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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童丿丶先森

    12年前,一篇《我奮鬥了18年,不是為了和你一起喝咖啡》的文章,引發廣泛關注。作者以第一人稱的口吻,講述了愛人從農村來到北京讀書奮鬥的故事,記錄了發生在他以及身邊人身上的點滴,以此證明,自己這一代人曾經努力過、拼搏過、生活過。

    12年過去了,作者再次提筆寫下這篇《我奮鬥了18年,到如今與你滿庭咖啡一樽茶》。關於“奮鬥有意義麼?”這個問題,作者曾經不知道怎麼回答,後來終於瞭然:成功的定義,不是戰勝同齡人,戰勝你這個時代的王者,是從你的起點到你現在的地方,所跨越的緯度。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的少年,如今又經歷著怎樣的人生?一起來聆聽。

    Part 1

    我小時候從來沒有真正見過一架飛機

    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情,至今回想起來,好像有點不可思議。就像當初高考報名一樣,誰能料想一個18線小縣城的同學,真的報名北大呢?我們的縣城小到,即使在房價已經高聳入雲的今天,它的房價依然安安靜靜地在4000至6000徘徊;小到,我小時候從來沒有真正見過一架飛機。

    “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泰戈爾寫下這樣的詩句。但當時的我們,聽到有人喊“飛機,飛機來了”,只會發足向室外狂奔,最後只看到一串長長的白色尾煙。

    去看一個更遼闊的世界,去擺脫“打麻將、趕人情、扯皮”的庸常生活,去經歷我喜歡我幻想的金庸群俠傳式的傳奇……成為18歲的我,最大的夢想。當然,報考北大中文,也是源於霍達《穆斯林的葬禮》對北大校園的渲染,所謂“少女心”,就是有一顆戀愛腦和一腔“佛擋殺佛、魔擋殺魔”的勇氣!

    北京,我來了!

    行走在柔美靜謐的燕園裡,彷彿置身於四書五經織就的卷軸中。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一系列的聞所未聞與啟蒙:比如,男生和女生,在秋天的銀杏樹旁擁抱;比如,大一的節目匯演,北京的同學已經駕輕就熟地扮演小王子、狐狸和玫瑰花;比如,男生們穿著“北京四中”的T恤打籃球,可他們明明已經是大學生了啊,後來才知道,進入“北京小學”比進入“北京大學”還難,能躋身“北京四中”,對孩子來說,是一生的驕傲……

    我們的高中,並未像某著名高中一樣,實行軍事化管理。但孩子們已高度自覺地中午不午休、晚上24點熄燈。我花很長的時間來理解,為什麼北京的孩子還需要花錢請補習老師,《名偵探柯南》和《七龍珠》為何在他們的生活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我們好像生活在平行宇宙裡。這兩個宇宙維度不同,懶得相交,但在這一刻,如此激烈地彙集與碰撞。

    Part 2

    莫欺少年窮啊,各位“賢達”

    那時的校園,女生不流行整容,男生們也不蜂擁著打遊戲。大家津津樂道的,是老師的名字,誰是才子,誰是碩儒,誰的“魯迅”講得好,誰擅長演繹“千古文人俠客夢”……能讓我們佩服的學子,是那位憑著個人實力拿到麻省理工全獎、來自密雲農村的孩子,而不是靠父母資助赴美留學的二代。

    一位練體操的前世界冠軍,就住在隔壁的宿舍,她瘦小、寡言,眼睛晶亮有神,她和我們一樣打熱水、用洗面奶洗臉、去食堂吃飯、早起讀書。

    一度以為會一直這樣美好下去,從未想過,接下來會面臨層出不窮的“靈魂拷問”。

    另一次,坐公交車去採訪賣寶馬的女人,她儀容優雅,裝飾奢華,好端端地聊完了,又說:“現在的中國產寶馬也不是很貴的,我們新出的一款低配,30多萬就可以買到,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矜持大方又禮貌地表示了拒絕,儘管內心是崩潰的。

    黃蓉為什麼愛上郭靖呢?大家說因為郭靖是個土豪,他有頂配級的座駕汗血寶馬,捨得為黃蓉一擲千金。可金庸老先生在書裡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穿得美若天仙,人人都會喜歡我,這有什麼稀奇?”只有郭靖,在她是小乞丐、衣衫襤褸、人人捂鼻嫌棄之時,笑盈盈走上前來,稀罕她,溫暖她。

    摯友見於微時,患難始得真知。莫欺少年窮啊,各位“賢達”。

    我與我先生土土的故事,始於微時。後來我才知道,我倆第一次約會,便吃掉了他飯卡三分之一的人民幣,因為過度緊張,他那天一共請我吃了三頓飯。此後,我時常去清華蹭飯,他也無怨無悔。一個人一個月只有300元飯錢,可他寧可自己省吃儉用,也要管吃管夠,讓你吃飽三鮮米粉和雞腿,這大概就是……真愛了吧。

    只有買房是“反向指標”。攢夠了首付款時,我們家土土說,千萬別買貴的、大的啊,北京的房價太貴了!他斬釘截鐵地判斷:“一定會跌到1000元的!”

