,就能一傳十十傳百,被詬病一輩子。
我經過乞丐,他抬頭看我一眼,沒頭沒腦地問,“你是誰?”
我剛要開口,郭芙蓉衝他嫌棄地一翻白眼,“這是金掌櫃。”
“咋?”乞丐挖一挖耳朵,“你們換掌櫃的了?‘
“跟你解釋不清楚!“郭芙蓉揮揮手,“你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乞丐撇撇嘴,“俺還不樂意知道呢,什麼金的銀的,俺就服佟掌櫃。”
我心裡一驚,這佟掌櫃是有意思,自傢伙計一個個叛變得快,門口不相干的一個乞丐倒這麼維護?
現下我不好說什麼,只能接上一句,“可不敢當,我只是來拜訪。”
乞丐全然拿我當空氣,早就低了頭,繼續敲碗去了。
進了門,我細細打量起這間客棧來。
窗子都是很久之前的紋樣,桌子用的是普通木頭,櫃檯邊上立著幾壇看不出年份的酒,大堂冷冷清清,想必是廚子不在開張不了,兩匹青布簾子簡單地隔開後院, 有些什麼看不真切,想來也就是雞鴨蔬果罷了。我正前方一道樓梯盤旋而上,上面應當就是客房了。
白展堂將我讓到主桌邊上,倒了杯茶遞過來,“我們掌櫃的馬上就來。”
他已經改口喚我湘玉,郭芙蓉則喚我湘玉姐。
我心裡暗暗想著,我若是佟掌櫃,一定很傷心,無論愛人,姐妹,還是夥計,都抵不過溫言軟語和投其所好,原來這就是家人,我曾如此渴望得到的東西,人一生怕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求不得,二是得到了,發現不過如此。
少頃,我終於見到了佟掌櫃。
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但平日應該是不怎麼打扮自己,胭脂水粉下手重了,一張臉五顏六色,襦裙跟夾襖疊著穿,配色也不講究,粉色紅色一應俱全,瑪瑙的耳環配翠玉的鐲子,整個人看上去,當真是熱鬧非凡。
我預想的下馬威橋段很快就來了。
“金小姐多大了?看著應該沒到五十歲吧?”
我一愣,這些年風風雨雨,見面就指著鼻子罵我婊子的人多了,個個都是狠角色,知道怎麼先發制人,從前競爭對手特意僱了江湖月報來採訪我,回去我就被寫成老妖怪轉世,每天在十八里鋪妖言惑眾—這都是小兒科了。
佟掌櫃讓我覺得新鮮,她好像氣勢洶洶做足了準備來收拾我,開口最凶悍的一句竟然是問年紀?幾乎像閨中密友之間打鬧了。
罷了,也許是她城府太深,沒拿我當回事情。
我溫聲回答,“還沒到,但總會到的。”
她繼續追問,“孩子多大啦?”
我見招拆招,“還沒孩子,我......還沒結婚呢。“
這客棧裡小丫頭的來歷我是查過的,不是佟掌櫃親生,兩人是姑嫂關係,可惜當家主事的死得早,再怎麼長嫂如母,孤身一人開客棧,還拉扯著一個孩子,這一點我確實佩服她。
她話音剛落,白展堂接上一句,“你看人家像是有孩子的樣兒?”
佟掌櫃表情帶了些慍怒,話裡也染上八分醋意,“我怎麼聽說,有人在十八里鋪翻跟斗?我都沒見過你翻跟斗,不如現在表演一個?”
“不翻不翻,”白展堂不耐煩地搖搖頭,“沒事兒翻什麼跟斗?”
