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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鑫梟冰

    2000年,千禧之年,世紀之交!那一年發生在成都火車站的一幕讓我至今記憶猶新,每每回想起來都彷彿發生在昨天的事情一樣!

    那一年,我被朋友“騙”去了山城重慶,去幹一件被當時的我們認為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賺錢事業(全球得利計劃),說白了就是搞傳銷,我從剛開始時的牴觸到了後來的接受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在那一個禮拜裡,我的腦袋不知道被洗了多少次,一波一波的“老師”們給我講解這個偉大事業的“理念”“精髓”,最主要的是能很快的賺大錢!

    雖然後來加入了這個“事業”,但是還是會時常懷疑這個“事業”的可靠性,我從來沒有想過去發展自己最親的人,當時的想法是等賺到錢後再叫自己的親人來幹這個事情,這與我的那些“上卡”(也就是上線)們所列舉的邀約方法是相悖離的,按照他們的方法,邀約新人應該先由親向疏的思路進行。

    而我的弟弟卻是自己“撞”上來的,他聽家裡人說我在重慶“發展不錯”,所以辭去了自己的工作來重慶投奔我而來,由於我們所從事“事業”的隱蔽性,我不敢告訴家裡人實情,更無法拒絕弟弟來投奔,因為那樣一來,什麼事都要露餡了,而這是我們那個“組織的紀律”所不允許的。

    那一年弟弟18歲,我21歲,都處於人生中最懵懂無知甚至有點“傻”的年齡,他在來的路上,被人騙光了身上的幾百塊錢,而剩下的一點錢只夠買到成都的火車票錢,於是我身揣兩百元錢坐著火車去成都接他,到成都火車站見到弟弟後,我們簡單的吃了個飯,便準備買回重慶的火車票,當時已經是下午了,我們在售票大廳查詢了最早一班從成都到重慶的火車也要到第二天凌晨五點鐘左右了,那也就意味著需要在成都呆上一晚,而這是我最不願意的事情,因為身上的錢就那麼一點,買完兩個人去重慶的車票,也就剩不多了。

    由於距離第二天早上時間還多,而且是我們第一次來成都,雖然身上沒有什麼錢,但是逛逛街、看看高樓大廈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經歷,我們沿著火車站附近的幾條大街步行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一樣的城市,不一樣的風景,我們領略了“天府之國”的美,更見識了成都妹子的“火辣”,置身於此,我們幾乎已經忘記了我們只是這裡的一個過客。

    漸漸的,夜幕降臨了,我們又轉到了火車站廣場,廣場四周幾顆高聳挺拔的路燈杆上已經亮起了明晃晃的燈來,廣場上被照的幾如白晝,此時,我們正在思索了需不需要找個小旅館住一晚,但後來一想,不行,如果明天早上睡過頭了,誤了火車可如何是好,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還要花錢。

    其實正是九月份的光景,由於成都地處南方,倒也不是很涼,我穿著一件西裝,裡面套著件襯衫,白天的時候,西裝我一直是脫了搭在手臂上的,只是到了傍晚我嫌拿手上麻煩,才套在身上的,弟弟只穿了件秋衣,揹著個揹包。由於臨近晚上,火車站廣場上的人流明顯的稀少了,不過倒也有那麼一兩百個人或坐或臥或站,在廣場上三個一堆,兩個一垛的呆在一起,這些人大都拿著大包小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一而論,看情形都是和我們一樣在等火車的臨時過客。

    我們本想去候車室坐著,因為我們有票,你總不能說我們是惡意借“宿”的流浪漢吧!但是很快的我便發現這條路走不通,因為進站口有專人把守,挨個查票,當他們發現我們的車票是明天早上的時,便不允許我們進去,檢票員告訴我們,過了晚上九點多最後一班火車,候車室會清場關門的,現在裡面等的乘客都是最後這幾班車上的,火車站候車室晚上還關門,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倒也稀奇的很!但既然人家檢票員不讓進去,我們只好又退回到了廣場上。

