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快十年前了吧,有一天家人叫我去一個酒樓吃飯,去到,是一個大包間,有家人有朋友還有客人,熱騰騰的打邊爐(火鍋的一種)。
我坐下,服務員送了一碗湯到面前,淡淡的乳白色,我問:這是什麼湯呀?
大家七嘴八舌。“你先喝一口。”“先試試。”“很特別的湯。”
我將信將疑,喝了一口,未試出味道,就一陣噁心,完了,我大概猜中是什麼湯了。
一眼瞥見對面一人正將一塊切成方塊,兩端微卷的肉夾進嘴裡。
我“譁”起身衝往洗手間,沒用,在屁股剛離座那一刻,我的胃已經翻江倒海吐出來了。不用說,後來半個多小時,我在洗手間嘔得眼冒金星,涕淚橫飛,膽汁掃地。
他們好尷尬,我也尷尬。
因為,他們吃的是蛇肉。
(此處應有圖,但我實在太怕蛇了,搜尋一下蛇的圖片都手抖心擅,請見諒。)
我是真真真真真真的怕蛇,很很很很很很怕。
三十年前了吧,暑假,我被媽媽送到住山裡林場的外婆家。
舅舅是林場的職工,進山巡林一去就兩三天,我和外公外婆在家等他,他回來時偶爾帶著羽毛絢麗的野雞、山雀,還帶過一隻肥肥的野兔,最常帶的就是各種或酸或甜的野果了。
有一天傍晚,他帶回一個白色的布袋,打著死結掛在客廳的視窗,外公特意叮囑我不要靠近。
舅舅領著幾個人回來,把袋子遞給其中一個帶帽子的人,過稱,計價還價,算錢。
我看到袋子裡的動物一扭一扭的,有點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問是什麼。
那個人說,小姑娘別靠近,這是條毒蛇,萬一它噴一口蛇霧出來,我們都沒得救了。
他講話帶著明顯的外地口音,是外婆口中來收購山貨的“外鄉人”。
舅舅把我拉遠一點,摸下我的頭問怕不怕?
我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見過蛇,外婆家門口小河邊,有天中午我和隔壁小哥哥想去河裡玩水,從河堤正想往下跳,河岸的草叢裡一團盤得圓圓的粗粗的黑白大繩子落入眼簾,小哥哥一把按住我,大聲叫起來,“啊,有蛇!XX蛇!”
我坐在河堤上正要往下跳了,眼睜睜看著那條蛇“嗖”一下竄起半人高,蛇頭扁扁的向我叮過來,我整個人被嚇得石化了,叫不出來,哭不出來,一動也動不了。
心裡一片絕望的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被毒蛇咬死了……
那個瞬間,彷彿一千年那麼久又彷彿僅是一剎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卟”,估計只離我分毫的黑白蛇頭須臾間避開,一頭扎進草叢,隨著遠處的草叢一陣簌簌抖動,再定睛,蛇已經不見了。
我“哇”一聲哭出來。
小哥哥大聲地說,沒事,我用石頭把它砸跑。別哭了,我們去玩水吧。
我還沒上完小學,第一次把學過的成語都搜刮了一遍:萬分危急,千鈞一髮,死裡逃生,大難不死,汗出如漿,肝裂膽破,氣喘如牛……不管合不合適,我都想用在當時那一刻,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半天,我才恢復了點力氣,軟著雙腿跌撞著回了外婆家,此後再也不肯出門,晚上睡覺想起,總害怕那條蛇會不會爬上我的視窗進到房間,往往蒙著頭才敢睡去。
舅舅見我異樣,連問我怎麼啦?
小哥哥聞聲早已來到我家湊熱鬧,見我又是當天被嚇到的模樣,大聲地說:“妹妹前天在河邊差點被XX蛇咬啦!”
我的耳朵嗡嗡響,說不出話來,大人們問我蛇是怎樣的,多長,多大,什麼顏色,幸好統統有小哥哥代答。
第二天上午,我家的門被大聲地砸響,小哥哥在外面大聲叫我的名字。
舅舅去了林場辦公室,外公外婆也外出了,我拉開門,他一臉興奮,捉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跑,“那條蛇被捉到啦!”
我掙不開他的手,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
是昨天那個買走舅舅的蛇那個人外鄉人,他拿一個特製的捕蛇籠子,裡面放上兩隻小雞,昨天晚上放到河灘上誘jpx。那條黑白花蛇想吃雞,遊進了籠子,經過設制的籠子能進不能出,在它吃到小雞之後,出不來,安安靜靜地睡了一晚,今天早上被收籠了。
河灘裡一堆人圍著看外鄉人怎麼把蛇取出來放進平時的收購袋。
見我死活不願意往河灘走,小哥哥陪著我站在遠遠的高處,儘管他的心早飛到最近處了。
“譁”,人群一陣四散。
“快快,抓住!”“快快,套上套上!”“紮緊!”
