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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開國皇帝司馬炎死後就發生了八王之亂,八王之亂髮生的根本原因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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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嚴笑雲飛

    西晉未年,中國發生了一次前後歷時16年的大動亂,之後西晉帝國被摧毀。

    中國進入長達273年的大分裂時代,南方先後進入東晉、南朝,北方先後進入五胡十六國、北朝,直到進入隋朝,大分裂時代才宣告結束。

    這次歷時16年的大動亂,就是八王之亂。

    事實上,參與此次動亂的王多達十幾個,只是主要人物有八個,所以被稱為八王之亂。 這八個王分別為:司馬義、司馬越、司馬穎、司馬瑋、司馬亮、司馬倫、司馬顒、司馬囧。一般認為,八王之亂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291年3月到6月,第二個階段是從299年到306年。

    為了便於下文的展開,我們不妨來記個口訣:一躍淫威,兩輪用盡。

    一躍淫威,說的是司馬氏欺負孤兒寡母,篡奪曹魏政權,一躍成為山河之主,得國巧妙而迅速; 兩輪用盡,指的是八王之亂先後經歷了兩個階段,經過這兩輪衝擊,司馬氏的“一躍淫威”也被摧毀殆盡。

    一(乂)躍(越)淫(穎)威(瑋),兩(亮)輪(倫)用(顒)盡(囧),一個字對應著一個王(“盡”對應“囧”,勉強諧音)。

    這次動亂為什麼會發生?具體過程是什麼?為什麼分成兩個階段?又為什麼會引發將近300年的南北大分裂呢?

    美劇《權力的遊戲:冰與火之歌》以權謀和殘酷而聞名,劇中列王在宮廷和戰場上費盡心機搏殺,卻沒有誰是主角,通常你認為這個人是主角的時候,下一集他就會突然掛掉。八王之亂與此相同,此之間的廝殺非常殘忍,從陰暗幽冷的皇宮到血流成河的戰場,大家都是機關算盡,可是沒有一個人是主角,一個接一個倒下,誰都沒有贏得勝利,到頭來都是失敗者。接下來,我們把這段中國版“權力的遊戲”的歷史捋一捋。

    一、荊棘王座

    一個偉人說,歷史的發展軌跡,是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 歷史就是這樣,有前進,有倒退,有上升,有下跌,有波峰,有波谷。

    秦代以前,流行分封制,魄力雄渾的秦始皇大筆一揮,把分封制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在全國範圍內推行郡縣制。 這個趨勢是對的,只是老秦步子邁得太大太快。

    泗水亭的劉亭長吸取經驗教訓,建立漢帝國之後,同時推行郡縣制與分封制,把廢除分封制的任務留給了後人。 漢帝國崩潰之後,中國進入三國時代,曹操、劉備、孫權為後世的文學、影視、電子遊戲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接著,就是司馬氏欺負孤兒寡母,一統天下。

    分封制/郡縣制?西晉開國皇帝司馬炎選擇了前者,似乎開了歷史倒車,可是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司馬炎的桃子,是從曹家的桃樹上摘的。為什麼司馬氏能夠成功篡權呢?在司馬炎看來,主要是因為曹魏宗室的力量太弱。 事實的確如此,為了防止諸侯王起兵叛亂,危及中央政權,曹魏政府對諸侯王的限制非常嚴格,無論是軍權、財權,還是人事任命權,諸侯王的權力比周一的工作熱情都少。

    我們看《三國》,曹植被曹不捉弄得顏面掃地,跟逗弄寵物一樣,曹植卻只能發幾句牢騷,這就是因為曹植名義上是藩王,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實權,只能低頭。 曹魏政府的做法有利於削弱藩王,加強中央集權,問題卻也是存在的。——如果王室有難,同宗同族的藩王難以勤王,沒辦法給予有力支援,只能乾著急。

    有鑑於此,司馬炎在位期間大規模分封諸侯王,把司馬氏宗族的好幾十個兄弟子侄封王。說句不好聽的,即使將來發生內亂,奪過來搶過去,皇位還是司馬家的。可是,這並不是司馬炎想看到的結果,同宗同族也有個遠近親疏,皇位能一直由直系子孫接替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西晉帝國的諸侯王權力比較大,掌握著比較獨立的軍權、財權、人事權,這是事實,可是並沒有大到捅破天的地步。分封諸侯王有利於拱衛皇室,可是也容易出現藩王叛亂的問題。我等肉眼凡胎能看到這個問題,司馬炎也能看到,為了杜絕這個問題,使皇位能一直在直系子孫手中接替,司馬炎想了一些防止諸侯王尾大不掉的辦法,那就是——給予諸侯王比較大的權力,但是不能過大。

    比如財權,諸侯王只能收取封國經濟收入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上繳國庫;比如人事任命權,諸侯國內的核心職位由中央安排人選,中央安排的這些人既負責協助諸侯王治理封國,同時負有監視職責;比如軍權,封國的兵力由中央調撥,大國兵力5000,中等封國兵力3000,小國兵力1500,諸侯王不能隨意出兵或者徵兵。

    我們看這段歷史,往往能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有的諸侯王明明有自己的封國,可是就是待在京城不走,非得在皇帝跟前轉悠,把封國的大小事務交給信得過的人打點。有些大臣對皇帝說,快打發他們回國吧,天天在京城晃悠挺讓人心煩的。這些諸侯王一聽這話就很生氣。

    為什麼他們非得待在京城,回自己的封國當個土皇帝,不比在皇帝面前低三下四好嗎?

    他們不回去,主要原因有兩個:第一,那時候的聯絡不方便,留在京城更有利於隨時接收朝廷最新動態,也更利於升遷,以便於直接進入朝廷中樞,這可比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當諸侯王有面子;第二,在封國享受不了天大的權力,卻得承受天大的壓力,如果政敵在朝中打小報告,龍顏大怒,自己的仕途就危險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在京城待著,既能接近皇帝,又能遙控封國事務,一舉兩得。 所以,西晉初年的諸侯王都願意留在京城,政敵有時候甚至把派遣他們回國作為打擊他們的手段,而一旦接到被派遣回國的命令,他們也總是哭哭啼啼的樣子。

    因此,分封諸侯,以及諸侯王權力比較大,只是導致西晉帝國垮臺的一個原因。此外,皇位繼承人選擇不當也是原因之一。

    晉武帝司馬炎晚年確定皇位繼承人時,備選人有兩個,一個是晉武帝的弟弟司馬攸,一個是皇太子司馬衷。 司馬攸和司馬炎都是司馬昭的兒子,司馬攸的聲望一直在司馬炎之上,以至於司馬昭當年一度有立司馬攸為太子的念頭,只是礙於司馬炎是長子才作罷。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當年的陰影一直盤櫃在晉武帝心頭。確立皇位繼承人人選時,帝國的大臣幾乎一致推舉司馬攸,位高權重的衛瓘就是其中之一(衛瓘就是當年搞死鍾會和鄧艾的那個大牛)。

    司馬攸是齊王,只是這麼多年裡一直住在京城洛 陽,沒有到藩國上任。為了斷絕他繼位的念想,晉武帝多次下詔迫使他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藩國。 司馬攸苦苦哀求,憂憤成疾,即使如此,晉武帝依然不鬆口,司馬攸說自己有病,不能啟程,他就派御醫去看病,御醫不傻,都明白他打的是什麼算盤,回來以後都說司馬攸很健康,沒有什麼毛病。 司馬攸無奈,只好啟程回國,沒有過多久就吐血死了。

    帝國大臣原先的想法是,司馬攸能繼位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不能,由他當輔政大臣也不錯。可惜他們的願望落空了,司馬攸一死,皇位繼承人就只能是司馬衷,輔政大臣的人選也得另行安排。

    司馬衷是個白痴,這在西晉帝國是公開的秘密,朝野上下都清楚,只是大家說得比較委婉,不說他傻,而是說他“淳古”,衛璀甚至曾經表示應該把這個白痴太子廢掉。

    晉武帝為什麼不從大局著想,把帝位傳給才智出眾的司馬攸,而要傳給一個白痴呢?

    其一,如上所言,他想把帝位傳給直系子孫。

    其二,司馬衷的兒子聰明伶俐,晉武帝很疼愛這個寶貝孫子,說他跟司馬懿很像,一心想把皇位傳給他;也就是說,確立司馬衷為皇位繼承人只是走一些彎路,終極目標是讓先當上皇帝的大傻帶動小聰明,最終實現權力私有化的順利傳承。

    如此一來,輔政大臣的人選問題就尤為重要,只有選好輔政大臣,才能確保司馬衷執政期間不出問題,進而將皇位平穩地傳給皇孫。相反,如果人選不當,就是要出問題的。

    事實上,八王之亂的口子,也就是從這裡撕開的

    晉武帝選擇的輔政大臣有兩個:一個是他的岳父楊駿,一個是他的叔叔司馬亮(司馬懿的第四個兒子)。 楊駿是個老糊塗,司馬亮是個窩囊廢,這兩個人都很平庸。病重的晉武帝是腦袋秀逗了,才任命他們為輔政大臣嗎?當然不是,這樣安排也是有原因的。

    楊駿背後是外戚勢力,他是外戚當中的老資格;司馬亮背後是藩王勢力,他是藩王當中的老資格。 晉武帝選用他們,是為了在外戚和藩王之間達成平衡。那麼,為什麼不在他們各自所屬的陣營當中選兩個強人出馬,而要選擇兩個庸人呢?這也容易理解,強人有能力,但是也喜歡惹是生非;庸人能力差,但是聽話,不喜歡招惹是非。 就這樣,八王之亂的大幕拉開了。

    二、深宮妖后

    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勝眾,都不是什麼問題;無德無才卻有強烈的慾望,那就是不戴絕緣手套抓電線,很危險,而這恰恰是楊駿犯下的錯誤。

    晉武帝彌留之際,委託司馬亮處理後事,楊駿悄無聲息地篡改了遺詔,催促司馬亮儘快返回自己的封國,不得在京城逗留。 作為晉武帝的叔叔和西晉帝國的重臣,司馬亮於情於理都應該出席晉武帝的葬禮,可是他擔心夜長夢多,久居京城將遭到楊駿的報復,連宮門都不敢進,只是在宮外為屍骨未寒的晉武帝慟哭一場,就倉惶逃離洛陽,並且上了一份奏摺,請朝廷原諒自己因故不能出席葬禮。

    司馬亮的倉惶逃離,很快成為京城的談資,大家都在熱烈而隱秘地解讀著這起出逃事件當中隱藏的不祥密碼。這並沒有影響到葬禮的如期舉行,也沒有影響到自以為走上人生巔峰的楊駿的好心情。在他的主持下,朝廷重臣齊聚太極殿,來見晉武帝最後一面,參與葬禮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新皇登基,政壇就會大洗牌,自己的仕途也會受到影響。

    此時的晉武帝躺在棺惇裡,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 味,最後一次接見了各懷鬼胎而貌似哀痛的大臣,對於禍端已經露出苗頭的帝國,他已無能為力。

    葬禮上的楊駿表現得趾高氣揚,儼然以帝國的掌舵人自居,跟在他身後的,是幾十個全副武裝的武衛。這是為了炫耀陣勢,還是為了防備不測?當棺樟被釘上,即將運往陵墓,大臣魚貫出宮的時候,大家都暗中交換著疑惑的眼神。在一雙雙盯著楊駿的眼睛當中,一個女人的眼神分外怨毒。

    賈南風,新帝司馬衷的皇后。

    這個女人和楊駿的相同點是同樣熱衷權力,不同點是她更有心機,楊駿同點是同樣熱衷權力,不同點是她更有心機,楊駿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弄權也好,奪權也罷,手裡得有兵。楊駿腦子不算靈光,對這一點的認識還是很清楚的。

    於是,他把手伸向了禁軍,在禁軍當中大肆安插親信。

    禁軍,就是京城衛戍部隊。控制禁軍,就等於控制京城;控制京城,就等於控制皇宮;控制皇宮,就等於控制了賈南風和白痴皇帝司馬衷;同時,還可以震懾地方上蠢蠢欲動的藩王。

    賈南風不甘心被楊駿擺佈,暗中派人聯絡司馬亮,請他聯合藩王共同出兵。司馬亮拒絕了賈南風的提議,說楊駿胡作非為,禍亂朝政,是自取滅亡,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即可。 姿態是運籌帷幄的,語氣是胸有成竹的。別看司馬亮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其實他完全是裝的,因為他根本不敢和楊駿硬拼。 當初,楊駿篡改遺詔,就有手下建議他趁著楊駿勢力不穩,趕快發動政變,他因為膽怯而拒絕。

    其後,楊駿以他沒有參加晉武帝的葬禮為由,揚言要出兵攻打他,這只是虛張聲勢,他畢竟是藩王當中的元老,楊駿再猖狂也得有所顧忌,可他又是嚇得哆哆嗦嗦。這一次也是一樣,就是害怕,只是說得比較委婉。 晉武帝臨終任命他為輔政大臣,原因之一就是看重他的平庸,他也以實際行動證明了晉武帝看人眼光之準。

    禁軍的設定比較複雜,大體而言可以分為兩部分: 內軍(殿中軍)防護內宮,外軍(外營兵)防護京城。 楊駿對外軍的拉攏下的力氣很大,對內軍則比 較忽視,很瞧不上內軍的將領。或許,他以為內宮處於京城中央,只要控制好外軍,內軍就不會出什麼亂子。

    然而,問題恰怡就出在內軍。 內軍受夠了楊駿的忽視和冷落,主動與賈南風接 頭,密謀除掉楊駿。對於剛剛在司馬亮那裡碰了釘子的賈南風,這可是天大的好訊息,不過她並沒有輕舉妄動,為了增加勝算,她又向晉武帝的第五個兒子求援,即20歲的楚王司馬瑋。

    司馬瑋是個毛頭小夥子,年輕氣盛,性格剛毅果 決,急躁易怒,接到賈南風的求援之請,他一口應允,然後向朝廷上奏,請求入朝。楊駿本來就對他頗為忌憚,唯恐這個刺兒頭在地方上作亂,如今一看他居然要求主動入京,趕快答應,意圖藉機將他軟禁起來。

