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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穿插游擊隊

    在現在的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地區,有一個頗為奇特的現象,不少的村莊都會以“板升”為名,什麼麻花板升、姑子板升、哈拉板升。

    根據考證,這些把“板升”頂在頭上的村莊不僅和土默川地區有些聯絡,甚至還能上溯到幾百年前明廷和蒙古之間的一場“搶人”大戰——直白一點,便是一大批蒙古人奔著明朝來,另一批漢人朝著蒙古去。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元廷向北遷:兩大勢力的對峙

    公元1368年,明將徐達統帥的大部隊逼近通州,大都的最後一道防線岌岌可危。

    元朝最後一位蹦躂在中原的君主妥懽貼睦兒丟下一句“今日豈可復作徽、欽”,慘然接受大勢已去的事實,帶著后妃太子一眾北上,退守回大本營上都(今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境內),以至於沒過幾天,一路高喊“恢復中華”的朱元璋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拿下了這座“空城”,大筆一揮,大都變北平,縱橫在中原大地上將近百年的“大元”帝國宣告覆滅。

    倒也不是徹底覆滅,至少大家基本承認,蒙古政權還是存在的。在北韓《高麗史》等史料中,這一段時間還硬挺著的蒙古政權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北元。要說元朝煙消雲散,退守在上都的妥懽貼睦兒第一個不答應。在這位不服輸的帝王心裡,別說“大元”國號不能動,對外還得自稱“大朝”,內心更是時時刻刻都叫囂著——集結軍隊,打回去!

    公元1369年,北元組織了一次浩浩蕩蕩的反攻,沒成想戰敗了。

    朱元璋也沒慣著。兩路大將派出去,這頭徐達“出西安,搗定西”,那頭李文忠“出居庸,入沙漠,以追元主”。聲勢浩大的一場決戰,北元大敗。關鍵時刻,已退居應昌(今內蒙古克什騰旗西北)的妥懽貼睦兒實在撐不住了,帶著疲憊的身心撒手人寰,北元上廟號惠宗。此後,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繼位,是為北元昭宗。不久後,應昌也被明軍攻破,惠宗嫡孫買的裡八臘,后妃宮人悉數被俘,北元漢廷正式遷往漠北。

    照朱元璋的脾氣,這不得揮師北上、乘勝追擊後徹底收拾一頓嗎?還真不。對待這個北遷的蒙古政權,朱元璋反而沒有過多為難。一些研究認為,元廷還真不是說滅就能滅。

    來看看1367年還在南京應天府的朱元璋公開發表的戰書《諭中原檄》,裡頭一大段,居然全是對元王朝的溢美之詞——

    “自宋祚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國,四海內外,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

    至於為啥決心揮師北伐的朱元璋還要挖空心思讚美“敵人”,說白了,事出有因,元朝入主中原是正統不假,可是“人君能上奉天道,勤政不二,則福祚無期,若怠政殃民,天必改擇焉",照這麼捋下去,朱元璋雖是起義“叛亂”,卻也是“於是天更元運,以付於朕”,明明白白地佔著理。名一正,言自順,大明王朝穩坐中原的理由一下子合理起來。

    可這麼一來,便是親口承認了“大元”的正統地位。要是真滅掉北元,或者徹底否認元惠宗及其後嗣建立的政權,就變得有些棘手。況且馳騁百年,元朝好歹也獲得了一些漢族地主階級和知識分子的效忠,北元一滅,大明能否真正服眾,可就兩說了。

    所以這位開國元君的內心獨白是,只要你躲得遠點,不惹事不生非,正常地納貢稱臣,咱們在地圖上並列也不是不可以。

    事實的確如此。自此之後,華夏大地上,一南一北,大明與北元,兩個政權的對峙正式拉開序幕,成了老百姓口裡的“南朝”“北朝”。長久的對峙中,烽煙、玉帛乃至交易、籌謀都曾上演,兩者間頗為稀奇的“搶人大戰”,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徐徐展開。

    來者都是客:蒙民的自願入明

    說是搶人大戰也不太準確。畢竟大多數時候,是蒙民高高興興地拖家帶口來投奔大明。

    投奔的原因也簡單,待遇不要太好。

    早在決定和“北元”並存的那一刻,朱元璋對待蒙古的政策,就從“驅逐”變成了“懷柔”。不僅開過金口:“元運既終,天命歸我中華,凡其遺民,皆吾赤子”,更是說到做到。

    比如克服大都時,對待在元朝翰林院等部門任職沒能跟著惠宗北遷的蒙古人,大明多就地接收,甚至還有一些知識分子被安置在鴻臚寺、行人司等部門,還真是“不分等類,驗才委用”,此外,還有大量蒙古士兵進入明朝軍隊,成為中下級軍官,主動降附明朝的蒙古人很大一部分也被編入軍伍。