我捂住眼睛不敢看,隔半分鐘,人群稍安靜下來,那條黑白相間的花蛇不見了,只剩地下一個急速跳動的大布袋子。
我悄悄張開緊握的拳頭,鬆了一口氣。
小哥哥說,你真膽小。剛才那個外鄉人抓住蛇頭,蛇的身子把他的手臂纏住了,好多圈,他差點摔倒了也不鬆手,後面好幾個人上去按住蛇尾巴,才把它制服了,放進袋子。
聽說,捉到的蛇賣了很高的價錢,暑假後來的日子,山裡的村民和林場很多職工都躍躍欲試想去捕蛇。
聽說,此後多年,山裡人捉到不少各種各樣的蛇,賣出山外,有些進了藥房,有些進了廚房。
直到2003年之後,捕蛇之風才日衰。
而我,那一年暑假剩下的日子沒有出過門,在家躲進外公的書房看書,寫大字,直等媽媽來接我,我捂白了不止兩個度。
過了幾年,舅舅調到另一個單位,再也不用去巡山了,外公外婆跟著搬到我們家住,我再也沒有去過山裡。
唯獨,那個夏天,我見過那一條黑白相間的花蛇深深地烙進我的腦海,想起就腿軟,就害怕得發抖。
上中學,買過一本英文字典,裡面有一頁的插圖是一條簡單的線條蛇,可我第一次翻開看到,還是嚇得把書都丟了。忍無可忍之下,鼓起勇氣,用前面一頁蓋住那條蛇,我用剪刀把那兩頁剪了下來,閉著眼睛丟出窗外。
因為怕蛇,我只配用缺了兩頁單詞的英文字典。
因為怕蛇,我從不看《動物世界》,因為它的片頭和片尾都有蛇。
因為怕蛇,我看見泡蛇酒的櫃檯都彆著腦袋不看,腳下繞著走。
因為怕蛇,我從不愛在公園、小區林蔭道下、花圃邊散步。
有次看新聞,說白雲山有人遇到蛇,住在廣州的我,再也沒有去過白雲山。
……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對有些人來說,何止十年井繩,只怕,如影子生生息息相隨,見光現形,不能自控。
這是我童年最大的陰影。
至今無解。
可能快十年前了吧,有一天家人叫我去一個酒樓吃飯,去到,是一個大包間,有家人有朋友還有客人,熱騰騰的打邊爐(火鍋的一種)。
我坐下,服務員送了一碗湯到面前,淡淡的乳白色,我問:這是什麼湯呀?
大家七嘴八舌。“你先喝一口。”“先試試。”“很特別的湯。”
我將信將疑,喝了一口,未試出味道,就一陣噁心,完了,我大概猜中是什麼湯了。
一眼瞥見對面一人正將一塊切成方塊,兩端微卷的肉夾進嘴裡。
我“譁”起身衝往洗手間,沒用,在屁股剛離座那一刻,我的胃已經翻江倒海吐出來了。不用說,後來半個多小時,我在洗手間嘔得眼冒金星,涕淚橫飛,膽汁掃地。
他們好尷尬,我也尷尬。
因為,他們吃的是蛇肉。
(此處應有圖,但我實在太怕蛇了,搜尋一下蛇的圖片都手抖心擅,請見諒。)
我是真真真真真真的怕蛇,很很很很很很怕。
三十年前了吧,暑假,我被媽媽送到住山裡林場的外婆家。
舅舅是林場的職工,進山巡林一去就兩三天,我和外公外婆在家等他,他回來時偶爾帶著羽毛絢麗的野雞、山雀,還帶過一隻肥肥的野兔,最常帶的就是各種或酸或甜的野果了。
有一天傍晚,他帶回一個白色的布袋,打著死結掛在客廳的視窗,外公特意叮囑我不要靠近。
舅舅領著幾個人回來,把袋子遞給其中一個帶帽子的人,過稱,計價還價,算錢。
我看到袋子裡的動物一扭一扭的,有點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問是什麼。
那個人說,小姑娘別靠近,這是條毒蛇,萬一它噴一口蛇霧出來,我們都沒得救了。
他講話帶著明顯的外地口音,是外婆口中來收購山貨的“外鄉人”。
舅舅把我拉遠一點,摸下我的頭問怕不怕?
我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見過蛇,外婆家門口小河邊,有天中午我和隔壁小哥哥想去河裡玩水,從河堤正想往下跳,河岸的草叢裡一團盤得圓圓的粗粗的黑白大繩子落入眼簾,小哥哥一把按住我,大聲叫起來,“啊,有蛇!XX蛇!”