    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動手,賈南風就先下手為強了 司馬瑋抵達洛陽不久的一天晚上,政變發生,賈南風假借司馬衷之手下了一道詔書,宣稱楊駿謀反;之後,司馬瑋封鎖宮門,派內軍包圍楊駿的府邸,並派遣弓弩手登上附近的制高點,向楊府發動齊射,以防楊府的兵丁突圍。 政變發生的時候,被楊駿拉攏的外軍在幹什麼呢?答案是,他們在睡覺,根本不知道內宮出了這麼大的事;或者,他們知道里頭出事了,卻進不到內宮(內宮大門被司馬瑋封鎖了)。

    楊駿的府邸在內宮,這裡以前是曹爽的府邸,幾十年以前,司馬懿發動政變,奪取曹魏政權的時候,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好像真有因果輪迴,如今,西晉帝國的禍亂再一次在這裡開頭。

    楊駿之所以住在內宮,是為了便於控制賈南風和司馬衷。得罪了內軍將領,卻還敢住在內宮,他的膽子也是大得可以。 更搞笑的是,大禍臨頭的時候.手下建議他衝出內宮,趕快調集外軍入宮平亂,他卻說外軍入宮必須得皇帝下詔。司馬衷被賈南風捏在手裡,他哪裡能得到白痴皇帝的詔書呢?政變來得快,去得也突然。楊駿幾乎毫無反抗之力,當晚被亂軍殺死在馬艦裡,三族被滅。一夜之間,權勢煙消雲散。

    楊駿死了,權力易主,司馬瑋控制了首都衛成部 隊,權傾朝野。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賈南風接受了這個結果,在她的計劃當中,司馬瑋只是過河的橋,所以她容許司馬瑋暫時站在權力頂峰呼風喚雨。接下來,就是拆橋。

    為此,她利用司馬衷下達詔書,徵調司馬亮入朝,與衛瓘一起出任輔政大臣。 司馬亮曾經拒絕過賈南風的求援之請,這道樑子是已經結下了。衛瓘跟賈南風的關係怎麼樣呢?仇人! 晉武帝當年給司馬衷選妃,衛瓘一心想把自己 的女兒嫁給司馬衷,賈南風早就懷恨在心。後來,晉武帝確定皇位繼承人,衛瓘又想把司馬衷廢掉,賈南風更是憤恨難平。

    既然如此,賈南風又為什麼要重用司馬亮和衛瓘 呢?司馬亮和衛瓘看不慣司馬瑋操持權柄,可是首都衛成部隊掌握在司馬瑋手中,實力決定一切,一旦打起來,他們根本不是司馬瑋的對手。 賈南風對這一點很清楚,她把這三個人放到一起,是想公報私仇,故意挑動他們互相殘殺,利用司馬瑋除掉另外兩個老傢伙。 正如賈南風所希望的那樣,司馬亮和衛瓘出任輔政大臣之後,迅速結成統一戰線,把矛頭對準了司馬瑋,想從他手裡奪取首都衛戍部隊的控制權,並且物色了賈南風的一個姻親,準備接手首都衛戍部隊(或許是想向賈南風示好,或許是得到了賈南風的授意)。

    司馬瑋大怒,司馬亮和衛璀見A計劃行不通,轉而執行B計劃——密謀調動司馬瑋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藩國。無疑的,司馬瑋更怒,矛盾趨於白熱化。

    這時候,賈南風露面了,給司馬瑋發了一道詔書,宣稱衛璀和司馬亮謀反,命令他採取行動,司馬瑋迅速出動禁軍,包圍衛璀和司馬亮的府邸。衛璀被殺,滅門。司馬亮雖然被捕,但他畢竟是宗室元老、皇族成員,禁軍並不敢把他怎麼樣。司馬瑋下令,誰能殺了司馬亮,賞布幹匹。亂軍一哄而上,司馬亮慘死,屍首遭到踐踏。——這是八王之亂的第一個犧牲品。

    就在年輕氣盛的司馬瑋拘殺衛璀、司馬亮的時候,賈南風另外派遣了一個小分隊去攔阻,當然,時間必然是經過算計的,必須在衛璀和司馬亮死後才能到達現場。

    賈南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這是一次將把司馬瑋推下火坑的預兆,意在向大家表明,處死衛璀和司馬亮並不是朝廷的旨意,而是司馬瑋矯 詔,擅自行動。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頭腦簡單的司馬瑋也看出有點兒不對,覺得自己被涮了。手下向他建議,既然已經出動禁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衝進皇宮誅殺賈南風及其黨羽,但是他猶豫不決,畢竟風險太大,很容易被扣上欺君犯上的帽子,這個責任他是擔不起的。

    處死衛璀和司馬亮當晚,司馬瑋一夜無眠,忽然陷身權力漩渦中心的他就像大浪中的一隻孤舟,惶惑、恐懼、進退失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次日凌晨,宮中又傳出一封詔書,宣稱他矯詔殺死衛璀和司馬亮,罪大惡極,必須即刻束手就擒,被捲入其中的禁軍不必追究責任,但是應該馬上返回營地。 頃刻之間,禁軍四散,偌大的一個府邸,只有一個十四歲的小家丁沒有離開,緊隨司馬瑋左右。

    其後,司馬瑋被拘捕,送往刑場處決。

    跪在屠刀下,司馬瑋從懷中掏出了一封詔書,展開在監斬官眼前。昨天,就是這封詔書命令他處死衛璀和司馬亮。看著墨跡未乾的詔書,司馬瑋泣不成聲,說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國家,為什麼最終竟然是如此收場?我的身體是先帝給的,卻蒙受不白之冤,將來還能洗雪冤屈嗎?監斬官知道他是被人算計了,心生憐憫,也是淚流滿面,可是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徒呼奈何,表達自己的同情。司馬瑋被處斬,他的同黨被滅三族。 司馬瑋——八王之亂的第二個犧牲品。

    司馬瑋沒腦筋,衝動,可是在八王之中,他的名聲還是不錯的,以至於他冤死之後,民間給他建立祠堂。年輕人血氣方剛,想做點兒事,這是好的,可是他不知權力遊戲的血腥與險惡,貿然闖入其中,被人當槍使,到頭來只能被算計,一封詔書就要了他的命,從權力頂峰摔到人生低谷,前後不過一天。

    至此,八王之亂的第一階段落下帷幕

    賈南風利用幾份詔書,先誘使司馬瑋除掉楊駿,繼而假司馬瑋之手除掉司馬亮和衛瓘,轉而又除掉司馬瑋,掃清了攀往權力巔峰的障礙,成為暫時的勝利者。

    八王之亂為什麼要分為兩個階段呢?主要原因在 於,在第一階段,禁軍是各路勢力爭奪的中心,動亂只是發生在京城,並沒有波及地方,而且只是漢人當權者之間的權力紛爭,而在第二階段,動亂的規模則擴充套件到了全國,被捲入其中的藩王越來越多,胡人也隨之進入風暴中心,成為不可忽視的力量,並由此開啟了長達將近300年的大分裂時代。

    這次大動亂,是怎麼醞釀成一場席捲全國的大風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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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列王的紛爭

    賈南風執掌政權的時間長達10年。歷史記載裡,史官對她的個人形象的描述是負面的:嗜好權力、貪婪、兇狠、殘忍、狡詐。同時,史官卻也承認在她執政的這段時間裡,西晉帝國海內晏然,朝野寧靜。

    這倒是不難理解,因為她冷酷的一面只是針對政敵,並沒有被擴大化,政治手段也很高明,善於協調藩王與外戚、門閥與庶族之間的關係。整個西晉帝國,除了她,有這種能耐的,似乎也就只有開國皇帝司馬炎。

    賈南風組建的權力核心當中,有兩個成員需要注意。

    一個是張華,他是西漢開國元勳張良的十六世孫,此人智謀過人,博學多才,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賈南風的高階智囊,賈南風對別人頤指氣使,對他卻禮敬有加,言聽計從。之所以得到重用,既是因為他才華出眾,同時,也是因為他是庶族的領軍人物,是賈南風用來平衡門閥勢力的一顆棋子。

    另外一個是王衍,東晉政權建立初期,江東地區流傳著一句話:“王與馬,共天下”,說的是在琅琊王家的支援下,司馬睿在江東立足的故事。王家何來如此巨大的能量,居然能夠使一個政權仰其鼻息?為什麼左右司馬家命脈的偏偏是王家,而不是其他家族呢?埋個引線,後續再議,我們暫時只需要知道這一切與王衍有莫大的關係即可。王衍是琅琊王家的頭面人物,司馬瑋被處死之後,接管禁軍軍權的就是他。也就是說,琅琊王家的觸手,就是在賈南風執政期間逐漸伸入權力中心的,只是賈南風絕不會想到,十幾年之後,這一股勢力居然會成為司馬氏政權的救命稻草。

    賈南風執政第六年的年底(或者第七年年初),鎮守關中的趙王司馬倫來到了京城。以前說過,內遷胡人的主要聚居區就在關中。 司馬倫鎮守關中期間,因為賞罰不明,致使氏人和匈奴人起兵暴亂,此次被調入京城,鎮守藩鎮的權力被剝奪,就是朝廷對他的懲罰。

    司馬倫,司馬懿的第九個兒子,入京的這一年已經六十多歲。此公早在少年時代就以貪婪和諂媚而聞名,活了大半輩子,他依然故我,倒也算是不忘初心。 剛進入京城官場,他就四處打點,上下活動,像一條柔軟的蚯蚓,甚至不惜向賈南風的黨羽卑躬屈膝,堅定而執著地向權力中心蠕蠕挺進。

    經過一番節操全無的鑽營,他終於得到了賈南風的迴應。不過賈南風沒有讓他進入政界,而是把他安插到了軍方,任命他在禁軍當中充當一箇中層武官。 回報遠遠低於投入,司馬倫憤恨難當,仇恨的種子就此埋下,只是在表面上,他依然對賈家保持著卑微與臣服。

    時間一晃,司馬倫已經在京城度過了三年多。與此同時,深宮裡的一場大風暴也在悄無聲息地醞釀著——皇太子長大了,即將到達參政的年齡。 這個皇太子,就是晉武帝在世期間極為鍾愛的皇孫,他並非賈南風的親生兒子,一旦他進入政壇,賈南風的權力蛋糕就得切下一大部分,所以賈南風對他頗為忌憚,漸漸產生了廢太子的念頭。

    太子黨察覺到了賈南風的野心,密謀發動政變,意欲剷除賈南風及其黨羽。 發動政變需要軍隊,兵力從哪裡來呢?幾經物色,太子黨盯上了老賊司馬倫。司馬倫貪婪,沒有立場,手中卻掌握著一部分禁軍,太子黨人以利相誘,彼此迅速一拍即合。

    一開始,司馬倫的意圖是剷除賈南風,扶持太子上位,進而挾天子以令諸侯,一個叫孫秀的毒士說太子是聰明人,絕不是當傀儡的料,如果你扶他上位,只會被反噬;最好的辦法,是攘掇賈南風除掉太子,使她成為眾矢之的,然後你再除掉賈南風。 司馬倫依言而行,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太子黨,放出太子黨即將發動政變、剷除賈家的風聲。

    如孫秀所料,賈南風害怕了,旋即廢掉太子,派人把他打死在廁所裡。晉武帝曾經寄予厚望的未來之星,就這樣死於非命,進裂的白色腦漿和紅色的血液淌進茅坑,隨著噁心的蛆蟲滾滾翻騰。 然而,比廁所更臭的是賈南風,政治手段向來高明的她一著不慎,落入司馬倫設計的陷坑,成為眾矢之的。

    魚兒已經上鉤,漁翁開始收線。

    元康十年,四月三日,三更。

    雖然已是初春,但是夜裡的洛陽,依然冬寒滲人。隨著第一通更鼓的餘音鬼鬼祟祟地消失在黑得化不開的夜裡,司馬倫府邸的大門緩緩打開了,幾個黑影悄悄溜出來,像被巫師的符咒召喚出來的惡靈。

    不久,禁軍的幾個高層武官分別接到了這些人送來的訊息——主上召見,即刻入宮。

    當他們風風火火地趕到內城城門下的時候,忽然察覺到氣氛不對,禁軍當中的中下層武官,幾乎全都聚集在他們面前,領頭的則是老頭子司馬倫,搖曳而微弱的燭火下,他就像一具沉睡多年而被喚醒的乾屍,乾癟的臉上交織著平靜與興奮、狂喜與殘忍。“賈南風謀害太子,罪不可赦,今上下令,命我等入宮廢除皇后,爾等奉命則可封侯,不然,誅滅三族。” 這些高層武官面面相覷,他們不是傻瓜,知道司馬倫是在矯詔,然而箭在弦上,一切已經由不得他們。在如狼似虎的中下層武官面前,他們只有兩個選擇:答應,或者,死。為了保命,他們只能選擇前者。

    隨後,司馬倫再次矯詔,命令內城守衛開啟城門,率領外軍一擁而入,挾持高層武官調動內軍,封鎖內宮出入要道,一方面命令早已安排好的內應把白痴皇帝司馬衷帶走,一方面命令司馬囧帶領百餘人闖入後宮,將賈南風收入大牢。

    直到司馬同率軍出現在眼前,賈南風才知道大禍臨頭,大驚之下,她厲聲喝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司馬囧迴應,“奉詔收捕你!”

    賈南風再問,“詔書出自我手,你所奉何詔?”

