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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7218480018631

    不到30歲,已經雙親皆失。經歷過死亡離得最近的時刻,也見識過死亡的張牙舞爪。

    所有與你相關的死亡都是一個接受的過程,不是接受親人離去,而是接受這種發生,接受它是真實存在的,接受他們是真的離開了。

    中學時代,母親因肝癌離開,這一事實是在漫長的時間裡慢慢沖淡的,加之父親的愛一直都在,所以覺得雖然缺乏,但不至於匱乏。

    直到今年父親也離開我們,真的無時無刻不想起他,想起的時候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眼淚,有的時候感覺自己或許會在這種失控中瘋掉,因為我覺得我有一天如果死去,那最可能的原因估計是——精神失常……

    我後來很少跟自己的親人聯絡,因為可能輕易就能把話題引到父親身上,我害怕面對,害怕談論……

    其實對父親的感情不是與生俱來的,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長期在外地工作,一年在家的時間很少,我還記得某次父親回來,我問母親:他是誰。可能他上次離家的時候我幼小到還沒有擁有記憶的能力,於是這次的歸家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人的造訪。真的,我覺得這個男人沒有參與我的童年,我的成長,他在我幼年時代是缺席的。直到母親去世,父親才在我們的生命裡變得重要,他從不下廚變成一個會做飯的人,雖然做的還是一般;從陌生人到至為重要的依靠,然而當他在我們的生命裡變得重要的時候,卻離開了我們,這是我們從未想過的事情,因為我們對上天抱有幻想,一個從小就失去母親的人,至少會把好運氣放到父親的身上,加上他那麼善良,我們一直以為他可以長命百歲,子孫環繞,但是沒有,只有我的姐姐有兩個孩子,我在他病重的時候辦了一個小型的、倉促的婚禮給他慰藉,而我的弟弟至今未婚,那也是我父親最大的遺憾。

    我們為至親難過,也為他離開的時候遺願未了而難過,姐姐甚至要抑鬱了,弟弟越來越沉默,我則有時候忽然笑了,有時候又哭了。

    太難走出來了,或者是我們根本不願意走出來。

    直到前一陣子我做了一個夢:

    那天我的夢裡是大片大片繁盛的桃花和杏花,杏花是白色的,桃花亦是,在我的意識裡,夢到杏花是吉兆,因為梵高的作品中,我最喜歡的不是《星空》,不是《向日葵》,不是《藍色鳶尾》,而是那幅《盛開的杏樹》,那是梵高送給自己親愛的弟弟,為了慶祝他的小侄子降生的禮物,所以我一度認為杏花能夠帶來好運。

    夢裡的父親握著一束杏花裡面插著一枝黃色的花,和菖蒲很像,他把花送給了我,然後他帶我回家,他先在牆邊站著曬了一會兒太陽,那時候的他比走的時候老了很多,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時間走得有些快,於是他便倉促地老了,走路蹣跚,因為是腳尖先著地,所以看起來一顛一顛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曬太陽的老人,有的頭頂上寫著名字,有的沒有。我一個都不認識,其中一位老人和父親打招呼:

    “XX(父親的名字),你看人家的精神還是這麼好!”

    眾老人附和。

    是的,父親的精神很好,即使老了。

    夢裡的我終於知道了兩個世界的規則:頭頂上沒有名字的意味著“去了”,而有名字的則代表著還活著,但是兩個世界可以自由來往,一起生活。

    醒來的我突然沒有那麼難過了,曾經我藉助他人的經驗試圖與不幸和解,如今,我在夢裡終於同悲傷的自己和解了。

    我們只是在不同的世界,不是那麼痛苦地“你以為他們死去了,其實在死去的人那裡,是活著的人死去了”,而是我們都還活著,只是活在兩個世界,只是這兩個世界暫時沒有路徑。

    我願意相信兩個世界,相信無數顆小星球,相信暗物質,相信時光之旅,相信黑洞,相信所有可以和最親的人再次相見的可能,哪怕只是夢境。

    我覺得靠我自己估計要很久才能走出來,但是依靠著夢境,依靠著父親把我拽了出來,讓我來到新的一年。

    這是家人的力量,即使他們離開了,但是在我們心裡,他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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