我當機立斷地抬頭,放軟了聲音,“翻一個嘛,翻一個。”
他立刻一抖衣裳下襬,作勢就要翻跟斗。
佟掌櫃已經是面沉如水,拉住白展堂的衣袖,“忽然不想看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煩我。“
“又不是給你翻的,”他儼然是拉開了架勢,一雙眼睛盯著我,只等我給一個許可。
我也覺得累,男人有時候過於簡單和自我,做了一件事之後的五六七八件都有跡可循,這樣的勝利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快感可言。
“好了,你呀,就聽佟掌櫃的吧,去吧”
白展堂衝我抬抬下巴,“嗯。”
我不想氣氛這麼早就進入死局,轉了話頭,“佟掌櫃,我呀,真是羨慕你,能有這麼好的夥計。”
“我也很佩服你,”佟掌櫃皺著眉頭,突然開口,“能把我的夥計一個個變成你的。”
她一心急,講出了家鄉方言,齜牙咧嘴的樣子,還真是有失大家閨秀風範。
她轉身往樓上走去,夥計們沒有人理會,我心裡暗自盤算,除開客棧內部人員,白展堂剛來那天還有兩個官差來過我那清樓,緇衣捕頭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捕快進門就叫師兄,白展堂態度堅決,給她打發走了。
現下在這裡的有呂輕侯,郭芙蓉,白展堂,李大嘴,算上那個小丫頭和捕頭捕快,七個人對我來說,統統收入囊中不過是時間問題,我相信他們的生活已經安逸到了近乎一潭死水,人活一世,誰不是新鮮事物的俘虜?說是安於平淡,不過是沒見過,也不敢見大風大浪罷了。
百分之二十五。
小丫頭叫莫小貝。
我教郭芙蓉擦胭脂的時候,她衝進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就要往外趕。
好在她年紀實在不大,我又是坐著,只是手臂一動,那一抹紅就斜飛入了鬢角,郭芙蓉吃痛,一把拉開莫小貝,“小貝你這是幹嘛?”
小丫頭瞪圓了眼睛,“你就是專程來欺負我嫂子的?”
我笑一笑,“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嫂子了?”
莫小貝語塞,拿出撒潑耍賴的樣子,“反正你就是不安好心!“
說對了,我心裡暗自喝彩,我若是帶著好心,何必下這麼大力氣?
原來這客棧裡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人,竟是個孩子。
我注意到她手裡攥著一把羊骨頭,顏色斑駁,大概是她的玩具。
我伸手拿過一枚,她被我打了個措手不及,愣愣地放了手。
“是你自己打磨的?”
她點頭,復又搖頭,“誰是來和你閒聊的?你給我出去!”
郭芙蓉在一旁打圓場,“小貝,怎麼和湘玉姐說話呢?”
“她是湘玉姐?那我嫂子是什麼?”
“也是湘玉姐,”我接上一句,手上挑了點水粉細緻地描畫那塊羊骨,很快在Sunny下面就泛起金紅色,莫小貝被我的動作吸引,“你在幹什麼?”
“塗色,”我很快地翻面,“你這玩具多久沒換了?這裡缺角了。“
她摸摸自己的辮子,“我嫂子說,讀書才是最重要的,等長大了就可以隨便玩了。“
我笑,“你嫂子是為你好。“
她耷拉著眼睛,看我給所有的羊骨上了顏色,就要伸手來拿。
我擋住她的手臂,“還沒晾乾,不如我們也按照你嫂子的辦法,你先把功課做了,我保證,你的羊骨頭一個不少地,全都拿給你。“
她一跺腳,“我不!”
郭芙蓉半是威脅半是哄勸地說,“小貝乖,寫好功課小郭姐姐帶你吃糖葫蘆。”
糖葫蘆?我來了個主意,清樓有位師傅會熬糖稀,要尋到好山楂也不是難事,我放低了聲音,神神祕祕地說,“你吃過天字第一號的糖葫蘆嘛?”
莫小貝抓住我的衣袖,“那是什麼?”
我摸摸她的頭,“那麼,快去做功課,做好了,我帶你去吃天字第一號的糖葫蘆。”
她樂顛顛地跑開了,又回頭看著我,“你好像我升級版的嫂子啊。”
我在空中做出個拉鉤手勢,她也照樣迴應。
郭芙蓉已經對著銅鏡自己忙活起來了,我拿一方帕子替她擦掉多餘的胭脂,聽見莫小貝在窗外喊著,“對不起嫂子!敵人實在是太凶殘了!但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嫂子!”
