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個天生麗質的美女，質樸平淡的文筆，是不給她化妝，她本身也很美。拙劣的文筆，那即使化妝也不美，就像臉上長了個難看的瘊子。

質樸平淡，從陶淵明的詩，感動陳子昂，影響李杜，直到毛澤東；從韓愈的文，傳到明清小品，規範桐城派，又被周氏兄弟發揚光大。

拙劣的文筆，就不太好說了，一般傳世的名著都有好文筆，不好說他拙劣。只能比較而言，溫韋和吳文英的詞華麗麗的，但明顯不如質樸的李煜的亡國感嘆，姜夔因其隔，亦不如秦少游。

漢賦累金砌玉，飄飄有凌雲之氣，然而炫學少情，勸百諷一，大量字句在今天的確算是死掉的；六朝無事不用駢文，今天傳下來的名文也不多（所以魯迅和施蟄存有莊子文選之爭）。

八股文在今天看來，很可說是文字遊戲，至少兩大股極長的對句，可以想象考生如何費盡腦筋；平均一天只做一篇三百五十字到五六百字的小文章，尚且不容易，可內容何等空洞無物，看過幾篇你就知道了。這樣的文章無論質樸華麗，都很拙劣。

即使周氏兄弟都很質樸，也可以明顯看出周作人的笨拙。有人說他講話就磕磕巴巴，語多助詞，他就照著說話來寫文章。這樣的文章讀的不少了，但至今我仍然覺得一次讀的多了，是要頭疼的。

魯迅則相反，如同飲酒越喝越醉，他雖然質樸，卻是再三修改，處處精心結撰；種種精緻處，不用心會覺得很自然，而專於此處用心，卻都看的出來，斯誠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