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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客在他鄉

    《結婚》

    橋田壽賀子(日) 於黛琴(譯)

    人物 花田秋子 38歲,大姐。簡稱秋子。

    花田冬子 29歲,二姐。簡稱冬子。

    花田夏子 24歲,三姐。簡稱夏子。

    花田春子 19歲,小妹。簡稱春子。

    花田花 59歲,母親。

    原田一平 40歲,公司副部長。

    簡稱一平。 中原太助 60歲,花田花的朋友。

    簡稱太助。 遠井正吉 21歲,春子的丈夫。

    簡稱正吉。

    警官 隔壁男人

    第一幕 花田家小客廳

    【好像是把一間舊式住房與廚房改造成的餐室兼廚房。進餐的人同時可以與廚房做活的人聊天。

    【房子前面是院子,從木柵欄門出入。冬子在擦洗樓梯。警官來到木柵欄門口。冬子仰頭一望,看到二樓的燈亮著,隔壁男人大聲唱著歌。 警 官 花田先……生。

    【隔壁男人伸出頭來。 男 人 花田太太……冬子小姐!

    【花田家的次女冬子拿著洗過的衣服從二樓窗戶裡伸出頭。

    冬 子 幹嘛?

    隔壁男人(向下指指)有人找!

    冬 子 (發現警官)啊!(點頭打招呼)

    警 官 啊,花田先生回來了嗎?

    冬 子 對不住,我這就下去。(轉到木柵欄門口)

    警 官 白天來過,因為不在家所以……(開啟手裡的戶籍簿)沒有什麼變化嗎?

    冬 子 啊!查戶口……我以為出了什麼給警察添麻煩的事哪,嚇了一跳。(笑笑,親切地)您辛苦啦!

    警 官 戶主是,花田花……還有秋子、冬子、 夏子、春子……就這幾位啦,有寄宿的嗎?如果有變動的話……

    冬 子 沒有。

    警 官 五個人全是女性呀。啊,秋子小姐下邊的三個人是姊妹嗎?

    冬 子 ……是。

    警 官 春、夏、秋、冬……四季都全了,真少見啊。少一個多一個也成不了這樣。(笑)你是秋子小姐?

    冬 子 不,秋子是我姐姐。

    警 官 就是說您是夏子小姐?春子小姐……或者是冬子小姐?

    冬 子 (不滿的樣子)…… 警 官 (再看看戶箱簿)四姐妹和母親還住在一塊兒……找不到物件的人全湊在一起了……熱熱鬧鬧的真不錯呀。哈哈……

    冬 子 (心頭火起)還有別的事麼?