    司馬囧不再回應,不耐煩地揮揮手,命令部下將賈 南風收監。

    太極殿,西晉帝國的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當賈南風被收監的時候,她的黨羽紛紛被鎧甲鋰亮的禁軍帶到了殿前,曾經,還只是賈南風的一條狗的司馬倫與這些人稱兄道弟、推杯換盞,甚至被這些人稱為無恥鼠輩。可是一切變了,司馬倫在這個漆黑的夜裡變成了西晉帝國的執劍人,往日的老熟人紛紛變成了腳下的螞蟻,對於故人,他直接在大殿前展開了一場粗暴的審訊和血腥的斬殺,就地審問,就地斬首。

    張華,這個曾經被賈南風倚為臂膀的重臣,因為當年拒絕過司馬倫的求官之請,當夜在太極殿前被滅族。 王衍,卻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一劫。因為司馬倫的謀主孫秀也是琅琊人,孫秀當年落魄的時候,曾經得到過王家的幫助,此人惡毒狡詐,卻也有知恩圖報之心,所以在血洗皇宮的這一夜,放過了王家。

    第二天,正襟危坐的司馬倫坐在皇城南門的城樓 上,召集所有禁軍,舉辦了一次閱兵大典,釋出了三個重大通告: ①、宣佈賈南風的罪狀; ②、追究到底,絕不放過賈黨黨羽; ③、釋出最新人事任命,禁軍當中的重要官職均由他的子嗣充任,剿滅賈黨有功的官員全部封侯。

    不久,司馬倫登基稱帝,迫使白痴皇帝司馬衷退 位。 賈南風被毒死,滅族。

    善泳者溺於水,這個依靠對權力的嗜好而崛起的女人,最後依然因為對權力的嗜好,把自己送到了萬劫不復之地。 在八王之亂的整個過程中,司馬倫政變以及篡位,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先說政變,我們得看到,與此前的楊駿篡權、司馬瑋政變不同的是,“四三之夜”的過程更為複雜、佈局更為周密,捲入其中的禁軍武官以下級武官居多,而且此次事件的性質屬於明顯的犯上作亂,已經脫離了政變的範疇,準確地說,“四三之夜”事件更屬於一次典型的兵變。

    然後篡位,司馬倫之前,無論鬧事者是誰,皇帝的權威是存在的,大家都知道司馬衷是白痴,只是彼此心照不宣,沒有撕破臉皮,在為自身追求最大利益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脆弱的權力主體格局;而隨著乾屍司馬倫的篡位,一向遮遮掩掩的問題被擺到了明面上,固有的權力主體格局轟然崩塌,野心勃勃的列王都向權力頂峰發動了猛烈、野蠻、精明的衝擊,彼此之間的紛爭越來越趨向於擴大化和白熱化。

    那麼,由司馬倫打破的權力格局將走向何處呢?

    四、血雨的洗禮

    “四三兵變”當晚,闖入後宮收捕賈南風的是司馬囧。之前說過,晉武帝司馬炎當年確立王位繼承人的時候,人選有兩個,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弟弟司馬攸,為了給白痴兒子鋪平通往王位之路,司馬炎不惜假借太醫之手逼死弟弟。

    司馬囧,就是司馬似的兒子。

    司馬倫上位,依靠的是禁軍,對禁軍的威力與可怕有切身體會。登基之後,他在禁軍的重要位置上安插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和親信,對於在“四三兵變”當晚表現出色的司馬囧,他給予了一些榮譽性的虛名,卻用明升暗降的策略把司馬囧從禁軍中剝離出來,命令他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國。

    如果皇權足夠強勢,能夠威懾藩王,這樣做未嘗不是防止司馬同作亂的方法。司馬倫的失誤在於,他是在帝位來路不正、藩王躍躍欲試,且皇權正在崩潰的前提下打發司馬囧回國的。

    虎咒沒有入於押,而是縱虎歸山。

    司馬囧繼承的是其父司馬攸的爵位,封國是齊國。離開京城,走在回國的路上,嗅著從東太平洋吹來的季風,司馬同心潮澎湃,如亂石穿空的海浪。十幾年前,父親司馬攸被迫離開京城,死在了回國的路上;十幾年後的今天,自己又走了父親的老路。如果父親在十幾年前成為皇位繼承人,那自己……

    司馬倫是晉武帝的叔叔,自己是晉武帝的侄子,既然司馬倫可以當皇帝,那自己.……

    海風,腥如血,殘陽,紅如血。太平洋之濱,星邪月異。原先,西晉朝廷對藩王的兵權,以及藩王在本國內部的人事任命權是有限制的。隨著司馬倫的篡位,朝廷的權威冰消瓦解,對藩王設定的種種限制也開始大面積崩塌。

    後來,司馬囧擁兵數十萬殺氣騰騰入京,京師震怖,如果不是中央權威崩壞,他充其量也就有幾千個兵,哪裡能擁兵數十萬呢?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各個藩國內部都和蒲王是一條心,因為藩國內部大大小小的官員對朝廷態度不一,有的堅決支援朝廷,有的追隨藩王作亂,有的搖擺不定。

    八王之亂的第一階段,中央仍然有威懾力,混亂只是發生在皇城內部,並沒有波及地方。 等到中央權威崩壞,失去制約的藩王肆無忌憚,直接導致大混亂溢位京城,衝擊到地方;同時,藩國內部大小官員對朝廷的態度不一,也不可避免地在八王之外出現了一些割據性軍閥,致使局勢越發混亂,比如王浚就是軍閥之一。

    言歸正傳,接著說司馬囧。

    一回到齊國,司馬囧就開始著手部署率軍入京,齊國內部諸多官員對此事的態度很複雜。 司馬囧一開始並沒有把事情搞得太過火,歡迎支持者,也默許反對者的存在。鎮守京師的乾屍司馬倫察覺到他圖謀不軌,派了一個間諜打入齊國內部,可是這個間諜被司馬囧策反了,反而掉過頭來矇蔽司馬倫。

    為了進一步麻痺司馬倫,司馬囧甚至不惜斬殺心 腹,並把人頭送到京城,表示自己沒有反心。與此同時,他還秘密聯絡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長沙王司馬乂,積極擴大統一戰線。

    司馬倫糊塗,但是並沒有糊塗到掉以輕心的地步。為了避免戰爭,和平解決中央與地方的衝突,經過與孫秀的一番謀劃,他決定空降一批心腹到蠢蠢欲動的藩國,架空藩王的權力。

    當然,以司馬囧為首的藩王並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司馬倫也沒有把這種政策付諸實際的實力,矛盾至此終於全面激化,中央與地方的爭端已經沒有透過政治手段解決的可能,雙方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拉開了弓弦。

    永康二年,準備就緒的司馬囧肅清藩國內部的敵對勢力,廣發橡文,號召討伐司馬倫,與司馬穎、司馬顒、司馬又一起聚兵數十萬開赴京城。

    自西晉開國以來,規模這麼大的戰爭是第一次,而這時候距離三國時代的終結才二十多年。 一夜之間,京城戒嚴,首都衛戍部隊陸續開赴出 城。對於生活壓力巨大的市井小民,這是一個很有刺激性和挖掘價值的話題,大家都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軍隊出城,可是具體是什麼情況,大家並不知道。 事實上,這是以司馬倫為首的中央控制輿論的一種策略,目的是安撫人心,使草民以為首都衛戍部隊出戰只是執行一些常規性的軍事任務,對手不過是一幫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

    除了對外封鎖訊息,作為天師道的信徒,司馬倫還舉辦了一些豪華的祈福儀式,宣稱天神和列祖列宗已經降諭,國家必將長治久安、繁榮安康。 雖然訊息是封鎖的,中央採取了掩人耳目的輿論控制措施,草民接觸到的真相是有限的,可是這並不妨礙謠言的流傳,大眾的想象力足以彌合真相不能填充的空白。南來北往的行商幾乎每天都會帶來一些描述得繪聲繪色的訊息,諸如某地打了一場惡仗,死了多少人之類….. 然而大多數人只是把這當成謠言,因為朝廷依然在釋出中央軍勢如破竹的捷報。相比較而言,朝廷釋出的訊息顯然比行商的話更有可信度。

    同年四月,中央再次釋出了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 息:叛軍首領司馬囧已經兵敗被擒。 戰爭即將結束當然是好事,一時間,京城處處歡 騰。與此同時,瀰漫在皇城裡的,卻是躁動不的 氣氛。

    真相其實是反過來的,勝券在握的是司馬囧,慘敗的是出戰的首都衛戍部隊。司馬倫不僅釋出假訊息愚弄草民,也極力封鎖訊息,糊弄帝都高官。市井小民好愚弄,高官可不好矇蔽,尤其是留守京城的禁軍武官。 為了慶祝這次“大捷”,司馬倫在皇宮裡舉辦了一次盛大的“慶功”宴會。在宴會上,有些不明真相的官員談笑風生,禁軍武官卻臉色陰沉,有些武官甚至拒絕出席晚宴。

    司馬囧此次擁兵入京所為何來,他們心知肚明,當初司馬倫發動兵變,無論是主動參與還是被迫捲入,他們都是脫不了干係的,一旦司馬同攻破京城,結局是不言而喻的。

    怎麼躲過這一劫呢? 出席宴會和沒有出席宴會的武官都在思考著。

    西晉年間,高官的帽子上流行帶貂尾為飾,司馬倫上臺之後,為了籠絡人心,濫發官爵,貂尾不夠用,只能用狗尾湊數,老百姓戲稱“貂不足,狗尾續”(這就是成語狗尾續貂的來源)。 坐在高高的大殿上,看著大殿裡的一條條貂尾和狗尾,如坐針氈的司馬倫萌生了濃烈的悔意,悔恨當初不應該急不可耐地篡位,以至於今日成為眾矢之的,連安享天年都成了一種奢望。

    他知道禁軍有離心跡象,但是在這急需用人的危急關頭,搞內部清洗並非明智的選擇,因為,貌合神離意味著還有合作的可能儘管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內部清洗則會激化矛盾,火上澆油。 如今,他只能希望禁軍出於對司馬囧的畏懼而和自己同仇敵。隨著藩王軍隊的步步緊逼,孫秀召集司馬倫的心腹多次召開會議,商議對策,有的人認為應該抵抗到底,有的人認為應該搞內部清洗,有人認為應該乘船出海,遠適他鄉異域…… 面臨諸多抉擇,司馬倫遲遲猶豫不決。

    這時候,留守京城的禁軍卻搶先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大難臨頭之際,他們決定發動兵變,把司馬倫交出去,作為替罪羊。 四月的一夜,禁軍當中的七百多個外營兵攻破皇城南門,在內軍高層武官的策應下,一起殺向內殿。 司馬倫與孫秀事先察覺到了禁軍的異動,在前幾天就住到了內殿,以防不測。兵變當夜,當喊殺聲傳進來的時候,他們急忙封鎖大門,調動部屬進行抵抗 禁軍無法攻破大門,於是翻牆而入,放火燒屋,與司馬倫的部屬展開激戰。 火光熊熊,王座搖曳的影子扭曲猙獰,刀光劍影明滅不定,當夜,孫秀以及司馬倫的黨羽或者當場死於殿內,或者淪為階下囚。

    在禁軍的挾持下,司馬倫被迫下詔,宣佈自己登基稱帝是受到了孫秀的擲掇,如今孫秀已死,司馬衷將復位,自己將退位歸農。之後,他又請出騶虞幡,號令部屬放棄抵抗。

    做完這一切,司馬倫面如死灰,歸農?還有可能 嗎?結局已經瞭然。

    這個動盪不安的夜裡,市井小民望著皇城方向的沖天火光,揣測紛紛。皇城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發生大火?為什麼依稀還有打打殺殺的聲音? 這一切和剛剛平定的那場叛亂有沒有關係?…… 很快,答案揭曉了。 張貼在城門上的榜文宣告了司馬倫的退位,以及司馬衷的復出。必然的,皇位易手的具體過程和細節用不著讓市井小民知道。

    其後,被幽禁達一年之久的白痴皇帝司馬衷復出,乘坐御輦駛往皇宮。雖然草民不知道這一切變故的細微之處,但是大家都很清楚,所有的爭端都繞著皇位展開的,如今,既然正統皇帝復出,那麼一切就塵埃落定了,戰爭可以因此結束,洛陽城可以躲過戰火的洗劫,安定的生活也不會受到影響。 至於戰爭、政變、兵變,那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 資。所以,當司馬衷的御輦駛過街道的時候,滿街都是山呼海嘯的萬歲聲。 對於烽火連城的三國時代,許多老輩人仍然保留著鮮活而血腥的記憶。作為市井小民,大家期待的只是和平,其實並不在乎坐在皇位上的是誰,與其說滿街的呼聲是為復出的司馬衷而發,不如說是為了和平。 然而,慶祝和平的呼聲還沒有散盡,一起不祥的事件又發生了。

    司馬衷復出沒幾天,禁軍大開城門,司馬囧率領幾十萬浩浩蕩蕩的軍隊,如同一條巨大的蟒蛇,進入洛陽,緩緩穿過街道,鋰亮鎧甲閃閃爍爍如蛇鱗,蔽空旌旗舒舒展展如蛇芯。 皇帝不是已經復出了嗎?這些人還來京城做什麼? 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站在街邊的市井小民揣測著。與司馬衷復出不同的是,司馬囧入京的時候沒有歡呼聲,籠罩著洛陽城的,是惶恐不安的氣息。

    司馬囧察覺到了氣氛的冷落,但是與近在咫尺的皇宮相比,這無關緊要。為了進入京城,他在戰場上奮戰了兩個多月,折損了好幾萬人,再加上折損的敵軍,被這一輪權力遊戲的轉盤絞死計程車兵有將近十萬人。 對於他,這只是一串數字,並沒有什麼可惜的,這只是參與權力遊戲的必然代價。或許,在 他看來,站在街邊不敢喘氣的這些草民,與戰場上那些已經不會喘氣的死屍並沒有什麼區別,就像任由宰割的牛羊。 如今他最想做的,就是進入皇宮,享受成為帝國執劍人的快感,唯有權力,不容他人染指的權力,才能帶給他這種快感。

    幾天之後,司馬倫被迫服毒自盡,權力格局再一次洗牌,凡是被他起用的人,一律被斥退;凡是曾助他為逆的人,除不久前發動兵變、迎立司馬衷的幾個禁軍武官,其他人一律被處死。 司馬倫——八王之亂的第三個犧牲品。

    臨死之際,司馬倫意識到了自己的罪孽,飲下毒酒之後以巾蒙面,只是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無顏見祖宗,還是預料到自己死後,帝國將會發生更大的禍亂,怕自己的鬼魂看到這人間慘劇。

    至此,八王之中的三王已經成為權力遊戲的祭品,即司馬亮、司馬瑋、司馬倫。

    接下來,剩餘的五王又將如何繼續更為殘酷的角逐呢?

