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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穿插游擊隊

    說一說乾隆皇帝與法國大革命。

    1789年的7月14日,法國民眾攻陷了巴士底獄。這一天後來被視為法國大革命揭開序幕的日子。1789年,即大清乾隆五十四年。

    乾隆知曉法國發生了大革命,與當時在宮廷服務的法國傳教士有關。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是錢德明(Joseph-Marie Amiot)。

    錢生於1718年,1750年來華,次年抵達北京。獲乾隆接見後,便長期在宮廷任職,以其掌握的近代科技文化知識為乾隆皇帝服務(或謂點綴)。據錢德明給遠在法國的妹妹的一封書信,晚年的他曾有機會返回法國:

    “緣乾隆皇帝有遣使臣至法見路易十六世之計劃,德明將隨使行也。法國王室似甚期待使臣之來,故普羅凡斯州知事曾接路易十六世大臣伯爾坦書,言國王將以德明所得之恩榮加之於其侄孫。”①

    此說大體可信。早在康熙時代,法國國王路易十四便遣人贈送過版畫《法國最美建築圖集》,乾隆後來興起造西洋噴泉的念頭,即是翻閱該書的結果。路易十六贈送給乾隆的壁毯,是由當時法國宮廷首席畫家布歇設計的,乾隆也很喜歡,將其掛在了圓明園的遠瀛觀。據另一位服務於宮廷的法國傳教士蔣友仁(Michel Benoist)講,乾隆看了他繪製的世界地圖後,曾問他“歐洲有多少個國家及各國君主能武裝多少軍隊”,希望瞭解這些國家的內政外交,還詢問了地圖上的“新西班牙”“新荷蘭”“新法蘭西”等海外殖民地的名字是何意②。對乾隆來說,法國是一個有存在感的國家。

    ♦ 錢德明

    遺憾的是,這個計劃沒能實施。原因便是法國爆發了大革命,“事變突起,法國訊息日益惡劣,德明憂悒日甚”③。錢德明是計劃的推動者,也是計劃的參與者(要隨使團一同出行),自是需要向乾隆皇帝去解釋為何計劃必須推遲或者取消。如此,乾隆便知曉了法國正在發生巨大的變故。

    錢德明究竟如何向乾隆講述法國大革命,是否向他介紹過主張人權、法治、自由、分權、平等和保護私有財產的《人權和公民權宣言》?史料無載不得而知。可知的是,錢不太認同大革命。1793年1月,路易十六被革命黨人處決。同年10月6日,訊息傳到北京,錢德明“跪地為此不幸君主祈禱,是日尚為其王舉行彌撒”④。據此推測,他有可能在乾隆面前批評了革命者及其主張。

    馬戛爾尼使團1792年來華時的感受與見聞,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使團成員斯當東在《英使謁見乾隆紀實》一書中寫道:“近兩三年的法國內亂訊息在北京已有風聞,那裡所鼓吹的種種破壞秩序顛覆政府的主張迫使北京政府加以防範。”據斯當東耳聞到的資訊,這種防範雖然沒有發展到全面驅逐洋人的地步,但“已經對在華外華人的行動注意監視”,外國技匠和天文學者們同歐洲的書信往來也要“受到嚴格的檢查”。斯當東認為,這種做法大可不必,因為法國的傳教士長期依靠匯款維持生計,而法國大革命破壞了這一點:

    據此,斯當東將使團在清朝遭遇種種困難的原因之一,歸結為乾隆皇帝害怕法國大革命,同時也害怕與法國為鄰的英國使團:“最近法國的種種理論,沒有比中國政府更深惡痛絕的。使節團來自西方,中國不願同地球的這一部分接近。英國與法國為鄰,這一事實損害了它和遠方中國的關係。”⑥

    ♦ 乾隆晚年像

    斯當東的上述印象,主要來自在華傳教士,其中最重要的資訊源之一便是錢德明。

    使團來華時,年逾七十的錢德明已病勢頗重,但他很願意協助使團取得成功,所以給馬戛爾尼寫了一封信,詳細講述了他所瞭解的乾隆和清廷。信中,錢德明勸馬戛爾尼不要操之過急,提醒他“中國很少有與他國締結條約的觀念”,清廷的特點是“對於任何一種新的事物最初總是抱著強烈的反對態度,生怕自己上當吃虧”,所以許多事情必須慢慢來,不妨先建立一個友好的基礎,“以後再陸續發生聯絡”。信中還提到,法國大革命給乾隆造成了很負面的印象,會影響他對使團的觀感:

    “近來廣州下級官吏壓迫外人的舉動逐漸增加,……使節團越早來,效果越大。法國的動亂促使中國官方加緊提防。假如特使攜帶禮物在法國國內未發生暴亂以前來,遭遇到的困難要比現在少得多。”⑦

    以上是斯當東的轉述。錢德明原信的說法是:如果馬戛爾尼使團早些到達,“在巴黎的訊息尚未使政府及六部感到擔憂前就到來”,那會好很多。現在,法國的動盪已經讓清廷感到了害怕,使他們變得“敵視任何改革”。轉述基本遵從了錢德明的原意。

    ♦ 法國所藏乾隆貴妃肖像畫

    但在法國當代學者阿蘭·佩雷菲特(Alain Peyrefitte)看來,錢德明的說法未必可信,“仁慈的耶穌會教士是否在把他自己的恐懼說成是華人的恐懼呢?”進而,他懷疑斯當東對錢德明說法的認同,也只是在為出使的失敗尋找外部原因。佩雷菲特援引了一位當事人的看法,該當事人活躍於乾隆時代的廣州:

    中文史料裡,確實找不到隻言片語來證實乾隆對法國大革命的擔憂(至少筆者未見,如有敬請分享)。以乾隆的知識結構,期望他理解法國大革命背後的思想理念與發生邏輯,也不太現實。更何況向他傳遞法國大革命訊息的錢德明,本就是路易十六的同情者。

    有學者稱,“對乾隆來說,路易十六之死遠比崇禎之死所引起的震撼要強烈得多”⑨,並將鎮壓白蓮教等行動與之聯絡到了一起。該論斷的想象成分顯然過多。更接近事實的說法應該是:乾隆皇帝不喜歡法國大革命,但他也不會被法國大革命“震撼”,因為他理解不了法國大革命究竟“震撼”在哪裡。

    ♦ 路易十六像

    真正被法國大革命震撼的,其實是鄰近法國的那些歐洲國家。馬戛爾尼使團回國後,在英國王室任職的諷刺作家馬蒂亞斯( Thomas James Mathias),便虛構了一首乾隆皇帝批判法國大革命的詩作:

    O’er th’astonished world

    The flag of dire EQUALITY unfurl’d,

    Drizzling with blood of millions streams in air,

    The scroll, FRATERNAL FREEDOM, DEATH, DESPAIR!⑩

    在馬蒂亞斯的筆下,這位坐擁數千年古老帝國與古老政治智慧的“乾隆皇帝”現身說法,痛斥了法國大革命的領袖,說他們為了追求“可怕的平等”而讓世界鮮血橫流,充滿了死亡與絕望。

    乾隆皇帝不知道自己寫過這首詩,他也理解不了這首詩。

    ①費賴之著,馮承鈞譯:《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878頁。

    ②杜赫德編:《耶穌會士中國書簡集》第六卷,大象出版社2005年版,第34-61頁。

    ④費賴之著,馮承鈞譯:《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878-879頁。

    ⑤(英)斯當東:《英使謁見乾隆紀實》,群言出版社2014年版,第216頁。

    ⑥(英)斯當東:《英使謁見乾隆紀實》,群言出版社2014年版,第355頁。

    ⑦(英)斯當東:《英使謁見乾隆紀實》,群言出版社2014年版,第463頁。

    ⑨李景屏:《法國科學傳教團來華及其影響》。

    ⑩Thomas James Mathias, The Imperial Epistle from Kien Long, Emperor of China, to George the Third, King of Great Britain (London, 1796), 30. 轉引自:Henrietta Harrison,The Qianlong Emperor’s Letter to George III and the Early-Twentieth-Century Origins of Ideas about Traditional China’s Foreign Relations.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Volume 122, Issue 3, June 2017, Pages 68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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