    警 官 啊,一家全是婦女容易麻痺大意,請多留心,如果有什麼事不必客氣,到車站前派出所……不過,現在那些軟弱的男人,還不如女人剛強。

    要是五位婦女都這樣,就是強盜進來也要嚇壞嘍!(滑稽地笑笑)啊,打攪啦! 【警官敬禮,走去。冬子憤然地目送著他。 冬 子 什麼呀,拿人開心! 【男人隱去。 【不知誰家的電視裡傳來報時的鐘聲。 冬 子 說好了七點,都在幹什麼呢? 【冬子發現晾在院裡浴池用的水桶和凳子,要把它拿進屋,木柵欄外,小妹春子提著書包膽怯似的站在那裡。 冬 子 (看見春子)春子……總該說一聲“我回來了”吧?這樣不是嚇人一跳嗎? 春 子 我回來啦。(呆呆地)因為,好像有人來了所以…… 冬 子 你以為幾點鐘了,高中學生不應該是這個時間回家吧! 春 子 不……不舒服了,在保健室裡睡著啦! 冬 子 什麼?發燒了?是不是感冒了?(去摸春子前額) 春 子 (慌忙避開)已經好啦,只不過有一點頭暈。 冬 子 你明年考大學啊,現在把身體弄壞了可怎麼辦。都因為你不好好吃飯的關係。 春 子 (不安地)警察來幹什麼? 冬 子 查戶口。 春 子 (放心地)是這樣! 冬 子 別這樣,春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春 子 (吃驚地)怎麼會有呢,不論是誰,警 察到家裡來的話…… 冬 子 就是呀,純粹折騰人。這傢伙是新調來的,對別人家的事兒他總覺得新奇…… 春 子 什麼事兒惹你生氣啦? 冬 子 他說:“四姐妹和母親還在一塊兒過,挺熱鬧很好呀,哈哈哈……找不到物件的人全湊在一起了,哈哈哈哈。”真不懂禮貌,警察習氣。 春 子 就算說了找不到物件吧,那也不值得…… 冬 子 我呀,是不想結婚所以才留在家裡的,並不是找不到物件。只是不想馬馬虎虎地出嫁罷了。 【春子不想和冬子爭執下去,便朝屋子走去。】 冬 子 不吃點什麼藥,行嗎? 春 子 已經好啦。 冬 子 今天晚上有好吃的喲,你多吃一些增加營養,身體就結實起來了。 春 子 (忽然轉過身)冬姐,別告訴媽媽和姐姐……因為她們會擔心的。 冬 子 怎麼都回來這麼晚,今天是什麼日子,明明是知道的嘛!(門開的聲響) 回來啦,回來啦! 夏 子 (跑進來)我回來了。啊,肚子餓了。今天晚上什麼菜……煎雞蛋嗎?(立刻掀開桌子上的餐巾看看)唉呀,稱得上豪華飯!(想抓點什麼吃,冬子朝她手打了一下) 冬 子 等到齊了。媽和秋子姐姐還沒回來。 夏 子 平常不是隨到隨吃的嗎? 冬 子 今天晚上不行。這點總該明白的吧。 夏 子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冬 子 …… 夏 子 對,發工資的日子。 冬 子 (有些不耐煩)…… 夏 子 那,沒法子,在拿工資的人之前先吃,是不對的。 冬 子 …… 夏 子 啊啊,冬姐今天讓我幹了兩次義務勞動,結果沒吃上中飯。快餓死啦! 冬 子 夏子! 夏 子 靠別人養活是痛苦的呀,我真想快些當上小兒科醫生。我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取得大模大樣地吃飯的身分。無論如何,明年的國家考試非及格不行。 冬 子 夏子,你知道你和春子是靠誰長大的,是靠誰才上醫大、上高中的嗎? 夏 子 託媽和秋姐的福,所以為了對拿工資的人表示敬意,晚飯要一直等到她們倆回來再吃啊。 冬 子 你當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夏 子 不是發工資的日子嗎? 冬 子 無情無義。(發現春子想倒掉飯盒裡的剩飯)阿春,你又剩飯了? 夏 子 唉,浪費! 冬 子 還是哪兒不舒服吧?最近一段時間,你的飯盒就沒吃淨過,不對頭呀,本來正是能吃的時候…… 夏 子 怎麼啦,春子? 冬 子 (對春子)讓阿夏給你看看?不正常啊! 春 子 我又不是兒童。 夏 子 像你這麼大看小兒科的多著哪!過來, 過來!(以醫生的口氣)你自己感覺有什麼症狀? 春 子 什麼也沒有嘛。(想逃避似的走開) 【開門的聲響。】 夏 子 回來了。該吃飯嘍! 【男人的聲音:“晚上好!”來人是中原太助。 夏 子 唉,原來是太助叔叔呀。 【冬子慌忙出去。太助拿著漂亮的花束進屋。】 太 助(對夏子等人)你母親和阿秋還都沒回來,可我以為她們都回來了才來的…… 夏 子 歡迎。呀,好漂亮的花。最近的彈子房對於贏家給花嗎? 太 助 (沮喪地)不該啊,為什麼把我拿來什麼東西都看成是彈子房贏來的呢,我是鄭重其事地買來的嘛。我以為阿花一定喜歡它。 夏 子 啊,是給我媽的?(一愣) 冬 子 夏子和春子,你們今天晚上都不具備吃這頓好飯的資格。 夏 子 對啦……今天是媽媽的…… 太 助 怎麼,你們忘啦? 夏 子 (對冬子)你該說一聲就好了,那樣,我也好準備點什麼禮物。 冬 子 這還要別人提醒嗎?秋姐姐是秋天生的,所以叫秋子。夏子是夏天生的,春子是春天生的,我是冬天生的,媽為紀念我們的生日,特意為我們起名叫春、夏、秋,冬。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你們怎麼可以忘記呢?! 夏 子 今年我有點不正常,因為有明年的國家考試,考期又逼近了…… 冬 子 那不能成為理由啊! 夏 子 冬姐你呀,就在家裡只做家務當然好了,你跟我們不一樣呀。 冬 子 少開玩笑。我要忙五口人的伙食,還要洗衣服熨衣服,你們糟蹋的屋子我要打掃,還要計算用最低的開支來保證你們的營養平衡。除此之外,我還得給別人做西裝。我吃的飯是我幹這些活兒賺來的,我並沒有躺在家裡睡大覺! 太 助 阿冬。 冬 子 我也想出去工作,那該多麼快活。 太 助 管好一個家是多麼辛苦,這一點大家都非常瞭解。 冬 子 瞭解什麼呀,她們只考慮白己的事。就說春子吧…… 春 子 我因為今年要考大學,就把媽的生日這件事,忘個一乾二淨。 太 助 這是可能的。 冬 子 春子,往浴盆裡放水燒上吧。 春 子 好的。(到浴池去) 太 助 阿夏和阿春都在拼命準備明年的考試,今年是她們一生中唯一的特別年份,難怪她們忘記。 冬 子 只有叔叔您,牢牢地記住啦。 太 助 我嘛,退休以後,在一個不大的公司裡當了個掛名的顧問,我沒什麼別的大事要考慮。所以阿花的生日和我孫子們的生日當然記得,可是已經出嫁的女兒們的生日全都忘啦。(笑) 夏 子 啊?您把我媽的生日看得比您親女兒的生日都重要? 太 助 女兒們都有個好丈夫陪著。我已經沒必要再多管閒事了。可是阿花她…… 夏 子 可也是,既沒有丈夫,女兒們又這麼不孝順…… 冬 子 我可是把禮物買好了。 【門開的聲響。花田花的聲音:“我回來啦!”】 夏 子 這回可是媽媽回來了。(朝著門大聲地)您回來啦! 花田花 啊,好累! 【花田花跑進來,馬上脫緊身褲,被冬子與夏子發現,到花田花的面前檔住。】 花田花 怎麼了? 太 助 晚上好。 花田花 (發現太助)唉呀!是阿太來了。 冬 子 大家都等急了。 花田花 還沒吃晚飯嗎?應該先吃呀。今天哪,傍晚發生了一宗荒唐透頂的事兒,直到剛才還吵得一塌糊塗哪! 【太助想把花束交給花田花。】 花田花 等一會兒。(往廁所裡跑) 夏 子 叔叔,請原諒,她總是這樣。 冬 子 叔叔,您先喝點湯吧。 太 助 主角還沒來…… 冬 子 您先喝,她一會兒就出來。 【花田花回來。大家看著她。】 花田花 一對沒離婚的夫婦,可戶籍上登的是已經離婚了。妻子氣個半死……仔細一查,是她丈夫在離婚書上偷偷蓋上妻子的圖章之後送來,我不瞭解內情,就給他辦了。 夏 子 媽媽給辦的? 花田花 因為他的離婚手續都齊全嘛,雖然我在戶籍科幹了15年,這種案件還是第一次……倒黴倒窗透啦。 冬 子 哎呀真討厭,沒意思,他們夫妻也是相親相愛才結婚的吧,膩了就一扔……無論什麼時候,哭的總是女人。結婚之後這麼倒黴,乾脆不如不結婚。就說媽吧,不也是被爸扔的…… 夏 子 冬子姐,喜慶的日子你說這幹什麼?! 花田花 你說喜慶?有什麼好事兒?(看看桌子)啊,今晚上可是少有的破費。 【太助默默地將花束交給花田花。】 花田花 什麼……給我的?唉呀,多不好! 太 助 沒什麼不好的吧,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 花田花 嗯?我的……對呀……是這麼回事。 夏 子 想不到連本人都不記得了嘛,所以我忘了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太 助 總而言之祝賀你。 花田花 有什麼可祝賀的,到明年的今天我就60歲啦。雖說公務員沒有退休的,可不能老賴在那兒啦。掃興,掃興,真膩煩長歲數,過什麼生日,我已經夠啦。 冬 子 (淒涼地)媽媽…… 太 助 說這樣的話要遭報應的,阿冬費了很大勁兒準備了這些。 花田花 那太感謝了,可是春子明年還得上大學哪…… 春 子 我不上大學也可以…… 花田花 不成,不管考大學多麼艱難,女人也得大學畢業,不然…… 春 子 不過……如果因為我上大學而拖累大家,那可就…… 太 助 到明年十月,夏子的國家考試及格了,她也就要做醫生了。就由夏子代替媽媽負擔春子的學費啦。 夏 子 假如國家考試能夠合格的話。 花田花 讓夏子連撫養姐妹的責任也擔負,太可憐了。如果區政府的工作不幹了,我還得另找個工作,……阿太,從現在開始幫我留心,再找個工作。 太 助 你還打算幹下去? 花田花 起碼也得幹到春子大學畢了業。趁我的身體還能活動,哪怕去打掃辦公樓啦,或別的什麼活兒…… 【太助愣愣地看著花田花。】 冬 子 雖然秋姐姐還沒回來,可媽己經回來了,再說餓了的人吵吵嚷嚷地要吃,索性這就開始吧。(催促夏子)快。 夏 子 (對春子)快! 【春子起來去拿啤酒。】 花田花 秋子知道今晚給媽媽過生日的事嗎? 冬 子 每年都過嘛,她知道吧。她不像夏子和春子,媽媽的生日總不該忘的吧。 夏 子 也許有脫不開身的工作吧,先開吃吧! 花田花 要是到別處去應該說一聲就好了…… 冬 子 不說什麼,那是她不願意麻煩家裡的人。閒話少說,先拿啤酒乾杯……(給大家斟啤酒) 夏 子 為媽59歲的生日。 花田花 就別說歲數了。 夏 子 祝賀您的生日快樂。 太 助 祝賀您。 冬 子 夏 子 (同時)祝賀您。(一同乾杯) 冬 子 我們要唱小時候媽媽教我們的《櫻花歌》來為媽媽祝壽。 【齊唱《櫻花歌》:“櫻花啊,櫻花啊,暮春三月天空裡,萬里無雲多明淨,如問彩霞如白雲,芬芳撲鼻多關麗。”】 太 助 可惜秋子沒回來, 冬 子 秋姐今天特意換了禮服上班的。也許有什麼事吧。 夏 子 噢,說不定要會男朋友。那樣的話,再等也不可能同來的,我吃——啦。 太 助 秋子有男朋友啦? 夏 子 秋姐……到了結婚的年齡啦。 太 助 她有那樣的容貌,她周圍的人沒有不追求她的道理,所以,過去一直沒有男朋友,我感到奇怪。 花田花 秋子她討厭男人。如果她能隨便一點,也不至於到了這個年齡還是獨身,她是逢場作戲連點酒都不喝的孩子。 冬 子 所以她平平安安的工作到現在嘛! 太 助 不過,可也不能一生獨身呀! 冬 子 那麼,您的意思是說結婚有什麼價值嗎? 太 助 嗯……我是說愛那個人,就能因為給對方效力而感到快活。而且,還要生孩子吧。 冬 子 您老說孩子孩子的,為了想要孩子而結婚是大錯誤,看看媽就知消了。 花田花 不是的。當然,過去你父親經常使我傷透了心。我滿以為他工作得很好,誰知他把錢都給了那女人,工作失敗了又去酗酒,不回家……不知有多少次我想帶著你們去死……我也後悔過,如果不結婚,那會是另外的生活道路了。 太 助 (痛苦地)阿花! 花田花 不過,把你們四個都平安地撫養成人,有你們在身邊照顧著,我想,生了孩子還是對的。 冬 子 記住了,我一輩子要好好侍奉媽媽……不這樣,就不知道媽怎麼活過來的。 花田花 謝謝。聽了你這些話,媽覺得過去的苦沒白受。你這番話比送給我萬元的禮物更讓我高興。(擦眼淚) 冬 子 媽……(熱淚盈眶) 【太助、夏子、春子心情沉重。】 夏 子 媽媽別哭了,快吃,來,可好吃啦!春子吃吧。(忙著往大家的盤子裡夾) 冬 子 (對春子)吃吧。 太 助 春子怎麼了?沒精神哪。 夏 子 這孩子,考大學成了她沉重的負擔啦。都怪大家過於期待啦。還記得,我也這樣過,只不過我能適可而止,所以就設法擺脫開了,冬子過於認真了。應該讓她放鬆一些。否則…… 【春子突然像很不舒服,放下筷子,默默地站起。】 冬 子 阿春? 夏 子 我吃好啦。 冬 子 你說吃好了,還一點兒也沒吃嘛? 春 子 我不想吃。(像逃脫似的出去) 冬 子 阿春!(要追上去) 夏 子 別管她,不過是情緒有些不好,這種時候讓她安靜一些倒好! 花田花 是不是有什麼病啦? 夏 子 這最不好,什麼事都操心,她自己受不了。 【開門的聲音。原田一平:“打攪啦!”】 【花田花、冬子、夏子互相看看。】 夏 子 這是誰呢? 冬 子 我去看看。 【冬子慌忙出去,幕外音:“秋姐,你怎麼啦?振作一下。” 【花田花、夏子、太助吃驚地相互看看,秋子步履不穩地由一平扶著從後門進來,後面跟著春子。】 花田花 秋子……怎麼了?!讓車撞了嗎?! 秋 子 吵什麼呢!啊,好香的味道嘛,有什麼事,(說著伸手請一平進來,險些摔倒) 一 平 危險!(扶住秋子) 夏 子 秋姐! 花田花 秋子! 一 平 請不必擔心,僅僅是有點醉啦! 冬 子 (驚慌失措地)秋姐她喝灑了嗎? 一 平 秋子小姐能喝酒。我也……很吃驚,總而言之請讓她先躺下吧。 冬 子 好。 秋 子 你說什麼吶,我沒喝醉。那點酒…… (對冬子)阿冬,威士忌! 一 平 不能再喝了,已經是……那麼,我這就告辭了。 秋 子 你是說扔下我而走嗎,太無情了。你不是說陪著我嗎?(對大家)這是原田一平先生,比我晚三年進公司,可他現在比我強多了,當了營業部的副部長。 一 平 我叫原田一平,和秋子君認識已經十五年啦……各方面都得到過她的照顧。