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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白髮布衣的藏地讀行

    這是一個五千字的長回答,想看完真的有點耐心!

    提起顏真卿,估計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耀古爍今的“顏體”,但其實,作為唐朝一代明臣,顏真卿在施政上也建樹頗多。

    尤其在安史之亂爆發後,顏真卿與顏杲卿兄弟在河北首舉義旗的舉動,可謂於無聲處聽驚雷。

    難怪,玄宗初聞安祿山反叛哀嘆道:“河北二十四郡,竟無一忠臣邪?”等到聽說顏氏兄弟起兵抗叛後,大喜道:“我不瞭解顏真卿的為人,他做的事竟這樣出色!”(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為乃若此!)

    也難怪李隆基不瞭解顏真卿,他耿直不阿的性格,讓他在李林甫、楊國忠主政時極不受待見。天寶十一年(752年),之所以被從京官外放平原太守,也是因為得罪了權相楊國忠(“國忠終欲去之,乃出為平原太守”)。正是這次調動,翻開了顏真卿人生驚濤駭浪的一頁。

    唐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公元755年12月16日),“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節度使的安祿山,發動手下唐軍及同羅、奚、契丹、室韋各部共15萬人,號稱20萬,以“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為藉口在范陽起兵。

    承平日久之兵備廢弛的河北諸郡望風而降,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顏杲卿(顏真卿堂兄)也不得不暫時委身於賊。

    顏真卿駐守的平原郡(山東德州)也屬於安祿山的轄區,當安祿山剛剛流露出反意時,顏真卿便敏銳察覺了出來,但李隆基聽不進任何不利安祿山的意見。無奈之下,他借平原郡陰雨不斷為由,暗中加高城牆,疏通護城河,招募壯丁,儲備糧草。

    而表面上則與賓客每日駕船飲酒、詩詞唱和遊樂山水之間,以此麻痺安祿山。安祿山果然上當,認為他是個書生,不足憂慮。另外,平原郡在河北道偏東南,不在叛軍行進路線上,當安祿山席捲河北後,矛頭直指東都洛陽。

    正是憑藉這兩點,平原郡在顏真卿的護佑下保持了安定。不但如此,安祿山還命令顏真卿率平原、博平兩郡兵防守黃河。

    這恰好給了顏真卿擴充軍備的藉口,平原郡中本有靜塞軍三千五百人,按軍令調撥盧平,顏真卿派人以防備黃河為由追回。而後,他又招募屬縣的武舉人、獵人以及勇士入伍,幾天內被募集了萬餘人。

    是年十二月,草草成軍的封常清,在叛軍打擊下連戰連敗,被迫撤出洛陽。安祿山為了震懾後方,派手下段子光攜帶東都留守李憕、御史中丞盧奕、採訪使蔣清三人的首級巡行河北諸郡。

    到平原郡時,顏真卿雖然認得三人首級是真,但他怕動搖軍心,強忍悲痛,對眾將說:“我一向認識李憕等人,這些頭都不是他們的”。隨即,以詐偽為由腰斬了段子光。

    幾天後,人心稍定,他取出三人首級仔細清潔,用蒲草做成身體形狀,與首級續上,入棺埋葬。

    當得知叛軍佔據洛陽後,並未止住腳步,而是揮師向西圖謀關中。為了緩解關中的壓力,顏杲卿、顏真卿聯絡後,不顧河北軍備不足的現狀,毅然扯起義旗,“斷祿山歸路,以緩其西入(潼關)之謀”。

    在平原郡誓師大會上,顏真卿慷慨激昂的宣誓:“國家之恩,戮力死節,無以上報!”