    晚上怎麼辦呢?我思索著,“賣報、賣報,成都晚報、華西都市報,沒有幾份了,有要的嗎快來買!”一個操著川味口音的報童在跑著喊著,“給我一份報紙。”當他經過我身邊時,我擋住了他一塊錢買了一份也不知道什麼報紙,此時天色暗淡,雖有燈光,但看報紙上的小字也是費勁的,而且現在也沒有什麼心情去看報,這報紙買來肯定是用來鋪在地上睡覺的,我們已經決定今晚就在成都火車站廣場上睡一晚,而這也是我這一生在火車站廣場上露天睡的唯一一次了,而就是這一晚,卻早已經重新整理了我的三觀,增長我的見識,但更多的是刺激了我的神經,這一晚如果用“驚恐”來形容那也是不為過的!

    晚上九點多一過,最後一班列車駛出成都火車站之後,正如那個擋我們進候車室的檢票員說的一樣,火車站候車室被關閉了,只留下幾盞灰黃色的燈光照著,倒也不是完全的一片黑暗,只是在火車站候車室進門處附近有一個值班室,裡面坐著幾個穿著警服的鐵路值班警察,他們的存在讓我們這些遠在異鄉的遊子心中多少有了那麼一份安全感。

    此時再看廣場上,燈光已經暗淡了許多,也許是行人稀少,或者是在每晚固定的時間便會關掉幾盞大燈,為了省電和節約資源,剛開始一兩百個人的廣場上此刻也就餘四五十個人了,其他人許是已經坐上最後的幾列班車走了吧!而剩下的這些人此時也大都累了吧,應該都是和我們一樣為了省錢或者是為了趕明早上第一班列車怕誤點的人了。這時這些滯留火車站廣場上的人有靠在鋪蓋捲上面假寐的、也有座在揹包靠著電線杆上睡著了的、還有的一些沒有入睡的人正和同伴竊竊私語聊著天的、更多的人則是和我們一樣買了份報紙鋪在廣場的石板地上或躺、或坐、或臥著的、而此時的我卻私毫沒有睡意,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因為你不知道這麼多的陌生人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深夜從來沒有如此漫長過,遠處廣場四周路邊的樹影婆娑、影影綽綽,昏黃的燈光打在樹葉上,反射著詭異的光來,一陣陣的秋風吹過,樹影隨風搖擺,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伴隨著城市遠處街道上傳來的陣陣汽車“轟鳴”聲,讓人迷茫萬分!暗影裡彷彿藏著無數的鬼魅般攝人心魄,我抬起手腕,映著微弱的燈光看了看時間,才十二點多一點,離天亮還有一半的時間,身旁地板報紙上躺著的弟弟睡得正香,不時一陣陣輕微的酣聲傳來,我忽然很羨慕他的心寬,在這樣的環境中竟然能夠安然入睡,這也是一種功夫。

    我坐在他的身邊,脫下身上的西服外套輕輕的蓋在了弟弟身上,他頭枕揹包,翻了翻身子,復又酣聲響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間抬頭,也不知什麼時候我竟然坐在那頭趴膝蓋上睡著了,而這一抬頭,我的大腦激靈一下,意識忽然前所未有的清醒。

    遠處不知什麼時候起了一層薄霧,灰濛濛一片,四周的景物都隱藏在了這朦朦朧朧的霧靄裡,看不清楚了,而廣場上高聳電線杆上的燈光此時也彷彿被一層薄紗籠罩,光線也更暗了。忽然從四周的薄霧裡顯出了幾個黑影,這些黑影由遠而近,起初是四五個,再看時已成了七八個,最後居然有十三四個之多,他們呈環狀半包圍樣向我們這些滯留乘客逼來,再近些,我已經看清了這是十幾個人,十幾個男人,在這寂靜的深夜裡他們的忽然出現有何目的?