今天是我的部下一位女職員結婚,秋子君和我都參加了。婚禮結束之後又在那飯店酒吧坐了一會兒,沒想到會這樣…… 花田花 您特意把她送回來……好容易來了,如果可以,請多坐一會兒…… 一 平 不了,因為我的責任已經盡到了。 秋 子 就算你回去了,也沒有人等著你呀,(對花田花)他呀,和妻子離了婚就一個 人過。(麻利地捲起袖子) 秋 子 今天晚上我要給你做好吃的。你總在外面吃飯,一定很想吃家裡做的飯菜吧?你等著,我馬上下廚房,這廚房…… 夏 子 廚房在那邊兒。 【秋子晃晃悠悠地去了廚房,開啟冰箱取東西。】 秋 子 首先得有醬湯,烤大馬哈魚……嗯,(開啟冰箱門)沒有大馬哈魚嗎? 冬 子 你別胡亂翻吧! 秋 子 一平是我請的客人,我想讓他吃嘛。 (去取鍋,燙了一下跳起來) 冬 子 你幹什麼呢? 秋 子 怎麼的,我呀,燒菜這種事我也會。 冬 子 連飯碗那沒洗過一個。 秋 子 你說什麼?我也是女人嘛,只要我想做的話…… 夏 子 (看不過去)秋姐,要喝灑嗎? 秋 子 對,對!要酒,威士忌,威士忌…… 夏 子 我來弄,你坐下。(示意冬子把秋子拉開) 【冬子讓秋子坐下,夏子遞過一塊熱毛巾給一平。】 一 平 (毫不客氣,接過來就用)啊,清爽啦。熱手巾把比什麼都好啊。 夏 子 (對一平)威士忌里加冰塊兒還是加水? 一 平 不,我這就…… 秋 子 不行。(制止一平,指花田花)這位是我們姐妹的年邁的母親……這是我妹妹冬子、夏子,這是春子……(看著太助)這位是誰來著? 冬 子 是太助叔叔唄! 秋 子 對啦,對啦。是我母親小時候的朋友。他就像我父親似的,我母親有什麼事情都找他商量,他叫阿太。 太 助 我叫中原太助。(有些困惑,不好意思地向一平打招呼) 秋 子 (對一平)你好好看清楚,我呀,並不是因為討厭男人才不結婚,而是為了這些妹妹們我不得不工作,所以才不能出嫁的……明白了? 【大家同時一愣】 夏 子 秋姐! 秋 子 大家都覺得我乖,以為我賴著不走似的,其實呢,就是現在我還不得不為她們而工作呀。 一 平 (為難地)誰也沒有那麼想。 秋 子 是那麼想的。就說今天吧,在結婚儀式上講話都說結婚是幸福的,個個那這麼說的吧,那是在諷刺諷側我哪! 花田花 秋子,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好。 秋 子 我說了,沒喝醉。(把花田花的手撥拉開)我高中畢業的時候父親離開這個家,我不得不放棄上大學的打算,必須馬上找工作,不然妹妹們會餓死的。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十九年…… 花田花 秋子! 秋 子 煩死了。一平君你聽啊。(說著把一平的威士忌杯拿過來一飲而盡) 大 家 (同時)啊! 秋 子 我拼命地幹到現在。儘管公司裡陸續進了不少大學畢業生,可我想絕不能次於他們而拼命地工作著,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個普通職員。那個禿子人事部長,把女人不當人看,氣死人,我真想殺了他。 一 平 這……這事兒…… 秋 子 今天是我母親的生日。 一 平 是麼?……如果早告訴找,至少應該送些花做為禮物……祝賀了! 秋 子 過幾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今年我是38歲,明年的生日是39歲……不停工作了二十年哪。我已經夠了!一想到讓人當傻瓜使,我真想死啊!(哇哇大哭起來) 【花田花等人愣愣地注視著。】 太 助 阿秋有喝醉酒好哭的怪癖嗎? 【花田花搖手製止太助。】 秋 子 (對一平)但是,如果現在辭職不幹了,像我這種沒什麼特長的女人,不可能再找到工作,就算找到了工作,也不會比現在的公司更強,所以除了忍耐下去沒別的辦法,為什麼我要託生為女人呢?(又哭起來) 一 平 公司裡絕沒有因為是婦女而輕視你。 秋 子 是輕視嘛,你已經都升為部長了,川可我不還是個普通職員,我在公司,比那大學畢業的還多幹四年哪!直憋屈,那種公司,直想點把火燒了它。 花田花 (對冬子)我看讓她睡覺更…… 秋 子 (對春子)阿春,過來,過來,你無論如何要大學畢業,姐姐我無論多麼慘,你的學費姐姐一定要賺回來的。拜託了! 春 子 …… 秋 子 一平君,你喝了嗎?今天晚上徹底地喝個夠吧。因為我的痛苦,只有對你才能訴說訴說。十五年來我的工作您都看見了……我的事您也瞭解……別回去了……我還想和你講的話多著呢,唉,我呀…… (說著便撒嬌地依偎在一平身上) 【花田花等人吃驚地看著秋子,一平對大家這種眼神感到很難為情,想稍微離開秋子。】 秋 子 別離開我。(又依偎在一平身上) 花田花 (看不下去)冬子、夏子,把秋子帶到二樓去。 冬 子 (對秋子)秋姐,還是到二樓睡覺的好。 秋 子 別管我。 夏 子 秋姐。 秋 子 煩死人,你們先睡去吧。我要和一平君再二…… 花田花 秋子! 秋 子 啊,瞪著我哪……他……可……(想站起來,摔了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 夏 子 應該用水冰冰她的前胸。 冬 子 可是,在這兒躺著也不成啊。 一 平 我來抱她吧。 冬 子 對不起。(對春子)阿春,把水和手巾拿來。我得去把被褥鋪好! 春 子 嗯。 【一平抱起秋子。】 秋 子 我不,不……(邊掙扎著)阿冬,拿威士忌,兌水的…… 【一平把秋子強行抱走,冬子、夏子,春子也都跟去,剩下花田花與太助,呆呆地目送他們,半響無語。】 太 助 秋子愛上那男人了吧? 花田花 …… 太 助 要真這樣倒是好事,可她好像說過,不是要找沒結過婚的嗎? 【花田花再也控制不住,雙手掩面。】 太 助 阿花…… 花田花 秋子是頭一回講這些事,她總是高高興興地去上班……沒料到她還有這些痛苦! 太 助 因為喝醉了。 花田花 不是說酒後出真言嗎?我也是頭一回看到這孩子喝酒。秋子太可憐了。(哭泣) 太 助 阿花。 花田花 都是,都是我……給孩子們造成的不幸啊。 太 助 我看現在還不晚,遇到合適的人就讓她們一個個都出嫁好了,不能再把她們捆在這個家裡。 花田花 我並沒捆她們,心想著,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高高興興地送她們走哪。可是她們都不肯走嘛。 太 助 有個好訊息。有一個人,他太太因病死了,孩子已經上了小學,沒有累手的,本人在銀行裡也是個骨幹。 花田花 給秋子提? 太 助 不,是冬子。對方才35歲呀,莫非你想讓秋子…… 花田花 別開玩笑啊。把秋子放在後面倒先給冬子! 太 助 阿花,哪怕先把冬子打發走。 花田花 虧你說得出這種不動心的話,秋子剛才還說為了妹妹而不能鑽婚,可這妹妹倒比秋子先……不是早先就跟您說過嗎?要提媒就請先給秋子說。 太 助 如果冬子結了婚,說不定秋子也就開始考慮了。不管誰先誰後,先嫁出去是個關鍵,這個家……大家都過得挺舒心,得有一個人下決心衝破這層玻璃。就說冬子吧,明年到了30歲這個大坎兒可就難了。 太 助 這世道就這麼回事,你這作母親的連這點都…… 花田花 你是個男人,你對做母來的心情怎麼會理解呢, 太 助 阿花…… 【正說著一平、冬子、夏子等回來。】 花田花 (慌忙地對太助)方才的話我堅決拒絕。 夏 子 啊!真麻煩人。 花田花 (對冬子)秋子安靜下來啦? 冬 子 總算睡著了。 花田花 (對一平)真是給您添了麻煩。 一 平 不……因為我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冬 子 沒想到,秋姐……我對姐姐的心情也不瞭解就…… 一 平 不過,秋子君……同這麼好的妹妹在一起是幸福的,能夠得到那麼周到的照顧……夫妻之間也未必能如此啊! 花田花 好,慢慢地吃吧,我們家的人誰都不會客氣。 【冬子默默地給一平盛飯。】 一 平 不知我該不該說。我今天到府上來還是對的……我和秋子君雖然在一個公司工作了很久,可到如今,有關你們家的事絲毫也沒聽她說過。我也曾想過,她可能有什麼問題,但過問、打聽都很不禮貌,因為她長得漂亮……總之約過她而遭到拒絕的同事多半兒在嫉妒她,有人說她是不是和誰同居著哪…… 冬 子 哎呀,真失禮! 一 平 她的行為過於謹慎,不接近男人,所以有些傢伙就無聊地議論她,有人甚至說她是不是身體有缺陷而不能結婚呀! 夏 子 (哈哈大笑)豈有此理! 一 平 現在終於瞭解到她不結婚的原因,放心啦。 夏 子 秋姐真剛強,她在公司裡一句都沒講過家裡的事。 一 平 她是個很嚴肅的人。 花田花 不管怎麼說,秋子這孩子是為這個家而做著犧性的……(又看著冬子)這孩子,也是為了照顧這一家人,所以直到現在還…… 冬 子 (嗔怪地)媽! 一 平 那麼,冬子小姐沒出去工作,把家裡的活兒…… 花田花 我也覺得做了一件可悲的事。 冬 子 多不好,跟初次見面的客人就……我喜歡才幹的。幹家裡的活兒最合我的本性。 一 平 那麼,這些菜都是冬子小姐燒的? 冬 子 (生硬地)因為除了這我再沒別的本事。 一 平 不,很了不起呀,盛情難卻,我就吃啦。(吃了一口)好吃,太好吃啦! 冬 子 (並不歡喜的樣子)…… 一 平 家裡有這麼美味的菜等著秋子君呀,怪不得我請她吃飯,每次都碰釘子!(笑) 太 助 請問……您和秋子,是什麼…… 一 平 啊? 太 助 除了在同一公司工作之外還有…… 一 平 啊啊……(笑)就這些。我是配不上秋子君的,老實說吧,我也是以為她是不是和所愛的人同居著呢。 冬 子 (生氣地)您太缺乏對女性的分析能力啦! 一 平 很缺乏,所以我的婚姻也徹底失敗啦!(笑) 夏 子 (哈哈笑)這個人,挺坦率。 一 平 就這一點點長處。(對廚房裡的冬子)冬子小姐! 冬 子 …… 一 平 這是不是叫醋醬拌冷盤?太好吃了,裡面放什麼東西啦? 冬 子 是スタ——ト(Mastad)。 一 平 スタ——ト? 冬 子 辣椒。 一 平 啊,往雜燴上澆的東西?……(嚐嚐)不錯,太精彩了。醋醬里加辣椒,真是了不起的創造! 冬 子 這是常識,並不是我創造的。 一 平 是嗎!但是現在有很多婦女連這點烹 調常識也不知道,所以你還是很了不起的。(對花田花)對吧,伯母。 花田花 她11歲的時候,我和秋子都必須出去工作,從那時起晚飯都是冬子做了。 一 平 11歲還是初中生吧? 花田花 連高中也沒能夠讓她唸完。 冬 子 我討厭唸書。夏子多上幾年把我那份兒書唸了。 一 平 能夠燒這麼好吃的菜,是何等的出色呀!假如問我討厭什麼,那就是有些女人明明是日本人,可偏用英語或法語大吵大嚷的,再沒有比這更討厭的了。 【電話鈴響。冬子接。】 冬 子 是花田。啊……啊?,啊,請等一會兒。(對夏子)阿夏,找你的,他好像把姓名倒過來說“夏子,花田”。 夏 子 (接話筒)是我,我是夏子。(突然用法語)啊,我……沒關係,這兒沒有一個懂法語……嗯,嗯啊,太棒啦!當然去了。我對家裡人就說跟女朋友一塊兒去。我這麼說他們相信的。唔,唔,那你全權決定吧,去哪兒都成,只要和你在一起……你約我……太高興了。 一 平 唉呀,真服了,夏子小姐法國話說得非常好嘛。 太 助 阿夏也能講英語和德語。 一 平 剛才我失言了! 夏 子 (捂住話筒對一平)沒什麼,我一點沒在意。(笑笑,又對話筒)沒什麼。好……我愛你……糟糕,也許這句話有人懂……(看看在座的人)好像沒聽懂……嗯,嗯……我一直等著,我想我和你總有一天會成為那樣的,像夢 一般,真的…… 【夏子洋洋得意的眼神,花田和冬子看著用法語講話的夏子、還有好像坐立不安的太助和微微含笑的一平。夏子的法語電話一直延續下去。】 【暗轉。】 花田花和冬子的臥室 【一間很好的鋪草蓆的日式房間。也是花田花和冬子的臥室。第一場數小時之後的深夜。】 【花田花和冬子在鋪被子。】 花田花 (邊鋪被子邊說)俗話說,睡覺是極樂世界,人世間只有傻瓜才起來工作。 冬 子 說什麼哪? 花田花 (已躺下,又起來)不知道秋子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冬 子 她心裡憋悶的事準夠多的,所以一下子發洩出來了。 花田花 也許她喜歡那個男人?真是那樣,那就該替她考慮考慮。 冬 子 (看看梳妝檯上的表)噢,媽媽,睡吧。 【冬子笑著剛躺下,正好秋子進來,花田花和冬於吃了一驚。】 冬 子 秋姐…… 秋 子 啊,睡得好極了,口渴起來喝水,發現電燈還亮著,現在幾點? 冬 子 已經兩點了。 秋 子 唉,這麼晚,幹什麼來著? 冬 子 還問幹什麼來著哪?原田先生一直喝到12點呀。他走了以後我們收拾東西,洗完了澡剛要睡覺。 秋 子 原田先生?……哪個原田先生? 【花田花和冬子不由得,面面相覷。】 冬 子 一平先生。 秋 子 唉,一平君嗎?真的?瞎說吧! 冬 子 把你抱到二樓上的也是一平先生。 秋 子 (好像吃驚似的)我的醜態被他看見了。我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醉得很厲害?(故意滿不在乎地)又欠下他的人情債了。 冬 子 乾乾脆脆地還清了。狼吞虎嚥地吃了一頓,一直喝到12點才回去。臉皮太厚了。 秋 子 真糟糕。 冬 子 我想為了姐姐,所以我才認認真真地招待了他。 秋 子 別開玩笑吧,一平君剛入公司的時候,我從各方面都照顧過他,所以……我醉了,他 送我回家這點事也是應該的嘛。 花田花 你們的關係就這些? 秋 子 是啊。(有些痛苦的樣子) 花田花 他是個很好的人。 秋 子 (仍然有些不安似的)我沒有說什麼蠢話和做什麼蠢事是嗎? 冬 子 沒……沒什麼。 秋 子 太好啦……再也不喝酒了,父親喝醉酒不檢點的狼狽樣子,我算是看夠了,所以一直告誡自己決不喝酒,可是……讓你們掛心了。(行禮)那麼,休息吧。 冬 子 秋姐。