    在顏氏兄弟傳檄河北的感召下,十七郡紛紛響應,“共推真卿為盟主,軍事皆稟焉”,叛軍所能控制的只有北部的范陽、盧龍等六郡。

    隨後,顏真卿聯合清河郡、博平郡守兵討伐魏郡,安祿山任命的魏郡太守袁知泰,派兵二萬迎戰。三郡義軍苦戰數日,大敗魏郡兵,斬首萬餘,活捉一千餘人,得馬千匹,軍資無數。袁知泰逃往汲郡,義軍乘勝收復魏郡。

    這是唐軍在河北討叛戰役中第一個勝果,當河北義軍進入魏郡時,百姓簞食壺漿,夾道而迎歡聲震天。

    河北義軍的聲勢震動天下,很多原本畏懼叛軍而降的唐將紛紛起了歸義的心思。當顏真卿得知平盧將領劉正臣據漁陽起義,為了堅定他的信心,派賈載渡海送去十多萬軍費,並用自己八歲的兒子顏頗送去做為人質。

    但劉正臣的義軍被留守范陽的史思明擊敗,顏真卿的兒子流落塞外十幾年,音訊阻隔,生死不知。

    當得知河北義軍聲勢時,安祿山率軍西進陝縣。為保老巢無虞馬上改變部署,回師向東繳平起義。

    公元756年(天寶十五年)正月,史思明圍攻常山。顏杲卿拼死苦戰六日夜,城破被俘,史思明縱兵屠城,殺死守城軍民一萬餘人。為解心頭之恨,安祿山將包括顏杲卿在內的,顏家三十餘口一一凌遲而死。

    但河北義軍並沒有被常山郡的慘禍嚇倒,他們在顏真卿的帶領下繼續頑強抵抗。正是在河北義軍有力的牽制下,河東節度使李光弼和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率軍從山西出井陘,大敗史思明於嘉山,殲敵四萬餘,史思明“披髮跣足”隻身逃回博陵(今河北定州市)。

    此時,戰局的發展開始傾向於唐朝,但唐玄宗給了安祿山一個神助攻。他先是以剋扣軍餉為由殺了封常清、高仙芝兩位大將,而後又逼著哥舒翰放棄潼關天險,出城於叛軍野戰。

    結果,唐軍在靈寶慘敗,哥舒翰被俘而降,隨即潼關失守,長安陷落,玄宗幸蜀,馬嵬兵變,李隆基的政治生命就此終結。

    長安陷落的訊息傳來後,李光弼、郭子儀被迫放棄河北,去鳳翔護駕。河北的大好局面瞬間逆轉,在叛軍的攻擊下,除平原、博平、清河三郡外,河北諸郡再度落入叛軍之手。

    顏真卿苦撐局面,軍資消耗殆盡。他採納李萼的建議,由官府出錢收購景城鹽,然後設鹽場出售,將所獲利潤供應軍需,緩解了軍資窘況。此法,後來被中唐宰相第五琦(這是人名)大力推行,稱為“榷鹽法”。

    756年(唐肅宗至德元年)十月,叛軍包圍平原城。顏真卿被迫棄城渡黃河南走,結束了在平原將近一年的艱苦戰爭。

    顏真卿《臧懷恪碑》區域性

    當顏真卿趕到鳳翔拜見李亨後,李亨任命他為憲部(刑部)尚書。生性耿直的顏真卿依舊像以前一樣按法律治事,朝中許多大臣都曾因他的彈劾被降職。

    764(唐代宗,廣德二年),顏真卿得知朝中大臣,為了巴結大宦官魚朝恩,兩次將魚朝恩排於尚書之前,抬高了宦官的座次。

    當時,魚朝恩因受唐代宗寵幸,官拜天下觀軍容處置宣慰使、鄭國公,為唐朝所有軍隊的總監軍。平定安史之亂中功績最大的名將李光弼,都在他的構陷下憂憤而死。朝中百官畏懼魚朝恩的權勢,對此事均諾諾不敢言。

    顏真卿卻憤而寫下了《論座帖》為法理而抗辯,在書稿中,他激憤的寫到,“鄉里上齒,宗廟上爵,朝廷上位,皆有等”、“以郭令公(郭子儀)以父子之軍,……,眾情欣喜,恨不頂而戴之,……,不顧班秩之高下,不論文武之左右。……,亦何異清晝攫金(白晝打劫)之士哉?”。

    正是因為悲憤而發,這部書稿中的字型元氣淋漓、渾然天成,與王羲之《蘭亭序》並稱為“行書雙璧”。宋代大書法家米芾曾讚道:“此帖在顏最為傑思,想其忠義憤發,頓挫鬱屈,意不在字,天真罄露,在於此書。”