    這些“投誠”者不但不會受到苛待,甚至一路青雲直上。比如吳允誠,原名把都帖木兒的他,在永樂三年帶著同黨倫都兒灰及妻兒部眾一同前來歸順。明成祖樂見其成,給二人分授右軍都督僉事、後軍都督僉事不說,還一人賜了個漢名,此外,牲畜、田地、房產多得數不過來。就連招募他們歸降的宋晟都被記了一功,被封為西寧侯。

    廟堂之上如此,江湖之畔也大差不差。甚至是帶著任務前來的使者,也會因“厚往薄來”的原則被各種禮待,大把賞賜不提,一旦入塞,沿途還有明朝接待使者一路陪伴,吃穿用度根本不用操心,以至於一段時間內,出使明朝成了名副其實的“香餑餑”。

    光待遇好不行,畢竟對牧民而言,要放棄自己的小日子,遠離從小長大的草原,並不是易事。問題恰恰出在這裡——很多時候,部分蒙民在蒙古的日子,的確過不下去。

    有人曾梳理過蒙民來明的幾大緣由。其一,便是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傍水而居,遊牧而生,聽著是自由灑脫,可事實上,這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悉數託付給上天。遊牧經濟原本脆弱,一旦遇到自然災害,比如一場暴雪,不消多時就能把牧民們的日子凍成冰碴子。英宗時期,杜忠就曾在奏摺裡如實彙報過——“即今迤北虜人,多以飢窘來歸”。嘉靖年間主持大同馬市的官員也曾提起蒙古存在的大量貧苦牧民,“貧者唯有牛羊”。

    雪上加霜的是,蒙古內部也不太平。最開始鬧分家,硬生生地分成“韃靼”“瓦剌”兩部分後也沒消停。光是公元1446、1447年,瓦剌就曾多次襲擊兀良哈三衛,一場場仗打得下來,牧民戰火燎原、無處安身。還有一部分是忍受不了苛政,比如曾經在正統、景泰年間參與北邊防務的葉盛所提到的“野達子”,據考證就是受不了酷虐統治,偷拐了馬匹,“前來沿邊一帶苟全喘息者,十百為群,各帶騎馬家小,東西往來”。

    甭管哪一類,明廷都展示了最大的誠意。朱元璋曾向元廷北遷後苛政壓身的蒙古牧民公開表態:“其邊塞韃靼百姓,因元喪亂,徵徭繁重,供億勞苦,朕甚憫焉。”對於俘虜、收降的蒙古部眾(山後民)也是給田給出路,光是1371年就在三月、六月分三個批次遷徙了八萬餘戶“山後民”及“沙漠移民”到內地耕種就食。

    遇到逃來的災民,能幫就幫。比如上文提到的英宗時期“飢窘來歸”者,明廷最開始打算怎麼接收呢?“俱留在京,支給月糧,賜予房屋”。後來實在覺得國庫支撐不住,才把一部分人送到山東登州、萊州等衛所,照例安插,“給予無糧田地,有願效力者,與軍一體操練。”至於因蒙古內部戰亂失所者,英宗也曾明令下達“安置”方案——“選擇水草便利寬舒善地,安插居住,給予糧賞。使大小老幼,各安生業。爾不可遲疑,有負朕恩待之心”。

    正因此,大明在世數百年,有很多蒙古百姓散居內地,從事著各種職業。而這些蒙古民眾也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同漢人的往來交流中,移風易俗,開始了真正地融入。據研究,直到今天,在河南的一些地區,不少人依然堅信自己是蒙古阿里不哥的後裔,甚至雲南省通海縣還聚居著幾千已得到確認的蒙古族人。

    錢多土地肥:漢人的機智“逃亡”

    如果說蒙民的自願入明大多為生計所迫,那明人拖家帶口投奔蒙古,就更像是多方造就的一場巧合。這就得提到一個專有名詞——板升。而在這個名詞背後,還有一個人、一段故事不得不說。

    故事還得從大明與蒙古的“互市”說起。所謂互市,便是明蒙之間在某些地區的自由貿易。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成祖時期朱棣為籠絡蒙古兀良哈部而下達的“經商貿易,一從所便”口頭承諾。不過,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陸續開展的明蒙互市並不穩定,說白了,大明更多將此作為羈縻蒙古的一種方法,通常會附上一些條件,或者隨時說換人就換人。然而,對蒙古而言,遊牧經濟極其脆弱,本土的手工業和農業更是欠發達,很多生活必需品都得靠和中原交換獲得,相較來看,互市不亞於一條生存命脈。正因此,怎麼和明廷開展穩定而正式的互市,成了蒙古各部封建主頗為頭疼和掛心的一件大事。