你在公司是不是有什麼不舒心的書事呀? 秋 子 (一愣)為什麼? 冬 子 我想你可能是借酒澆愁。 秋 子 淨瞎說,其實我很本不打算喝,可大家都勸我喝,把我說得跟老處女似的,我也就賭氣喝了。只是逢場作戲,沒什麼別的原因…… 秋 子 不過……母親……假如就這麼幹下去,當個普通的事務員也就到頭了吧?到了55歲退休的年齡,離職以後,就成了沒用的廢物嘍!想到這兒…… 花田花 沒必要一直工作到退休吧。你如果遇上好緣分可以結婚呀。 秋 子 (哈哈笑)就憑這歲數? 花田花 結婚沒有什麼早晚、管它多大歲數…… 秋 子 夠啦,到了這會兒我可不情願在圍著廚房轉。 花田花 可是啊…… 秋 子 趁現在我必須找到一個沒有退休的工作。不然的話,將來可不得了。我應該設法取得個什麼資格…… 花田花 你? 秋 子 等夏子當上醫生,我就下決心向公司提出辭職吧。拿了退休金和失業保險金,用它做為一年或兩年的生活費夠了吧,利用這兩年,拼命學習,說不定能當個會計師什麼的。 冬 子 我贊成…… 花田花 冬子,別這麼隨便說話! 冬 子 必須找一個沒有男女差別的工作……我支援你。 秋 子 謝謝!如果能成,冬子也可以一生不必擔心地和我們在一塊兒生活下去了,對吧。 花田花 別說蠢話吧,冬子她也得結婚。一輩子獨身這種事…… 冬 子 假如秋子姐姐獨身生活的話,那我跟秋子姐一塊兒,更自在嘛! 花田花 冬子! 冬 子 結婚倒了黴,而牢騷滿腹的人反倒勸別人結婚,這可真矛盾! 秋 子 對,說服不了別人。 花田花 媽媽是…… 冬 子 (打斷母親的話)沒有說服力! 秋 子 沒有資格! 【花田花賭氣地躺下。】 【冬子和秋子大笑。】 秋 子 大概我想嫁給他的男人還沒有哪。 冬 子 就是嘛,要誠實的,溫存的……身高要一米八零。而且還得是個美男子。 花田花 (猛坐起)不要光看長相。 冬 子 可他對生下的孩子有影響啊。 【花田花又躺下。】 秋 子 收入呢,每個月工資非淨剩二十萬不可。 冬 子 有自己的房子……跟公婆分著住。 花田花 (猛坐起)你們把結婚看成什麼啦?淨要求對方的條件。 秋 子 為了幸福而結婚嘛。如果條件不好…… 冬 子 對呀,他既然愛就必須好好對待我,不然就沒有意義了 花田花 如果這麼講的話…… 冬 子 所以不結婚嘛! 【花田花又賭氣地躺下。】 秋 子 因為沒有呀。 冬 子 真的。 秋 子 啊,不得了,手提包,冬子,我的提包! 冬 子 別大驚小怪。〔說著上了二樓) 【花田花站起來。】 秋 子 去哪兒? 花田花 撒尿。(開啟客廳的燈,進浴室) 秋 子 (對二樓)冬子,有嗎? 冬 子 來啦!(把提包拿回來) 秋 子 (對冬子)Thank you(謝謝)!趁還沒忘……這個月的工資。(交給冬子)這個月加班多了一些。 冬 子 好,照收無誤…… 【花田花從浴室出來】 花田花 啊,我的也在提包裡,你給拿出來。 冬 子 (對秋子)您受累啦!(對花田花)您受累啦! 【花田花走回臥室】 秋 子 (對花田花)母親,還是給冬子辦個撫養家屬好嗎?聽說沒有收入的家屬,可以做為減稅根據。 冬 子 我有收人嘛。 秋 子 在家裡給人做西裝賺不了多少錢。 冬 子 當然沒到向政府申報的程度,不過我自己的飯費是能賺出來的。 秋 子 那也沒必要去白白交稅呀。 冬 子 我並不打算讓媽和秋姐姐撫養,我只為你們認真地提供勞動力。我和媽以及秋姐一樣,是自食其力的。 秋 子 這一點我完全明白。 冬 子 那就別太失禮了!說我是要撫養的家屬。 秋 子 這純粹是形式上這麼說說。 冬 子 如果你們把我看作撫養家屬,那我還不如出去工作,我也是…… 秋 子 阿冬。 冬 子 說從事家務的人是無職業者,太不合理了。就說家庭主婦吧,和在外面工作的丈夫一樣累,因為對她們的勞動毫無評價,所以主婦們對此非常不滿。主婦這行當本來是個好職業嘛。不承認它豈不可笑。 花田花 懂啦,懂了。冬子說得對。如果沒有冬子,這個家的齒輪就要立刻停轉。結果如何嚴重……我就再不說了。好,睡覺吧。(說著鑽進被窩裡,賭氣把頭蒙上) 花田花 (對秋子)都因為你話多。 秋 子 (縮縮肩)對不住,阿冬。 【冬子忿忿地轉個身。】 花田花 (對秋子)你也快去睡吧。 【秋子自慚失言,有些無精打采,剛要出去,突然聽到從二樓忙亂地跑下樓的腳步聲。正要從屋裡出去的秋子看了看。】 秋 子 阿春! 花田花 春子還沒睡? 【秋子一聲不吭地走出去。不一會兒秋子岔了聲地喊叫起來:“母親!春子她……”】 【花田花大吃一驚。冬子猛地起來飛快地跑出去,花田也慌忙出去。又聽到秋子聲音:“阿夏,快起來一下,阿夏!”春子衝向庭院,大家跟出。 【冬子撫摸著春子的後背,花田花擔心地看著她,秋子領著睡眼惺鬆的夏子。】 夏 子 (一邊打哈欠)說春子吐了? 花田花 是不是中毒了? 【夏子睡眼惺鬆地想摸冬子的頭。】 冬 子 (推開夏子的手)不是我,是春子! 春 子 我說沒什麼嘛……就是有一點噁心。 夏 子 吐出什麼了? 秋 子 倒也沒什麼……她非常痛苦,把我嚇了一大跳。 夏 子 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冬 子 她說今天在學校覺得頭暈,在保健室睡了一會兒。 夏 子 精神疲勞症唄,考大學複習的精神成疲勞症……不復習不行,可不想複習……這時候容易犯病。這就叫拒絕反應。原因是媽媽和姐姐們對她的期望成了她的沉重負擔。最近這種病越來越多了……讓她稍微休息休息,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又打了個哈欠)這點事兒也得把每個人都轟起來,連我也得鬧這種病了!睡覺吧。(要走) 花田花 可是,不是說嘔吐一下就不得了。因為高血壓、癌症也有這種現象。 夏 子 當然,如果是媽吐了,那就不能不懷疑是不是這類病了,可春子呢,那就只能懷疑是否懷孕的嘔吐了。 秋 子 懷孕嘔吐? 【春子一愣。】 花田花 別瞎說吧!怎麼能在什麼都還不懂的春子面前…… 夏 子 所以我說她是精神疲勞症嘛。(對春子)明天我給你要一點神精安定劑帶回來……(對花田花等人)快讓她睡吧。(說著又邊打著哈欠便上樓。春子慢吞吞地站起) 秋 子 真的沒事兒嗎? 春 子 (點頭要走,馬上回身,彷彿下了決心)媽媽。今年十月,我要生小孩兒了。 【花田花和秋子呆呆地注視著春子。】 春 子 現在呀,說是三個月了……嘔吐就因為懷孕,不用擔心。(把話甩出來,急忙走出去,留下吃驚的花田花和秋子) 秋 子 生小孩兒?! 【花田花慌忙地想去追春子,但身子發抖,像癱了似的想站也站不起來了。】 秋 子 母親…… 花田花 阿春……阿春。(想說什麼,但是嘴不聽使喚了) 秋 子 母親!您振作一些。 【花田花想站起來,可是立刻又力不從心地坐下,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冬 子 阿夏,快來,媽媽她……媽媽她…… 【秋子與冬子手足無措。】 【暗轉。】 花田家小客廳 【第二場的次日下午。】 【花田花呆呆地坐著,秋子在旁邊打電話。】 秋 子 (對話筒)是嗎。突然給您掛電話,真對不住。不,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有點急事,我想她是否正在您府上打攪呢……實在失禮啦。(放好話筒,再看記事本,剛要撥電話,冬子回來) 冬 子 我到車站打聽了,還是找不到春子。 (對秋子)給她朋友那打電話了嗎? 秋 子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不見人影…… 【隔壁男人又唱起歌。】 冬 子 真煩人,又吼上了。 花田花 難道確實懷孕了?我怎麼也不能相信那麼老實的孩子……肯定是判斷錯誤。 秋 子 果真是判斷錯誤就好了…… 冬 子 就因為昨天晚上都纏著她追問,才出了這種事! 秋 子 怎麼能不問,那不連對方是誰都不瞭解麼?根據情形,如果是強姦就必須起訴,還得趁現在做手術……連高中都沒華業,怎麼讓她生孩了呢。 花田花 是弄錯了,肯定是弄錯了,聽說有的孩子相信只要接個吻就能懷孕,春子準是那麼回事,絕對沒錯。 【開門的聲音,三人一愣。一平的聲音:“在家嗎?” 秋 子 (吃驚地)是原田先生? 冬 子 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秋子一聲不吭地出去。】 冬 子 (對花田花)媽,給您沏杯桔子水吧?什麼都不吃可…… 【一平與秋子進來。】 一 平 啊,昨天晚上飽嘗了很久沒有吃到的家庭風味菜,直到今天早晨還醉意未消哪,所以特來致謝。 秋 子 (對冬子)他說無論如何要向阿冬道謝。 一 平 這僅僅是一點心意……(說著送上一個紙包) 冬 子 (冷冷地)我不是為了要這東西才……沒接受的理由。 一 平 這是我的心意。以後還希望多關照。 秋 子 既然這麼說……再客氣反而…… 【冬子看看秋子,默默地一禮,接過紙包。】 一 平 不,秋子君是秋子君,冬子小姐是冬子小姐。伯母,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花田花 (輕聲地)沒有。 一 平 老實說,我有事求您啊。 花田花 …… 一 平 我想這會兒請冬子小姐去看電影,可以嗎? 冬 子 現在還有好多好多事…… 一 平 秋子君和伯母不都在家嗎?今天就請你從家務裡解放出來……可以吧? 冬 子 不能奉陪。(嚴厲地)今天,你請回吧。 秋 子 阿冬! 冬 子 (對秋子)那,秋姐你陪他去…… 秋 子 我怎麼能出得去呢? 冬 子 那我不也…… 一 平 出什麼事了嗎? 秋 子 沒有。那,今天怕是……請您再找時間約她吧。 冬 子 秋姐! 一 平 這可是徹底被回絕啦! 秋 子 不……不是的,請千萬別多心。 【開門聲音。花田花、冬子和秋子一驚,面面相覷,夏子跑進來。】 夏 子 醫院那方面已經安排好了。(發現一平,顯出不快的樣子) 一 平 你說醫院,是哪一位不舒服嗎? 秋 子 啊,倒茶。 【花田花、夏子、冬子默不作聲。】 一 平 我總覺得今天來得好像不是時候(笑笑)那麼,我這就……(對冬子)冬子小姐,下次請務必……(對大家)非常失禮啦。 【一平出去。秋子急忙出去送客。】 夏 子 (目送著)他來幹嘛呀? 冬 子 是嘛。都是秋姐為人太好的緣故……送到門口讓他走就算了。 夏 子 對方是上司,所以她不能那樣……當個職員……也真可憐! 冬 子 淨給我們添麻煩,可我們……春子的事? 【秋子回來。】 秋 子 怪可憐的,喪氣地回去啦。 冬 子 既然這樣,秋姐為什麼不陪他一起去? 秋 子 他的目標是阿冬……不是我。 冬 子 (一愣,馬上哈哈笑出聲)別開玩笑啦,有什麼證據呢? 秋 子 他不是明確地約請阿冬了嗎? 冬 子 對一個悶在家裡可憐的女人略表同情而已,把人當傻瓜看! 【秋子有些悽楚的神情。】 夏 子 不至於那樣吧。春子呢?醫院說,要做手術最好早做。及時做了可以讓學校無法察覺。 秋 子 可是……她趁我們大家都沒發覺的時候出走了…… 夏 子 出走?! 秋 子 正在想方設法找她,可是…… 夏 子 真渾,這也不是什麼想不開的事嘛! 花田花 (哭)春子她還什麼也不懂啊,什麼知識也沒有,所以她一個人在苦惱著…… 夏 子 媽,您如果這樣可就…您振作起來呀。 【這時,春子出現在後門口。】 秋 子 (發現春子)阿春!你到什麼地方去了?媽!阿春她…… 花田花 (爬了幾步衝到春子面前)大家為你多擔心,你知道嗎?(揚手給春子一個嘴巴) 【一個青年人——遠井正吉搶上前,極力護住春子。】 正 吉 阿春沒有錯,全怪我,您要打請打我吧。 【母女愕然地注視著正吉。】 春 子 (對正吉)阿正,你沒必要賠不是。我並不認為我們做了什麼應該族打的事。 花田花 你說什麼? 秋 子 (急忙制止母親,問春子)他是誰? 春 子 孩子的父親。 【母親和姐姐們吃驚地看著正吉。】 正 吉 我叫遠井正吉,請多關照。(深深行禮) 春 子 我們要結婚。 冬 子 阿春。 春 子 我們要把孩子生下來。他非常高興。 秋 子 阿春,你還是個高中學生啊,畢業之後還必須上大學,不必因為懷了孕就匆匆忙忙地…… 夏 子 懷孕的事,我已經託好了醫生……不要因為一時的錯誤…… 春 子 我並不是一時錯誤。我認真思考過,因為我想要生小孩兒的。 花田花 虧你說得出口,沒出息,你讓這傢伙騙了。(對正吉)不管怎麼說,你給我出去。有本事,居然引誘了什麼也不懂的春子。別攔我。我不想看見你,出去,出去,出去!(抄起身邊的東西摔向正吉,然而正吉絲毫沒有要逃的意思,一任那些東西打來,站立不動) 春 子 (對花田花)幹什麼呀! 正 吉 沒什麼。因為對媽媽來說,比她生命還重要的春子要被我這樣的人奪走,所以她殺了我也是應該的。我是懷著這種決心而來的。 春 子 媽,我既不是受阿正的騙,也不是被他引誘。因為我想做阿正的妻子,所以才……阿正是個好人。雖然他長得這樣,可他對人熱情溫存……可是,假如現在不結婚,那就一輩了也到不了一起了,因此…… 正 吉 我不是說過,到什麼時候我都等著你嗎。 春 子 並不那麼容易。如果照過去那樣,不論我怎麼反對也不能不上大學。可讓我上了大學呢,我又欠下媽媽和姐姐們的,也就不可能出嫁。 秋 子 我們可沒那麼打算…… 春 子 對我可是很重的壓力。還有,即使我提出要和他結婚也不會被允許的,所以我才下決心懷孕的。懷了孩子就除了結婚再沒別的辦法吧。 花田花 結果你就挑來挑去挑了這麼個男人…… 春 子 什麼呀,您對阿正還什麼都不瞭解,就……他中學畢業之後就從山區的農村出來,邊修理汽車,邊上定時制的高中,他非常用功,以優異成績畢了業。父母接濟他又進了大學。他可不是遊手好閒的人啊。 秋 子 既然如此,你就更沒必要匆匆忙忙地……等你大學畢了業,再…… 春 子 為了我上大學,媽媽和姐姐們不知道要做出多少犧性,你們對我的愛過重了,如果我被它束縛住了,我就失掉我的個性了。