    五、冰與火之歌

    司馬倫乾癟泛青的毒屍尚有餘溫,新一輪的權力劃分又開始了。

    當初,司馬囧號召列王入京,河間王司馬顒一開始並沒有積極響應,而是站在他的敵對面,並抓捕了他的使者,之所以後來選擇“棄暗投明”,只是因為看到司馬倫敗局已定。 當志得意滿的司馬囧進入京城的時候,司馬顒的軍隊還在趕往京城的路上,眼見紛爭已經告一段落,他就掉頭率軍返回了封國。

    雖然他最終選擇了司馬囧,但司馬囧惱恨他當初阻礙大事,入京之後只是授予了他一些榮譽性的頭銜。 討伐司馬倫的過程中,與首鼠兩端的河間司馬顒相比,成都王司馬穎可以說是司馬囧的堅定盟友。 此公英俊倜儻,器宇軒昂,可惜只是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形美而神暈”,沒有什麼才能,對權力也很熱衷,是個很容易作死的人,但他有幾個才智出眾的智囊。 入京之後的司馬囧胡作非為,欺君犯上的氣焰日甚一日。在智囊的勸說下,司馬穎開倉放糧,賬濟戰區災民,為陣亡將士建立墓園和紀念碑,給自己積累了良好的聲望,然後打算率軍回國,靜觀其變。

    司馬顒沒有入京,司馬穎打算離京,入京列王當 中,留在京城的只有長沙王司馬乂。 看過前文,我們應該還記得因年輕氣盛而成為犧牲品的楚王司馬瑋。司馬義,是司馬瑋的同母弟,入京這一年二十五歲。司馬穎,是司馬又的異母弟,比司馬乂小兩歲。

    離京回國之前,司馬穎到皇陵掃墓,祭拜列祖,司馬乂一同前往。陵園裡松柏森森,漫步在陵道上,回想起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在世時的光景,目睹一尊尊風吹雨蝕的雕像和苔痕遍佈的陵墓,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思緒萬幹。 或許,是因為司馬穎留京期間的一些善政給司馬乂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雖然司馬義年長,但是他對司馬穎抱有很大的期望,在他看來,司馬囧既沒有輔政之才,更沒有輔政之德,二十二歲的司馬穎才是最好的輔政人選。 長談結尾,站在司馬炎的陵墓前,司馬又殷切地說,“這江山是先帝所創,你要好好守護”。

    如今守護西晉帝國的是司馬囧,肯定司馬穎,就是否定司馬囧。聽到司馬乂這樣說,隨從面面相艦,相顧駭然。 八王當中,司馬乂是個異類(司馬瑋也算),其他藩王根本不把司馬衷放在眼裡,基本上都是在拆解皇座,而他自始至終都在努力鑄造皇座,力圖重新恢復皇權的尊嚴和威信。 司馬囧對司馬乂頗為警惕,攝政之初就採取了一些措施使他遠離禁軍,防止他在京城鬧出枝節,並命令他返回自己的封國。 如果他想消滅權勢熏天的司馬囧,可以回國組建軍隊,興兵勤王,也可以擁兵自重,以武力遙懾京城,使司馬囧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結合種種跡象來看,新一輪風暴襲來之前,他一直留在危機四伏的京城。為什麼會這樣呢?聯絡到他後來的種種作為,我們似乎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他留在京城,應該是為了保護司馬衷,怕司馬衷遭到司馬囧的暗算。

    司馬囧有沒有加害司馬衷的意思,這是難以確定 的,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確有謀逆之心。 他執掌政權的這段時間裡,黨同伐異,皇帝形同虛設,朝中大小事務必須由他以及他的心腹親自過問,有一個官員因為沒有諮詢他的意見,自作主張,直接把公文呈交給了皇帝司馬衷,結果被他下令處死。 有一個叫“莓鱸之思”的成語,說的是西晉年間有一個叫張翰的官員,因為在秋風乍起的季節思念家鄉的純菜和鱸魚,忽而辭官回鄉,並慨然長嘆,人生在世,但求逍遙自在,為何要為了些許名利而背井離鄉,千里迢迢到洛陽為官呢? 思鄉之情、淡泊名利、清新脫俗,如果不瞭解時代背景,這個故事看起來瀟灑快意、超凡脫塵,然而,我們得知道,張翰當時就是在司馬囧手下任職,他辭官並非思念菜鱸魚這麼簡單,而是因為意識到亂政的司馬囧是自取滅亡,怕自己在將來受到牽連。 脈脈溫情的故事背後,其實是一幕幕陰暗血腥的權力鬥爭。

    要命,還是要榮華富貴?張翰選擇了前者,有的人卻選擇了後者,比如李含。

    太安元年冬天的一個晚上,一匹累得幾乎虛脫的馬奔入長安,停在河間王司馬顒的府邸前,風塵僕僕的李含跳下馬背,告訴府郵前的衛士,聲稱自己來自洛陽,有緊急事務面見司馬顆。 衛士不敢怠慢,急忙入內通報。不久,府門打開了一條縫,李含閃身而入,在衛士的帶領下,見到了等候在公署裡的司馬顒。

    對於這個一臉風塵的冬夜來客,司馬顒並不陌生,因為在幾個月之前,李含就在他的手下任職,只是平定司馬倫之亂過後被司馬囧徵調到了京城。

    李含有一個叫皇甫商的同鄉,前者出身寒微,後者出身士族。早年間,皇甫商想讓李含為自己效力,結果被心高氣傲的李含拒絕,顏面受損的皇甫商一氣之下,聯合地方官對李含打擊報復,派他去看城門,彼此的怨仇就此結下。皇甫商曾經也是司馬顒的手下,只是入京的時間比李含早,當初送皇甫商入京,司馬顒還特意設踐行酒宴,調解他與李含的矛盾。 可是這於事無補,李含入京之後,他們在京城依然勢如水火,李含此次孤身來到長安,就是因為擔心遭到皇甫商的報復。

    落座之後,稍微寒暄幾句,李含說明了來意:司馬囧在洛陽亂政,皇帝司馬衷下發密詔,命令河間王司馬顒入京勤王。

    密詔?經歷過這麼多紛爭,密詔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神秘和權威,不過是一紙真假難辨的空文,是真是假取決於力量的大小,有沒有密詔並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對司馬囧宣戰,怎麼才能戰勝。 進而言之,能否獲勝取決於列王的態度,其中,最為主要的就是長沙王司馬乂和成都王司馬穎。作為晉武帝司馬炎的堂兄弟,司馬顒只是皇族 的疏親,司馬乂和司馬穎是司馬炎的兒子,屬於皇族的血親。血親尚且按兵不動,疏親卻搶先出手,這在血緣關係上是說不過去的。 聽完李含所言,司馬顒默然以對,不置可否。進入權力中心,成為西晉帝國的執劍人,這種誘惑太大,足以使人癲狂,他何嘗不想登上權力巔峰,只是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列王的關係。

    對此,李含早就想好了對策, 李含的計劃分為三步。

    第一步,借刀殺人。即聯合司馬穎,以勤王的名義入京,同時派人秘密潛入京城,散播司馬又即將發動兵變的訊息。

    第二步,請君入甕。司馬囧向來對司馬乂頗為防 範,一旦兵變的訊息在京城傳開,他必然會殺死司馬義,如此一來,就可以給他安上迫害皇族血親的罪名,勤王計劃就順理成章了。

    第三步,過河拆橋。司馬穎雖有聲望,但他其實只是繡花枕頭,聯合他消滅司馬囧之後,把他架空,扶持他為有名無實的攝政,實權則由司馬顆把持。 司馬顆深以為然,迅速部署入京,邀請司馬穎共商勤王大計,派遣軍隊向京城挺進,並派人潛入京城,散播司馬乂即將發動兵變的訊息。 接到勤王之請,司馬穎的智囊極力勸阻,勸他不要涉入亂局,無奈權力的誘惑太大,曾經被司馬乂視為國家棟梁的司馬穎非得趟入渾水。

    列王再次擁兵入京的訊息傳到京城,戰慄不安的司馬囧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圍繞著是戰是和的問題,會場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司馬囧頭腦機敏,並不是能被人輕易左右的人,可這是從前,沉湎酒色的這幾個月裡,他的頭腦像是被至高無上的權力腐蝕了,面臨巨大的變故,會議現場的他全無往日飛揚跋扈的神采,很長時間內處於沉默狀態。 經過對時局和彼此實力的分析,主降派認為,目前最好的對策,就是讓司馬囧自解權柄,退位讓賢。 主戰派言辭激烈地說,自漢魏以來,自解權柄的權臣,哪一個能得善終呢!會場內一片沉默,司馬囧明白,別人或許還有退路,可是自己,只有挺身而鬥,才有一線生機。 攘外安內,顯然,與司馬和司馬穎展開決戰之 前,必須先解決司馬乂。

    十二月,再過十幾天就是新年,當京城的草民開始為歡度佳節而忙碌的時候,一個滴水成冰的夜裡,禍亂又開始了。 當夜,司馬囧派軍進攻司馬乂的府邸。司馬乂這時候只有一百多個士兵,雙方力量對比頗為懸殊,但是憑藉精湛的戰鬥技能和出色的指揮能力,他成功地擊潰了進犯者。

    京城是司馬囧的勢力範圍,司馬乂的力量比較微 弱,硬拼似乎是行不通的,如果為了逃命,他應該趕快趁夜逃脫,離開京城,返回自己的封國,再做長遠打算。 擊潰進犯者之後,膽大包天的司馬乂卻沒有逃離,反而驅車火速奔往皇宮,宣稱司馬囧謀反,自己奉詔平亂,命令禁軍封鎖宮門,然後率領 一隊人馬前去攻擊司馬囧的府邸。

    駐守皇宮的軍隊都是禁軍,司馬囧在主政初期就把司馬火排除在禁軍之外。那麼,政變當晚,禁軍為什麼會聽司馬義的號令呢?許多年以來,矯詔之類的鬧劇,禁軍已經見得太多了,難道僅憑司馬又幾句話,他們就會以為他所奉的是貨真價實的詔書嗎? 司馬義沒有直接指揮禁軍的權力,但這並不妨礙他與一些禁軍武官建立良好的私人交情,英武果決的軍人式作風,也為他在禁軍當中贏得了一批追隨者。 為了控制禁軍,司馬囧在禁軍當中大肆安插親信,而這必然會損害許多武官的利益。所以,司馬又在政變當夜闖入皇宮固然有鋌而走險的成分,但是並非純粹的暴虎馮河之舉,而是在事先做過一定的兵變基礎。

    因為禁軍當中還有很多司馬囧的黨羽,司馬又並不能做到一呼百應,所以在政變當夜,彼此之間展開了激烈的戰爭,皇城內火光四起,亂箭攢射如雨,死屍遍地,處於帝國最中央的皇宮本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夜卻變成了最為恐怖的修羅居場,到處都是來往奔突的人群和慘呼哀嚎聲,就連打算逃到宮外避難的皇帝司馬衷都差一些死在亂軍之中。 次日拂曉,戰鬥結束,在濃烈刺鼻的煙霧中,戰敗的司馬囧被帶到了太極殿前。

    司馬衷心中側隱,想給他留一條活路,司馬乂斷然否決,命令士兵把他帶出去斬首,傳首三軍,並下令屠滅他的黨羽,罪大惡極者屠滅三族。 司馬囧——八王之亂的第四個犧牲品。

    戰鬥結束沒幾天,京城派來的使者趕到了司馬顒的駐地。遙望京城,司馬顒備感失落,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計劃中本應該成為犧牲品的司馬又居然如此神勇,一夜之間就讓他的篡權計劃全盤落空。 司馬囧既然已被梟首,他暫時也就失去了入京的藉口,無奈之下只好率軍回國。隨後,由司馬穎率領的另外一路軍隊也踏上了回國的道路。 隨著司馬囧的戰敗,滿目瘡痰的皇城落到了年輕的司馬義手裡。每當走在巍峨殘破的皇宮裡,他總是會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於身為皇室成員的身份,更來自於肩頭所負的沉重使命。 他既不想成為謀權篡位的逆賊,也不願成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只想盡力輔佐皇帝,復興皇室的光榮與權威。然而,皇帝並沒有處理軍國大事的才智,司馬乂本人也並不認為自己有王佐之才,在他看來,自己的十六弟,即成都王司馬穎才是輔政的最佳人選。 司馬乂佔據京城的時間有一年多,這段時間裡,與帝國有關的事務,無論大小,他都送達司馬穎的駐地請求裁奪。

    只是司馬穎凱艦的是皇位,輔政並不能填平他的欲壑。 經過短暫的沉寂期,司馬顒再一次向權力頂峰發動進攻。這一次他沒有大張旗鼓地出動軍隊,而是派李含以藩王代理人的身份駐京,密令李含刺殺司馬乂。 皇甫商早就知道司馬顒圖謀不軌,及時識破陰 謀,司馬乂先發制人,誅滅了李含及其黨羽。 司馬顒聲稱皇甫商亂政,以此為藉口,迅速率軍七萬向京城挺進,再次邀請司馬穎一同入京。 可憐的司馬乂把司馬穎當成皇室棟樑,貪婪的司馬穎卻在他最需要援助的時候給了他兇狠歹毒的一擊。 此次擁兵上京,司馬顒出動了七萬人,一心置 司馬乂於死地的司馬穎卻出動了二十多萬人。

    太安二年夏末,兩路叛軍包圍京城。城外的莊稼到了收割的季節,城裡的老百姓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莊稼被叛軍劫掠。

    叛軍的刀劍寒光森森,司馬乂依然不願進一步激化矛盾,派人給司馬穎送了一封信,回顧列祖開國的艱辛,表彰他誅滅司馬倫的功勳,譴責司馬囧的罪過,動之以兄弟情,勸他顧念帝國大局和哀哀生民,不要再給動盪不安的國家再添禍亂。 書信言辭懇切,權慾薰心的司馬穎卻並沒有動心,他在回信中擺出憂國憂民的姿態,指責司馬乂禍亂朝政,並以盛大的武力為後盾發出威脅,說負隅頑抗乃自取滅亡,束手就擒方可安然保身。

    從八月直到本年年底,叛軍與守軍展開了慘烈的廝殺,被叛軍重重包圍的洛陽就像大浪中的一塊礁石,承受了無數次的猛烈衝擊,許多人爬上城頭,許多人從城頭掉落,無論是敵是友,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叛軍兵力雄厚,然而作戰不利,屢戰屢敗;守軍力量薄弱,然而上下齊心,作戰勇猛。如果說 彼此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雙方的傷亡都很慘重。 次年正月,司馬顒的軍隊見京城難以攻破,打算撤兵回國。 如果他們走了,司馬穎就成了孤軍,屯兵堅城之下,死傷無數,卻久戰無功,在南下的西伯利亞寒流裡,司馬穎一籌莫展。就在此時,轉機出 現了。

    東海王司馬越畏懼叛軍勢力強大,唯恐城破之後自己遭到牽連,於是發動秘密政變,抓捕司馬乂,把他囚禁在城外的一個地方。

    只需要再堅持一下,局勢或許就會逆轉,卻偏偏在此時淪為階下囚,心有不甘的司馬乂給朝廷上書,悲哀而無奈地說,皇室血脈自相攻伐,死傷殆盡,陛下處境日益堪憂,如果我的死能夠讓帝國安寧,那我毫無怨言,但是恐怕我死之後,局勢將不可收拾。奏摺令人沉痛,可是智力有缺陷的司馬衷毫無處理朝政的能力,這又有什麼用呢?

