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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飄雪如夢

    老鄒用一根栓狗繩結束了自己53歲的生命。葬禮很冷清,只有繼子繼女為他守靈,這個再婚家庭維持了8年,芬姐再一次失去了老公,聲嘶力竭地哭喊撕扯著我們的心。

    芬姐是我的堂姐,老鄒是芬姐的第二任丈夫,有先天性心臟病,又不幸染上了肺結核。住院治療一段時間花了幾萬元仍不見起色。他們的家境不是很寬裕,承擔不起昂貴的治療費,於是強行出院。

    每日每夜,老鄒只能窩著身子半趴在床上或者坐著,只要一平躺下就喘不過氣來。而且肺結核還會傳染,平時芬姐照顧他,兩個人都要戴口罩。

    就在芬姐外出買早餐的間隙,老鄒用一根拴狗的繩子懸樑自盡了。或許病痛的折磨讓他不堪忍受,於是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式,給自己年僅五十三歲的生命劃上了句號。

    聽到老鄒去世的訊息,感覺特別震驚。平時和這位堂姐夫接觸不多,只有春節和大伯生日的時候見過幾次面。話不多,看著挺憨厚老實,對芬姐百依百順,比前任堂姐夫脾氣好一百倍。

    芬姐的前夫死於車禍。脾氣暴躁,說一不二,是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義。只要他認準的事情,不管對錯,十匹馬都拉不回頭。記得當初他沒少往我家跑,因為他們的婚事是我媽保的大媒。

    有個是是非非就來我家絮叨,又能說會道,往往一坐就是一晚上,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數落芬姐的各種不是。我媽當時無奈地說,早知道這麼婆婆媽媽的說啥也不給芬姐撮合。

    我媽暗地裡開導芬姐,他就是個順毛驢,凡事順著他一些。芬姐恨得咬牙,說他就是個邪驢,對他千依百順照樣能挑出我一萬個不是,我在家裡一點發言權都沒有,什麼都是他說了算。

    “邪驢”姐夫雖然脾氣暴躁,但很會過日子。結婚沒多久就在家附近的公路邊開了個小吃部,夫婦兩個起早貪黑,生意還算紅火。

    就在那年春節過後正月十六晚上,姐夫走著回家餵豬,被迎面開來的大貨車撞飛了。由於天黑沒有目擊者,肇事司機逃逸。芬姐一個人拉扯一雙兒女,寡居了許多年。

    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老鄒,當時媒人說老鄒是光棍,家在偏遠的山區。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老媽,老媽跟著姐姐過。於是老鄒把戶口遷來和芬姐組成了一個家庭。

    婚後的日子依然清苦。兩個人都是靠力氣吃飯,芬姐一直在工地做小工,老鄒也只是在各個工地輪番換著打零工。有時候會十天半月接不到活,生活非常拮据。老鄒最大的優點就是吃苦耐勞,再髒再累的活只要能賺錢,他都會拼盡全力。

    後來,老鄒的姐姐把老媽趕了出來,不再贍養她。他只好把老人接回家,正是因為婆婆的到來,家裡開始紛爭不斷雞飛狗跳。

    為了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婆婆,芬姐沒少和老鄒鬧。說家庭條件本來就不好,還有倆孩子要拉扯,現在又多了個吃閒飯的。老鄒開始還爭辯幾句,說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孃,難道要把他扔到大街上。後來就保持沉默一言不發,任憑芬姐一個人鬧騰。

    自從婆婆來了,家裡再無寧日。芬姐經常旁敲側擊地說一些不鹹不淡的話,去刺激侮辱婆婆。老太太自知寄人籬下,一開始還忍讓,後來就開始全力反擊。一言不合就會引發一場婆媳大戰,老鄒無數次衝進院子裡,拿起笤帚狠狠地抽看家狗,來發洩自己的鬱悶。

    後來婆婆得了重病臥床不起,芬姐都懶得給她做頓飯,就盼著她趕緊嚥了那口氣。老鄒找到大堂哥,求他勸勸芬姐,那畢竟是他親孃,一個大男人哭得跟劉備似的稀里嘩啦。

    堂哥規勸芬姐大度一些,老鄒雖然沒有本事,但人還本分,對倆孩子也不錯,對你也百依百順。孝順父母是人之常情,好好的日子就好好地過,一個老太太能吃多少飯,不就多一雙筷子嗎?

    聽了哥哥的勸告,芬姐的態度好了一些,總算是給老太太養老送終。老太太去世後不久,老鄒也一病不起,嚴重的肺結核讓他日夜咳嗽,腸子都要咳斷了,況且他還有先天性心臟病。輾轉了幾個醫院,花光了所有積蓄,他的病也不見好轉。

    老鄒病倒後芬姐倒是沒有嫌棄他,一直悉心地照顧,甚至四處借錢給他籌備醫療費。

    老鄒決心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許是因為想擺脫病痛的折磨,或許是不想拖累芬姐。他自己倒是解脫了,芬姐卻獨自承受著痛苦折磨。這樣的方式,畢竟在外人看來不那麼光彩。

    後來才輾轉聽說,老鄒結過婚,有個女兒。離婚後孩子跟著媽媽走了,當時孩子只有四歲。看來這麼多年他也沒有再見過孩子,以至於離世的時候都不知道女兒身在何方。

    還好有芬姐的一雙兒女給他送終,為他披麻戴孝。他在生前和兩個孩子相處的還算融洽,葬禮上倆孩子都哭得淚人似的,畢竟七八年了,還是有感情的。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還有養育之恩。

    芬姐一直在哭,逢人就說自己的命怎麼這麼苦,先後送走了兩個丈夫,如今又是孤苦伶仃一個人。

    都說半路夫妻很難做到一心一意同甘共苦,遇到大是大非就以個人利益為中心。或許是芬姐不夠寬容,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婆婆吵得天翻地覆,結局會不會好一些呢?吵來吵去,吵得兩個人感情也淡了,半路夫妻的感情基礎原本就沒那麼牢固。

    老鄒的病或許也與心情有關吧,整天鬱鬱寡歡。就算他再沒本事,一個大男人也有自尊心的吧。

    聖經上說:人來到世間是要受苦的。真希望世間能多一些溫暖,多一些真情,多一些關愛,因為愛才是現世的天堂。

    老鄒過世好幾年了,芬姐一直沒有再找過老伴。她說半路夫妻想過成一家人太難了,有太多的牽絆和無奈,還不如一個人活得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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