而且那我也不能自主地結婚啦。我呀,就是怕這個。 秋 子 阿春! 春 子 我就是不想跟秋姐和冬姐一樣,一輩子連戀愛都沒有過……那樣太悲慘了。 花田花 春子! 【夏子突然哈哈大笑,其他的人吃驚地看著她。】 夏 子 終於發生了。我曾經想過,看是誰有勇氣第一個從這家闖出去,沒想到是春子啊。 花田花 (對夏子)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吧! 夏 子 (看著正吉)我讚賞阿春的勇氣。不過找一個稍微更好一點兒的就沒有嗎? 【正吉自慚形穢。】 春 子 (憤然地)不能光看長相和外表吧? 夏 子 (笑)唔,人要看心。(對正吉)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正 吉 啊,阿春念初中的時候,她放學回家時正趕上下暴雨,全身溼透了,我看了不忍,就把傘借給她。從那之後互相交換日記,還經常散步談心……已經快五年啦。 夏 子 還不是剛認識就好上的。 春 子 關於阿正的事,我什麼都知道。 夏 子 (對正吉)你的家庭呢? 正 吉 父母和兄嫂都在鄉下……我是老二,想在家務農,可也沒有那麼多的地,所以我到了東京,在現在的工廠做活兒。就在這附近租了個公寓,一個人生活。 夏 子 你一直在那工廠裡? 正 吉 是,那老闆像疼白己的兒子一樣疼我……還讓我念完了定時制高中。 夏 子 工資呢? 正 吉 淨拿15萬或17萬,加班的時候還要多一些。房錢工廠裡給付。 夏 子 (對花田花)媽,春子這不找了個好人嗎? 花田花 (勃然大怒)…… 夏 子 只要他有技術,吃飯不成問題。農村出身的老二,也不必伺候公婆,既然被老闆疼愛,為人也不算壞吧……他說始終就在那家工廠踏實地工作,這也了不起呀。再說工資吧,也夠養活老婆孩子的。身體結實就很好。你,身體好嗎? 正 吉 是,非常健康。 夏 子 諸位!……我改變看法啦。 春 子 他不吸菸也不喝酒,跟去世的爸爸完全不一樣。 花田花 不該講爸爸的壞話吧。 夏 子 什麼呀,您自己不是總講爸爸的壞話嗎。 秋 子 阿夏! 夏 子 我贊成。我做不到的事,春子她做到了。了不起! 冬 子 夏子! 夏 子 應該高興地讓她去,即使反對,春子也是要走的。與其這樣,不如高興地祝福她。 秋 子 遠井先生, 正 吉 (緊張地)在! 秋 子 今天晚上在我們家。同大家一起吃晚飯吧。 正 吉 是,是! 春 子 (鬆口氣)秋姐! 花田花 (生氣地站起來指著春子)春子,我要一直等著你哭著跑回來!哼!(賭氣進臥室) 【幕落。】 第二幕 花田花家小客廳 【次年六月。臨近產期腆著肚子的春子回孃家;冬子在樓灶前忙著煮小魚,起居間的電話鈴響。】 冬 子 來了,來啦。(拿起話筒,電話斷了)是誰呢? 【春子拿著一個包袱下樓來。】 冬 子 不行,不行,你別拿重東西。(接過包袱,放在地上) 春 子 不要緊的。 冬 子 不行,這會兒正是要緊的時刻,等我給你送過去。 春 子 阿正來接我,不要緊嘛。 冬 子 那樣的話…… 【冬子去了廚房,往塑膠盒裡裝熟菜。】 冬 子 聽說生小孩兒的時候,必須吃小魚。我把這魚煮得連骨頭都可以吃了。 春 子 不用嘛,我也會燒菜啦。 冬 子 不能多走路,萬一出什麼事…… 春 子 沒事兒,說是走路多更好。 冬 子 住院的東西預備好了嗎? 春 子 嗯,好了,隨時可以住院。我把必要的東西都裝在一個皮箱裡了。 冬 子 那。這個……啊,有螃蟹罐頭。 春 子 總麻煩你,我惦記著媽媽才回來看看的,可每次都拿回去很多東西……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冬 子 秋姐也囑咐過,讓我照顧你……把番茄汁也帶著。 春 子 從家裡走的時候雖然說得挺能的,結果還是讓你們照顧了。 冬 子 這就是我們的快樂呀,要加強營養。 春 子 冬姐你也別淨想姐妹的事了,應該趕快找一個喜歡的人,多關心他才對。 冬 子 給! 春 子 謝謝。 【後門鈴響,正吉聲音:“春子!”】 冬 子 快看,接你來啦。 【正吉小心觀察著走進院子。】 冬 子 (對正吉)上來,喝茶吧。 正 吉 謝謝……(欲脫腳上的鞋) 【門開聲,花田花的聲音:“我回來啦……”】 春 子 不好,是媽媽。那…… 正 吉 姐姐,總麻煩您,真對不住。 【正吉和春子慌忙從後門逃走。】 冬 子 注意身體。 【花田花進院】。 花田花 (對冬子)你說什麼了? 冬 子 沒有。沒說什麼。 花田花 誰來過? 冬 子 沒有誰…… 花田花 啊,廁所,廁所,我是憋著尿回來的。 (慌慌張張地出去) 【冬子看看母親放下的提袋,覺得很奇怪,就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原來是一雙用毛線織的嬰兒襪子。她默默地注視著那雙小襪子,聽到母親要回來的動靜,急忙放回原處。花田花回來。】 花田花 啊,輕鬆啦。秋子和夏子都沒回來? 【冬子看著母親拿回來的包袱。】 花田花 (急忙)我的內褲什麼的……特價處理品,這是給夏子買的兒科醫學書。啊,渴了。給我杯水喝。 冬 子 快到十月了吧,春子也快生了。 花田花 她隨便走的,就讓她隨便生吧,我不管! 冬 子 您打算僵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花田花 你們常常見面? 冬 子 …… 花田花 她還沒有回家的意思嗎? 冬 子 鄰居誇他們是一對鴛鴦夫妻,早就把家忘了。 花田花 那樣的男人什麼地方好呢…… 【門開聲,秋子的聲音:“我回來啦!”一平的聲音:“晚上好!”】 花田花 和一平先生一塊兒來的。 冬 子 (笑)我想差不多該回來了。 花田花 晚飯沒問題嗎? 冬 子 總會有辦法的。 【秋子與一平進來。 一 平 我又來啦。給,牛肉…… 秋 子 (對冬子)我說了,不要買東西…… 冬 子 (對一平)每次都這樣,真對不住。 一 平 一點小意思也是應該的,因為我厚著臉皮來吃好東西嘛,我總來打擾。 冬 子 請不必客氣。一平先生對我做的什麼都誇說好吃、好吃,所以我越做越起勁兒。媽媽換衣服吧。 【花田花拿起皮包和包袱進臥室。秋子替一平脫外衣,但找不到衣架,正在找,冬子拿來,麻利地從秋子手裡接過外衣掛上。】 一 平 (對冬子)啊,對不住。 冬 子 哎呀,又髒了一塊兒。 一 平 啊,可能是中午的湯麵滷吧。 冬 子 過會兒我把髒的地方洗掉。衣釦也得重新釘一下。等掉了再釘就晚了。 一 平 太不好意思了。 冬 子 啊,上回您忘帶走的給您洗了,趁著還沒忘……(從抽屜裡取出來交給一平) 一 平 呀,還熨了! 冬 子 手絹之類的東西什麼時候都可以洗,髒了就請擱在這兒吧。 【秋子笨拙地準備熱毛巾。冬子走來。】 冬 子 秋姐,當心燙著。(說著把秋子推開,麻利地擰好毛巾遞給一平) 一 平 啊,謝謝。謝謝。 【秋子呆呆地站著。】 冬 子 既然費心買來了,那就把肉收下吧。 秋 子 是呀,我也來幫著做。 冬 子 不用,不用。秋姐你去陪一平先生。 秋 子 對啦,還得沏茶…… 冬 子 別徹茶,啤酒,啤酒。 秋 子 對,對。(開啟冰箱要取啤酒,碰到裡面放的盆,盆裡的東西全灑出來) 冬 子 完了。到那邊去,那邊! 【一平也想過來幫忙。】 冬 子 啊,請在那邊坐著吧。(對秋子)當心,弄髒衣服了。去換吧。 【秋子垂頭喪氣地出去。】 一 平 (對冬子)給你。(把手巾還給她)春子小姐好嗎? 冬 子 唉,託您的福…… 一 平 伯母還沒有…… 冬 子 …… 一 平 那…… 冬 子 什麼? 一 平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冬子給一平水,一平未接。】 一 平 這麼說,假如冬子小姐也要離開這個家的話,也可能大吵一場吧! 冬 子 因為我沒處可去,再說也沒想過要出去。 一 平 那…… 冬 子 什麼? 一 平 ……去一下廁所。 【一平慌忙去廁所。冬子不解地望著一平的背影。校上男鄰居開啟窗子唱著歌。冬子取下一平的西裝上衣走上樓梯。】 【二樓窗內出現秋子的剪影。她正在仔細地修飾化妝……】 花田花和冬子的臥室 【花田花開啟包,把買的東西取出來看著。全是嬰兒用品。她高興地展開每件東西看看,然後都藏在衣櫃深處。】 一 平 伯母,打擾一會兒可以嗎? 【花田花急忙收拾東西。】 花田花 我這就過去。 【花田花站起,一平站在面前。花田花用手示意一平進屋,一平進來,跪下。】 一 平 我有個誠懇的要求想跟您說,在秋子小姐和冬子面前有點……老實說……(端正姿勢)當然我知道這是強您所難,但是,即使不成,不說山來我將後侮終生。因此我想先聽聽伯母您的意見,然後再……春子小姐的事剛發生不久,我說這些怕是…… 花田花 一平先生……莫不是…… 一 平 是。 花田花 果然……我還和冬子說過哪,因為你最近常來,我想,總有一天會那樣兒的。 一 平 那麼您…… 花田花 嗯……我很高興。 一 平 謝謝您了。那麼請伯母把冬子小姐的意思…… 花田花 冬子不可能反對……一旦秋子結了婚,冬子也就有結婚的想法了吧……我去叫秋子。(站起,走出門外) 一 平 ……啊?……(站起)伯母! 【花田花又進臥室。】 一 平 好像您誤會了,我想娶的是冬子小姐。 花田花 (吃驚地)不是秋子?!請等一等,那……那……那麼,秋子怎麼辦呢? 一 平 我和秋子小姐只是同事關係,這隻要您問問秋子小姐……確實的。 花田花 承蒙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同意。把秋子撇一邊兒先讓冬子結婚,單是這件事……我這作為母親的就做不到。 一 平 為什麼? 花田花 如果是這樣,今後你也就別到我們家…… 一 平 伯母…… 花田花 請理解我的心情…… 一 平 但是…… 花田花 求您,再不要來啦。(站起) 【秋子拿著一條浴巾從樓上走下來,向屋裡看看。】 秋 子 (對一平)和母親說什麼悄悄話?(笑著)冬子說浴池的水燒熱了,如果可以,請洗洗吧,洗洗可涼快了,今天真夠悶熱的。 花田花 他說要回去。 秋 子 唉,為什麼? 花田花 突然想起有急事。 秋 子 那呀……冬子會失望的。啊,水都燒熱了。 花田花 (轟一平似的)就這樣吧。 一 平 (對秋子)你能理解我對冬子的感情吧? 【吃驚的秋子看著一平。】 花田花 原田先生! 一 平 (對秋子)我向伯母提出要娶冬子的事,可被拒絕了……說不能讓冬子比你先結婚。 花田花 (大怒)幹嗎對秋子講這事? 一 平 假如你允許就沒問題了吧。因此除了求助於秋子小姐之外別無…… 花田花 原田先生,秋子的心思你難道……你可太過分啦! 一 平 啊? 花田花 我拒絕。請您走吧, 秋 子 (控制著所受到的打擊,故意高興地對母親)為什麼發脾氣,不是很好的一對嗎。(對一平)只要冬子她同意……冬子是怎麼說的呢? 一 平 這還沒問,我想先得到伯母的允許再…… 秋 子 怎麼,這不是把順序弄顛倒了嗎?要的是冬子的心思吧。(對起居間喊)阿冬,來一下。 花田花 (慌忙地)秋子! 一 平 (也慌忙地)如果要對冬子小姐說,那就改天再……不必今天…… 秋 子 這事還是快一些好。一放下不知會拖到什麼時候……你出人意料地不那麼果斷。 一 平 可……可是…… 【冬子進來。】 冬 子 一平先生,洗澡嗎?洗完了正好吃晚飯。 一 平 我還是告辭吧。(想逃跑似的站起來) 冬 子 不該呀,您和秋姐姐吵架了?(笑著)消消氣……快,洗澡、洗澡。(頭頂著一平後背往前走) 秋 子 阿冬。 花田花 (阻攔)秋子! 一 平 (也慌忙地)對,今天就別說了。 冬 子 (疑惑地)出什麼事了? 一 平 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 冬 子 真煩人。有什麼當我面不能說的話嗎? 花田花 好,我也去翔幫忙做飯吧。 冬 子 媽! 秋 子 一平先生啊,已經向母親提出了,想娶你做他的妻子…… 【冬子一驚,急忙離一平儘可能遠一些,一時神情緊張。】 一 平 (忽然鄭重其事地)儘管我不能說使你幸福的大話,可我一定愛護你。我這是肺腑之言。我終於找到了理想的女性。希望你答應我的要求,我這樣誠心相求了。(匍匐在草蓆上行禮,秋子悽楚地看著他) 冬 子 (好像要向秋子求救似的)秋姐。 秋 子 我認為這是好事。 冬 子 可…...可是我從來也沒想過出嫁呀。我在這個家裡一輩子……這就行了。我覺得這對我最合適。 秋 子 阿冬! 冬 子 (對一平)雖然您一番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秋 子 為什麼? 冬 子 你問為什麼……那麼為什麼非結婚不可呢。你說結了婚又怎麼樣呢?我們看過爸和媽的情形……媽幸福過嗎?為了我們淨是吃苦受累,苦熬苦幹把我們撫養成人了又怎麼樣,像春子就自作主張……根本沒把媽放在眼裡! 花田花 冬子! 冬 子 (跑進母親的臥室)……我想跟媽和秋姐一塊過,我認為這是最幸福的。別把我趕出去……求求你們了!把我留在家裡吧。 一 平 冬子小姐! 冬 子 (對一平)請不要再提這件事……(匆匆衝進浴室) 秋 子 阿冬!(要追出去) 一 平 (對花田花)出於我的荒唐,給您添了麻煩,我想最近不來看望您了。長時間以來多謝您的關懷。 秋 子 別這麼說……冬子她說不定什麼時候…… 【電話鈴響冬子跑去接電話。】 冬 子 媽媽!電話說,春子突然肚子痛,現在住院了。 花田花 (吃了一驚,猛地站起)要生了嗎?(說著,從壁櫥里拉出一個大包袱, 唉咳一聲背起,秋子和冬子驚訝地看著她) 秋 子 媽! 花田花 我到醫院去。 冬 子 您去? 花田花 靠那麼個男人,他會把好不容易生的孩子弄死的。(正說著,包袱散開來,裡面的東西全掉出來了,都是生孩子用的東西。秋子和冬子驚訝地看著) 花田花 (手忙腳亂地)孩子不能光著屁股,需要尿布,也得要嬰兒服……他準備的絕不會齊全。 