    司馬乂被捕的訊息傳出,禁軍高層武官義憤填膺,打算在正月二十五日把他從囚禁地搶出來,與叛軍周旋到底。 司馬越唯恐夜長夢多,在兩天之後派人與司馬顒的部將張方取得聯絡,透露了司馬義的囚禁地。

    正月二十八,司馬乂落入張方之手。當天,張方在刑場上架起一堆柴火,司馬乂被活活燒死。 冰天雪地裡,火中的司馬乂慘呼痛號,功敗垂成的禁軍泣下沾襟,就連叛軍也為他落淚。血腥殘忍的權力遊戲裡,又添一曲悲惋的哀歌。 燒焦的屍體被葬在城東,因為叛軍的殘忍與高壓,司馬乂的部下當中只有劉佑一人冒死給他送葬。扶著靈車,走在殘破的長街上,劉佑痛哭流涕,幾乎氣絕。 司馬乂——八王之亂的第五個犧牲品。

    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有志向,有魄力,用盡全力想要力挽狂瀾,然而時運不濟,皇室的崩潰已成定局,泥沙俱下的洪潮裡,他只能被裹挾而下,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變成一具黑色的焦屍。 在權力的刺激下,忠誠與背叛、慾望與陰謀結成了一張腥紅色的大網,落入大網中的一切都會被無情而巧妙地絞死,沒有活口,從無例外。 刑場上的火堆漸漸熄滅了,四散的飛灰裡,三張邪惡的臉陰笑著,所笑為何,心照不宣。

    六、惡魔的盛宴

    貪生怕死的背叛者司馬越打開了城門,勝之不武的司馬穎率領叛軍毫無愧色地來到了洛陽城內,這座耗費了前人千百年心血的通衢大邑,只經歷了不到半年的戰亂,就淪落成了一堆獸遊鬼哭的廢墟。

    正月二十九,也就是司馬又死於火刑的第二天,洛陽全城戒嚴,司馬穎出動五萬兵力封鎖十二城門(東西南北各三門),捕殺追隨過司馬義的禁軍武官。

    飛雪連天,大地冰封,滿目瘡痍的洛陽城內又添幽魂。 夾雜著血腥氣的冰冷空氣進入胸腔,司馬穎非但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毛骨通徹的快意,這種感覺,唯有登上權力巔峰的人才有切身體會。 他是晉武帝的兒子,而司馬顒和司馬越是晉武帝的堂兄弟,從血緣關係上來說,誰將成為最有競爭力的皇位衝擊者是不言而喻的。就實力而言,他背後的二十多萬士兵也不是另外兩個人所能比的。

    與志得意滿的司馬穎相比,此刻的司馬顒正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當初,他派遣部將張方與司馬穎從西東兩側夾擊京城,司馬乂為了緩解西線的壓力,採取釜底抽薪的戰術,命令雍州長官率軍直擊他的大本營長安。雍州臨近關中,雍州兵一來,司馬顒立刻壓力倍增,長安可危,京城的戰鬥剛結束,他就急令張方馳師回援。 臨行之前,張方在京城大肆搶劫,攜掠了一萬多個婢女。作為對西線友軍的回報,司馬穎默許,甚至縱容張方的暴行。為了解決軍糧不足的問題,張方在返回大本營上的路上把這些可憐的婢女殺了吃肉,充當軍糧,等他回到關中,剿滅了雍州兵的時候,這些婢女已經被屠戮殆盡。

    雍州的戰爭結束後,各懷鬼胎的三王坐到了談判桌前。經過多次緊鑼密鼓的三邊會談,三王最終達成戰略合作共識:成都王司馬穎毫不意外地成為西晉帝國的新任執劍人;作為司馬穎入京勤王的盟友,河間王司馬顒的領地得到了進一步擴充,由關中擴充套件到了雍州。

    前面說過,皇帝司馬衷的兒子在幾年以前,就被賈南風派人打死在了廁所裡,此時的皇太子是司馬衷的侄子司馬覃(qin)。為了籠絡事實上的主政者司馬穎,在司馬顒的提議下,皇太子司馬覃被廢,司馬穎被立為皇太弟,成為皇位繼承人。 司馬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對殘破的京城已經失去了興趣,做好相應的駐京部署,他就急不可耐地率軍返回了大本營郵城,在這裡遙控朝政。

    表面上,一切似乎已經風平浪靜。其實,只是水更深了,更大的風浪正在醞釀之中。 細心的朋友想必已經注意到了:三王的戰略合作協議當中,我們並沒有說到東海王司馬越。在新的權力格局當中,他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與其他兩位相比,他的勢力比較弱,並沒有雄兵為後盾,只是得到了一些聊勝於無的頭銜,仍然留在京城。或許在其他兩位看來,他只是個無兵無將的小丑,並不值得給予過多的注意,給一點兒殘羹冷炙就足以羈摩。他們想不到的是,在不久的將來,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將成為一條最為兇猛的大鱷。

    目送司馬穎的軍隊緩緩消失在地平線盡頭,恭恭敬敬的司馬越慢慢抬起頭,在寒意料峭的初春裡森然一笑,目光中散發著怨毒和陰險,像一條渡過漫長的冬天正在漸漸甦醒的毒蛇。

    這個人可能別的能力並不是很突出,但他搞政變的能力在八王裡首屈一指,早在賈南風與楊駿爭權期間,他就參與過誅滅楊駿的政變。這十幾年裡,西晉帝國禍亂迭起,久居京城的他或者冷眼旁觀,或者親自上陣,雖然扮演的大多是配角,但他積累了豐富的政變經驗,可以說是一部行走的政變百科全書。他沒兵沒權,京城又到處是司馬穎安插的棋子,可他有一個司馬穎和司馬顒不能比的優勢,那就是離皇帝近,可以優先利用這張王牌。 這個叛逆成風的年代裡,即使苟利國家生死以,尚且不能苟全性命於亂世,仍舊會遭到政敵的構陷與攻擊,何況是禍亂朝政而授人以柄!

    回到大本營鄴城,自以為可高枕無憂的司馬穎撕下了偽善的面具,親小人而遠賢良,出入王宮所用的儀仗和陣勢與皇帝相差無幾,儼然以帝國的最高代理人自居,不臣之心彰顯無遺。

    同年七月,電閃雷鳴的季節,太陽直射點正在從北迴歸線向南移動,如同太陽直射點週而復始的移動規律一樣,帝國的新動亂又開始了,此刻離司馬穎執掌政權還不到半年。 當月,司馬越聯合禁軍高層武官陳胗,以及長沙王司馬乂的舊部,聚集十多萬人,通告全國,號召列王和州郡對替越犯上的司馬穎鳴鼓而擊之。 司馬乂控制京城的時候,對十六弟司馬穎何等器 重,權慾薰心的司馬穎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如今終於為當初的貪婪和兇狠付出了代價。 離京之前,司馬穎對禁軍進行了大換血,並在京城的行政系統裡安插了心腹。司馬越用時不到半年,就瓦解了司馬穎在京城的勢力,組建了多達十多萬人的軍隊,並恢復了司馬覃的皇太子身份,直到檄文流遍全國,司馬穎才知道京城發生劇變。司馬越是如何悄無聲息地做到這一切的呢?史書沒有記載,然而一葉知秋,由此可知他搞政變的手段有多麼高明。

    震耳欲聾的炸雷滾過鄴城上空,看到檄文的司馬穎面色慘白,俊秀的臉龐猙獰扭曲,被巨大的恐懼緊緊裹挾著,像一隻被蟒蛇堵在籠子裡的金絲鳥。 據京城方面傳來的訊息,司馬越帶著御駕親征的皇帝已經在趕來鄴城的路上。無論如何,司馬衷都是帝國名義上的正統執劍人,一旦與之拔刀相向,也就意味著欺君犯上的罪名坐實了,他司馬穎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貿然踩這個雷區。 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守,不能守則降,不能降則 逃,不能逃則死。司馬穎不敢戰,不敢守,不願意降,更不願意死,他起初的意圖是逃,結果遭到了智囊的一致否決。鴿派認為,司馬穎有過錯在先,此次皇帝御駕親征,應該主動請降,以求聖恩赦免;鷹派認為,逃跑或者投降絕非解決問題的良策,最好的辦法就是全力迎擊,舍此無他。有句古老的諺語:烈酒可以使六神無主的懦夫變成一往無前的勇士。權力如烈酒,在權力的刺激和誘惑下,司馬穎幾經衡量,決定全力開動戰車,出動所有的兵力,把一切賭注都扔到賭桌上,並派人奔赴關中,向司馬顒求援。 權力遊戲的輪盤,再一次轉動了。 為了提高勝算,司馬穎密令間謀打入敵軍,散佈鄴城人心浮動、不敢與皇師正面對抗的假訊息。司馬越是搞政變的佼佼者,但他並沒有多少戰爭經驗,被假訊息衝昏了頭腦,誤以為皇帝在手即可所向披靡,致使戒備鬆懈。

    司馬穎的政治經驗不如對手,但他經歷過真正的戰爭,相比較而言,他的戰爭經驗是勝過對手的。

    司馬穎的軍隊在戰前似乎並沒有接到對司馬衷網開一面的命令,因為這個被司馬越裹挾到戰鬥一線的皇帝當天差一些死於亂軍之中,龍顏遭到重創,血流滿面,龍體上也中了三箭。幸好他的隨從當中有忠心護主的人,他才免於一死。

    嵇紹,大名鼎鼎的嵇康的兒子。當亂軍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噴湧而來的時候,司馬衷的隨從大多尖叫四散,倉皇逃命,嵇紹卻坦然無畏地整理好衣冠,以肉身為盾牌,護在司馬衷身前,被鋒利的亂刃刺死。

    經過一天的惡戰,司馬越的軍隊潰散,一部分兵力追隨他逃往他的封國東海國(大致位於山東南部和江蘇北部),另外一部分兵力追隨陳瞼逃回了京城,司馬衷則被劫持到了司馬穎的軍營,侍從要給他清洗御衣,他放聲大哭,抓著血跡斑斑的衣服傷心地說,這是嵇紹的血,不要洗!

    因為一句“何不食肉糜”,晉惠帝司馬衷在長達數千年的歷史裡,一直是一個標誌性的笑柄。 可是他有此之言只是智力不足,而不是殘忍冷血。陰險歹毒的作亂者一個個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又一個個為了權力而血淋淋地倒下,他那與幼童智力相當的頭腦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權力的得失也不會引起他的悲喜,可這顆頭顱裡有稚拙的善惡觀,偶然進發出來的人性光輝足以令兇殘的作亂者汗顏。

    早年賈南風把持朝政的時候,有一次她的侄子與皇太子下棋,出言不遜,在旁邊觀棋的司馬穎疾言厲色地怒斥賈南風的侄子:皇太子是未來的主政者,你竟敢如此無禮!忠義之言的擲地之聲猶在耳畔,當年的熱血青年如今卻變成了興風作浪的魔鬼。 作為蕩陰之戰的勝利者,興高采烈的司馬穎並沒有對抓著血衣痛哭的哥哥進行情感慰藉的時間,只是派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囚禁起來,給予了高階囚犯的待遇。

    這次戰果輝煌的大捷似乎使他產生了健忘症,很快就忘記了自己在戰前驚慌失措的醜態,或者說,他似乎是為了掩飾這段羞於啟齒的過往,戰爭剛結束,蕩陰戰場上的腐屍還沒有被蟲獸噬 盡,他就展開報復行動,斬殺了戰前勸他投降的鴿派。 此外,他還把盤踞在幽州的王浚列為了重點打 擊物件。

    王浚是西晉大臣王沈極為厭惡的私生子,如果不是因為王沈沒有其他子嗣,他並沒有繼承爵位的機會。 關於王沈,我們只需要記住兩件事:第一,他是 《魏書》的作者之一,有八斗之才;第二,當年,曹魏帝國的第四任皇帝曹髦(曹丕的孫子)策劃政變,意圖除掉司馬家族,卻因密謀外洩而被對手反殺,王沈就是可恥的告密者。

    那麼,王浚又做過什麼呢?無論心狠還是手毒,與其父相比,他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賈南風把持朝政的時候,派人在廁所裡把司馬衷的兒子打得腦漿進裂,搶棍子的黑手當中就有他的身影。之後,幾經調遷,他被安插到了幽州。後來,司馬倫篡位,追隨司馬囧入京勤王的司馬穎發來檄文,命令他率軍會師,他自知誅殺皇室血脈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所以拒絕執行命令,與司馬顒結下了深仇大恨。 盤踞在幽州的這許多年裡,他眼見局勢越來越混亂,於是擁兵自重,並得到了鮮卑人和烏桓人的支援。 當司馬穎擊敗司馬越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股比較獨立的武裝力量。肅清內部的異己勢力之後,司馬穎派遣了一個叫和演的官員出任幽州長官,密令和演到任後除掉王浚,吞併他的兵力。 對於司馬穎的人事任命,王浚頗為不滿,可是對方王牌在握,他暫時只能接受這個結果,以地頭蛇的姿態對和演的到來表示虛與委蛇的歡迎。

