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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是個近視眼,但在發現人才方面卻目光如炬,他是千古一伯樂!
歐陽修是個直腸子,肚子裡沒有那些九曲迴環的彎彎繞,他性格隨意,看見別人比自己優秀,竭盡全力地去推薦別人,歐陽修錄取的那一批進士,其中大多數人,在此後幾十年裡,都成為北宋的名臣,做到副宰相以上的有七人。他努力推薦提攜的蘇軾、蘇轍兩兄弟和曾鞏、王安石等青年才俊,和自己一起,名列唐宋散文八大家。蘇洵、蘇軾、蘇轍三蘇父子,都曾經得到他的大力舉薦。身為宋代文壇領袖的歐陽修,看了蘇軾的文章之後,竟說“讀軾書,不覺汗下,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可見他求賢若渴心胸之闊達。
不過,蘇東坡在科舉考試中,沒有拿到狀元,這個遺憾應該算在歐陽修身上。不過,這是個美麗的誤會,也體現了歐陽修嚴於自律的高風亮節。歐陽修主持考試改卷子的時候,發現了蘇東坡的文章,十分驚喜,想要錄取為第一名;但又疑心是自己的學生曾鞏的作品,擔心別人說他不公平,硬將文章降為第二名。所以,蘇東坡硬生生地從第一名變成了第二名。考完試之後,歐陽修就問東坡說:“你的文章提到“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的典故,這是那一本書的記載呢?”東坡說:“報告老師,我是透過《三國志·孔融傳》的註釋而知道的。” 可是,歐陽修幾番查閱之後,卻找不到相關的資料。過了不久,又問東坡,蘇東坡說關於堯和皋陶的事情,我個人也是這樣推測的,是為了寫好作文,自己瞎編的。這個事情,歐陽修都沒有生氣,反而讚歎說:“這個人很會讀書,很懂得運用書本的資料,將來他的文章一定會獨步天下。”後來,蘇東坡果然成為詩詞文章書法繪畫獨步天下的文化大師!這要不是歐陽修,或許蘇東坡的第二名早就被剝奪了!所以,蘇東坡一生以歐陽修為老師,倍加崇敬!
蘇軾的文學創作代表北宋時期的最高成就,他是繼歐陽修之後的文壇領袖。首先蘇軾在文學上的造詣是引起歐陽修注意的主要原因,絕對是靠本事吃飯的文藝青年。
說道蘇軾,不得不說一下他的老爸蘇洵,蘇洵當年也是得到歐陽修舉薦的。宋仁宗嘉祐元年(1056年),歐陽修向宋仁宗推薦蘇洵,在那篇著名的《薦布衣蘇洵狀》中,他高度評價道,“眉州的這個普通讀書人,很了不起啊,能清楚地認識客觀世界,雖然是一個落榜生,但他懂得堅持,他說的話也非常有道理啊!”得到一個如此重量級人物的舉薦,讓蘇洵一夜成名。
(公元1057年),歐陽修出任知貢舉,擔任禮部主考官,那年的策論考試,歐陽修別出心裁地出題《刑賞忠厚之至論》。蘇軾回答的這篇策論得到歐陽修極大賞識,在複試階段,蘇軾又由一篇《春秋對義》徹底打動了歐陽修。
歐陽修曾感嘆地對梅堯臣說,“讀軾書,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與梅聖俞四十六通》)。
看看,這就是蘇軾的真本領,這樣的才子,遇上任何一個主考官都會得到賞識,更何況是遇上歐陽修這種獨具慧眼的文學巨匠呢?從此蘇軾與歐陽修變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是文學和信仰讓兩位宗師成為了忘年之交。
縱觀蘇軾的詩文,其風格是與歐陽修的古文革新,以及詩文革新所影響的。歐陽修在古文上注重世功,有感而發,最鮮明地體現了文道結合的主張。這這些手法上,善於熔述事、描寫、議論於一爐,大大提高了散文的表現力。
蘇軾則在詩文革新上成績斐然,他突破了“豔詞”的藩籬,擴大了題材領域,加深了思想內容,開創了新的詞風。所以在唐宋八大家裡,這二位都可以稱得上“一代宗師”!
最後欣賞一篇歐陽修的散文吧!
朋黨論歐陽修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
小人所好者祿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自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
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愷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凶小人之朋,而進元、愷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並列於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
《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黃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黃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絕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聖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
周武之世,舉其國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嗟呼!興亡治亂之跡,為人君者,可以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