    《論座帖》(《與郭僕射書》)區域性

    這就是顏真卿的性格,不論多高的權勢,只要有悖於朝廷禮法,他都秉筆直書,針砭時弊。

    這是這種性格,使他與玄宗、肅宗、代宗、德宗四朝,當權宰相楊國忠、李輔國、元載、楊炎、盧杞的關係都相當緊張,導致他多次被貶,但不管宦途如何波折,他仗義執言,剛正不阿的性格卻從未改變。

    當代宗朝第三任宰相盧杞主政後,顏真卿的境遇急轉直下。盧杞此人相貌醜陋且心胸狹窄、嫉賢妒能。

    《舊唐書》載其:“既居相位,忌能妒賢,迎吠陰害,小不附者,必致之於死,將起勢立威,以久其權。”

    盧杞感覺耿直的顏真卿在京城太過礙眼,便四處張羅著看那個邊鎮有缺,要把已年過七旬的顏真卿打發出去。

    顏真卿得知後,親自去找盧杞對他說:“當年你父親盧奕在洛陽抗叛,被安祿山所殺傳首河北,是我親手裝殮的。當時,我捧著他的首級,他的臉上都是血。我敬他忠烈,都不忍用布擦拭,我用舌頭一點一點舔乾淨的,現在你竟然如此容不下我嗎?!”

    《新唐書》:及盧杞,益不喜,改太子太師,並使罷之,數遣人問方鎮所便,將出之。真卿往見杞,辭曰:“先中丞傳首平原,面流血,吾不敢以衣拭,親舌舐之,公忍不見容乎!”杞矍然下拜,而銜恨切骨。

    這話如果說給一個有良心的人,自然響過重錘,但盧杞偏偏不是。雖然話鋒之下,他也下拜致歉,但心裡卻愈發“銜恨切骨”。

    很快盧杞就找到報復的機會,安史之亂平定後,各地方藩鎮勢力日漸坐大,其中兵勢最強、氣焰最囂張的當屬淮西節度使李希烈。

    這個殺人魔王,在攻城戰時最喜歡就是驅使百姓運木填土,動輒便將百姓推進壕溝填埋,稱之為“溼梢”(土木為“幹梢”)。

    當盧杞出陰招向德宗建議,派德高望重的顏老太師去說服、感化李希烈時,朝野大驚。

    宰相李勉便直言上奏道:“以為失一國老,貽朝廷羞”,堅決要求皇帝收回成命。但面對必死之局,顏真卿平靜的說:“君命可避乎?”慨然登程。

    李希烈得知顏真卿前來宣召,想借助他的威望為自己辯解,便擺下了鴻門宴準備殺殺讀書人的氣焰。

    當顏真卿剛剛拿出聖旨尚未宣讀之時,李希烈的部將和養子一千多人手持利刃聚眾咆哮。又是謾罵,又是威脅,顏真卿面不改色,冷冷的看著他們表演,李希烈看到戲要演不下去了,趕緊出來打圓場,用身體護著顏真卿到了後堂。

    隨後幾天,李希烈逼他給朝廷上表美言,都被顏真卿斷然拒絕。李希烈派李元平來做說客,顏真卿痛罵他道:“爾受國委任,不能致命,顧吾無兵戮汝,尚說我邪?”

    原來,這個李元平本是個唐朝宗室子弟,因唐庭感覺李希烈勢大,派他治汝州(今河南汝州市)。不成想,這廝不但志大才疏還膽小如鼠,被俘虜後,見到李希烈竟然嚇的拉了一褲子(便液汙地)。

    就連李希烈都覺得有點過分了,他捂著鼻子憤憤的說道:“唐朝宰相是真瞎,派了這個麼東西來擋我,這不是看不起我嗎?!”