    來到幽州沒幾天,和演邀請王浚共同出城遊玩,隨行者當中還有烏桓人的首領。遊山玩水雖然疲累,但是王浚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只是天公不作美,傾盆大雨半途而至,大家只能匆匆折返,未免有些掃興。 回到府邸,王浚換下來的溼衣服還沒有乾透,烏桓人的首領就登門拜訪,透露了一個大秘密。 原來,今天的郊遊是和演策劃的一個陰謀,用意是打算在郊外聯合烏櫃人組殺王浚,不巧的是,天降大雨,沾水的兵器無法使用,暗殺計劃只好臨時廢止。烏桓人的首領透露實情,是因為他認為王浚大難不死是吉人天相,必有天神護佑,而登門造訪,一方面是為了懺悔罪責,一方面是為了表達效忠之心。

    簷上雨簾交織,一道刺目的電光劃破黃昏,王浚大汗淋漓,剛換上的乾衣服又溼透了,在鬼門關前轉一圈卻毫髮無損,這種好運氣可不是誰都能遇上的。沉思許久,他告訴烏櫃人的首領,此事暫且不要聲張,之後又派遣使者帶著書信星夜兼程奔往東海國,與司馬越取得聯絡,表示願意與司馬越聯袂攜手,共同對抗司馬穎。 慘敗歸國的司馬越見信大喜,迅速做出迴應,命令幷州長官司馬騰協助王浚採取軍事行動。 司馬騰是司馬越的弟弟,也是司馬越的忠誠盟友,雙方有共榮俱損的利害關係,接到命令,司馬騰很快派軍奔赴幽州,與王凌會師,共同擊殺了和演。

    然後,王浚率領本部以及鮮卑騎兵咆哮著縱貫華北平原,南下攻擊司馬穎,司馬騰率軍尾隨其後,作為後援。 依仗把持在手裡的王牌,司馬穎妄圖透過政治手段解決問題,徵召王浚入朝,王浚卻毫不理會。司馬穎無奈,只好出兵迎戰。 鮮卑人的體貌特徵與漢人不同,身材高大魁偉,膚色偏白,發須偏黃,高鼻深目,他們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弓箭就是玩具,征戰就是娛樂,戰鬥力異常強悍,就連兇猛的石勒見到他們尚且望風而逃,與石勒不可等量齊觀的司馬穎更是不在話下。 在鮮卑人的協助下,王浚的軍隊屢戰屢勝,司馬穎的軍隊連戰連敗。 王浚引來了鮮卑人,希望扭轉局勢的司馬穎則把手伸向了匈奴人。關於匈奴人內遷以及劉淵的故事,我們下次再說,這裡不羅嗦了。司馬穎知道匈奴人的危險,以及引入匈奴參加內戰的後果,多年以來,他把劉淵留在身邊,就是對匈奴人的一種制約和防範。只是敗亡之禍迫在眉睫,在權力的誘惑下,他已騎虎難下,只能飲鳩止渴。很不幸,劉淵返回匈奴人的聚居地幷州之後,果然不再回來;幸運的是,這種情況正是司馬穎擔心的,並不算出乎意料。

    隨著前線戰況的惡化和王浚的逼近,鄴城人心浮 動,每天都有數不清計程車民和逃兵離開鄴城,一到晚上,城裡一片黑暗,點燈的人家寥寥無幾。 站在王宮裡的高臺上,俯視悽悽涼涼的夜色,司馬穎知道敗局已經無法挽回,於是帶著心腹和百十來個侍衛,裹扶著司馬衷倉惶逃往京城。 隨後,“小剝皮”王浚趾高氣昂地率軍進入鄴城,浩浩蕩蕩的隊伍還沒有完全開入城中,鮮卑人就開始燒殺搶掠,並闖入王宮掠宮女。王浚不予阻止,反而姑息縱容,通告全城:凡是敢於私自庇護宮女的人,一律處死。根據血跡斑斑的記載,因為給可憐的宮女提供庇護而被沉河處死的好心人多達八千。

    八王之亂的全過程裡,死於戰爭的人不計其數,王浚的暴行卻與此前不同,這是第一次有意針對手無寸鐵的平民進行的大規模屠殺,史書所說的“黔庶茶毒,自此始也”就是這個意思(事實上,開啟滅絕人性先例的是“食人魔”張方,只是我們難以確定史官為什麼把“小剝皮”王浚作為罪魁禍首。)

    如前所述,司馬越戰敗之後,陳眕率領一部分殘餘兵力逃回到了京城。司馬穎的封國是成都,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封國,卻把京城作為避難所呢?他失敗之後,局勢又將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七、沸騰的煉獄

    司馬穎是成都王,封國在巴蜀一帶。他為什麼不逃回封國,反而奔往京城呢?

    自從列王內戰愈演愈烈,氏族人就開始在巴蜀地區擴張勢力,司馬穎知道封國內部血流成河,但是忙著爭奪皇位的他無暇顧及,等到他被王浚擊敗,氏族人的旗幟早就遍佈巴蜀,他已經成了有家不能回的“浪子”。

    蕩陰兵敗之後,司馬越率領一部分兵力逃回東海 國,另外一部分兵力追隨陳眕逃到了京城。與此同時,司馬顒派來支援司馬穎的救兵,也在“食人魔”張方的率領下來到了京城附近,雖然來晚了,沒有趕上蕩陰之戰,但畢竟是來了。

    這就是司馬穎逃奔京城的背景,也就是說,自己的封國是回不去了,他來到京城是實在沒有辦法,指望盟友張方能給他提供庇護。 司馬顒的地盤在關中和雍州,大致來說,就是現在的陝西以及西北區域性地區;京城洛陽在河南,京城與司馬顒的地盤之間隔著幷州;幷州大致相當於現在的山西,被司馬穎放虎歸山的匈奴人劉淵就盤踞在這裡。 因為有限的實力和夾在中間的劉淵,司馬顒並不能有效控制中原,所以,當司馬穎和王牌司馬衷落入張方手中的訊息傳回之後,欣喜若狂的他急令張方帶著他們趕回長安。 自從張方進入京城,他計程車兵就在平民區明火執仗地劫掠,大街上到處都是兇暴計程車兵和血淚滿面的平民,只有皇宮比較安全,稍有權勢的官員驚恐不安地待在皇宮裡,聽著宮牆外疾痛慘怛的哀嚎,只能裝作充耳不聞。 當司馬顒的急令傳來,皇宮也開始變得不安全了,張方臨行前縱兵入宮,把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然後強行挾持司馬衷、司馬顆以及其他官員一起啟程,司馬衷不願意離開,躲在皇宮的一片竹林裡不出來,耐心不好的張方沒有跟他玩躲貓貓的心情,直接派兵把他拖到車上,毫不理會他 的反抗和尖叫。

    出發之前,張方一度有火燒京城的念頭。

    一百多年以前,同樣是在京城,惡魔董卓幹過同樣的事。一百多年過去了,董卓的惡行恍若昨日,許多人依然對此保留著恐怖的記憶。經過一個官員小心翼翼的提醒,張方掂量一番,終於放棄了這個愚蠢殘忍的念頭。

    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行程,張方一行在深冬時節回到了長安。上一次見面是在京城,司馬顒得看司馬穎的臉色,這一次強弱易勢,寄人籬下的司馬穎變成了察言觀色的人,司馬顒每一個不愉快的表情,即使很細微,也足以使他膽戰心驚。

    十二月二十四日,再有幾天就是新年了,一封詔書 送到了司馬穎的府邸,宣稱他無才無德,不堪大 用,自即日起,廢除他的皇太弟身份。詔書的言辭痛心疾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愛莫能助的口氣,但是司馬穎仍然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侮辱性意味,接過詔書的這一刻,他好像在詔書上看到了司馬顒得意的笑臉。隨後,又有一封新的詔書下達,不過不是給他的,而是給司馬顒的,內容是擴大司馬顒的職權和人事任命權。 幾天之後,新年到了,司馬穎和司馬各自懷著不 同的心情迎來了新的一年。

    與鬱鬱寡歡的司馬穎相比,除夕夜的司馬顒的確心情不錯,可是,這種歡喜是有限的,準確地說,這是一種患得患失的歡喜。帝國的王牌是落到了他手裡,可是這張牌的分量有多重,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東海王司馬越的態度。他已經派遣使者奔赴東海國,以皇帝的名義邀請司馬越來長安商談國事,結束內戰,共同輔政。

    透過這一步棋,司馬向全國展示了結束內戰的誠 意,也把司馬越逼到了尷尬的境地:如果司馬越來長安,那就是自投羅網;如果他不來,拒絕和談,那就可以給他扣上發動內戰的帽子,使他受盡千夫所指。 當時,在司馬和司馬越這兩大陣營之間,還有一 股勢力強大的中間派。如果把這些人的名字列出 來,即使做個簡單介紹,也得嘮嘮叨叨幾千字,一大堆人名也難免使我們眼花繚亂,所以,這裡儘量簡化,只需要記住司馬虓(xiao)就可以。他是晉武帝司馬炎的族弟,也是中間派的代表人物。 司馬顒狡猾,司馬越更狡猾,對手費盡心機想把他逼上絕路,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打中了對手的七寸。

    怎麼做到的呢?他的態度是這樣的:和談,可以;共同輔政,沒問題;但是前提條件是必須把晉惠帝司馬衷送回京城,並嚴懲把司馬衷挾持到長安的張方。 司馬衷是王牌,張方是頭號打手,按照司馬越的條件來,司馬顆就是找死,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當然,蓄意發動內戰的帽子他是摘不掉了。

    之後,以司馬虓為首的中間派倒向司馬越的陣營,與王浚共同推舉司馬越為盟主,打著迎接晉惠帝回京以及討伐張方的旗號,率領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攻向長安。 利用握在手裡的王牌,司馬顆做了最後一次心存僥倖的努力,詔令司馬越解散盟軍,然而徒勞無功。

    司馬越的箭已經射出來了,怎麼可能收得回來呢?

    隨後的一年多里,司馬和司馬越就像兩條發瘋的狂犬,在中原以及江淮一帶展開慘烈的撕咬,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伏屍幹裡,骸骨盈野,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一會兒工夫就沒了,好好的一片莊稼地,一會兒工夫就被踏平了,好好的一個村莊,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一堆廢墟,一到夜晚,漫山遍野都是綠油油的鬼火,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人們談論明天好像是在談論遙遠的未來,談論明年好像是在談論下一次轉世。

    除了司馬顒和司馬越,在中原一帶興風作浪的還有一股流寇,那就是司馬穎的舊部。司馬穎被劫持到長安之後,他的舊部在鄴城附近起兵作亂,打著迎立他的旗號在混亂的局勢裡趁火打劫,如同強盜,後來建立了後趙帝國的羯族人石勒就在這一股流寇當中,只不過這時候他還只是個小 頭目。

    隨著局勢的演變,司馬越漸漸佔據了優勢。為了扭轉乾坤,司馬顆把沉寂許久的司馬穎搬出來,調撥給他一千個士兵,讓他回鄴城召集舊部,抗擊司馬越。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使盡渾身解數的司馬穎只走到京城就被敵軍擋住了去路,他的兵力有限,根本不能跟勢力強勁的敵軍硬拼,一看對比如此懸殊,就掉頭往長安跑。

    司馬顒這時候害怕了,打算再次啟動和談。

    當初下令挾持晉惠帝到長安的是司馬顒,但是直接動手的是張方。張方很清楚,一旦達成和解,自己就會被當成替罪羊,所以他極力反對和談,慫恿司馬顒堅持到底。一些官員嫉妒司馬顒對他的寵信,趁機打小報告,說他想謀反,司馬顒一時失察,就砍了他的腦袋,把人頭送到司馬越的營地,以示再次啟動和談的誠意。 司馬顒手下的戰將當中,司馬越的盟軍最為忌憚的就是兇殘的張方,如今一看張方死了,大家歡呼雀躍,更是卯足了勁頭殺向長安。 不久,盟軍攻破潼關,由王浚派遣的以鮮卑騎兵為主力的前鋒殺進長安,在城裡燒殺搶掠,殘殺兩萬多人。

    司馬顒扔下司馬衷,倉皇逃入深山老林,司馬穎則藉機擺脫他的控制,帶著兩個兒子匆忙離開長安,奔往東方的郵城,打算投奔舊部。很不幸,他沒有走多遠,就被司馬虓的手下抓獲了(司馬虓就是前面說過的中間派的代表人物,也是司馬穎的族叔)

    司馬虓是個學士型的藩王,頗有仁慈之心,他不忍心加害司馬顆父子,只是把他們囚禁起來,加以妥善看護。 回想起那段為了爭權奪利而惶惶不可終日,時時刻刻害怕被人算計利用的歲月,身陷圖圖的司馬穎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遠離了權力紛爭的他反而享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有時候,他會想起少年時代所學的經書裡聖人的教誨:“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這一年,他二十八歲,在離而立之年還有兩年的時候,落到了人生的谷底。 對於失去的權力和世俗意義上最為重要的榮華富 貴,他並沒有太多的惋惜,對自己的前途也不太放在心上,而是開始在獄中思索帝國未來的命運,可悲的是,當年在權力遊戲的賭桌上賭得雙眼血紅的時候,這反而是他沒有考慮過的問題。而今,權力與富貴煙消雲散,他成了權力遊戲的邊緣人,回憶前塵往事,當已經成為骸骨的司馬亮、司馬瑋、司馬倫、司馬囧、司馬乂在他的腦海裡反覆閃現的時候,他只能發出一聲悲涼的嘆息。

    此時,外界的戰爭還沒有結束,盟軍正在圍剿司馬顒的殘部。司馬虓雖然軍務惚,但還是會經常擠時間來獄中看望族侄。 司馬穎在獄中待到一個多月的時候,司馬虓忽然不來了。事實上,他是死了,暴斃,死因不明。他的手下劉輿(聞雞起舞的劉琨的哥哥)擔心司馬穎重新被舊部迎立,成為後患,於是偽造了一道詔書,派人偽裝成朝廷派來的使者,下令將司馬穎勒死。