我走出屋子,正好看見佟掌櫃失落的神情。
百分之五十。
是夜。
七俠鎮的黃昏很美,火燒雲佈滿天空,夕陽將落未落,我想著,為什麼都說太陽落山呢,西涼河望過去,明明該是太陽落水。
臨行前,我帶了一罈竹葉青來,此刻我尋了八隻碗,正一一地倒滿。
沒有刻意刁難誰的意思,說是小貝不該喝酒也好,說是我拿自己當掌櫃的了也罷,這注定是一次沒有佟掌櫃的舉杯。
她維持著掌櫃姿態,坐在主位上,冷眼看著夥計們和我親親熱熱地聊天,在李大嘴第三次說出“都是自己人”之後,終於問出了我最想聽的一個問題。
“挺熟的了?你們認識幾天了?“
我體會到一種壯志已酬的滿足,我活著一天,就無法擺脫對“破碎”的追逐,溫柔的人發起狂,沉穩的人亂了陣腳,聰明的人心甘情願地跳進陷阱,痴情種子一朝轉了性,還有什麼能比看見人的另一面更讓人感到饜足和暢快的呢,我得不到的一切,最終都該被證明是鏡花水月,七俠鎮最像家的客棧最親切的掌櫃,三日之內,落得在歡聲笑語裡悽惶離場的結局,我看著那些夥計的臉,明曉他們總有一天也會投奔比我更有手段的人,但此情此景已經夠了,偷東西偷到盜聖家裡,還有比這個更能揚名立萬的江湖故事嗎?
佟掌櫃斂起神色,沉默地上了樓梯。
百分之七十五。
趁著夥計們熱熱鬧鬧地喝酒划拳,我也起身,走上了二樓。
果不其然她在哭,聽聲音也沒多嚎啕,這樣總願意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女人,連哭都是小心翼翼。
我沒想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她止住哭聲,恨恨地看我,“你又要幹什麼?”
我軟硬兼施,“佟掌櫃,此地你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不如打包了店面和夥計一併轉給我,你回家尋個好人家嫁了,在外面也辛苦。”
她擦乾眼淚,“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點頭。
我疑心自己眼花,她臉上居然露出了近乎悲憫的神色,“誰說我要走了?“
我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你的夥計都背叛了你,“背叛兩個字被我咬得極重。
她挺直脊背,示意我坐在屋中木桌旁,當家掌櫃的氣度似乎一瞬間又回到了她身上。
“什麼是背叛?”
沒等我回答,她繼續說下去,“秀才考功名一直名落孫山,但他更多的是對讀書本身的熱愛,展堂畢竟當過賊,睡床已經睡不踏實了,只能住大堂,小郭是個千金小姐,但幹起活兒來一點也不含糊,大嘴心裡想著蕙蘭,只要沒徹底死心,他就會一直等她,小貝哥死的早,我讓她讀書是為了日後不要挨欺負,無雙總會遇到她的心上人,小六總能破到一起大案子,而我們面對過姬無命,生擒過公孫烏龍,即使是平谷一點紅也不在話下,生生死死都過來了,你以為我靠的是投其所好,其實是瞭解。“
佟湘玉的語氣是如此溫和,“這包首飾,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是他們準備的,但是我願意配合下去,不是因為我能忍,是因為我知道,清樓總歸只能是清樓。“
“他們,總是要回家的。“
我五雷轟頂,十年前的男人形象和眼前的佟掌櫃重疊起來,在我耳邊輕聲細語,“他們,總是要回家的。”
她起身坐回床邊,衝我狡猾地笑笑,把臉埋在枕頭裡,嚎啕大哭。
十.終
後來的故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我不心疼那些首飾,雖然確實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事已至此我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但我輸的心服口服。
如果我永遠拿揣測換人心,就永遠是孑然一身。
道別的時候,佟掌櫃沒有來送我,倒是我又進了她房間,和她握了握手。
她已經換下了那些浮誇的首飾衣裳,仔細看過去,自有一種氣度不凡在。
我頷首轉身,聽見她在身後低聲說。
百分之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