【花田花重新背起包袱,急忙出去。留下呆呆地目送著她的秋子、冬子和一平。冬子哭了起來。】 冬 子 春子是傻瓜!如果不結婚現在正在上大學,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下子受罪生孩子……那麼年輕,從現在起必須為養活孩子而吃苦呀,什麼歡樂也不會有啊。結婚有什麼好,傻瓜!大傻瓜。】 【一平失望地看著冬子。秋子亦然。】 【暗轉。】 花田家小客廳 【距前場之後十天左右的一天傍晚。】 【臺上只有太助一個人無聊地坐著。開門聲,太助驟現興奮神色,他匆匆站起來向門處張望。】 太 助 回來啦。怎麼,是阿秋啊。 【下班回家的秋子走了進來。】 秋 子 您來了。(好奇地)只有叔叔您一個人? 太 助 你母親和阿冬去醫院了,託我來看家的。 秋 子 想不到,最近每天晚上都這樣兒。母親下班便到醫院繞一下,冬於送去晚飯。甚至給阿正也帶去一份兒。 太 助 什麼不同意啦,不承認啦,說得好像很厲害。可是卻那麼疼外孫子,當初她大吵大鬧,(苦笑)好啊,這回太太平平地言歸於好,也是好事啊。 秋 子 叔叔,您晚飯…… 太 助 我想等阿冬同來,我就回家。 秋 子 那咱們一起吃吧……要是等母親和冬子,很難說要等到什麼時候…… 太 助 好,也好。 【秋子站起來走向廚房。】 太 助 阿秋。 秋 子 …… 太 助 你累了吧?沒精神呀。 秋 子 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吧,年輕的時候沒這樣…… 太 助 好,我幫你乾點什麼吧。 秋 子 不用。(念便條)“鍋裡有燉牛肉,熱熱吃吧,冰箱裡有豆腐,切切吃吧。作料也在冰箱裡。”有,裡面有。熱熱切了吃就可以的……叔叔,對不起,請您把桌子擦一擦。 太 助 阿秋,冬子的事我聽說了……太出乎意料了。 太 助 我一直認為一平君是愛著阿秋的。 秋 子 怎麼會…… 太 助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秋 子 別說了,我為什麼會…… 太 助 這男人真狠哪,我想那傢伙他不可能不瞭解秋子你的心思。 秋 子 責怪他是不對的。因為一平君他什麼也不知道嘛。 太 助 這麼說,阿秋你對他還是…… 秋 子 15年來在同一個辦公室工作,我曾看著他結婚和離婚。每次他那找我商量……我對他的感情就像對弟弟一樣…… 太 助 就這些? 秋 子 您是說除此之外還有別的麼?反正我是不可能結婚的。 太 助 這是蠢話…… 秋 子 一平君是因為不喜歡妻子繼續工作而離婚的。 秋 子 不僅一平君,這些年我也曾有喜歡的人。只怕愛上了就不得了……假如我暴露了自己的感情,如果對方也同樣愛我,我可能被征服,我知道我是肯定逃脫不了的,所以…… 太 助 你對一平君,也是採取了這種辦法的吧? 【秋子突然控制不住地捂上臉哭起來。】 太 助 阿秋! 秋 子 不這樣沒別的辦法吧。如果我隨自己的意願做了,這個家怎麼辦呢。扔下母親和冬子,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我是……做不出來呀, 大 助 …… 秋 子 真煩人……這些話對誰也沒講過啊,都因為叔叔您問這些討厭的事嘛……(笑笑)因為您不是外人我才說的。對其他人要保密…… 太 助 阿秋也很痛苦的啊。 秋 子 不只我一個人呀,就說母親吧,都是為了我們才斷送了她一生,冬子也同樣。如果我發牢騷會遭報應的,因為我有這麼好的一家人在一起……(笑著)好,做完了,(把飯萊端上來)還有像叔叔這位肯於聽我大發牢騷的人。(門開聲) 秋 子 啊,回來啦, 【太助剛想站起來】 秋 子 叔叔,您趁熱吃吧。 大 助 啊,啊…… 【花田花、冬子和夏子一擁而人。】 秋 子 回來啦。(看看夏子)夏子也一塊兒去了? 夏 子 我路過醫院一看,都在那兒。啊,口渴了。 冬 子 (對太助)對不起,讓您看家。 花田花 也給我一杯涼茶。護士們說呀,孩子長得和我一模一樣。 夏 子 奉承她幾句就歡喜得不得了……才十天哪,還是個毛孩兒,沒個樣子呢。 太 助 是啊,母子都健康比什麼都好。 花田花 不過我真吃驚,如今的年輕人是不是都那樣?丈夫只要有閒空就陪伴著,聽說在生孩子的時候他守了兩個通宵。(對秋子們)我生你們四個的時候,不知道你爸爸到哪兒去了,哪一個他都沒照面兒。 太 助 我們那一代呀,都愛害臊。和現在大不一樣。(轉話題)你們吃晚飯了嗎? 冬 子 還沒有…… 太 助 那,我和你們一同…… 花田花 我去換衣服。 夏 子 那,我也去…… 【花田花和夏子出去。太助不知想到什麼,也想出去。】 秋 子 叔叔! 太 助 啊,我有點事想和你母親談談。 秋 子 (不安地看著太助)叔叔…… 太 助 跟剛才我們說的沒關係啊。 【秋子上樓。】 【花田花好像累了,用手撫摸著腳。太助的幕外聲:“阿花。”】 花田花 唉,什麼事? 【太助進花田花臥室。】 太 助 怎麼,腳痛? 花田花 就我這體重支撐了快六十年嘍,當然要出繭子的。 太 助 也該退休了……可以了吧,到時候啦。 花田花 還不能那樣。趁我還活著,起碼得把秋子和冬子的婚事…… 太 助 你從早到晚對冬子灌輸他爸爸的缺點,她對男人自然不信任了,這都是你的不好。 花田花 (站起)走,吃飯去,快,吃飯,吃飯,我要換衣服。(似乎要趕太助出去似的,太助站著不動) 花田花 你有什麼事? 太 助 唉,我說,咱們倆結婚行不行? 花田花 什麼? 太 助 我早就這麼打算的。只是個時機問題,我覺得時機已經到啦。 花田花 你說……說了些什麼呀!(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哪兒不對勁兒了,你沒事兒吧?(指著頭) 太 助 我很正常,我是非常認真的。 花田花 可是,你知道我們多大啦……(又哈哈大笑) 太 助 你和我都是59歲呀。有59歲不許結婚的法律麼? 花田花 阿太,你是認真的? 太 助 這麼重要的事能開玩笑嗎?你笑是很失禮的。 【花田花彷彿受了衝擊似的坐下。】 太 助 (吃一驚)阿花……你不舒服嗎? 花田花 因為你突然講了這麼怪的事麼。 太 助 怪嗎? 花田花 怪呀,脫離常識的事。 太 助 為什麼?我也是妻子死去十年了。兩個女兒都已經結了婚,剩我一個人……阿花你也一樣啊。 花田花 我家還有三個沒結婚的。 太 助 所以你結婚不就完了嗎? 花田花 難道撇下這些孩子…… 太 助 要撇下。撇下她們才是當媽的真正的愛。 花田花 你這是瞎說的道理。 太 助 那麼,你認為,到你死為止一直做孩子們的包袱,才是母親的愛嗎? 花田花 那些孩子們如果沒有我……就說秋子和冬子吧,說不定結不了婚,所以…… 太 助 恰恰相反,正因為你自己拼命工作,所以她們才不結婚的呀。 花田花 你是男人,怎麼能懂得做母親的心情。啊,你先出去一下吧。(憤然站起,想要出去) 太 助 阿花,不要發脾氣,對孩子的愛反而使孩子不幸的事也有啊。你認為沒有你不成,這是你做母親的自以為是。應該讓孩子自由地生活才對。 花田花 …… 太 助 你如果結了婚,他們就能安心地選擇自己的道路。連冬子也會產生結婚的念頭。對女人來說,結婚畢竟是最幸福的。這隻要你以身作則給地們看就行。為了這…… 【花田花開始思考。】 太 助 這事也許遭到大家的反對。年歲這麼大可能被他們譏笑。但是啊,年紀大的人有年紀大的夥伴。他們一塊兒生活,不給孩子們添麻煩,是人人晚年的大問題。一個人無法生活,就兩個人。這樣的結婚有什麼不好呢?你認為老年人結婚是不光彩的,這種看法太落後於時代了。 太 助 我沒打算讓你馬上回答……你想想吧。不過,越早越好。因為不單是為了我們,也為秋子、冬子和夏子他們。 【花田花呆呆地沉思,電話鈴響。夏子接電話。】 花田花 (突然意識到)不得了,就咱倆在這兒,會被他們懷疑的。(說著便慌慌張張出去) 夏 子 (用法語)今天給你辦公室打過幾次電話,嗯?!那麼,你還是要回國?! (臉色變了)反正我這就去,你等著我,在老地方見……那麼......(放下電話機,發呆) 【花田花、秋子、冬子一直在呆呆地聽著。】 秋 子 (對夏子)阿夏,剛才的電話,發生了什麼重大事嗎? 夏 子 (一愣)嗯?沒什麼…… 秋 子 那你…… 夏 子 我要出去一下。也許回來晚一些,你們先睡吧。(剛想出去) 花田花 夏子,方才的電話說了些什麼? 夏 子 (若無其事地)醫大班裡有個女同學得急病住院了,我不能不去看看吧。 花田花 剛才電話裡說話的是什麼人?法華人? 夏 子 日本人呀,真煩人,馬上就想這想那的。不過是醫大同班同學,僅僅認識而已,多猜多疑惹人心煩哪。 【生氣的夏子出去。花田花呆呆地目送著。】 花田花 夏子! 【夏子幕外聲:“我走啦。”】 花田花 幾個月後就要面臨重要的國家考試……可現在…… 太 助 不用擔心,阿夏有把握,心裡有譜兒。她不會辜負家裡人對她的期望的。 秋 子 說得對,阿夏一直在奮鬥,不要嘮叨她。 【花田花有些不安的樣子,電話鈴響,秋子接電話。】 秋 子 喂,花田家……怎麼又掛上了? 冬 子 準又是那個人! 花田花 這個老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呢? 【暗轉。】 花田花家小客廳 【春末距前場已過半年。】 【冬子在準備火鍋,正吉帶著春子在母親臥室梳妝檯前複習功課。太助和一平在小案前說著話。花田花在院裡抱著孩子。電話鈴響,秋子出來接電話。】 秋 子 喂,是花田家……又掛上了。 冬 子 準是找夏子的。 【秋子與花田花互相看看。】 冬 子 夏子還不回來。 花田花 她不是說要等著國家考試是不是及格之後才回家麼?難道…… 春 子 她準及格,六年來,媽和姐姐就是為盼到最高興的這一天拼命的…… 花田花 也許沒及格,因此她發怵回家…… 太 助 阿夏那個醫科大學,國家考試的合格率高嘛!再說就是失敗了,明年還可以考啊。人生的路長著哪。原地踏步一兩年也沒什麼。大夥兒別讓她看出我們失望的樣子,因為她本人最難受了…… 花田花 還沒肯定她失敗了吧…… 太 助 我是說萬一不及格的時候。 【嬰兒的哭聲。】 正 吉 溼了溼了,爸爸給你換尿布啊。 冬 子 一個男人做那種事……(對春子)你去! 正 吉 沒關係,讓她複習吧,明年她還要考大學吶! 春 子 他能行,我們是按我們的步調生活的。 【正吉拿著尿布進了屋裡。】 一 平 (為難地)好,我這就……(站起來) 花田花 何必走呢?大家一起吃晚飯…… 一 平 不,我是想來祝賀夏子小姐,所以路過一下……請把這個轉交給她。(遞上包裹) 花田花 是嗎,您好不容易來一趟,可沒想到……祝賀……現在還難說,所以沒理由接受……(把包裹還回) 一 平 肯定及格。 秋 子 (對一平)我只是,隨便說說,您倒掛在心上…… 一 平 我呢,夏子小姐把我也當作自家人一樣對待。因此一點點祝賀的心意……那就請代我向夏子小姐致意……(欲走) 【開門戶。】 花田花 (對一平)回來了。 【大家都等待著夏子進來。夏子進屋。】 夏 子 幹嘛,大夥都聚在這兒……連一平先生也…… 花田花 為祝賀夏子…… 夏 子 要命,糟透了!對不起,我辜負了大家的期望……請原諒。(說著深深低頭行禮) 花田花 那麼說,果然沒及格?! 秋 子 又不是就今年一年,明年還可以考嘛。春 子 是嘛,用不著洩氣。 冬 子 阿夏又不是因為偷懶。考試就是碰運氣。把今天這頓飯作為對夏子的慰勞吧。大家痛快地吃吧。 夏 子 (痛苦地)我去換衣服。(像逃脫似的剛要出去。聽見電話鈴響,愣了一下) 秋 子 (取話筒)是花田。啊啊……回來啦。請稍稍等一會兒。(對夏子)找阿夏的,來過幾次電話了。問他姓名也不說,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夏子一聲沒吭,接過話筒。】 夏 子 (法語)我是夏子,嗯,當然沒及格。這樣你該相信我沒參加考試了吧。嗯,以後只剩下把你的事向家裡人挑明啦,唉,你動身之前一定……這樣,你總該理解我的心意了吧……相信我吧……為這個我才……今天晚上不成……明天麼還在老地方……(放下聽筒,想盡快地出去) 花田花 夏子,電話裡這個人是誰呀? 夏 子 我不是說了嘛,不過是朋友。 【夏子講完像逃跑似的出去。花田、秋子、冬子等人惴惴不安地目送著她】 【一平好像下決心似的。】 一 平 也許我不該說這個話……可這節骨眼兒上,對夏子小姐的事大家還是知道的好…… 【大家詫異地看著一平。】 一 平 夏子小姐她不是國家考試沒及格,而是根本沒去考。 花田花 …… 秋 子 為什麼這樣? 一 平 方才電話裡……我也多少懂些法語…… 秋 子 那麼,夏子講的事您知道? 一 平 對方是個男的……是男性吧?(秋子急忙點頭)夏子小姐為了讓對方相信她的愛情而沒有參加考試……聽電話裡的意思,對方那男的要到什麼地方去,在他出發之前要夏子向家單人挑明……好像挺急的樣子…… 【花田花和秋子好像找不出話講,互相看看。太助、冬子、春子、正吉也呆呆地聽著】. 一 平 我初次來拜訪的時候,夏子小姐在電話裡也是用法語講話,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夏子小姐有男朋友啦…… 秋 子 為什麼您不早告訴我? 一 平 個人的私事怎能亂說…… 花田花 …… 一 平 但是,這次她談的內容我覺得就不該沉默…… 【花田花生氣地站起,欲去找夏子,秋子急忙拉住母親。】 一 平 伯母,我之所以敢說這些話,是希望伯母和秋子君能夠多少理解一些夏子的心思。她是為了跟隨那個人走,才放棄了國家考試,雖然我不瞭解對方是一個怎樣的男性。但是請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就責怪她。正是為了這個原因,我才講出來的。 太 助 對呀,阿花……如果一平君講的是事實,那麼夏子的決心也是堅定的嘍。