    獄中的司馬穎平靜地接受了詔書,好像將要被勒死的是別人。 他問行刑者,司馬虓是不是已經死了? 行刑者說,不知道。他又問,你多大了? 行刑者說,五十。 他又問,你知道什麼是天命嗎? 行刑者說,不知道。 他又問,我死以後,你說這天下是會變好呢,還是會變壞? 行刑者默然不語。 司馬穎看看骯髒的手腳,悲哀地嘆口氣,說給我取一些熱水來吧。自從被廢之後,作為一種自我懲罰的方式,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沐浴了。 十月的深夜已經有些涼意,司馬穎默默地清洗著身體上的汙垢,好像在一個即將告別職業生涯的棺木匠在仔細創光每一片木板,準備給自己做一口上好的棺木。沐浴完畢,白綾呈上,司馬穎的兩個兒子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嚎陶大哭,他讓獄卒把兩個孩子帶出去,然後頭朝著京城所在的方向躺下,示意開始行刑。同時,那兩個被帶出去的孩子也在外面被殺。 司馬穎——八王之亂的第六個犧牲品。

    監獄裡一片死寂,秋風颯颯的監獄外,圍剿司馬顒殘部的戰爭也已經接近尾聲。 佔領長安之後,司馬越帶著晉惠帝司馬衷東歸,把西線戰事交給手下,命令他們繼續追殲司馬顒的殘部。經過一番力量不均等的較量,窮途未路的司馬顒再無回天之力,只能據守幾座孤城做困獸之鬥,被殲滅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不久,一封詔書送到了他的營地,宣稱既往不咎,命令他儘快趕往京城,與司馬越共同輔政。 反敗為勝是不可能了,司馬顒這時候至少有三個選擇:第一,頑抗到底,戰死;第二,流亡,隱姓埋名;第三,依詔書所言,入京。 司馬不想死,更不想放棄榮華富貴,或許是因為心存僥倖,認為司馬越礙於朝野輿論,應該不敢下毒手吧,幾經衡量,他選擇了第三條路,帶著三個兒子離開關中,啟程趕往京城。 車駕離開關中,迢迢東行,目睹蕭蕭落葉裡的破碎山河、隨處可見的腐爛屍骸,司馬顆毫無悲憫之心,一路走來,他所思所想只有自己的安危和未來的富貴。車駕每當走到荒涼的山野,他就忍不住心頭髮緊,唯恐在這裡遭到司馬越的伏擊,幸運的是,這種憂慮並沒有變成現實。 當車駕來到離洛陽不足二百里的澠池,前方走來了一支京城派來接應的儀仗隊。

    司馬顒長舒一口氣,看來司馬越對悠悠眾口還是有所顧忌的,既然走這麼遠都沒有發生什麼事,入京之後就應該更安全了。他在車廂裡整整衣冠,正準備與儀仗隊接洽,然而,下一個瞬間,他的臉僵住了:車簾被掀開,一個高大魁梧的武士探身進來,在他發聲之前就扼住了他的喉嚨,隨著這雙手上力道的加劇,他雙眼暴凸,臉漲得血紅,喉嚨裡發出低沉扭曲的怪響,四肢劇烈地抽搐著,意識漸漸變得模模糊糊.……. 恍惚中,他聽到車廂外面有利刃砍入骨頭的聲音和恐懼的尖叫聲,他對這尖叫聲很熟悉,那是他的三個兒子的聲音。 司馬顒——八王之亂的第七個犧牲品。

    殺人現場很快就被清理了,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 過。二百里地以外的京城皇宮裡,司馬越正在接受百官的恭賀,這個老人的臉平平無奇,遍佈老人斑,無悲無喜,平靜,深沉,令人畏懼。 除了皇宮,帝國的大多數草民都在忙著發喪出殯,這裡可能是唯一有喜慶氣氛的地方。當宴會結束,百官散去,皇宮裡恢復沉寂,司馬越 默默地打開了殘破的山川地理圖。隨著地圖的緩緩鋪開,他的眉心漸漸鼓起來了,如同一個墳包.……

    八、狂暴的戰車

    隨著司馬越的暫時勝出,前後持續十六年的八王之亂落下帷幕。

    昏庸糊塗的司馬亮、剛腹自用的司馬瑋、野心勃勃的司馬倫、驕狂自大的司馬囧、生不逢時的司馬乂、作繭自縛的司馬穎、包藏禍心的司馬顒先後倒下,不聲不響的東海王司馬越最終成為西晉帝國的執劍人。 他得到了搖搖欲墜的河山,就得喝下八王之亂釀成的苦酒。

    事實上,八王之亂的故事到這裡就說完了,只是有一個問題還得說一下,那就是這場持續十六年的動亂產生的影響。 西晉帝國有二十多個州,如果把這些州的名字一個個列出來,再說它們相當於現在的哪裡,又要囉嗦一大堆。所以,我們依然按照儘量簡化的原 則,把西晉帝國的版圖分成南方和北方兩個大區 來看看司馬越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局面。

    先說南方

    八王混戰期間,氏族人在巴蜀建立了成漢帝國(氏族人建國的過程這裡略過,有機會的話再詳述),這塊地盤是司馬越管不了的。除了巴蜀,南方其他地方(可以粗略地稱為江東)怎麼樣呢?這牽涉到東晉的立國,需要細說,我們暫時只需要知道江東對司馬越的態度很複雜,給予的支援很有限,更多的是抵制和疑慮。簡而言之,南方幫不了司馬越多大的忙,不添亂他 就謝天謝地了。

    那麼,北方怎麼樣呢?

    北方大區可以分成五個小區,即關中平原、黃土高原、河西走廊、東北平原、華北平原。關中原先是司馬顒的勢力範圍,作為新的佔有者,司馬越雖然能勉強控制住這裡的局勢,但是戰後的關中正在鬧饑荒,瘟疫肆虐,盜寇橫行。關中北部是河西走廊。自從八王混戰愈演愈烈,涼州刺史張軌就有意識地遠離戰禍,保境安民,別的地方血流成河,河西走廊卻比較太平。雖然有割據 一方的實力,但是張軌對朝廷比較忠誠,這一塊地盤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河西走廊的這個政權,就是後來的十六國當中的前涼,儒學能夠比較完整地儲存至今,前涼政權功不可沒。這是另外一個故事,有機會再說。)

    關中東部是黃土高原,匈奴人劉淵就盤踞在這裡。越過黃土高原東部的太行山,是遼闊的華北平原。西晉帝國的都城洛陽和司馬越的大本營東海國,就座落在這個大平原上,這是司馬越的主要活動範圍,但是盤踞在華北平原北部的“小剝皮”王浚是他不敢輕易招惹的,只能儘量安撫;同時,在華北平原的中部,分別以汲桑和王彌為首的兩股流寇正在興風作浪。華北平原東北部是一望無垠的東北大平原,這是鮮卑人的勢力範圍,司馬越鞭長莫及。 看完中國南北的局勢,我們也該看出來了:與全盛時期的西晉相比,被八王之亂禍害過的西晉顯然是個支離破碎的爛攤子,可是這是不是意味著完全沒有翻盤的機會呢?

    八王之亂結束之後,胡人政權蜂起,五胡十六國時代來臨。說到這段歷史,我們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印象,好像胡人一出現,勢頭就特別兇猛,不可遏制。可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八王之亂落下帷幕的時候,出現了兩個胡人政權,即盤踞在黃土高原的匈奴人(前趙帝國)和盤踞在巴蜀的氐人(成漢帝國)。

    氐人胃口有限,割據一方就心滿意足,真正有雄心大志的是匈奴人劉淵,他想幹的事是取代司馬氏,入主中原,可是這時候他的處境還是比較艱 難的,勢力並不能溢位黃土高原。

    如果司馬越有運籌帷幄的才能和為國效命的忠誠,西晉復興並不是絕無可能。遺憾的是,能力和忠誠都是他不具備的,雖然他也做過戰略反攻的嘗試,可是由於扭曲的野心,以及用人不當,光復河山的夢想很快就成了空洞的痴人吃語,西晉帝國也因此失去了最後的翻盤機會,經歷了永嘉之亂的重創後終於一蹶不振,只能退守江東,中國也由此進入了長達三百年的南北大分裂時代。

    戰略反攻計劃是怎麼被摧毀的呢?

    八王之亂接近尾聲的時候,西晉帝國發生了一件本來應該是大事,結果卻不了了之的怪事:晉惠帝司馬衷忽然死了,中毒而死。 顯然,這是一起謀殺案,下毒的是誰?幕後主使是誰?如果詳加排查,謀殺案很容易破解。

    可是晉惠帝死得悄無聲息,朝野一片沉寂,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草民不關心這種事容易理解,經歷了這麼多戰禍,大家早就對晉惠帝喪失信心,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可惜的。可是,朝廷居然也對此事置若罔聞,就很人費解,畢竟死的是皇帝,而且還是被毒殺。提到這樁謀殺案,史官的措辭很謹慎,留有餘地,只是說幕後黑手可能是司馬越。 是不是司馬越?不好說,可能是司馬越本人,也可能是善於揣測上意的手下擅自所為,反正晉惠帝是死了,皇位不能空著,必須確立繼承人。

    關於這個問題,司馬越的態度很微妙。當時,皇位繼承人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司馬衷的侄兒,十二歲的司馬覃;另一個是司馬衷的弟弟,二十三歲的司馬熾。站在局外人的立場上,少不更事的司馬覃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容易控制,然而,司馬越選擇的卻是正當盛年的司馬熾。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結果?這得說到羊獻容,她是晉惠帝的第二任皇后(第一任是賈南風),在朝廷和地方都有支持者。總體而言,支援她的人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基本上都對皇室比較忠誠,主張打擊尾大不掉的強藩,意圖透過她對帝國大政施加影響,制約藩王勢力,羊獻容本人也有干政的意願,確立皇位繼承人的時候,她就與司馬越有過一番明爭暗鬥。這樣一個女強人在朝廷裡,當然是司馬越不能容忍的。 如果立司馬覃為皇位繼承人,羊獻容就是皇太后,依然可以影響大政;如果立司馬熾為皇位繼承人,這麼問題就不存在了,因為羊獻容是司馬熾的嫂子,按照禮制,一旦司馬熾登基,她就得徹底退出。

    所以,司馬越最終選擇司馬熾,既是為了把羊獻容擠出權力中心,也是為了敲打她背後的支持者。

    另外,八王混戰期間,一直有意識地遠離鬥爭風暴、明哲保身的司馬熾也讓司馬越產生了錯覺,以為這個小夥子容易控制。

    307年,司馬熾登基,改年號為永嘉,一登上皇位就表現出了打壓司馬越的強硬姿態。司馬越猝不及防,為了遠離掣肘之患,上表請求外調,隨後被派駐許昌,開始著手部署戰略反攻。

    我們且來看看他的佈局。

    華北自古以後就是中原王朝的命根子,司馬越對這一塊地盤不敢掉以輕心,親自坐鎮位於洛陽東南部的許昌,派遣二弟司馬騰駐守位於洛陽東北部的鄴城,互為特角,共同防禦華北。 關中是怎麼安排的呢?被派駐到這裡的,是司馬越的四弟司馬模。此外,司馬越還派遣劉琨進入黃土高原,牽制劉淵。在南方,司馬越也做了相應的戰略部署:派遣三弟司馬略鎮守荊州、琅琊王司馬睿鎮守揚州。 戰略格局雄偉宏大,可是不堪一擊。

    最先搞出問題的是老二司馬騰,我們在前面說過,司馬穎失勢之後,他的舊部打著迎立他的旗號,在華北肆虐逞兇,羯人石勒就在其中,八王之亂接近尾聲的時候,這一股流寇被司馬越的軍隊擊潰了,此後,石勒追隨一個叫汲桑的牧場主,繼續打著為司馬穎復仇的旗號轉戰華北。 司馬騰誤判形勢,認為汲桑只是小毛賊,掉以輕心,致使鄴城突然淪陷,大禍來得突如其然,司馬騰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命喪敵手,汲桑和石勒在鄴城燒殺搶掠一番,揚長而去。 鄴城是軍事重鎮,也是京城的東大門。司馬越聞訊大驚,急令苟晞剿滅汲桑。苟晞是一代名將,性格冷酷,喜好殺戮,被時人稱為“屠伯”。經過大小三十多次激戰,汲桑兵敗被殺,石勒僥倖躲過一劫,在逃亡途中招降了幾個雜胡部落,率眾投奔劉淵。

    對於苟晞的表現,司馬越非常滿意,為了收買人心,他與苟晞結為兄弟,並打算對苟晞委以重用,可是事到臨頭又反悔,擔心苟晞野心太大,養虎為患,於是收回成命,兩人因此結怨。

    除了已經被擊殺的汲桑,華北還有一股以王彌為首的流寇。王彌是漢人,出身名門世家,滿腹經綸,精於騎射,此人是一個怪胎,以造反鬧事為樂,但凡外出攜掠都會事先籌劃,從不失手,來去飄忽,被時人稱為“飛豹”。他可比汲桑難對付得多,“小剝皮”王浚和“屠伯”苟晞輪番上陣,都無法把他徹底剿滅,最為猖狂的時候,他甚至攻破了許昌,並且率軍向京城挺進,司馬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擊潰。

    隨後,王彌率領殘部投奔劉淵。隨著石勒和王彌的敗逃,華北暫時恢復了穩定,可是,司馬越還來不及長舒一口氣,他的四弟司馬模鎮守的關中又出事了。此公進駐關中不久,就因為瀆職遭到彈劾。司馬越想把他調回京城,然而司馬模拒絕回朝,表露出了割據關中的野心。惱怒不堪的司馬越無力平亂,又不敢激化矛盾,只好默黑默地 接受現狀。

    至此,司馬越在中國北方構建的戰略防線基本上全盤崩潰。

    南方的局勢怎麼樣呢? 起初,負責鎮守荊州的是司馬越的三弟司馬略,他的治績還是不錯的,至少能夠維持基本穩定,可是他壽命不長,其後,一個叫山簡的官員接替了他的職位。此公是竹林七賢之一山濤的兒子,嗜酒如命,荒廢政務,因為對南下避禍的北方流民處理不當,到任不久就把荊州搞得一團糟,民變四起。

    與此相比,由司馬睿鎮守的揚州的情況要好一些,可是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當地門閥的勢力很大,司馬睿正在積極尋求他們的支援,以便於立足,無法給予司馬越太多的實質性幫助。

    這裡尤其需要重點表揚的是劉琨和涼州長官張軌。劉琨原先可不是什麼好人,八王混戰期間不停地更換門庭,趨炎附勢。八王混戰結束之後,他受命於危難之間,被派往黃土高原牽制劉淵,上任途中,目睹破碎如絮的山河和流離失所的漢人災民,他恍然悔悟,痛改前非,在黃土高原上苦心經營,屢次牽制劉淵,使敵人不敢輕舉妄動,即使在局勢已經無法挽回的形勢下,也沒有退縮過。 雖千萬人吾往矣!雖然早年間劣跡斑斑,但是瑕不掩瑜,浴火重生的劉琨不愧為民族英雄!