    ……

    以後,我要寫一個家訓——“追女孩子要有大漠作風,置業時切不可小鎮青年。”

    Part 3

    平行宇宙的各式婚禮

    所行者久,所見者遠。慢慢地,認識的人多了,接到的請帖多了,我也得以見識各種各樣的婚禮:有一位女孩兒,父親是億萬富豪,她的婚禮在北京大飯店舉行,婚禮當天,前來道賀者,除了商界名流,還有外國前政要。她是很可愛的女孩兒,但這場面著實有些魔幻。

    另一個朋友結婚,居然不用買房,為什麼?父母是做生意的,那幾年生意蒸蒸日上,便贈了小兩口一套房。

    想我們為了攢首付款,連10塊錢的鴨脖子,都捨不得啃吶嘿!

    見過的大多數婚禮,平凡而簡單。大多數人的父母,在子女結婚之時,身材開始臃腫,髮際線已經衰退,白髮牢牢地打敗了黑髮,臉上光澤不再。他們也曾有過意氣風發、風姿綽約的青春。現在,他們在酒店門口迎來送往,客人送來的紅包,300元、500元還是一千元,都會悄悄地計量;他們忙著給樂隊班子發著打賞,等婚禮宴席結束後要收拾一地狼藉,卻在子女喊“爸爸媽媽”的時候,繃不住淚水,威嚴人設完全坍塌。

    穿行在兩個宇宙裡,不知道哪個更真實,更完美。前者,讓我歎為觀止,而後者,我閉著眼睛也能觸控它、複述它,想一想,心裡便柔軟下來。

    Part 4

    水晶簾動微風起,

    與你滿庭咖啡一樽茶

    今年初春,我與一位90後一塊兒吃飯。在我眼裡,他已是相當優秀的男孩,畢業3年,年薪達到30餘萬。他和女朋友攜手打拼,不靠父母,已在中部城市付了一套房的首付。稱得上新時代的“四有青年”。

    他一聲長嘆,說:“老師,我奮鬥的路,還任重道遠。在深圳上班,攢每一分錢都很不容易,房租6000多,日常吃飯3000多,加上房屋貸款,月工資所剩無幾。深圳是一座房租和房價都很昂貴的城市,如果我們想在這兒安營紮寨、生兒育女,我的工資杯水車薪。”

    年薪30餘萬說“杯水車薪”,聽起來似乎矯情,可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在這座二手房均價5萬的城市裡,他要奮鬥15年以上,才能購買100平米的房子,這期間,得保證經濟不能衰退、公司的新品要持續受歡迎、個人業績優秀不受同事上級排擠、父母要身體健康不能出半點問題……

    可他是個90後,在3年之前,他們還是玩玩表情包、發發彈幕、聯網打王者的寶寶。

    一入江湖歲月催,長安遊俠多少年。

    奮鬥有意義麼?經歷那麼長的時間,才抵達一個尋常本地人的起點,這是不是命運給予的“斯芬克斯”玩笑?

    直到走出地鐵時,我才記起自己去年冬天的一次旅程。2018年11月底12月初,我很有幸進行了一次長途旅行。我們從首都國際機場起飛,經過13個小時,抵達美國紐瓦克國際機場。

    這是一次文化交流之旅。我們觀摩了美國高等院校,包括常春藤名校普林斯頓,並參觀了位於紐約的聯合國總部,不同膚色的人們濟濟一堂,令我們領會了 “美美與共、世界大同”。我們還應邀在聯合國外交官餐廳進餐,並就有關問題進行了交談。

    從18歲之前從沒見過飛機為何物,到飛躍重洋、赴聯合國參觀,對我來說,本身已蘊含了太多命運的福澤與啟示。

    成功的定義,不是戰勝同齡人,戰勝你這個時代的王者,是從你的起點到你現在的地方,所跨越的緯度。“起步”的那一天,我哪裡知道,這條道路有這麼難走,如果知道,興許寧願燙著頭打麻將。我哪裡知道,為了到這裡,要穿越多少孤山,要多少次提醒自己,霧霾中還有那麼一絲微芒。

    如果第一次採訪,面對頭銜那麼響亮、氣場那麼強大的大人物,我望而卻步;如果第一次去青藏高原採訪,我拔下氧氣管說,拜拜了您吶,甘巴拉;如果當男人們說,女人那麼拼幹什麼遲早回家帶孩子,我乖乖地洗手作羹湯;如果當他人嘲諷、朋友背叛、不公平的人中傷時,我選擇放棄,不僅放棄事業,而且放棄生命時……那我可能沒有機會,看到這雲蒸霞蔚、萬水千山。

    奮鬥的意義,不在於它給你一個清晰明瞭的回答。它是一小步一小步挪出來的天路;是一碗小米粥接一碗小米粥喂大的娃娃;是今天背3個單詞明天背3個單詞,10年後成為該領域的專家;是以分寸之功,咬牙積累的山海之勢。

    行之力者則知愈進;知之深者則行愈達。

    讓更多有情懷有夢想的人,包括媒體人、企業家與公益人,共建理想的世界,未來可期。

    少年時,常常想仗劍走天涯,現在,江湖飄零久,這樣的圖景時常浮現於眼前:水晶簾動微風起,與你滿庭咖啡一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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