你發脾氣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應當冷靜地談談…… 夏 子 (換好衣服出來)啊,肚子餓了,(感覺到大家在注視她)今天我沒有資格吃這頓飯……(做出很規矩的樣子) 花田花 (怒氣難忍)夏子!你! 太 助 阿花。 夏 子 我知道對不住大家。 秋 子 誰也不會因為你不及格而生氣。可是你沒去考試,連母親她也…… 【夏子驚訝。】 秋 子 他說你是這麼講的…… 夏 子 一平先生,您懂法語?! 一 平 在大學作為第二外國語……不過在會話方面不十分…… 夏 子 (故意哈哈大笑)鬧了半天,那麼說你們都知道了?糟了,糟了。 花田花 夏子! 夏 子 儘管總有一天必須說出來,可到時候總不好開口,這就是懦弱,不過這下倒好,機會來了……(對花田花)媽媽,我要結婚……已經決定了。結婚儀式在法國舉行,因為他和雙親都是久居法國,所以我也決定永遠在那裡生活。 秋 子 阿夏?! 夏 子 既然我決心跟他同去法國,那麼在日本取得醫生資格也沒什麼意義了。 花田花 你可真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呀。 夏 子 媽媽……媽媽,那天晚上您不是說過嗎,對於女人,結婚是最幸福的……我也終於明白了……跟隨他去對我是最幸福的……所以…… 花田花 …… 夏 子 可是,他總不相信我。他總說我不可能扔下工作和媽媽姐妹們……除了我放棄醫生資格使他相信,我再沒有別的辦法呀,而我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回日本,為了斷絕這些念頭,所以我下了決心…… 花田花 …… 夏 子 我是託媽媽、秋姐和冬姐的福才生活到今天的。(突然跪在地板上)媽媽、秋姐、冬姐,你們把我怎麼處置都成,打我、踢我都是應該的,只要你們能消氣,請打我吧。 【花田花和秋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夏子】 秋 子 在什麼地方認識的? 夏 子 是醫院的患者。他到日本來買畫,受了一點傷,住進醫院。我們是在畫的問題上談到一塊兒的……不過我曾決心拒絕過他,可他呢,儘管回到了法國……這次他是特來向我求婚的。還有……因為我總猶豫不定,所以……我也非常痛苦。因為我不具備擅自決定這樣大事的身份! 秋 子 別說蠢話。我們不是為了讓你報恩, 才為你出學費的。 春 子 我能理解她,我就是不情願那樣,才結婚的嘛! 夏 子 春子剛強。我沒能做到……早知道結婚如此,莫如再早一些……那樣也不必給媽和姐姐們添負擔…… 秋 子 我沒認為這是負擔。我一直只想讓夏子能夠幸福而工作著的。只要你找到了更幸福的所在,我會更高興……我想母親也和我同樣的心情。(對花田花)是吧,母親。 花田花 …… 冬 子 (對花田花)媽媽,阿夏有阿夏的生活道路。 花田花 …… 冬 子 夏子被那麼一個人深深地愛著,她是幸福的。肯定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就說春子吧,也是這樣,她不也很幸福嗎。 花田花 夏子。 夏 子 …… 花田花 那個人,總該到我們家來見見面吧? 夏 子 媽!您肯見他嗎? 花田花 你要到一個沒見過、也不瞭解的國家去呀,既然把夏子交給了他,起碼我得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夏 子 現在他就能馬上跑來。就為這個,他才到日本來的,而且一直等到現在。他是個好人喲,一定能讓你們滿意。 花田花 真渾,有什麼必要特意到外國吃苦去呢。 夏 子 …… 花田花 不過,無論到哪兒,吃苦是免不了的……如果認為夫妻生活淨是快樂,那是極大的錯誤,最要緊的是,不管多麼辛苦,到後來想想它是值得懷戀的……這就是好婚姻。 夏 子 …… 花田花 如果你覺著吃苦了想回來,你爺爺留下的老房子可沒你睡覺的地方! 夏 子 媽媽……(撲到母親懷裡,大聲地哭起來) 【花田花緊緊抱住夏子。大家默默默看著。】 【一平有些呆不住的樣子想出去,冬子不由得追了上去。】 冬 子 請留下來吃晚飯吧。(乞求似的目光) 一 平 …… 冬 子 我想到您也許來,所以撿著您愛吃的東西調配著認認真真地做得了。 【一平目不轉睛地看著冬子。】 秋 子 阿夏,快給他掛電話。 夏 子 (對花田花)可以嗎? 【花田花點點頭。】 夏 子 謝謝。 太 助 好,該祝酒了,啤酒,啤酒。 夏 子 (打電話)喂,我是夏子。已經可以不用再講法語了。 【大家笑。】 夏 子 這會兒大家都在等你,快來,已經沒事兒了。】 【秋子看著大家高興的樣子一個人走到門前開啟後庭院的門,緩緩走出去,在月光下沉思。】 【暗轉】 第三幕 花田花家小客廳 【隔壁男人推開窗子欲唱歌,看見花田花在院裡,急忙縮回身,拉上窗子。冬子在二樓上收拾東西。正吉從庫房裡抬出一個大茶葉箱子,後面跟著花田花。】 花田花 阿正啊,茶葉箱子很重吧?這種時候,還得有個年輕的男人好。全是女人,我正發愁不知怎麼辦吶,救駕了。 正 吉 別的我也起不了作用……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好了。 冬 子 (從樓上走下來)阿正,算了吧,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如果你太聽話了,她就任意使喚你。 正 吉 我就是為這而來的,說今天是夏子姐姐打行李的日子嘛。 正 吉 哦,晚飯我和春子要在這兒吃飯,拜託了。 冬 子 沒問題。 花田花 冬子,別忘了把金銀花煎汁給夏子帶上。 冬 子 要那個幹嘛? 花田花 夏子的支氣管太弱,每次犯病都是靠它治好的。 冬 子 好,我就去拿。 花田花 (對正吉)阿正啊,把箱子擦好了,就去裝箱吧,那兒有瓦梭紙和膠帶。 【正吉搬起箱子和花田花邊說邊進入後院。冬子拿著東西走到夏子身邊。】 冬 子 (對夏子)這是媽媽給你買的兒科醫學書,這是五香辣椒,我想法國也許不會有。這是金銀花煎汁……我去樓上給你收拾衣服。】 【冬子上樓。秋子走過來,夏子往皮箱裡裝東西。】 秋 子 把這些也裝進去吧!(把拿來的東西交給夏子) 秋 子 這是治便秘的和治鬧肚子的藥,治傷風的、心臟病的,還有暖爐。我想可能沒法帶,可母親的心意,不拿的話,她會傷心的。 【夏子收下,看了看,突然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秋 子 阿夏! 夏 子 是我任性做了這種事…… 秋 子 傻瓜,只要幸福就…… 夏 子 可是……我辜負了媽媽和秋姐為我所受的苦…… 秋 子 又提這些……我認為這樣倒好。即便你當上醫生,那也辛苦得不得了……就算自己開業吧,有了急診半夜就要被叫醒,因為是生命攸關的工作,責任重大……還不如做個平凡的太太更好。 夏 子 …… 秋 子 雖然沒取得醫師資格,但學到的東西不會荒廢的,肯定會在什麼地方派上用場。 夏 子 嗯,他也說讓我在法國重新學習,在法國拿到醫生資格。 秋 子 是嗎,那你所學的東西還是有用的吧。無論到哪兒,女人有獨立生活的本領就是強者。所以母親和我們一直都支援你,並沒有讓你回報什麼。 秋 子 好好幹。 夏 子 可是,為了我,秋姐一直沒結婚,想到這事就…… 秋 子 別說了,我不過是願意這樣,所以才這樣做的。我從沒有後悔過。 夏 子 對不起了,如果我不上醫大,秋姐可能早就不去這個公司了……(又哭起來) 秋 子 又來了……(笑笑)現在開始並不晚哪。阿夏,可別讓母親看見你哭了。她要擔心的。好,快裝吧。 【夏子慌忙擦淚。】 花田花 找到了找到了!這是你小時候參拜保護神的時候穿的衣服改做的棉坎肩。這個是你頭一回過女兒節時的娃娃,這還是秋子那時候給你的,你都留作紀念吧。瞧,大家多關心夏子……可,我什麼也沒為夏子做……也沒有給她帶的東西……夏子,原諒我吧,雖說要出嫁了,讓你顯得這麼寒酸……(哭了起來) 秋 子 母親! 夏 子 (拼命裝作高興)他說就讓我去就成了;拿些沒用的東西去,只能添麻煩。 秋 子 對,讓他給你買! 花田花 可我…… 夏 子 媽媽……我從媽和姐姐那兒得到很多寶貴的東西,媽和姐姐們的愛撫育了我,把我養育成活潑健壯的姑娘……成為被他所愛的女性了,這一切都是託媽和姐姐們的福呀。 秋 子 (故意快活地)謝謝!你過獎了! 夏 子 在醫大學到的東西,我牢記在心,一點兒也沒丟……這也是媽和姐姐們給我的呀,到了法國,遲早用得上。但是,最大的禮物就是你們高高興興地讓我出嫁的事……對他來說,再沒有什麼禮物比這貴重了,這已經足夠了。(端正姿勢,鄭重地)媽媽,秋子姐姐……太謝謝你們了,謝謝。(俯首行禮) 花田花 夏子…… 【夏子滿懷深情地注視著日本式外衣和娃娃等】 夏 子 這,我全都要了。如果有不愉快的時候,我把它當作媽媽……珍情它……珍惜它。(看看裝著金銀花煎汁的瓶子) 夏 子 啊,金銀花煎汁!媽一到冬天,總是買好多金銀花加上好多好多的糖,咕嘟咕嘟地煮呀……感冒了,嗓子痛,就讓我們喝上一口,慢慢地往下嚥……一邊看著媽媽的臉,嘴裡含著它,奇怪,嗓子真的舒服了,比什麼藥都靈。到那邊兒如果感冒了,含一口……衝一下,就治好。一下子就能想起媽媽。(拼命控制住眼淚,爽朗地)好好包緊,我用手提著它。(自己小心地包起來) 花田花 給我吧,我給你捆吧!(好像怪夏子包得不好,白己開啟重包。夏子注視著母親) 夏 子 媽媽,再瘦一點兒吧。不然不能長壽呀。 花田花 與其擔心我還不如多注意你自己的身體。病倒了誰也不會去看望你的。 秋 子 有他在身邊沒問題。 夏 子 秋姐,媽的事…… 【秋子深深點頭。】 夏 子 記住,別給她吃動物性脂肪,吃鹹的東西對血壓不利……關於“卡路里”的問題,我已經跟冬姐講過了……一天不能超過兩千六百卡…… 花田花 我可不想為了瘦,費這麼大勁,多管閒事! 夏 子 還嘴硬呢,天天喊肩傍痛……就是過分胖的原因。 花田花 少說廢話,快收抬吧,天都黑了。 夏 子 (突然地)媽,我給你捶捶肩。 花田花 嗯? 夏 子 我想給你捶肩。 【花田花拉著夏子的雙手撫摸著。夏子跪到母親身後,捶肩。】 花田花 (企圖掩飾自己的眼淚)使勁!捶呀,這兒,使勁。 夏 子 媽,我還要回來給您捶肩,一定回來。(停止動作)媽媽,您再揹我一回吧! 花田花 不,夏子長大了,媽媽也老了,背不動了,背不動了…… 夏 子 (撒嬌地)媽媽,背,媽媽背…… 【漸漸地收光。】 花田花家街門 【花田花、秋子、冬子從外面回來。】 花田花 啊,累了累了……沒想到成田機場這麼遠。 冬 子 手續真麻煩,用了三個鐘頭。 花田花 夏子這會兒飛著呢吧。跟坐飛機的人告別,時間太倉促不盡興。 秋 子 所以我說您不必去送行。 冬 子 如果不去,心裡總覺得是個遺憾…… 媽,心安理得了吧。 花田花 真沒意思。 冬 子 我去燒洗澡水。(進浴室) 花田家小客廳 【冬子、花田花、秋子進屋。】 花田花 二十多年來我親手撫育的孩子,結果倒要去向一個陌生人喊媽媽,一想到要被他們支使,心裡就氣得慌。我認為媽媽就只有我這麼一個…… 秋 子 那你就該反對呀。什麼呀,夏子沒走的時候,你講起話來還挺通情達理的,可現在又……我本來就不願意讓她去法國。我都想追上她,把她拽回來哪。 花田花 夏子有夏子的幸福。因為她是我的女兒,當媽的就有妨礙她的權利麼? 秋 子 既然知道,就別發那沒有用的牢騷。 花田花 是是,反正孩子們早晚總要離開老人的……不讓離開是不行的…… 冬 子 媽,我們哪兒也不去,要好好照顧您,所以夏子的事你就乾脆別再想了,給,喝茶……。 花田花 我呀,不打算再讓你們照顧,看看夏子和春子,我痛切地感到寒心哪! 秋 子 別把我們也放在一塊兒吧。 花田花 都一樣啊,你們也是…… 冬 子 媽…… 秋 子 (對花田花)您生氣也不必嘴硬,上了年紀,除了讓孩子們照顧之外,也沒有旁的辦法吧,我就是為了這個乾脆留在家裡的…… 花田花 已經夠了,媽媽我……(走向庭院) 秋 子 噢,是嗎!那,您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是別發脾氣。 花田花 好,好,你們就讓我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好啦。(坐在庭院涼椅上) 秋 子 唉呀,這半天還在為夏子的事生氣哪,真受不了。(說著,好像感到厭煩似的出去) 冬 子 (對花田花)媽,秋姐也累了,別總說些不痛快的話。(走到庭院,坐在母親身旁) 花田花 冬子。你對一平先生怎麼個看法? 冬 子 幹嗎呀……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花田花 一平還等著吶。 冬 子 跟我沒關係。 花田花 我認為是好姻緣,他對你也很理解……我擔心能不能再遇上那麼好的人……如果你對一平先生有為他盡一點兒力的感情,那麼我想,你嫁過去也會很美滿的。結婚這事,不是讓對方為你做什麼,而是為對方做什麼。 冬 子 對他,不知怎麼的,我放不下,因為沒有人想為他做點什麼,所以……就這些。 花田花 這個這個,這是最重要的。有個跟你無話不說的男人在身邊,這對女人來說比什麼都幸福。 冬 子 這會兒還提這個?! 花田花 你要不結婚,一生都要成為秋子的包袱。結婚沒什麼早晚,三十歲找三十的,四十找四十的,五十找五十的,六十就找六十的! 冬 子 六十歲還…… 花田花 媽媽雖然五十九歲,可還沒死心哪!所以你和一平…… 冬 子 別說了,照顧媽和秋姐比考慮一平先生更重要。 花田花 媽不需要你照顧! 冬 子 又說這個。 花田花 媽要出嫁,到太助那兒,太助早就對我說過,這會兒媽已下了決心! 冬 子 媽!您清醒?! 花田花 年齡大的找年齡大的,互相幫助度過晚年……這不是很好嗎? 