    當西晉帝國風雨飄搖的時候,張軌屢次主動派造驍勇的涼州騎兵南下赴援,幾乎是有難必救,當時有一首童謠,其中所唱的“涼州大馬,橫行天下”,讚揚的就是他的雪中送炭之功,可是他的援兵只能緩解區域性地區的危難,並不能逆轉整體形勢。 南北兩地的形勢如此不利,西晉命懸一線,可是內部的權力鬥爭非但沒有因為迫在眉睫的外患而有所緩解,反而愈演愈烈。同舟共濟尚且狂瀾難挽,何況是閱牆於內?

    作為西晉帝國事實上的主政者,形勢危如累卵,司馬越難辭其,無論是在中央還是在地方,都有一些人對他極為不滿,有些人甚至把問題提到了明面上,譴責他禍國弄權,致使半壁殘破,並主張遷都到江淮流域。

    為了防止晉懷帝趁機發難,司馬越於永嘉三年率軍進入京城,當著晉懷帝的面,明目張膽地誅殺帝黨成員,將禁軍全部外調,換成了從大本營(東海國國帶來的軍隊,其後又出兵消滅了地方上的敵對勢力)。

    他抗擊外敵力有不逮,剷除內患卻是得心應手,在此期間,劉琨承受不住劉淵的壓力,苦苦哀求他派遣苟晞率軍赴援,可他怕苟晞勢大難制,居然無動於衷。在內部的爭權鬥爭中,司馬越碩果累累,勝利的代價卻是局勢的進一步惡化。當他集中精力剷除異己,而無暇顧及外圍戰線的時候,劉淵的軍隊高歌猛進,全力開動狂暴的戰車,在華北地區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左衝右突,碾壓一切,粉碎一切,如入無人之境。

    等到內部的異己勢力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司馬越忽然發現,華北地區絕大部分已經成了敵人 的勢力範圍。

    永嘉五年三月,司馬越以討伐石勒為名,留下妃子裴氏、兒子司馬毗以及晉懷帝鎮守京城,親自率領主力軍隊東行。所謂討伐石勒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事實上,司馬越對於華北中心地帶的防務已經失去信心,東行的真實目的是回到東海國,以大本營為據點,設法穩定南方局勢,然後以南方為後盾,再圖捲土重來,至於讓妻兒和晉懷帝留守京城,只是一種安撫人心的手段,可是這並沒有什麼用。此時的京城已經殘破不堪,大家眼看主力離開,京城守備空虛,唯恐胡人趁虛突襲,紛紛跟著主力軍隊東行。

    晉懷帝惱恨司馬越禍國亂政的行徑,司馬越的軍隊剛剛離開京城,他就給苟晞髮了一道密詔,命令苟晞討伐司馬越。司馬越聞訊憂憤交加,一病不起,沒過幾天就死在了回國的路上,臨終時委託王衍繼續帶軍東行。

    為了穩定軍心,王衍秘不發喪,派人潛回京城傳遞內部訊息,隨後,裴妃、司馬毗以及其他三十多個藩王,率領留守軍隊離開京城,趕往東部與主力會和。

    就在他們東行的路上,石勒的追兵在寧平城(今天的河南鄲城)附近包圍了王衍所率的主力。 雖然王衍的兵力佔據優勢,但是全軍上下沒有一個出色的指揮官,一見氣勢洶洶的追兵趕到,立刻亂成一團,隨軍東行的京城士民呼嘯奔走,更加劇了形勢的混亂。對於這場穩操勝券的戰鬥,石勒根本不用花費太多的心思來排兵佈陣,命令從四面八方把敵人圍起來,架起強弓硬弩,發動齊射,直到沒有活口為止。與其說這是戰鬥,不如說是屠殺。 隨後,王彌的弟弟王璋進入堆積著十幾萬具屍體的屠場,縱火焚燒屍體,帶著手下對同胞的屍體大切大割,大嚼大咽,就像一群遊蕩在亂葬崗上的惡狼。

    與此同時,由裴妃、司馬毗率領的少量軍隊也在東行途中遭到了石勒的截擊,裴妃被掠賣為奴,司馬毗、隨軍出行的三十六個宗室藩王全部被殺(另一說為四十八個藩王)。

    東部慘變的訊息傳到京城,晉懷帝震怖,打算逃離京城,然而一些官員捨不得拋棄家產,拒絕離京。 晉懷帝無奈,只好帶著心腹離開,準備啟程的時 候,才發現這麼大的一個皇宮裡居然連一輛車都沒有,只能徒步出宮,剛剛走出宮城,進入平民區,就遭到了強盜的劫掠,只好原路返回。

    幾天之後,石勒、王彌、劉曜(劉淵的養子)相繼兵臨城下,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守備空虛的京城,俘虜了晉懷帝、羊獻容,縱兵挖掘皇陵,燒殺搶掠,然後一把火燒了京城,全城死難者多達三萬人。 自漢末董卓以來,這是京城第二次遭到如此慘重的破壞,自此開始,胡人史無前例地正式入主中 原,西晉帝國完全喪失了東山再起的可能,只能苟延殘喘,北方的漢人為了避禍,紛紛背井離鄉,南下避禍,史稱永嘉之亂。

    如果司馬越是劉秀、曹操之類的雄才,在八王之亂結束之後用心經營,西晉帝國或許還有很大的續命機會,可是司馬越才智有限,既無法安內,也不能攘外,終於釀成永嘉之亂的大禍,把西晉送到了萬劫不復之地,更給可憐的草民造成了空前未有的大劫難。

    九、將至的寒冬

    永嘉之亂在中國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大變局,這是胡人第一次入主中原。對於胡人政權,我們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說到他們就滿口暴虐、兇殘、殺戮、狼子野心.……事實上,有作為的胡人政權並不罕見,對中國的融合再造功不可沒。同時,我們也得知道,與漢人政權相比,胡人政權整體上缺乏管理農耕文明的經驗,尤其是在十六國初期,它們的破壞性的確大於建設性。 因此,當永嘉之亂爆發的時候,千百年來在農耕土壤上生長的中原文明就面臨著被摧毀的危險。

    作為後來人,我們翻翻書就知道事態的結局——東晉建立,中原文化成功續命,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一劫。

    我們還知道,東晉的政治制度在中國歷史上極 為特殊,歷史學家稱其為門閥政治。門閥和門閥政治,只是差了兩個字,意義卻大不相同。什麼是門閥呢?通俗地說,門閥就是有權有勢的大家族,成形於漢,發展於曹魏和西晉。這三個階段是皇權時代,門閥是皇權的附屬,而在東晉帝國,形勢逆轉,原本依附於皇權的門閥反客為主,凌駕於皇權之上,皇權反而成了門閥的依附——這也就是所謂的門閥政治。

    東晉是怎麼建立起來的?北人南下的過程中,與南人發生了什麼樣的衝突與磨合?為什麼門閥政治偏偏出現在江東,而不是其他地方?為什麼與司馬氏共天下的是王家,而不是其他家族?

    東晉立國的過程一波三折,故事精彩紛呈,限於篇幅,暫時略過,將來具體講述東晉的時候再慢慢展開。在這一節當中,我們依然只是擇其要點,故事性並不是很強,敬請諒解。

    先把時間倒回到“蕩陰之戰”這一天吧。當天,東海王司馬越戰敗,隨同他一起出徵的晉惠帝,以及一些宗室藩王落到了成都王司馬穎手裡,其中有一個叫司馬睿的年輕藩王,時年二十八歲,除了額頭左邊有一縷從小就有的白髮,他並沒有什麼很惹眼的地方;八王混戰期間,他一直置身事外,也沒有什麼功績或者罪責可言,此次出現在蕩陰戰場上,與其說是主動參與,不如說是被司馬越裹挾而來。 蕩陰戰役前夕,司馬穎的陣營當中產生過激烈的爭論,鴿派主張投降,鷹派主張迎戰。戰後,得意忘形的司馬穎展開報復,誅殺鴿派,而司馬睿的叔叔就是鴿派的頭面人物。身為戰俘的司馬睿本來就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被處死的叔叔更讓他惶惶不可終日,唯恐遭到牽連。一個電閃雷鳴的夜裡,趁著守備鬆懈,他在旁泡大雨的掩護下逃離囚籠,幾經輾轉,最終回到了自己的封國琅琊,並決定與司馬越合作 東海國與琅那國是鄰國,經歷了蕩陰慘敗的司馬越此時正在想方設法壯大聲勢,對雪中送炭的司馬睿自然是百般歡迎。

    當他捲土重來,再次討伐司馬穎的時候,被安排留守大本營的就是司馬睿,由此可見他對司馬睿也是很器重的,而協助司馬睿處理後方軍政要務的,就是東晉的開國元勳王導。 司馬睿和王導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這兩個人可是大有交情。王家是琅琊國的頭號門閥,王導就是琅琊王家的青年才俊。司馬睿的爺爺和父親都是琅琊王,這兩代人為了得到當地門閥的支援,向來非常注重與王家的友好往來。作為第三代琅琊王,司馬睿從小就和同歲的王導是好朋友。長大之後,王導到京城遊歷,司馬睿也離開封國到京城看花花世界,同為京漂的歲月裡,兩人互相照應,關係更是親如兄弟。

    王導的政治天賦極高,對局勢有一種卓越的政治家才具備的洞若觀火的認識,早在八王之亂中期就意識到形勢將會越來越糟,建議司馬睿儘快離京回國,早作打算,可是司馬睿遲遲沒有什麼動作,以至於蕩陰之戰過後遭到被俘之辱。雖然史書沒有相關記載,但是我們幾乎可以肯定,潛逃回國的司馬睿考慮下一步的打算時,必然會諮詢王導的意見,兩人也正是由此展開了正式的政治合作。 司馬穎戰敗之後,晉惠帝被司馬劫持到了關中, 中原成為權力真空地帶。許多門閥大族眼見局勢動盪,參與政治的風險太大,稍有失誤就會慘遭殺身之禍,甚至是滅門之災,紛紛遠離權力鬥爭。為了壯大聲勢,招攬才俊,得到這些門閥大族的支援,司馬越決定與一個重要的人物合作,他就是我們在前面提過的王衍。

  • 2 # 漩渦鳴人yy

    其實說實話,八王之亂這件事情更多的人並不是嘆息說司馬家族權力的末路,而是八王之亂所帶來的最終後果,五胡亂華。

    這本身是你司馬家族權利內部的問題,你自己去分配不就好了嗎?最終搞的整個中原大地生靈塗炭,這是什麼道理?又為什麼會釀成這樣的人間慘劇?

    到底還是得怪司馬炎!不是因為司馬炎自己的問題最終導致整個西晉,最後內亂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只能夠依靠從北方引進遊牧民族,幫他們評判內亂,最終開啟了五胡亂華的序幕。

    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麼?皇權內部的繼承問題,一般來講,皇帝都是希望把自己的皇位讓給自己的親生骨肉,這個沒什麼說的人之常情,也不能怪司馬炎彈司馬炎錯就錯在它既想讓自己的親生骨肉繼承位子,但與此同時它很滿足的第二個條件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是個傻子!

    這就很奇葩了,但司馬炎也有自己的道理,因為自己這傻子兒子生了一個很聰明的孫子,這個很聰明的孫子,馬巖也認為這個東西是未來自己翻盤的資本,等以後自己這麼一通手段折騰下來自己的孫子繼承皇位以後肯定會有人誇自己賢明的,這種事情不用多想的,但是還是出岔子了,司馬炎算盤打的叮噹響,甚至為此逼死了司馬攸,可最終的結果又是什麼呢?

    當君王的能力太弱,城子能力太強的時候,在太平盛世最終導致的結果是沒有外患的影響之下。內部就會率先展開矛盾,究竟是城子應該佔據主導還是君王佔據主導的?

    本質上來講,如果說在這個時候司馬炎的兒子還能夠繼續扮演傻子。那一切東西都還可以過渡下去,最壞的結果就是司馬家的城子拿下了,司馬家的江山不會造成後來五胡亂華那種慘象。

    壞就壞在。司馬炎的兒子是個傻子,司馬炎兒子的老婆可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人,為了自己丈夫的地位,也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所以他和自己其他司馬家族的人聯合一起搞死了託孤大臣!

    這件事情只是一個開始,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再這之後為了進一步滿足自己的權力慾望,畢竟是和別人合作,畢竟別人才是佔據大頭,所以這個司馬炎的兒媳婦想盡辦法的去聯合各種各樣的人來擾亂中央的秩序和權力,使得整個中央亂作一團人人自危!

    這好像一個女子懷了一個孩子,就在那想到底是打胎還是不打過了幾天,我想按照打胎的療程去折騰時候,過一會兒又不想打胎,就這樣孩子還是流產了,女人也落下了一個病根。有些事情最終的考量就是時間長痛不如短痛,越早能夠處理,那對於所有人來講都是一個好結果。

    今天這個時候皇帝本身還是一個傻子,壓制不了其他的那些作亂的大臣。

    說這種事情,你要怪誰?只能夠怪司馬炎自己太過於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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