    這時,一位關鍵人物登場——阿勒坦汗,便是我們所稱的俺答汗。1531年,他承繼父業成了土默特萬戶的首領。登位之後,勢力迅速擴張,僅用了十多年,就成了右翼蒙古的最高統治者。然而此時,蒙古內部“部落眾多、食用不足”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此前的統治者們為了和明廷開展互市,大多有兩條路子:一是稱臣納貢,主動接受明朝節制,只保持政治上的獨立性,比如兀良哈;另一條便是直接靠搶,入關劫掠。然而,野蠻的劫掠大多時候牧民是強烈反對的,問題被拋到阿勒坦汗這裡,他選擇了前者。

    不誇張地說,阿勒坦汗鉚足了勁。為了互市言辭懇切,一會兒講利益,一會兒談感情,一會兒乾脆帶著禮物、信函前來扣邊,還單方面宣佈停止軍事行動,甚至面對明廷殺害使者等做法,也按下性子保持克制。基本算是磨破了嘴皮,操碎了心。然而,種種緣由下,明世宗還是沒能鬆口,早期阿勒坦汗的懇求基本落了空。無奈之下,在和明廷撕破臉前,阿勒坦汗想起了另外的法子。

    “板升”算是他苦思的一大成果。關於“板升”的實際意涵,學界說法較多,比如“城”“中原式防務”,甚至還被視為“漢人百姓”的音譯。不管怎麼說,板升都離不開一個地方——豐州川。

    豐州川又名豐州灘,範圍大概東起今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東山,西灝黃河,南自山西與內蒙古交界的沙嶺兒,北至大青山,方圓約700裡,此處地勢相對低平,氣候適宜,土壤肥沃,極其適合耕種。嘉靖十一年(1532),實力強勁的阿勒坦汗便率部進駐此地。一次偶然的機會,俺答及其夫人在豐州川偶然見到漢人築城、農耕治窯,心下大喜——不能互市,還不能把擅長耕種勞作的大明百姓請進來,不能咱們自己搞搞耕作嗎?

    次年,俺答便嚮明朝請求通貢使臣,請求支援一些農具、種子,還專門給軍隊下了明令,老老實實杜絕搶掠,自己想辦法種田種地,發展經濟。

    事實上,不用阿勒坦汗請,多的是大明百姓想要進來。早在十六世紀初,明朝的邊政便已衰壞。沿邊軍民終年辛苦勞作生產,卻受到邊疆酷吏層層的剝削,以至於“雖有屯田,而子粒不得入其口;雖有月糧,而升斗不得入其家”,很快,哭聲遍於城市,日子過不下去了。沒了活路,逃亡、流散甚至起義,就成了百姓的選擇。

    去哪裡呢?“北走俺答諸部”。豐州川,成了大夥兒的落腳地。據《土默川史料》,當時前來豐州川的漢人大致有四種來頭,要麼戰爭被擄,要麼是逃亡而來,或者自願招徠、躲避災荒而至。

    但可以肯定的是,對待前來投奔的漢人,阿勒坦汗把待遇給得足足的。據記載,但凡進入此地的漢人,一般都能獲得平民的身份和牛羊等財物。本就仰慕漢族文化的阿勒坦汗更是實行了“考試”制度,從而對其間的能人加以重用,比如叛逃出塞的明邊兵李天章、高懷智,百戶張彥文等,就被委以了軍事重用。

    這些“慕名而來”的明朝子民,大部分都是農民或手工業者,隨同他們而來的先進生產技術、科學知識、建築、醫學知識等,如同甘霖,遍灑在這方水土上。不久後,千傾良田蔥蔥翠翠,蒙古牧民也學起了耕種、飼養技術,原本岌岌可危的經濟煥然一新。由於“草地自在好過”,來此的明人愈來愈多,到公元1570年時,豐州川聚集了五萬多漢人,成了當地開發生產的主力軍。據說,這些漢人建造了許多農耕村莊,他們自稱百姓,所以蒙古人便以諧音“板升”稱之,久而久之,板升成為這批漢人及其聚居村莊的專屬稱呼。

    沒過太久,迫於戰火壓力的明廷最終同意與阿勒坦汗開展互市,此時的板升,憑藉著大體量的貨物輸出,成了蒙古的手工業和商業中心。原先的“板升”漢人也在和蒙古牧民的往來中,漸漸“消散”,融入了蒙古族。

    直到今天,內蒙古呼和浩特地區還有許多村莊以“板升”為名,在史籍中,這樣神奇的蛛絲馬跡能尋到四百多處,它們如同歷經歲月變遷的老者,還在默默記憶展演著那段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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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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