    李元平被罵的抱頭鼠竄,李希烈又心生一計。他請顏真卿赴宴,宴會上的歌姬舞者不斷口出穢言侮辱朝廷,顏真卿當即痛斥道:“你們穿得人五人六的,都是大唐臣子,怎麼能這樣做?!”(“公,人臣,奈何如是?!”)隨即,拂袖而去。

    而後,李希烈又聯絡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推舉他稱帝。李希烈得意洋洋的對顏真卿說:“聞太師名德久矣,欲建大號(稱帝)而太師至,求宰相孰先太師者?”準備用高官厚祿引誘顏真卿。

    顏真卿怒斥道:“若等聞顏常山否?吾兄也。祿山反,首舉義師,後雖被執,詬賊不絕於口。吾年且八十,官太師,吾守吾節,死而後已,豈受若等脅邪!”

    顏真卿《東方朔畫贊碑》區域性

    李希烈見軟的不行,便準備以死相逼。

    他先是在館驛院內挖了個大坑,揚言要活埋了顏真卿。顏真卿見狀,將李希烈叫來對他說:“死生有命,何必搞那些鬼把戲!”

    《新唐書》:希烈乃拘真卿,守以甲士,掘方丈坎於廷,傳將坑之,真卿見希烈曰:“死生分矣,何多為!”

    不久後,李希烈的部將又搬來柴堆澆上油,對他說:“不投降,就燒死你”。

    顏真卿冷冷的看了一眼,話都懶得跟他說,徑直向著火堆走過去。這下李希烈的部將暈菜了,趕緊跑過來七手八腳拉住他。

    《新唐書》:興元后,王師復振,賊慮變,遣將辛景臻、安華至其所,積薪於廷曰:“不能屈節,當焚死。”真卿起赴火,景臻等遽止之。

    顏真卿《祭侄文》區域性

    軟硬的不吃的顏真卿讓李希烈也沒了轍,他決定先不管顏真卿了,還是操辦自己的登基大典更重要。

    但古代人凡事都講究禮法,李希烈身邊全是一群丘八,哪有人懂得登基大典究竟該準備啥呀?!

    這時有人跟李希烈打小報告說道:“咱不懂沒關係呀,這不有人懂嗎?!”

    李希烈豁然大悟,顏真卿歷任憲部尚書、吏部尚書、尚書右丞,朝廷禮法是強項呀!

    於是跑到軟禁顏真卿的蔡州龍興寺,想問問登基大典的禮法。顏真卿看著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諷刺道:“老夫年近耄耋,掌握的國家禮法,只有朝覲天子的大禮,你用嗎?,”

    希烈僭稱帝,使問儀式,對曰:“老夫耄矣,曾掌國禮,所記諸侯朝覲耳!”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顏真卿心知必死,乃作遺表、墓誌、祭文,指寢室西壁下曰:“此吾殯所也。”

    興元元年八月初三(784年8月23日),顏真卿被李希烈縊殺於蔡州龍興寺,享年七十六歲(一作七十七歲)。

    《光祿大夫太子太師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顏真卿墓誌銘》:今上興元元年八月三日,蹈危致命,薨於蔡州之難。

    顏真卿《多寶塔碑》區域性

    顏真卿陷賊三年,始終堅貞不屈,贏得了朝野甚至敵方的敬重,後世一般不稱其名諱,直呼“顏魯公”。

    剿滅李希烈後,顏真卿之子顏頵、顏碩護送他的靈柩回朝,德宗皇帝廢朝五日,追贈他為司徒,諡“文忠”。 宋紹興三年(1133年),高宗趙構御賜顏真卿廟額為“忠烈”,尊其為神。

    縱觀顏真卿的一生,強項耿直、絕不摧眉折腰事權貴的性格主導了他的命運,但這不正是我們缺乏的嗎?

    有多少“聰明人”在不斷尋找藉口中,缺失了“理”和“義”,而顏魯公這是憑藉剛正不阿的品行,才被後人讚頌為“文冠千秋不如書,書絕萬世怎比德”。

    至於,他在安史之亂中的功績,《新唐書》中評價道:“當祿山反,哮噬無前,魯公獨以烏合嬰其鋒,功雖不成,其志有足稱者。”

    文天祥也在《過平原作》中寫道:“唐家再造李郭力,若論牽制公威靈。……,公死於今六百年,忠精赫赫雷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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