冬 子 (突然地對著二樓喊)秋姐,下來一下,媽精神不正常啦,不得了啦! 花田花 媽正常著哪。 【秋子從二樓跑下來。】 秋 子 母親,出什麼事了? 冬 子 媽說她要出嫁……說要和太助叔叔結婚……準是為夏子的事受了刺激,終 於錯亂了。(指頭) 秋 子 母親!(看著花田花)您清醒清醒,夏子她雖然去了法國,可我呀,冬子啊不都在嗎?喂,認識嗎,是我! 花田花 拉倒吧。(把秋子的手撥拉開)我很正常,我清醒著哪。 冬 子 (對秋子)不對!相信自己很正常,恰好證明她很不正常。也難怪,媽對夏子的期望比對誰都深……受了打擊,連自己的年齡都不清楚啦。 花田花 媽六十歲了。你是想說六十歲的女人不該出嫁嗎?有這樣的法律嗎? 秋 子 母親! 花田花 正因為六十歲,才有了要出嫁的想法嘛。 冬 子 (擔心地)媽! 花田花 太助也很寂寞呀,媽到了這歲數,一個人也沒著落……我們互相關懷著過日子,還有比這麼辦再好的麼? 秋 子 居然能說得出口,還一本正經地…… 冬 子 (對秋子)還是不對頭吧。這樣反常的事,絕不能一本正經地說出口的。 秋 子 (對冬子)母親也許忘了我們還在她身邊哪。(對花田花)母親,我們是秋子和冬子呀。 冬 子 我是冬子。 秋 子 我是秋子,知道嗎? 花田花 別再鬧了,正因為有你們在,我才有了要結婚的想法。 秋 子 您是說,扔下我們,離開這個家? 花田花 對!你們可以按你們的想法生括,媽為你們該做的也做了,我盡了作為母親的責任啦。 秋 子 母親…… 花田花 媽也該想想自身的事了吧。到了該考慮的時候了。 秋 子 (對冬子)母親是正常的, 冬 子 (不知如何是好)……那…… 花田花 今後還說不準能活多少年哪,既然如此,起碼媽也該按自己的意願生活吧。 秋 子 所以你就不管一切……如果要說晚年的生活意義,不是還有別的辦法麼?又何必去做那些不光彩的事,真丟人! 花田花 有什麼丟人? 秋 子 就連……就連……連這點也不懂嗎? 花田花 我剛想得到點兒幸福,不該受這種指責吧。 秋 子 (對冬子)冬子,再說什麼也沒用……她已經不是我們的母親了……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對母親)如果你認為太助叔叔比我們還好,那就趕快去吧。你可記住,那樣你就不是我們的母親,我們也不是你女兒。 花田花 (傷心)秋子…… 【門開聲,同時傳來太助高興的聲音:“我來啦。”秋子與冬子一愣,面面相覷,秋子要出去,正好太助進來。】 太 助 阿秋,我拿來了你喜歡的白蘭地。我想你們可能都在垂頭喪氣的,給你們打氣來了……我還訂了壽司飯,歡歡喜喜地喝一頓。 秋 子 走吧……請回去吧。 太 助 (吃了一驚)啊?! 花田花 我跟她們講了同你結婚的事。他倆好像都反對。 【秋子憤然要走。】 太 助 阿秋!(伸手要拉回秋子)你理解你母親的真正心意嗎?你母親哪,她是不想做你和阿冬的包袱才…… 花田花 阿太,你不必插嘴。我是想和你結婚才到你那兒去的。因為我考慮那就是我的幸福……所以,我並不是為別人。 太 助 阿花! 花田花 (對秋子)你認為老年人結婚是不光彩的這種看法,太落後於時代了。人上了歲數以後,如果不和同齡的人一起生活,靠身邊的兒女吧,又怕他們添麻煩。今後的時代呀,像媽這歲數的人結婚的事應該更多。(對太助)對嗎,阿太! 太 助 啊……啊啊…… 花田花 (對秋子)懂了嗎? 【秋子用一種厭惡的月光瞥了一下花田花與太助,然後出去。】 太 助 阿秋!(要追上去) 花田花 阿太!(制止太助) 【冬子默默地看著,然後緊跟著秋子出去,太助茫然地目送她倆。】 太 助 (對花田花)不理睬她們行嗎? 花田花 馬上讓她們理解是不可能的。現在的關鍵是我得離開這個家。 太 助 很難受吧,阿花…… 花田花 (明快地)咱們不舉行什麼儀式。我只要把隨身用的,帶到你那兒就行了。 太 助 …… 花田花 對,今天晚上我來做晚飯吧。以後我也必須下廚房,好久不做飯了,需要一點點恢復做飯的本領了。(拿起酒瓶走向廚房對太助)阿太來,來。 太 助 (把桌上的茶杯交給花田)那我先去催催壽司飯。 花田花 好,你去吧,我先洗個澡。(進浴室) 【阿太匆匆下場。秋子、冬子從後庭院走出。】 秋 子 作為女人真不好,實在不好。說什麼年歲大的和年歲大的互相照頤,淨強詞奪理。 冬 子 姐姐,媽嘴裡那麼說,其實是為我們著想的。太助叔叔不是也這麼說麼?他說媽不想做咱們的包袱……這才是媽的本意哪。 秋 子 少開玩笑,要是真為我們著想,就不會扔下女兒改嫁啦。 冬 子 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媽如果還在這兒,因為離不開她,我們就不能任意活動。 秋 子 那不很好嗎,這麼多年就這樣過來的……這樣生活也很愉快……我打算今後永遠……反正說也沒用。 冬 子 媽正是不願意這樣。你和我都是為了媽才不結婚的。 秋 子 並非只有結婚才是女人的幸福吧? 冬 子 那當然。不過,為了照顧媽,等你我都成了老太婆……想到這兒,媽的心意也就理解了。 秋 子 冬子,你…… 冬 子 我也出嫁算了。如果我不結婚,也會像媽一樣成了你的包袱呀。 秋 子 連你也想扔下姐姐?!(茫然若失) 冬 子 我以為不聲不響地照顧著大夥,這純粹是為別人,其實這想法是大錯特錯喲。夏子和春子那把這看作是負擔而逃出去的。 秋 子 你是說因此要出嫁嗎?你是說到一個你絲毫不想去的人家? 冬 子 一平先生是個好人呀。就因為我為照顧媽媽秋姐,把做家務當作自己的工作,所以……可這些對秋姐姐一點好處沒有,既然加此,莫如下決心到一平先生那兒去…… 秋 子 你喜歡一平先生? 冬 子 ……請原諒。 【秋子突然哈哈大笑。】 冬 子 姐姐! 秋 子 啊啊,大家都出嫁倒好。我可就輕鬆了。 冬 子 就是嘛,那樣秋姐姐對誰也不用操心。也能出嫁了。 秋 子 太照顧我啦! 冬 子 ……不走了,不走了,剛才是開玩笑。 秋 子 算了吧,什麼為了姐姐。我並沒想一生有你照顧,恨不得早一天擺脫這些麻煩事。請吧,請吧!請隨便到願意去的地方。 冬 子 姐姐……(哭泣) 秋 子 沒意思,這不是該哭的事情嘛。 冬 子 可是…… 秋 子 阿冬這些年來乾得很好……今後不要再為姐妹,而是要為你自己竭盡全力地幹吧。總算熬到時候了。這些年你辛苦了。 冬 子 我真的不走了。怎麼能剩下秋姐一個人呢。我不能……我不能啊。(哭) 秋 子 阿冬……(不由得一陣難過)姐姐不是那麼軟弱的。大家都走了,姐姐也辭掉這個公司……找一個為我自己而乾的工作! 冬 子 …… 秋 子 我並不是賭氣。冬子你的家務事做得有自信,這一點對一平先生來說,他看你比誰都美。我吶,假如也做有自信的工作,也許會出現認為我美的人。多年來我對工作總是不滿意,一年到頭拉著臉,我沒有女人的魅力是當然的,男人們也自然不追求我。但是,我要從現在開始……結婚跟年齡沒關係吧?還沒到放棄的時候啊。 冬 子 這個家……終於要分散了! 秋 子 不分散是不成的。 【太助的幕外聲:“阿秋、阿冬,壽司飯來了啊。”】 秋 子 阿冬,把眼淚擦擦,今天晚上應該祝賀祝賀、(笑著拉上冬子的手出去) 【暗轉。】 花田家街門 【一個月之後。門後掛著國旗。警官走來。隔壁那位散步的男人過來。兩人打招呼。警官看看太陽旗。】 警 官 山本先生,掛國旗,今天是什麼節日? 男 人 啊,今天舉行結婚典。 警 官 結婚?啊,是冬子小姐吧。 男 人 對,冬子小姐和另外一位。 警 官 另外一位?啊,夏子小姐。 男 人 不是。 警 官 秋子小姐? 男 人 不是。 警 官 還有一位姑娘嗎? 男 人 是她們的媽。 警 官 嗯?媽媽。是戶主花田花嗎? 男 人 對,正是她。 警 官 這可是大喜啊! 【二人笑,離開。】 花田家小客廳 【秋子換好了參加儀式的服裝從中門進來,聞到糊味,急跑到煤氣旁把上面的鍋端下。穿著新娘衣服的冬子,卷著衣服後襬跑了進來。】 冬 子 秋姐,怎麼有股糊味兒。 秋 子 糟糕!我熬的湯太稀了,想再熬一會兒。啊,這一來沒法吃了。(說著,覺得很可惜似的把鍋裡的東西翻了翻)阿冬,你來一下。 冬 子 怎麼了?秋姐姐您一個人沒問題吧……將來真叫人擔心呀。 秋 子 慢慢兒會熟的。(突然發現冬子的結婚服)阿冬……(看著冬子)太美啦。 【冬子害羞地慌忙卷卷袖子,收拾那裡的東西。】 秋 子 幹什麼哪?衣服弄髒了怎麼辦。 冬 子 反正是租來的。 秋 子 正因為是租的。只是弄髒一點兒租金就會提高。 【這時花田花也穿著禮服進來。】 花田花 什麼糊了? 秋 子 唉呀,母親也夠漂亮的呀。也是個很標緻的新娘子嘛。 花田花 那個美容師呀,一直認為我是為了參加冬子的結婚典禮哪!(笑著,看看秋子)帶子有點松吧?冬子,來幫個忙。 【於是兩個新娘子一塊兒幫秋子重新系腰帶。】 秋 子 今天應該是我照顧媽和冬子的,這不顛倒嗎? 花田花 就剩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 秋 子 告訴您不用擔心嘛。燜米飯加多少水也教給我了……洗衣機、吸塵器的使用方法也記住了……做飯嘛,就做自己吃的也差不多…… 冬 子 睡前要關煤氣,把門窗插銷插好……有一次我交給秋姐管了,可二樓的窗戶就忘了插插銷…… 花田花 (帶子繫好)好,繫好了。我去把屋子收拾收拾。 冬 子 算了,我去收冶。 秋 子 那些事過後我收拾。倒是該趁現在吃點東西……都說新娘子不能吃東西。快,坐下,坐下。(說著勤快地開始做飯) 秋 子 我想吃點兒方便的好。就做了飯糰子。菜呢,除了成菜可沒有別的……因為菜湯我做糊了……啊,對啦,用飲料吧。 花田花 真不對,讓秋子這麼忙……你既然費心做了那就……(說著去抓飯糰子,可是全散了) 花田花 這是什麼呀! 秋 子 糟糕,怎麼回事? 冬 子 因為你捏得不緊。 秋 子 飯糰子還是挺難做的呀。 花田花 沒什麼,沒什麼,就這麼吃……只要吃進肚子裡就成。(吃著吃著,表情奇怪地對秋子)你呀,把白糖和鹽弄錯了吧? 冬 子 (嚐嚐)真的,太甜了。 秋 子 果然用錯了。 冬 子 秋姐,那紅蓋兒的是白糖,綠蓋子的是鹽,我再三囑咐你……你就是記不住。 秋 子 因為那兩個罐兒沒有區別。 【冬子和花田花互相看看。汽車喇叭響。】 秋 子 唉呀,車己經來了。 冬 子 啊,(看錶)到時間了。 秋 子 得快點兒。 【冬子把桌上的飯糰子送到廚房。】 花田花 秋子……這些年,多蒙你照顧了。(深深俯首行禮,秋子不知所措) 冬 子 (對秋子)謝謝您的照頤。(行禮) 秋 子 別這樣嘛。 花田花 託秋子的福,媽媽熬過了那苦難的年月,媽心裡是很感激你的…… 秋 子 媽……(像要哭的樣子)我呢,也因為有媽和冬子才奮鬥過來了……真謝謝您了。 冬 子 秋姐…… 秋 子 母親和阿冬,願你們都幸福…… 冬 子 秋子你也快一點找個中意的人哪…… 秋 子 我雖然不認為只有結婚才是女人的幸福,但是…… 【汽車喇叭又響。】 秋 子 快點兒吧。 冬 子 姐姐,鎖門。 秋 子 鎖哪兒? 冬 子 前門,前門。 【冬子把新娘服後襟掖起,把桌上的飲料送到冰箱裡,花田花也忙亂地要去幫著鎖門。】 冬 子 姐姐,二樓的,二樓的。 秋 子 母親,提包拿上了嗎? 花田花 唉呀,放在哪兒了,啊,得撒泡尿! 冬 子 媽,快一點。(又把後襬部分掖起來,到廚房去) 【暗轉。】 花田家小客廳 【已經是晚上了,臺上無人,在暗暗的光線裡只聽見電話鈴響。門開聲。秋子參加婚禮歸來,她飛跑進屋,開啟燈,拿起話筒。】 秋 子 喂,是,是花田。從巴黎來的?!是的是的,阿夏,是阿夏呀。唉,婚禮已經結束了,我剛剛回來……兩個人情緒都很高……沒問題,沒問題……喂,你也幸福嗎?……幸福,太好了。那好,電活費太貴,我要掛上了,那些事再寫信……問你先生好。再見!(電話鈴響) 秋 子 (對電話)是,怎麼,媽媽?從羽田機場打的?真是的,不放心我?冬子也在?我?挺好。回來正休息哪……沒什麼寂寞的,不會的,希望你們二位放心,愉快地蜜月旅行去吧。好不容易捱到了各人都能為自己而生存的時候了……別總想著我……是,是,那麼祝一路順風。 【秋子放下話筒,又有一瞬間愣神後開啟廚房的燈、母親臥室的燈,從梳妝檯拿起花瓶,不由得看了鏡子裡自己的倩影,振作了一下精神,把鏡簾放下,回到飯桌前,把花插在瓶裡,放在桌角邊上,打開了紅豆飯。】 秋 子 肚子餓了。(去廚房取筷子,發現蓋盤裡有個紙條,拿起來仔細看) 【冬子的畫外音:“冰箱上格兒有肉和燒麥,下面一格兒裡有煮雞蛋,塑膠盤裡有切好的菠菜,拌上作料吃吧。秋姐,每天要好好吃飯。我旅行回來馬上就跑來看你。秋姐,太謝謝您了!” 【秋子注視著紙條,難過地把紙條捂在臉上,然後放在衣袋裡,拿起托盤跪在小桌前往碗裡盛飯,欲吃,又放下碗,到廚房取出四雙筷子,分別擺在媽媽、夏子、春子、冬子日常坐的位置上,邊擺邊唱著“櫻花啊,櫻花啊……”當擺到冬子的筷子時,難過地唱不下去了,端起碗筷,對媽媽平時坐的位置說:“我先吃了。”又對冬子的位置說:“我先吃了。”秋子吃了兩口飯,實在咽不下去了,哭著把碗筷放下,頭頂在飯桌邊上痛哭…… 【音樂起,只有區域性的光照著秋子。秋子慢慢抬起頭,音樂漸弱。秋子緩緩地直跪著、自語。】 秋 子 從明天開始,從明天開始。 【秋子端起飯碗,努力大口大口地吃飯,邊吃邊擦眼淚。】 【音樂強,在音樂聲中緩緩地拉上大幕。】 【全劇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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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得到美國支援後,烏總統揚言要收復克里米亞,普京能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