    突然,他們中的四五個人穿入了這一群異鄉客歇息的“陣地”,而其他人則依然呈包圍狀在邊上掠陣,只見這四五個穿入人群中的黑衣人,左一下,右一下,碰到了睡著的人既摸口袋又摸包,一個也不放過,很快的,他們便有了收穫,我這時已經清楚了,這是一群小偷,而且是個團伙,我轉頭看候車室的警察值班室時,裡面卻空無一人,那幾個值班警察呢?難道找地方睡覺去了?此時,陣陣寒意泛上了我的心頭,畢竟這種事情我是前所未見的,朗朗乾坤,這些人竟然如此的膽大包天,但看他們嫻熟的技術,應該是經驗豐富,經常做案!

    很快的,有兩個小偷便到了我的跟前,而我的前邊正有一個單身乘客坐著睡著了,只見那小偷伸出食中二指朝那單身乘客屁股後面的口袋輕輕一觸,便旋即閃開,然後他又用兩指伸進那乘客上衣口袋,由於那乘客彎腰趴在豎起的膝蓋上,所以上衣口袋被手壓住了,那小偷夾了兩次,均未成功,但卻驚動了那乘客,而那乘客驚醒之後,卻不喝斥,也不阻擋,卻是不敢再睡了,那小偷見機會已失,便轉向另一個目標,由於他見我是醒著的,所以並不動手碰我,但是他很快的便發現了睡在我旁邊地上的弟弟,正當他伸手去摸蓋在弟弟身上我的西裝口袋時,我朝他喊道:“我們一起的!”聽到我喊,他才作罷,將目標又轉向弟弟那一邊地上報紙上的另一個男人。

    那男人躺在地上,脖子上掛著一個帆布包,雖說睡著了,但兩隻手卻本能的牢牢護住了帆布包,他的這個舉動一下子就吸引了剛才的那個小偷,只見那小偷幾次三番試著去拉那帆布包的拉鍊,奈何那男人抱的太緊,小偷都無法得逞,於是只好作罷,而我的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喊聲:“你們幹什麼?”再看時,卻是另外兩個小偷要將那女人拉走,我隱隱的覺得他們要幹什麼,但是卻無能為力,因為四周還有十幾雙他們同夥的眼睛盯著我們這群人,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這群人都是他們的獵物,我們一個個像是一隻只任他們肆意宰割的羔羊般,但卻無人反抗,最終那個女人被他們拉走了,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卻不知道了,但是對於那個女人來說一定是一次巨大的傷害,而那時的我以及那些已經清醒過來的乘客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不能做,而天空卻彷彿更加的黑暗了,霧也更濃了!

    就這樣,這一夥小偷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奮戰”,橫掃火車站廣場,後來他們又折反回剛才那抱帆布包的男人跟前,在黎明前大約四五點鐘的時候,終於將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帆布包用刀片劃開,一個小偷從包裡夾出一疊用報紙包著的人民幣,而這一切就發生在我的眼前,是那麼的真切,又是那麼的驚魂,那一疊人民幣從厚度上來看,大約是一萬或是五千元,這一晚,這夥小偷收穫頗豐,黎明時分,那個被偷走錢的男人醒了,很快的他便發現了他錢不見了,而那幾個偷錢的小偷卻並不離開,他們只是遠遠的看著那個丟錢男人,幾個人在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並不時挑釁的看著那個丟錢男人,而那種挑釁的目光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的挑釁,丟錢男人也看出來了,但是他卻毫無辦法,只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菸,點燃後狠狠的吸了幾口,天色已經大亮,弟弟也已經醒來了,而這驚魂的一夜他卻什麼也不知道!

    火車到點的時候,我們坐上了去重慶的火車,成都火車站便離我們越來越遠了!而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卻早已經塵封在我記憶的深處了,只是偶然想起,卻仍覺得彷彿昨天剛發生的事情一樣!

    寫在最後:這件發生在二十年前的往事現在想起來已不覺得有多麼可怕了,之所以那個時候覺得“驚魂”,應該是那個年齡剛剛踏入社會不久,對於只有在電視劇中出現的場景感到不可思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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