我坐在河堤上正要往下跳了,眼睜睜看著那條蛇“嗖”一下竄起半人高,蛇頭扁扁的向我叮過來,我整個人被嚇得石化了,叫不出來,哭不出來,一動也動不了。
心裡一片絕望的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被毒蛇咬死了……
那個瞬間,彷彿一千年那麼久又彷彿僅是一剎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卟”,估計只離我分毫的黑白蛇頭須臾間避開,一頭扎進草叢,隨著遠處的草叢一陣簌簌抖動,再定睛,蛇已經不見了。
我“哇”一聲哭出來。
小哥哥大聲地說,沒事,我用石頭把它砸跑。別哭了,我們去玩水吧。
我還沒上完小學,第一次把學過的成語都搜刮了一遍:萬分危急,千鈞一髮,死裡逃生,大難不死,汗出如漿,肝裂膽破,氣喘如牛……不管合不合適,我都想用在當時那一刻,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半天,我才恢復了點力氣,軟著雙腿跌撞著回了外婆家,此後再也不肯出門,晚上睡覺想起,總害怕那條蛇會不會爬上我的視窗進到房間,往往蒙著頭才敢睡去。
舅舅見我異樣,連問我怎麼啦?
小哥哥聞聲早已來到我家湊熱鬧,見我又是當天被嚇到的模樣,大聲地說:“妹妹前天在河邊差點被XX蛇咬啦!”
我的耳朵嗡嗡響,說不出話來,大人們問我蛇是怎樣的,多長,多大,什麼顏色,幸好統統有小哥哥代答。
第二天上午,我家的門被大聲地砸響,小哥哥在外面大聲叫我的名字。
舅舅去了林場辦公室,外公外婆也外出了,我拉開門,他一臉興奮,捉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跑,“那條蛇被捉到啦!”
我掙不開他的手,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
是昨天那個買走舅舅的蛇那個人外鄉人,他拿一個特製的捕蛇籠子,裡面放上兩隻小雞,昨天晚上放到河灘上誘jpx。那條黑白花蛇想吃雞,遊進了籠子,經過設制的籠子能進不能出,在它吃到小雞之後,出不來,安安靜靜地睡了一晚,今天早上被收籠了。
河灘裡一堆人圍著看外鄉人怎麼把蛇取出來放進平時的收購袋。
見我死活不願意往河灘走,小哥哥陪著我站在遠遠的高處,儘管他的心早飛到最近處了。
“譁”,人群一陣四散。
“快快,抓住!”“快快,套上套上!”“紮緊!”
我捂住眼睛不敢看,隔半分鐘,人群稍安靜下來,那條黑白相間的花蛇不見了,只剩地下一個急速跳動的大布袋子。
我悄悄張開緊握的拳頭,鬆了一口氣。
小哥哥說,你真膽小。剛才那個外鄉人抓住蛇頭,蛇的身子把他的手臂纏住了,好多圈,他差點摔倒了也不鬆手,後面好幾個人上去按住蛇尾巴,才把它制服了,放進袋子。
聽說,捉到的蛇賣了很高的價錢,暑假後來的日子,山裡的村民和林場很多職工都躍躍欲試想去捕蛇。
聽說,此後多年,山裡人捉到不少各種各樣的蛇,賣出山外,有些進了藥房,有些進了廚房。
直到2003年之後,捕蛇之風才日衰。
而我,那一年暑假剩下的日子沒有出過門,在家躲進外公的書房看書,寫大字,直等媽媽來接我,我捂白了不止兩個度。
過了幾年,舅舅調到另一個單位,再也不用去巡山了,外公外婆跟著搬到我們家住,我再也沒有去過山裡。
唯獨,那個夏天,我見過那一條黑白相間的花蛇深深地烙進我的腦海,想起就腿軟,就害怕得發抖。
上中學,買過一本英文字典,裡面有一頁的插圖是一條簡單的線條蛇,可我第一次翻開看到,還是嚇得把書都丟了。忍無可忍之下,鼓起勇氣,用前面一頁蓋住那條蛇,我用剪刀把那兩頁剪了下來,閉著眼睛丟出窗外。
因為怕蛇,我只配用缺了兩頁單詞的英文字典。
因為怕蛇,我從不看《動物世界》,因為它的片頭和片尾都有蛇。
因為怕蛇,我看見泡蛇酒的櫃檯都彆著腦袋不看,腳下繞著走。
因為怕蛇,我從不愛在公園、小區林蔭道下、花圃邊散步。
有次看新聞,說白雲山有人遇到蛇,住在廣州的我,再也沒有去過白雲山。
……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對有些人來說,何止十年井繩,只怕,如影子生生息息相隨,見光現形,不能自控。
這是我童年最大的陰影。
至今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